照片

    五分钟前。更衣室。

    蒋甜芽以前没穿过齐胸襦裙，不得章法，一股脑儿的往上套，弄得乱糟糟的。她垂手，哭丧着脸求助：「窈窈，这衣服怎么穿啊？」

    祝窈回眸。她已经穿着整齐。

    襦衣粉白，薄而透，暗绣桃花。胸前繫紧，衣带自然垂落，石榴红裙摆逶迤在脚下。臂弯是一条轻薄飘逸的披帛，翩然若仙。

    蒋甜芽眼睛一亮，又夸张的哇哇叫。

    祝窈轻拉扯了一下披帛，替蒋甜芽整理衣服，细白的小手灵巧的在她的衣裙上动作，眼神专註：「别乱动。」

    蒋甜芽身高较之祝窈略高，乖乖不乱动。认真观察着祝窈衣裙，在看看她的脸，离得近，连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声音很小声：「窈窈，我觉得这样子好贤惠啊。」习惯性的摸着下巴，打量祝窈，「我觉得昨晚那古装片的女主角，都没你一半好看。」

    祝窈笑笑，继续替她繫好胸前衣带。

    外边。赵倩婷正和她表姐在说话。赵倩婷低头看着表姐的设计稿，热心的给她建议。表姐哭笑不得，嫌弃的挥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建议，一边去，别捣乱。」

    赵倩婷锲而不舍：「真的，我觉得换成蝴蝶刺绣更好看，多美啊。」

    表姐嫌弃的吐出一个字：「俗。」

    正在讨论，身后「唰」的一声，更衣室厚厚的被拉开。赵倩婷和表姐闻声转身，然后更有默契的睁大了眼睛，安静了将近三秒。还是表姐先反应过来，动了动嘴唇，目不转睛，慢慢的说：「那个……虽然有点冒昧，但是还是想问——小妹妹你有没有意向当我的模特。」

    赵倩婷眼神直愣愣落在祝窈身上，反应过来，几步过去就绕着她身边转了一圈，语气惊艷：「太好看了……比我表姐请的模特穿起来还要好看。祝窈你真的太适合穿这种裙子了。」

    赵倩婷知道祝窈长得好看，穿古装肯定漂亮，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适合。就好像真的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一样。

    祝窈脸蛋微红，然后看向赵倩婷表姐，回答说：「不好意思，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赵倩婷拉着祝窈的手，也回表姐话：「祝窈不缺钱，表姐你就省省心吧。」

    表姐想起刚在祝窈穿得毛衣鞋子和背的书包，都是低调的大牌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祝窈穿着实在是太好看。长相的确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换上齐胸襦裙后的气质，举手投足，没有半点违和感，好像穿着的就是平时衣着似的。

    越看越觉得合适，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祝窈轻轻摇头，微笑着，语气有点不好意思：「我成绩很差的，平时忙着复习，没时间做其他的。」

    也对。和她表妹一样，高三的。学习为重。

    这么一想，表姐也不再多说。只起身说了句：「要不把鞋子也换上吧，你俩脚穿多大的？」

    蒋甜芽笑嘻嘻的转圈圈，提着裙摆美得很，听到话，脚步停下，裙摆旋转垂落：「我穿37的。窈窈你呢？」

    「35码。」祝窈回了一句。

    蒋甜芽低头抽了眼祝窈的脚，又是一声惊呼：「窈窈你脚好小啊。」

    表姐找来两双新的绣鞋，和她俩的衣裙正好相配。蒋甜芽利索换好，跺跺脚。祝窈将绣鞋穿好。

    绣鞋配罗袜，莹莹玉足瞬即被遮盖在裙摆之下，然后缓缓起身。

    这时，后面传来一道脆亮的声音：「祝窈，蒋甜芽。」

    是赵倩婷叫了她们一声。

    祝窈恍惚回头，神情未定，就听到「卡嚓」一声。

    赵倩婷举着手机，看着里面定格的画面，啧啧品味：「我的拍照水平一如既往的高，这抓拍简直绝了。」洋洋得意的拿着照片给祝窈和蒋甜芽看。

    蒋甜芽捂着脸，声音含糊道：「还不错，只是……我脸好圆啊。」

    赵倩婷笑着说她：「那你平时少吃点嘛。」她抬头看看祝窈，眨眨眼小声询问道，「祝窈，我能把照片发班级群吗？」

    照片而已。祝窈没意见，点点头：「可以啊。」

    然后看蒋甜芽。蒋甜芽正整理臂上的披帛，爽快道：「当然没问题……哈哈，好东西大家一起欣赏嘛。」

    于是赵倩婷就将手机屏幕滑到班级群，一顿操作，就把祝窈照片发了上去。刚发上去一秒，这原本静悄悄的班级群顿时沸腾。

    最先回復的是张柯，九班数他最来事儿：「我屮艹芔茻，这是从哪里穿越过来的小公主！」

    男生们立刻跟着回復：

    -「元旦晚会我们九班这是要拿颜值取胜吗？」

    -「请问几位这是在哪？需要我过去提鞋吗？」

    -「举手，这里请求提裙摆。」

    -「……」

    -「祝窈虽然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但是她大大提高了我们班的平均颜值啊。我决定以后好好爱护她。」

    -「舔狗到最后一无所有。」

    -「大家静一静，这是班级群，不是追星群。友情提示——班主任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

    然后……以上消息各种光速撤回。

    -「我草，光顾着看照片忘记时间了，超时撤不掉了。」

    -「哈哈哈，那就刷上去，赶紧刷。」

    -「要不我们建个后援会接着聊吧。」

    -「好主意。」

    -「我赞成。」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

    静如死水的班级群顿时炸开了锅。青春躁动的男生们纷纷放下手头的笔，疯狂刷屏。

    九班教室。许悠悠正帮林芷漪打扫完教室，关好里侧窗户后，把口袋里嗡嗡震个不停的手机拿出来。

    看到班级群的群头像不断闪烁，觉得奇怪。怎么无关无故这么多消息。以为是什么重要的通知。许悠悠点开一看，聊得话题全都是关于祝窈的。她皱眉，嘀咕道：「什么呀……」

    手指飞快的往上滑。

    林芷漪把靠走廊一侧最后一扇窗户锁好，背起书包走过去，问：「在看什么？」

    凑过去一看，许悠悠的手指刚好翻到祝窈的照片。

    林芷漪的表情立刻就凝固住了。

    照片上祝窈穿着齐胸襦裙，长髮披肩。拍这张照片时，刚好回眸。双眼茫然懵懂，泛着亮亮的水光，很自然。加上她白皙的皮肤和精緻的五官，一时非常惊艷。

    林芷漪淡淡道：「是祝窈和蒋甜芽啊……」

    虽然林芷漪没说什么，可许悠悠能感觉的出来，林芷漪估计不太好受。在加上班级群里的男生个个起哄，平时都对林芷漪献慇勤，现在都在夸祝窈。许悠悠悄悄瞅了她一眼，接着盯着照片，嫌弃的说：「成绩那么差，还成天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看，胸都露出来了，这种照片居然还发班级群。真不要脸……」

    林芷漪没说话，脸蛋清秀，满是沉默。

    ……

    蛋糕店里。程嘉蔚盯着拿着自己手机的原泽，紧张的嚥了嚥口水，说：「那个……你不是有手机吗？手机还给我啊。」

    原泽眉眼深沉，脸上看不出表情，轻巧的把手机扔给了程嘉蔚。

    程嘉蔚一把接过，打开自己的手机，愣了几秒后，才道：「草，你把我保存的照片给删了。」

    原泽眼神飘了过去。

    原泽情绪一向不外露，或者说，根本没什么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但是现在，程嘉蔚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的生气。他立马怂了：「我……我这只是单纯欣赏啊。没别的意思。」

    再说了，班里那么多男生，估计都保存了。他光删他一个有个鸟用。

    ……

    「祝窈……」赵倩婷双手捏着手机，愣愣抬头，表情也是木木的，然后吞了吞口水，说了一句，「我们班男生好像疯了……」

    「啊？」蒋甜芽疑惑的张大了嘴，不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赵倩婷举起手机给他们看。青春正好的男生们手速都惊奇的快。密密麻麻的消息滚动，一条接着一条，几乎是以刷屏的速度。根本就看不清。而祝窈去看得时候，正好聊天屏幕静止。

    ——「全体禁言中，只允许群主和管理员发言。」

    「……」

    蒋甜芽和赵倩婷面面相觑，顿了一瞬，诧异的问：「谁禁的？」

    赵倩婷拧眉，急得跺脚，欲哭无泪着念叨：「完了完了完了，肯定是班主任……照片是我发的，估计明天得找我算账。」

    班主任应郁浏最不喜欢班级同学闹事，这个节骨眼，都要静下心来学习。她在群里就发了一张小小的照片，原本只是想让同学提前看下祝窈元旦晚会时穿得衣服。没想到班级群突然就炸了。别说是男生，连女生都起哄，还跃跃欲试，也想穿这种古装裙子过过瘾。这么一来，她就是搅得同学不能好好学习的罪魁祸首。

    祝窈静默不语，两缕头髮轻盈贴着她的脸蛋。眼睛静静盯着忽然安静下来的班级群。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好像知道接下来谁会说话。

    然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别发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这是……

    蒋甜芽尖叫着跳了起来，满脸兴奋：「班班班……」

    「班长！」

    赵倩婷也惊呼出声。是万年只往班级群发简短通知，发完就下线的原泽。

    于是，赵倩婷的眼睛下意识就去看祝窈，「班长居然上线了，还什么『别发与学习无关的事』……」她学着原泽平淡疏远的语气，一本正经的把群里那句话复述了一边。

    「……我去。够骚的。」

    祝窈没说话。

    在原泽头像出现的那一剎，「彭」的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她的心间。

    她控制不住的眉眼堆笑，心跳加速……觉得脸好烫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