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
完事後,他倆整理裝束,若無其事地步出花園。然而,他倆的神情是如何藏拙,亦藏不了。陳管事一臉精神爽理的模樣,玉意一副漪漾冶紅的樣貌,即使他倆中間有一手位的差距,仍掩不著他倆關係。有心人一撞見他倆,再觀看他倆的神情,已可嗅到他倆之間瀰漫的曖昧,著實猜到他倆關係匪淺啊!
"換個地方來,可有情調?"
陳管事探側身子,靠近她,細聲地問。
玉意挑眼,橫看他一眼,賞他一對白目。
陳行見著,亦未介懷,興致勃勃地走近她的耳側道:
"今夜,我過去妳那頭?"
玉意斜看他一眼。
"不了,剛到此院,春花著實不慣,我要留心點。"
玉意知曉,他今夜過來尋她,必會宿在她那裡。她與春花忽然被調到主子身旁伺候已打人現眼,再傳出管事宿到她倆的小院裡,流言更是傳得沒邊沒際。
陳管事見她回絕,亦不多加糾纏,只因來日方長,她已到他伸手可觸的地方,都不怕她可飛走。況且,春花再過不久便要到三爺的房內守夜,到那時,他還不是可到她的房內去。
那邊廂,雖然,春花今早得玉意的提醒,要歛去不必要的情,回到江洐澤的身旁伺候,應是要更機靈。然而,她仍是未能完全放得開,又初到此地,對於他的喜好仍是一知半解,便顯得拘緊緊張,束手束腳,錯漏百出了。
就如,午膳後,春花領江洐澤到外處散步消食。她曉提醒江洐澤留意腳下的事宜,卻只看下方,忘了花圃內茂盛的樹枝,便這樣牽着他往前行走,讓他差點兒撞上垂下來的樹枝。還好,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平林及時出聲,提一個醒,才沒有撞上。
"小心前方有樹枝。"
這時,春花才抬頭望上一看,她霎那白了臉,她撞上,還是小事。若牽連主子,她實有罪責。
江洐澤聽到平林的提點,眉頭皺到出現深坑,已沒有消食的興致。
"回去吧!平林過來。"
江洐澤原是搭着春花的肩膊,轉移搭到平林身上,由他引江洐澤行走。
春花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黯然隨後跟著。
江洐澤回到房內。
"奉茶。"
這時,春花偷瞥平林,得他頷首,才去沖茶。
"是。"
春花才把這差事領下,卻做出來,亦是不如他的意。
江洐澤一嘗,便大聲喝道:
"誰,誰泡的,那般難喝。"
"三三爺,恕罪,是是奴婢春花。"
"又是,又是妳,滾!"
本身失明帶來的不安,沮喪及煩躁,已令他脾性不穩,而且,春花頻頻山錯,更是令他失卻往日溫文爾雅的性子,火氣一被揭起,便會更旺盛,首當其衝必是周遭的下人。
春花惟有灰兮兮地垂頭退下,對於一刻也沒有把事情辦妥,引來三爺的責罵,更是感沮喪。她沒敢走遠,只靜靜地站在門邊,隨時聽候差遣,把房內的動靜清晰聽到。
此刻,她便可聽到江洐澤道:
"平林,泡多盞茶給我。"
"是。"
平林應聲道,卻睄到門口處露出一截裙衣,便默默收回視線,去泡茶。
光蔭荏苒,和風吹拂,春花默默地候在門外,沉靜得如一件擺設般,引不到何人察覺她的存在,便靜靜佇立在門旁等待,直至側邊停駐一雙布鞋,她才抬起頭來,望向他。
她望著平林。
平林安置妥當爺,並為他點燃助眠香,方退出來,悄靜地關上門,停到春花的面前。
"三爺正在安歇,妳都累了,與我一同退下吧。"
"但是,這裡會沒人待侯。"
"沒事,我會交帶他人來待候,而且我們亦不會走遠,三爺醒過,都不怕找不著人。跟我來。"
平林說完,直接轉身先行。
春花見平林要走,留下來亦沒她的事,便跟他離開了。
平林領著春花到側間的耳房。
到了耳房,平林伸手請春花與他一道圍著圓桌而坐。
"不用站著,坐下。"
"不用了,我立著便好了。"
對於,她表現得過於膽怯,緊張,連坐下來的膽量亦沒有。他亦不勉強她,可是他忍不住出言逗逗她。
"妳不需怕我,我並沒有妳想像般可怕。"
"我...我..只是...想立著,安心些。"
平林見她仍是堅持,他亦不為難她了,如果這樣是令她自在些便可。他只是要她不那般繃緊聽他的說話。而他都不與她客套,自個兒坐下歇回腳。
"我嚷妳來,不是想數落妳。只是想跟妳說說三爺的事。我知三爺自出事之後,性子頗為大變,我們可要多擔待些。' '
' ' 我知,今日亦是我做事不謹慎,才惹爺不喜。"
聽著她的自省,他是受落的,不枉他多次為她解為,伸出援手。而他會釋出那麼多善意,當不是平白做好事,是事出有因的。
自江洐澤出事,平林要做之事,實為過多。首先,江洐澤的性情變得暴躁陰霾,稍有一點不滿意,便大吼大叫,發脾氣,失卻過往世家子弟,翩翩公子的模樣,克已服人,惹伺候開他的下人通通不敢再近身。往日,那些奔前程的婢女亦是消聲匿跡,一個都尋不到人,勉強調配一個來伺候,又怕不上心,那更是不再多次一舉了。
況且,江洐澤都不喜他們近身,這樣,服侍他的事情便落到平林一人身上,事事都要經他的手處理,那日以繼夜服侍,不得一日的沐休,實令平林吃不消。
除此之外,江洐澤在府外的事情又是要平林經手處理。當他一人做三人,甚或四人之事,他當疲了。
當平林知有一人特意被安排過來伺候江洐澤,他實是歡喜,他終不需疲累到強撐身子做事了,即使春花做事顯得拘緊笨拙,他亦不在意。
"妳亦不需那般介懷,今日是妳第一天做事,未上手,都是人之常情。我叫妳來是想與妳說,伺候爺,需要注意的事,及如何可把事情辦妥。"
春花終於對上平林的眼睛,不再是垂目聽訓的模樣。聽著他如沐春風般的說話,心中對他的感激之情猶如海浪湧來。
"謝謝你,不管是今早之事,還是剛才之事,都謝謝你。"
平林莞爾一笑。
"那妳可坐下來,聽我說話了嗎?我的頭抬得很痛。"
春花又聽著他叫她坐下,為他的體貼而莞爾。她稍作對他福身,坐在他的下方,聽著他的講解。
"妳可知剛才帶爺出去消食,及泡茶,那處出差錯嗎?"
春花的頭臚又是垂低了。
"抬起頭吧。我不是要指責妳的,只是想與妳道,帶爺出外消食,不用只看著爺,而忘記周圍的情況,其實,妳只需伸出手給爺,讓他搭着妳的肩膊,或者拉著妳的手肘位便可,爺會曉得如何跟妳前進,不需刻不離盯著爺而行,令自己忽略了四周的景物。當遇到阻路物件,事先爺講一聲便可了。"
春花靜靜地聽著。
"至於泡茶,妳已做得很好,只是沒有掌握到三爺的口味,才會出問題,待回妳拿一些下價的茶葉泡一回給我看。"
"知道,我可不會再犯錯,下回我會拿茶葉過來。
"好。現在,妳把手帕給我。"
春花狐疑他為何要用她的手帕,對於他剛才的善意提點,及知他是個好,亦不好推拒他。便把手帕交予他。
平林接過她的手帕,把它對摺成一條絲巾,然後用它蒙着她的雙目。
春花見他突給其來的行為,欲想伸手抓下絲巾,卻被他出言制止。
沒事,我只是想教妳如何領爺走路,感受在失明下走路,我是會如何做。"
聽著平林的解說,春花才停下掙扎。
"已經綁妥,妳站起來。"
春花聽平林的指示,佇立起來。他先抓著她的小手,擱到手肘,要她拉著,然後便領著她到房間四處,及外邊數十步裡走動,遇到物件,他會事先道明,好讓她早知曉,要作準備。當領著春花行走兩回,便把絲巾解下。
"到妳領我行了。"
春花聽著他的要求,當然欣然接受。
"好。"
春花把平林的大掌放到纖瘦的手肘位,緩緩地領著他而行,仿照他剛才的行為。倆人一前一後地行走,她緩緩上手,行走的步伐都愈順暢,嘴角亦掩不著往上翹。
"感激你。"
平林解下手帕,並交回給她。
"今日要教之事,便到此為止了。三爺,都差不多醒過來,我要回去了。泡茶之事,我留待其後教。"
春花接過它,對著他道:
"好,麻煩你平林哥。"
"平林哥?"
"我見爺喚你平林,而且你幫過我多次,又應大於我,所以我才尊你為哥。"
春花愈說愈覺得羞恥,彷似有意與他攀關係般,可是,她不是。她是對他心存感激,才尊他為哥,表示對他尊敬及尊重。
"呵,無妨。年紀上,我實是大於你。"
平林走到房門處,春花亦小步跟隨著。
"現在,妳先回去休歇一回。爺那邊有我,到晚膳,妳再來吧!"
"是,春花知曉。"
他倆把事情交待清楚,便分別向著不同道路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