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钢琴戛然而止, 琴房静了下来，徐枳放下简谱看过去，说道, “您——”

    “在躲我？”齐扉一根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一个音, 他抬眼掠过徐枳, 唇角扬起弧度，又把目光垂下去, 低沉的嗓音在一下一下的钢琴音里显得有几分寂静，“很不自在吗？不自在我可以退出节目。”

    “没有没有。”徐枳立刻反驳, 拿起桌子上的小提琴说道, “您别多想。”

    齐扉这话说的很重。

    若是矫情这个, 以后永远不合作了吗？那不可能，齐扉是她的老板, 他们一家公司, 大家又在同一个圈子。歌手的圈子就这么大, 低头不见抬头见。

    没必要, 他们又不是仇人。

    “是吗？”齐扉抬了下睫毛, 但并没有落到徐枳身上, 只是淡淡道, “那是我想多了, 没有影响就好。那就不要想了，专注音乐。”

    “小提琴有乐谱吗？”徐枳很久没有拉小提琴了，她架好小提琴试了下音，说道, “我小提琴没有系统学过。”

    “没有单独的曲谱, 还没来得及写。”齐扉主歌的部分都是刚写的, 什么都没有，他睫毛尖上沾着灯光，垂着眼按钢琴琴键，“你试试看能不能合进来，随意发挥，不合适我提醒你。”

    一串激烈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淌，齐扉只用了一只手弹奏。他弹钢琴很有魅力，自信从容，仿佛这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徐枳跟齐扉合作过几首歌，他们在音乐上是有默契。

    那种默契是你不需要开口说话，我听到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徐枳看了眼简谱，这段好像不是乐谱里，也格格不入，他临时加的吗？不过简谱不是完整的，简谱只有主歌部分，副歌没写。

    半首歌？

    音乐上，徐枳是有绝对自信的，这是刻在她血液里的东西，早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还没动，DNA就动了。

    徐枳握着小提琴往前走了一步，她脊背挺的笔直，肩胛骨在裙子里透出锋利。琴身贴上了她脖颈肌肤，她微仰起头，白色的灯光落到她单薄的下颌上，她抿紧了唇，平静的拉动了弦。

    第一个音符响了起来，小提琴尖锐锋利。

    齐扉停下来等她。

    她试了两次，小提琴融进来，跟上了他的节奏。徐枳调整的很快，小提琴演奏也非常完美。不是普通的水平，她水平很高。

    徐枳会拉小提琴，齐扉在徐枳的音乐里听到过小提琴。他关注过几年徐枳的微博，她偶尔的照片里出现过小提琴。他知道徐枳优秀，但不知道徐枳能优秀到这个地步。

    她穿着一件休闲的浅蓝色长裙，几乎缀到了地上。一开始松散，像是天地之间的一抹碧蓝云层，随着云随着风变换着形状，她懒洋洋的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可当她拿起小提琴，仰起头后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小提琴在她的手里有了生命，蓬勃的生命力。她身上是一种夺目的光彩，云散开，风让路。她锋芒毕露，天地之间她是唯一的那一抹亮色。

    想把月亮拐走，私藏起来。

    齐扉重新把手指落到钢琴上，收回视线，喉结很轻的滚动，压下了所有念想。

    私藏月亮犯法。

    抛却一切私心，放下猜忌与试探。在音乐里，他们都是佼佼者，优秀与优秀的碰触，他们势均力敌。

    一开始徐枳还端着，渐渐她就放下了。

    徐枳很喜欢跟齐扉合作音乐，灵魂的共鸣让他们不需要开口说什么，不需要多解释。钢琴与小提琴，反复的试探碰触最后融合交缠，触及到灵魂深处，犹如耳鬓厮磨的情人，用尽了一切热情与对方交换彼此的拥有。

    徐枳很少遇到这么有默契的合作伙伴，在高|潮处，徐枳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颤鸣，甚至产生了一种战栗感。

    灵魂震荡。

    齐扉的创作能力很强，他是在这种试探中一步步完善了那首《告白月亮》，整首曲子成熟起来。徐枳亲眼所见，他是怎么把反差极大的两段曲子放到了一首歌里，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齐扉的才华让她震撼。

    他写歌非常快，之前齐扉消失几年不出专辑，不写歌，不是写不出来，是他不想写吧？

    最后一遍成曲，徐枳已经站到了钢琴前。她握着小提琴看着近在咫尺的齐扉，刚才还热烈的空气忽然就凉了下来。

    徐枳眨眨眼，嗓子里卡着什么。

    齐扉也抬眼看来，忽的笑了起来。他双手松开琴键往后一仰，黑眸中的笑缓缓慢慢的荡漾开。

    他的喉结就那么显露在灯光下，整个人有种松弛的张扬感。

    “节目组的小提琴手若是听了你的小提琴，大概会羞愤辞职，从此退出音乐界。”齐扉喉结很轻的滑动，因为唱歌之后嗓音有些微微的哑，语调慢悠悠的，“你的小提琴拉的很好。”

    寂静的深夜里，他们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他敞着长腿坐在钢琴前，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搭在了钢琴边缘。

    “我平时拉的没这么好。”徐枳属于遇强则强的选手，她需要鼓励才能进步，而齐扉给她的信号一直都是：来啊，上啊。怕什么？万物宠你，你敢表演我就敢夸你。

    “可以了吗？”徐枳放下小提琴，握着弓弦和琴身，“录完了吗？”

    “嗯。”齐扉关掉录音设备，起身离开了凳子，瞬间比徐枳高出一截。徐枳顿感压力，往后退了半步说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今晚会把这首歌写好，如果明天要上台演奏，你方便上台吗？”

    徐枳正要放小提琴，闻言抬眼，“符合规则吗？”

    “符合，作为我的乐队上台。后面两期也会有这个环节，只要有能力的选手都可以上台表演。他们两队人气不高，节目组怕扛不起点击，后面两期会轮流加一些人气选手。”齐扉起身整了衣领，收拾散在钢琴上凌乱的简谱，“听过你的小提琴演奏，珠玉在前，很难将就。考虑下，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说好的五分钟，徐枳从琴室出来已经零点了。

    徐枳洗完澡吹头发时，捧着脸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狠狠揉了一把头发，把头发揉的凌乱。

    不怪她，那个男人太有魅力，他坐到钢琴前就让人无法抗拒。他一举一动就有着牵动人心的能力，才华是能给人增加滤镜，何况齐扉这种本身就光芒万丈的人，加上才华的滤镜他耀眼到灼人。

    她可以拒绝爱情，她拒绝不了灵魂的共鸣，那可比爱情有趣多了。

    人生能遇到几次灵魂的共鸣？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互相欣赏，互相懂，互相默契。

    第二天一早徐枳就给了齐扉答复，可以。

    下午有直播，他们中午就要过去演播大厅了。徐枳跟队伍一起前往演播大厅，原本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车子还没有启动，席宇拎着背包坐了过来，他放下包整理了一下头发，“我这套衣服帅吗？”

    徐枳从上至下打量席宇一遍，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白衬衣，领口散开一粒扣子，松松散散的模样，大概是想走落拓贵公子风。但席宇的脸太娃娃脸了，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违和感。

    “你还是适合把领子扣起来。”徐枳戴上了一只耳机，靠在窗户边看席宇，“把衣服穿的再整齐一点。”

    “模仿齐老师穿衣失败的典范。”陈梦从前排扭头看来，挑剔的看席宇，“你知道齐老师为什么那么穿好看吗？他一米八七，完美肩线，撑得起来。还有那张脸，长的就很禁欲，稍微露一点特别诱惑。你多高？你有一米八吗？你那个小鸡仔的身材，脱光只是一扇排骨，你还是走小奶狗风吧。”

    “谁模仿他了？你才是狗。”席宇把扣子扣起来，下摆塞进了裤腰里，往后靠在座位里，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在换穿衣服风格，都要尝试一遍。”

    “徐枳。”陈梦突然看向了徐枳，说道，“我发现，这两天齐老师不偏爱你了，大师姐这是失宠了吗？”

    徐枳心脏猛地一跳，眼皮也跟着跳了下。

    偏爱什么？

    宠什么？

    失宠是什么鬼？

    “对啊，你这两天跟扉哥怎么了？ ”席宇也看向徐枳，他坐过来的原因就是觉得徐枳跟齐扉可能掰了，两个人太奇怪了，“你们吵架了？”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徐枳压下心跳，保持着微笑，说道，“哪有什么偏爱？我跟齐老师吵什么？”

    陈梦嘴角抽了下，转过头去，“也就你自己觉得没有偏爱。”

    “那也是她有能力被偏爱，如果你是导师，你难道不会视能力对待选手？”席宇看了过去，说道，“陈梦，你酸的太明显了。徐枳还救过你呢，做人不要那么不识好歹。”

    陈梦把脸别回去，嘀咕了一声，“我又没说什么。”

    “这样挺好，导师就是导师，选手就是选手。”席宇把衬衣扣好，取出耳机戴上，说道，“枳子，你听什么歌？分享下。”

    徐枳观察着席宇的脸，皱眉，高兴个什么劲儿？

    今天的主场是萧岸团队，门口的应援粉丝和台下的观众大多都是萧岸和齐礼的粉丝。齐礼样貌出众，创作能力也强，他之前在乐队的时候就火过一把，如今粉丝早就过百万。

    他们的车进门的时候，外面齐礼的粉丝疯狂喊着他的英文名。齐礼对外的名字大多数时间用的是Neo，震耳欲聋的声音。

    “如果你和礼哥都进了决赛，那真是神仙打架。”席宇扒着窗户往外面看，试图找到一两个遗漏的粉丝，徐枳跟他换了位置，坐到了靠走廊那边。

    齐礼是很强劲的对手，他的个人风格很强，徐枳还真不一定能PK的过他。

    “席宇宝宝！”窗外忽然一声喊，席宇身体一震，随即中气十足的回了一声，“你好！席宇的粉丝！”

    “宝宝加油！”粉丝喊道，“妈妈爱你！”

    齐礼的粉丝也看了过来，跟着喊道，“宝宝加油！”

    席宇快迸出的眼泪随着一声声妈妈爱你，憋了回去。冷静的坐回去，狠狠一抹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存在女友粉那种东西了。

    “枳子在吗？”外面有人喊，“姐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