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觉得自己现在在施舍宋余歌，因为他很清楚一个没背景的年轻女生，遭遇这种事，没后台，没人伸出援手有多难过。

    是，宋余歌之前确实傲气，她也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然而，人的傲气是会被现实生活一点点磨平的，所谓底线，也很容易降低甚至是抛弃。

    “叩叩”两下，是指节轻敲在桌面的声音，宋余歌微微坐直身子，黝黑的眸子盯着吴波，语气不急不缓道：“这次这件事，是你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突然出现的分析贴，所谓的网友爆料，还有太顺利就被扒出的过往经历真实身份。

    这一系列事件看似偶然，可以瞒过众多网友的眼睛，却不可能蒙蔽心思缜密的皇太女。

    说句不好听的，她以储君身份上朝堂与那些老狐狸虚与委蛇的时候，吴波的老祖宗都还没出生呢。

    皇太女不耐烦跟吴波这种小人纠缠太久，因此，在她一语道破事件背后的肮脏真相后，宋余歌还故意挑衅了对方两句。

    她知道，吴波心底根本看不起原主，哪怕他要通过吸血原主才能拿钱升职，骨子里依旧自视甚高，听不得也看不惯原主这样的弱势群体再三崛起打他脸。

    果不其然，就在宋余歌那两句故意挑衅的话说出口后，吴波再也维持不住和善假面，脸色一下阴沉下去。

    他面无表情看了眼宋余歌，冷笑着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没错，这些都是沈总吩咐我去做的，串通营销号，买水军故意抹黑，再把你的隐私信息全部公开出去——”吴波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他诡异的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只等宋余歌露出震惊害怕的模样，然后毫无骨气的哀求他，求他高抬贵手，“这些都是我做的，我还能做的更过分，你又能怎么样？”

    你又能怎么样？

    吴波信心十足的笑着，浑身都是外露的恶意，然而，就在下一秒，宋余歌的视线直直与他对上，皇太女再没有刻意收敛周身的气势，用金砖玉瓦堆砌出的尊贵气势，在军营战场磨砺出的锋锐气场，她只是那么坐在那，冷眼瞧着桌对面那人，吴波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额头上更是快速冒出冷汗。

    “呵……”皇太女嘲讽的低笑出声，她伸出一只手，动作不急不缓从衣服口袋里夹出一只黑色的录音笔。

    顶着吴经纪人一瞬变白的脸色以及难掩恐惧的眼神，宋余歌勾唇微笑，就像聪明的狩猎者看到一只不知死活跳进陷阱的小动物，甚是愉快的模样。

    “吴先生的这份慷慨，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盲审顺利通过，答辩也结束啦，总算是历完劫了呜呜呜，希望之后工作顺利，也祝愿所有的读者小可爱们万事顺心如意！

    第8章 反转

    【现在还敢开直播啊，真是不要脸。】

    【没点厚脸皮，以后怎么混娱乐圈。[dog脸]】

    【娱乐圈？不是假货圈吗？】

    【楼上。[拇指][拇指][拇指]】

    【那我直接问了，女瞎打算什么时候进军假货圈？这个圈子非常需要像您这样的人才啊！】

    这是一个跟以往略显不同的下午。

    距离宋余歌立“假”人设被扒皮已经过去了三天。

    前两天，她忙着收拾不干人事儿的经纪人，安抚阮素云还有福利院里的一些伙伴，暂时没开直播。

    闻讯蹲守在墨鱼平台的很多网友看她一直不出现，以为宋余歌心虚了，顿时嘲讽的更起劲儿。

    结果，开嘲讽还没一天，宋余歌大大方方开了直播，履行之前诺言，开始演奏古琴。

    不明真相的网友大怒，加上无处不在的酸鸡键盘侠，直播间顿时变得乌烟瘴气。

    宋余歌并不在乎这些人对她的谩骂，一曲奏毕，因为有熟悉的观众ID在留言区询问，皇太女才正面回应了这件事。

    她说的自在坦然，极有底气，然而吃瓜网友根本不买账，毕竟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宋余歌是从大月国穿越到现代的真古人，且是文武双全，样样精通的天才储君。

    原本，因为宋余歌绝杀直男的高超颜值还有她演奏古琴时的美好氛围，直播间的恶意留言明显少了很多，现在，因为她亲口回应了这件事，偏偏又是一副死不承认不知悔改的模样，评论一下反弹，还有当场朝她开黄腔的。

    【进什么娱乐圈啊，你陪我一晚，我给你五万。】

    【666。】

    【大哥慷慨。】

    【主播不是已经签约经纪公司了吗，说不定早就被潜了。】

    【被潜了现在还来直播？】

    【可能技术不好吧哈哈哈。】

    宋余歌原来直播绘画书法，留言区通常比较和谐，哪怕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她也能自动忽略。

    正因如此，宋余歌也没给自己设置过管理员，遇到当下这种情况，都没个房管帮她约束过滤不好的评论。

    皇太女内心强大，没怎么受到恶毒留言的影响，她接着演奏了两首古琴曲，等到直播临近结束的最后时刻，才表情郑重道：“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色，兰可燔而不可灭其馨，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金可销而不可易其刚。”①

    “无论你们询问多少遍，抹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关闭直播间，退出直播平台，想到直播间评论区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消停的刻薄言论，宋余歌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自身遭遇，而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显露出的黑暗现实。

    现代社会，女人始终是弱势的一方，漂亮优秀的女儿郎不但很难在广阔天地一展抱负，还极容易遭受莫名其妙的攻击针对。

    跟大月国截然不同的21世纪，然而，哪怕是国家高度发展科技空前先进的现代社会，也有抹不掉消不去的阴影。

    先秦诸子，汉唐气象，宋明风韵……巍巍中华，凯凯君子，拥有上下五千年文化传承的华夏文明，泱泱大国，礼仪之邦。

    ——它始终还在负重前行。

    ***

    星期六，上午九点，宋余歌按照约定来到知春街。

    唐文旭提前泡好一壶热茶，热情接待了她。

    “这是什么曲子？”

    “《幽兰芳》。”

    现代社会留存下来的许多著名古琴谱，如《高山流水》，《广陵散》等等，宋余歌也都有所耳闻，若是照着曲谱演奏，肯定没有多大问题，不过，私心里，她还是更喜欢弹奏原来在大月国修习的曲子。

    之前的《大漠烟》以及方才弹奏的《幽兰芳》便是如此。

    唐文旭对这两首曲子非常陌生，偏偏《大漠烟》跟《幽兰芳》又都是稍微有点欣赏水平的人能够听出的优秀，犹豫好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问。

    “你这两次演奏的曲子……？”

    “乃恩师所授。”皇太女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开始补救，“我的意思是，这是我老师原来教给我的。”

    “这样啊。”唐文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深入问下去。

    午饭是在水潇湘的后院解决的，宋余歌初见唐文旭，便觉得这位老人身上有一股与现代社会不甚符合的闲适之气，独自一人，待在环境僻静的知春小巷，守着一间风格独特的古琴店。

    之所以说“守”而不是“经营”，主要还是因为老人表现出的这种悠然自在，店铺少有人烟，可他并不在意，宋余歌当初前来买琴还遭到了拒绝，如今，就连两人吃午饭的后院，布置风格都带着一种并不违和的古色古香感，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逍遥。②

    吃完午饭，宋余歌装好古琴准备离开。

    她看到放置在木桌上的那一套刚刚才使用过的茶具，心底微动，主动走了过去。

    “唐老，这副茶具可以让我用一次吗？”

    “当然。”唐文旭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下意识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迈开步子来到宋余歌身边，下一秒，双眼不自觉瞪大。

    女生一手拿着茶匙，动作熟练的往茶杯里加水，清水与砂绿色的乌龙茶汤碰撞，原本单调正常的茶汤中央渐渐有美妙的金菊翠烟图呈现。

    “你会做茶百戏？！”

    茶百戏，始于唐代，民间亦称汤戏、水丹青，是一种以研膏茶为原料，采用“下汤运匕”的手法，用清水使茶汤幻变图案的独特技艺。

    陶谷在《荈茗录》中曾有记载：“百茶戏……近世有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汤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即就散灭。”

    茶百戏是华国古老而珍贵的一项文化遗产，历史悠久，却曾经衰落，到了现代，一万个人里边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会做茶百戏的人。

    “繁金露洁黄笼菊，独翠烟凝远涧松。”迎着唐文旭惊讶里难掩欣喜的神色，宋余歌微微一笑，大方道：“这副金菊翠烟图送给唐老，感谢唐老今天的招待。”③

    ***

    从水潇湘离开后，宋余歌坐公交返回住所。

    她打开之前一直关机的手机，骚扰电话骚扰短信立马弹了出来，皇太女无奈叹了口气，转而乘坐地铁去了运营厅。

    21世纪的现代，大数据无数不在，电话号码更是会跟各种社交账号网络账号绑定，宋余歌想换个号码实在算不上方便。

    然后，就在运营厅的工作人员认真教宋余歌怎么备份数据，保护账号隐私时，皇太女突然接到墨鱼平台一方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