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修燃从位置上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往外走,他要去周围散步了,对于剩下的情况并不关心。
屈灵从背后看着屈修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要不想去也可以。”
屈灵没说话,又回头凉嗖嗖看了纪唐生一眼:“带我去割草。”
割草的地方很偏僻,就算长了草也是很稀少,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边境的情况下,每一次遇见草地都需要多割点。
纪唐生是带着仆从们去割草的,自己当然是什么都不想干,坐在旁边看着,还能喝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茶水。
日上三竿,温度越来越高,其他仆从都已经汗流浃背,屈灵体温一直偏低都感觉到了热,纪唐生终于动了动,他搬着自己的太师椅坐到了树荫底下。
“你怎么什么都不干?”
“我又不像屈冶,我身娇体弱连只鸡都抓不住你还指望我喂马吗?”
一听见他对屈修燃的称呼,就觉得心烦,屈灵故意将一大团碎草扔到纪唐生脚底,草屑瞬间弄脏了他的鞋子。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老是冲我耍脾气?”
纪唐生半坐起身,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的男生,和脸很不符合,屈灵的声音平稳听起来有些吓人。
“碍眼。”
“看我碍眼?”
纪唐生轻轻笑了下:“是因为屈修燃吗?你喜欢他所以嫉妒我?”
屈灵摇摇头,虽然还看着纪唐生,却并没有承认这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今天做了什么事吧,让他不高兴了。”
纪唐生道:“屈修燃这个人,本身对任何亲密的感情都没有那么死板,换句话说,他并不在意。”
没有人比纪唐生更了解屈修燃,这人越是摆出一副了解的姿态,越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屈修燃会利用别人的感情,从弄清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以后就会开始利用,而绝大部分人,包括从前的尉迟渊都是这样被他一点点榨干所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原本澹台安也应该是这样的下场,不管这些人曾经有没有做过什么背叛屈修燃激怒屈修燃的行为,屈修燃都不会留给他们什么好的结局。
只是澹台安家中忽然发生意外,整个人性情大变,也许是忽然间清醒了,才会完全扭转了局面。
“你什么意思。”
“屈修燃不喜欢别人违背他,他这个人很有掌控欲也很有边界感,如果不被他掌控就想要打破边界感,你和尉迟渊的结局也会想差不多。”
屈灵抿着嘴,一时间没有说话,他仔细看着纪唐生,比屈修燃身边任何人都更符合屈修燃口味的纪唐生,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屈修燃身边呆了许多年。
“你们之间有边界感吗?”
“有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屈修燃和纪唐生刚认识的那段时间,曾经有过一整夜完全不会回家的情况。
屈修燃穿着张扬的长袍袖口绣着紫红色的花纹,整个人艳丽异常,纪唐生就远远坐着,看他用软剑戏耍宗门里触了他霉头的弟子。
那名弟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屈修燃欺负的很惨,脸上已经带上了伤口,软剑不小心将那人的腰带切断,裤子掉了下来,却看到这种情况下那人竟对屈修燃有了感觉。
恶心至极。
在那以后这件事情被纪唐生笑了好久,
“你试过吗?”
屈修燃摇摇头,室内还是安静,纪唐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烟草,燃烧后室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并不算香,只是让人浑身放松。
他好像和朋友讨论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对屈修燃道:“我很喜欢,很舒服。”
就像讨论天气一样的说话。
无法想象纪唐生和别人是怎么亲密的,懒成这样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应当也只是躺着,随便别人动作。
认识纪唐生之前就听说过这人是出了名的玩得很乱,这种话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不被接受,可从纪唐生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让人感觉到真实。
就是这种状态下,屈修燃忽然看向纪唐生的脸,他捏着纪唐生的下巴,纪唐生便忽然对他一笑,凑近的片刻,他只是在屈修燃面前垂着眼睛,这人的眼睛总是像隔着一层雾,死气沉沉的。
可懒散的样子却更加好看。
和屈修燃之后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纪唐生好像并不在意他是谁,也并不是对他有超越友情的感情。
就像纪唐生说的,因为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很舒服,他更像是等待屈修燃品尝禁果,随时摆在那里的一块玉。
也许纪唐生说得对,屈修燃对待任何情感的边界感都太重,无法接受的事情有太多,禁忌感很强,但在纪唐生面前,这些东西却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雾气蒙蒙之中,这人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雾,不知是怎么凑到一起,但却确实像纪唐生说得很舒服。
事后他拽着这人的领子把人打了一顿,但却并不是因为之前的行为,更多只是想看纪唐生挨打,看看这人是不是连挨打的时候也是这副懒散满不在乎的模样。
实际上不是,纪唐生挨打了就会喊疼,他打不过屈修燃,这是事实,打不过就打不过,躺在地上装死。
屈修燃用脚背踢了踢他,这人才会抬头看屈修燃一眼:“为什么打我也下死手啊?”
从那以后就好像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屈修燃和纪唐生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承诺,说起来更像是会亲吻的普通朋友。
在屈修燃眼里有人是这样生活,一切都遵从本能,不愿意定下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屈灵知道屈修燃和纪唐生的这种关系,不是因为他亲眼见过,而是听人说过。
这件事只有石栗偶然撞见过一次,他虽然不知道纪唐生和屈修燃是什么关系,但这两人不管有什么关系都从来没有躲开他。
当初石栗以为屈灵要完蛋了,很快就会被小主子弄死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纪唐生,说纪唐生才是屈修燃真正放在心里的人。
割完草天色已经黑了,一到晚上就越发寒冷,纪唐生裹着氅子坐在篝火边上,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屈修燃和他坐的很远,屈灵早就发现了纪唐生这个人也根本不会主动去缠着屈修燃,两人虽然是朋友,十天半月不见面不说话也是常有的。
屈修燃若有若无朝着纪唐生的方向看,这人的娇气样子甚至不比屈修燃少,一路上连兔子肉也不吃,人消瘦了一圈,更加好看了。
他身上还披着屈修燃的衣服,因为没什么修为,一路上总比其他人更累。
“睡着了?”
屈修燃说话,纪唐生便抬头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黄昏有些青蓝色的天空下,纪唐生眉目深邃之中的死气也是一种青蓝色。
“这么冷的天谁能睡得着?早知道是这种环境我早就加价了。”
好像什么都不做,也能吸引屈修燃的视线。
屈灵从旁边看着,今天纪唐生和他说的所有话他都记得,比起挑衅,这在他眼里更像是一种提醒。
如果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去接近屈修燃,也许最后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和尉迟渊的下场一样。
可就算他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屈修燃的视线也绝对不会分给他。
他也许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几天以后终于进入了边境地界,陆陆续续开始看见妖兽,屈修燃抓住过一两只,拿来给屈灵做训练。
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屈灵操纵妖兽并没有那么容易,很多时候都仅仅能控制着妖兽做出一些基本的动作,持续的时间都不到一时半刻。
如果在战场上发生这种情况,可能还没等战役结束,妖兽就已经不受控制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每一次训练过后屈灵都会满身大汗,消耗巨大的力量,坐在边上捂住胸口。
接下来更多的时间,屈修燃每天都陪在屈灵身边。
等这人大汗淋漓之时,他是没有直接离开的,而是将屈灵的衣领扯开,在衣服被撕开的瞬间这人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下一刻却还是出现在屈修燃眼前。
容器,屈灵只是装着心脏的容器。
他的手仔细拂过屈灵的心口,也许将心脏取出来会更加方便。
“死也没关系,我什么都可以。”也许是看出了屈修燃的想法,对方唇色苍白,这一次没有再主动去遮挡。
他拽着屈修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心跳,他却想让屈修燃去感受。
虽是狐狸,却没有比他更忠心的人。
屈修燃拽着他的头发,仔细打量这个捡回来不久的动物。
比起对方对他的感情,他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屈修燃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只是现在除了屈灵可能也没有更好的容器可以装下这颗心脏。
他把人松开,替屈灵整理了头发和衣服:“需要你死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去死。”
三四日之后,几人第一次到达了上一次尉迟渊来过的赤炎山,这里的妖兽数量远比想象中更多,为了确保安全,纪唐生在距离边境很远的营地里睡觉,只有左樱屈修燃和屈灵几人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