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修燃低声说了句什么, 屈灵没听清, 自顾自往营地走, 而屈灵跟在他背后,以为屈修燃是舍不得澹台安死, 咬了下牙:“你说什么?做什么决定?我听不清。”
“用不着你。”
“用不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屈修燃回头看他,对于这个胡搅蛮缠的宠物最后一点耐心也失去了:“我很快会封住阵眼, 里面的人一个都别想出来。”
话一出口,让屈灵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屈修燃会想要赶尽杀绝。
并且他也忘记了屈修燃本身是有一定的实力可以自己解决问题的。
阵眼被封住的日子里果然事情变得顺利了很多, 没有了澹台安的方家溃败的异常迅速。
屈修燃封住阵眼时并没有思考太多,他不知道这个破阵还有没有另外的出口,盛家的两个人和澹台安最好是一起永远困在里面。
短暂的调整日子里, 他一直在寻找屈何的下落,同时也在提防着盛玉, 这家伙从地下跑出来, 必然是带着一身怨气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旦被他想得清楚明白了, 不说对别人, 估计只要看见屈修燃就想把他弄死。
按照纪唐生所说的,他一段时间内找到了屈何。
屈何并没有受多少苦,澹台安果真并没有伤害她,实际上,在澹台安被方司正追杀失踪以后,屈何就已经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此时方家瓦解的差不多,她很快就和屈修燃相遇。
“澹台安应是出不来了。”
屈何几日后才告诉屈修燃,此时方家内部不知从哪得到消息,阵眼被封以后,另外一处出口也因为妖兽的轰炸倒塌,只要当时没从里面跑出来的人,大概率被永远困在了阵法之中。
屈修燃静静听着,只答了一句:“好事,省了我不少麻烦。”
之后的重建是很快的,屈家和妖兽合作的事情虽然在人群里总有些传闻,但却并没有人有证据,屈修燃并不认屈灵。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很早就决定不再将屈灵算作屈家人,而盛玉从深渊出来,在谁眼里都是一身的妖气,这场大变故怪在他头上是最好的。
只不过盛玉一直没有找到屈修燃。
盛家已经彻底溃败,想要重振旗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日子一长,慢慢也就安定下来了,就连百姓们也都认为这场旷日已久的战争终于结束。
他再次看见盛玉,是在小阁楼里。
方家人本身并不喜澹台安,从前是被澹台安的能力控制着,他们本身对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澹台安在方家是外人,说来说去也从来只有之前病弱的母亲一个亲人,失踪后的遗物被人随便丢出了方家大门,遭人唾弃,最后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竟然把东西给屈修燃送了过来。
人人都知道,很大概率澹台安已经死了,死在空荡荡的阵眼里。
屈修燃原本也并不打算管这档闲事,他自认为和澹台安没有任何感情,但屈何最终还是让他将遗物收放到阁楼,当然,并不是出于感情,只是从前在方家,澹台安对她算是照顾过的,只是想还了这份恩情。
于是屈修燃在阁楼上整理遗物,盛玉不知觉地出现在了他背后,一转身见到这人时吓了惊了他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
“看来你很喜欢送给你的大礼。”
他往前几步,猛然间拽住屈修燃的领子,在屈修燃发起攻击反抗的瞬间将人怼到了墙上,屈修燃同时也端起盛玉的下巴往上一台,两人拉扯之间满地的书本被压的乱八七糟。
“怎么?知道了盛家再无翻身之日却不甘心?”
盛玉比从前已经成熟的太多,轻蔑笑了声:“不过是看不惯小人得志罢了。”
“邪门歪道也好,你们名门正派也罢,不都是为了自家利益,道貌岸然。”
盛玉从地下出来后修为明显有所提升,屈修燃想要再像从前一样压制他也不太可能了。
两人打来打去,从阁楼出去,到了外头又打。
屈修燃将盛玉摔在地上,这时候屈家其他人也赶了出来,他一挥手让那些人离开。
如果各大家族局势已定,而剩下的这是他自己的恩怨,他报复盛玉或者盛玉报复他,都与屈家无关。
两人打了好半晌,最终屈修燃嘴角挂着血迹将盛玉按在地上,那人发丝凌乱,眼中的狼性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两相对视之中,盛玉忽然笑了起来。
“屈修燃,你真该死。”
他越笑声音越大,就算从前看不清,在地下的日日夜夜他也总算明白了,屈修燃从来没有将任何人的感情当过一回事。
所有人都是他可以利用,并且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对手。
不管如何报复也好,争夺屈修燃想要的东西也罢,这人绝对不会有一刻后悔,不会有一刻,对任何一个人有一丁点爱。
和屈修燃扯上关系,纠缠不清,结果就无外乎那几种,之前的人都已经帮他验证过了。
他笑着笑着忽然停下来,安静和屈修燃对视,忽然拽着这人的领子抬起脸,在屈修燃反应过来之前,吻在屈修燃嘴角。
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两人再次拉扯起来,这个吻逐渐带上血腥味。
盛玉喜欢屈修燃,也许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曾经隐秘的情感只停留在短暂的,他单方面的记忆里。
这份感情从未有过表达,便以屈修燃的阴谋和对盛玉折磨告终。
等两人终于分开,盛玉又带上了一身伤。
“屈家的局势已定,你现在完全可以试试杀了我。”
对屈修燃来说,他已经完全改变了前世屈家族人弟子全部沦为阶下囚的命运,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遗憾,对他来说就算此时和盛玉同归于尽也并不是不值得。
那人远远看着屈修燃,这一次却没有像记忆里一样,疯狂执拗的疯狗盛玉,那种阴暗癫狂的神色,在此时这个人身上一点都没有。
他转过身,一点点越走越远,盛玉穿着贵气,和屈修燃第一次见面时想差不多,只是因为方才和屈修燃折腾了一通,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规整。
屈修燃第一次看清这人的背影。
盛玉一路也没有回头,安静的夜里他们远离了人群,屈修燃只能听清他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在深渊里的日子很长,从最开始的怨怼愤懑,到最后逐渐平静,逐渐开始更多回忆被反复琢磨,再多恨也都在无休无止的时间里被消磨殆尽。
那一时间的清醒也许让他终于想清楚,与其将人作为执念,不如一切随缘。
爱也好,恨也罢,都终止于此,若日后有缘,人生还长,也许这就是他能得到的最称心如意的结局。
盛家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宣布要远离境内,全家移居边境,屈修燃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和纪唐生一起斗蛐蛐,和平的日子里,纪唐生一身的伤也早就养好了,说让屈修燃陪他一起斗蛐蛐。
他坐在地上,屈修燃在他身边的床上,翘着二郎腿。
“……盛玉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佐樱和屈修燃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纪唐生的蛐蛐罐子。
“你天天摆弄这些破虫子,家里生意不做了?”
“你怎么修仙都不懂这个。”纪唐生挑起眼皮看看佐樱,“万事万物越是贴近自然越是藏有天道规则蕴含其中,不懂自然就永远无法突破。”
“这虫子可比人更懂自然道法。”
“呦,那您懂这么多,必然是要突破元婴期了吧?”
纪唐生刚刚筑基,眼看说不过,回头抱住屈修燃,脸颊贴在屈修燃腿侧:“这人怎么还不走,又不是屈家人,她不会还要在你家蹭饭吧?”
屈修燃朝着佐樱一挑眉头:“你要在我家蹭饭吗?”
“你什么意思啊?还开始送客了?他不也是外人,怎么不见你问问他?”
纪唐生一听就来劲了:“嘿,我可是自己带了吃的过来的,两只卤水鸡,两只卤水鸭,在屈修燃这住三天,教他斗蛐蛐。”
佐樱狐疑地打量他:“你住哪,该不会住一起吧?”
她从屈修燃小时候就看着屈修燃长大,除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朋友以外,倒真的很少见到屈修燃会愿意和谁住一起的。
“其他房间都没有他屋子里干净,就他屋子勉为其难能住。”
纪唐生爱干净人尽皆知,和谁一起都受不了。
“别吵了你俩。”
屈修燃光脚坐在床边,手里捏了两颗石子,视线一直停在罐子里的蛐蛐身上。
“我晚上要去试试,佐樱你一起去。”
“去哪?”佐樱还是不敢相信屈修燃对这事情会流露出严肃执着的神色,问,“去赌场?斗蛐蛐?你俩有病吧,你俩去不就完了,带我去干嘛?”
“就算你出老千也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屈修燃没说话,把罐子里你侬我侬的两只蛐蛐分开,纪唐生则替他解释道:“你不懂了,屈修燃带你过去哪是拦着别人找麻烦的,那是让你拦着他别暴走打人的。”
而后小声补充了一句:“他蛐蛐斗得烂。”
“纪唐生。”屈修燃在背后抚摸着蛐蛐罐子,“今天还想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