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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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鹤第一人称自述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
每到过年, 妈妈会带着我去找大姨一家,我是她手里用来炫耀的资本,她让我弹琴、让我唱歌、让我把得了奖的作文给大家看。
我都会一一照做, 但他不一样。
他学了西班牙语, 仅仅是因为觉得发音好听。
吃饭的时候,舅舅站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道:“听说佳宝去学了西班牙语,来跟我们大家说两句, 正好过年嘛,说点和新年有关的东西。”
他直接拒绝了,“我想吃饭, 不想表演。”
后来大家一起吃瓜子儿聊天,聊到了他在网上写小说的事,一个姑妈问他:“佳宝, 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离开?”
他回道:“就那样。”
“写了多少字了?”
“没算过。”
“能赚钱吗?”
“不多。”
“我可是听说写小说可赚钱了, 你跟大家说说, 赚了多少了?”
宋佳宝脸上笑眯眯,说话却噎人得很:“大作家的事儿你别管。”
他是一个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和我云泥之别, 所有亲戚都说比不上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才是地上的泥,而他是高不可攀的云。
我好羡慕他, 可我永远也无法接近他。
我被套在一个「孤傲」的枷锁中,只会沉默地学习, 或者是按照秦莲女士的要求向路过的人展示她的教育成果。
我并非活不下去, 而是, 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
可是他出现了,他第一次主动同我说话,他说:“竟然是一朵黑百合诶。”
好奇怪,我看着那朵花好多天了,所有人都问我在看什么,只有他,一眼看到我正在看的东西。
我回道:“它变异了。”
他问我:“为什么会变异?”
“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许是土壤的成分不同,也许是它天生就拥有变异基因。”
我多么想让这个话题能继续下去,所以我反问:“你觉得可能是哪种情况?”
“是基因变异吗?如果是受到环境影响,应该所有花都会变吧?”他回我。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很可惜,谈话到这里还是戛然而止了。
我不会聊天,我痛恨自己,不管多么努力,我都留不住他。
我以为桀骜如他,这天走之后,就不会再见我这个死人了,但他每天都来,还把我带去了他家住着。
他是如此温暖,让我隐约看到了人为什么要活着。
不是为了活着,而是因为活着,才能找到理由。
我喜欢抱着他睡觉,他从不会拒绝我,他纵容我的一切,我心中的欲望日益增长,不可控制。
有时候,我贴着他的胸口,会听到他心脏搏动的声音,还有,血液从细小的血管中潺潺流过的宁静与美好。
我想咬开他的脖颈,撕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脏是不是如我想象中那般温暖艳红。
可我始终没有付诸行动,若是真有那一刻,毫无疑问我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快乐,但是,我不能忍受从此以后永远听不到他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眼中的渴望,仿若一朵无害的菟丝花,贴着他才能活下去,这样,他才会更加爱我。
只有在他睡着时,我会偷偷亲吻他。
好奇怪,他的口腔怎会如此温暖,我多希望他把我含进嘴里,我愿意在他的身体中长眠。
我梦中的情景也大多如此,他敞开身体接纳我,我躺在他的身体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对于我身体的反应,我没有任何尴尬,我爱他,这是最直接的证明。
但他好像对此感到非常别扭,会轻轻推开我,然后一整天都不敢与我对视。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晚上小声告诉我这是每个男生都会经历的成长。
他贴在我的耳边,湿、热的气息像是具像化的小蛇钻进我的耳中,又疼又痒,我能听见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一些,贴着我的身体,慢慢同化我。
我抱住他,请求他:“佳宝……我好难受……”
他全程都不敢看我,我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饱满的唇,我好饿,这辈子没这么饿过……
事实上,我要感谢他不敢看我,我才能一步一步逼近他,从互相帮助,到情难自禁的吻,再到抚遍他的全身,他一步步退让,看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愧疚。
不是他诱骗了一无所知的我,而是我用一无所知诱骗了他。
我期待着有朝一日真的进入他的身体,是否真的那般温暖,哪怕只是抱着他不动,我想我也会如同置身于天堂。
可是我期待的总不会到来,消失了几年的秦莲突然出现,她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红痕,要带走我。
我深感自己的无力,就像他把我护在身下时,我只能透过严密的保护,看到不远处被摔碎的蛋糕时那样的无力。
蛋糕碎了,变成了看不清原形的一团,但我知道,他的味道不会因为外表的变化而产生变化,他依旧甜蜜可口。
前提是,蛋糕依旧在保质期内。
我要留在他的保质期内。
我不辞而别,我知道,他将会一直痛恨我,一直记住我。
其实对于我来说,待在哪里都无所谓,只不过说出口的语言不同,我学习到他们的思想与行为,比如,捂住他的一只耳朵,这样,他就只能专心听我说话了。
我一直在关注他的行为,包括邱莹莹怎样击溃他,徐寒池又是怎样趁虚而入。
如果我在的话,徐寒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惜我没有参与他生活的资格。
我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阴暗地觊觎着他的一切,并为他生命中出现其他人而咬牙切齿、痛苦不堪。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他是我痛苦生活的根源,也是我新生活的转机——我的父亲,闻钊。
闻钊与秦莲自由恋爱并走进婚姻殿堂,我也只是偶尔从亲戚口中听说,两人当年可谓郎才女貌。
虽然家境差距巨大,但是看两人幸福的模样,一定是嫁给了爱情。
但是,爱情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秦莲怀孕时,闻钊出轨了。
那个年代,男人出轨似乎也不是一件大事,就连大姨都劝秦莲忍了,闻钊有钱,还因为愧疚对她百般讨好,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但秦莲还是毅然决然离婚了,带着我独自生活。
我从没有见过闻钊,17岁才第一次见到他。
我应该是像他多一点,不怪秦莲在我犯错的时候,会狠心将我关进黑暗逼仄的木箱子里。
我并没有拒绝他,而是和他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闻钊这么多年一直没再娶,他是真心喜欢秦莲,只不过那个时候,社会默认男人出轨不是一件大事,他一时没想透犯了错,不想秦莲完全不给他弥补的机会,说离婚就离婚。
所以说,我长相似闻钊多一点,实际上,里子都是秦莲的疯狂与控制欲。
他想认回我,我没有意见,很轻易就能把「爸」喊出来。
「爸爸」「妈妈」这样的词在我心中的分量轻之又轻,叫便叫了,无关痛痒,只有「哥哥」这个词,很重、很重,我无法将其宣之于口,在嘴里嚼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才能在夜里轻轻叫他一声「哥」。
此后多年,我一边学习,一边与同学建立了实验室,我赚到了足够的钱,才能摆脱秦莲的控制。
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