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爷轻轻的叫了我一声，“是她吗？”，我又追问了一遍，爷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们什么时候离的？”，我冷静的口气，连自己听着都有些害怕。

    “十月底，他们都签完字了，我才知道”，爷深深的叹了口气。

    “哦。。。是吗？。。。”，我像在说与我无关的话题，“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先回房了”，说完我站起了身，小溢想拉住我，但却被爷拦住了。

    “小满，你妈她。。。。已经办好了去加拿大的手续，后天就走，也好，去散散心也好，总比呆在这儿强。。。这几天。。。就多陪陪你妈吧”

    。。。。。。。。。。。。。。。。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抱着膝盖，把自己窝成了一团，听人说过，这个在母亲□里最原始的动作，是人在孤单，寂寞和恐惧时自我保护意识里的一种身体本能反应。

    这样做会好过一点吗？我缩的更紧了，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难受呢？

    那一直以来最美丽最温暖的梦就要破碎，就要结束了吗？为什么变化总是在一瞬间突然的发生，结果还是如此的残酷，让人既无力抗拒又难以招架，是啊，也只有我，会蠢到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不变的东西，其实原来什么都靠不住，哪怕是你曾经最信任最亲爱过的人。。。。

    我要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呢？

    拿把刀把那女人杀了？还是跑去痛斥她，让她滚的远远的？有用吗？可以改变什么吗？别忘了那还有一个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

    那去找爸，劝他扔下那个女人，留住妈？可是如此出格背叛的男人妈她还会再要吗？

    在不行，就是留下妈，别让她走？可是留下来能干什么呢？继续伤心难过？看着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身边站着别人的女人？

    那也不行，就剩下跟妈一起走了？可是这么多年，你还没让她操够心？还要去拖累她，刺激她吗？别忘了你脸上有着和那个男人相似的模样，相似的神态，你的存在只会时时的提醒着她，有一个男人曾经在她的心上千刀万剐。

    所以。。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所以。。还是让她走吧！只有远离我们，她才能真正的轻松，才能真正的平静，才可以忘记伤害，才可以忘记难过。

    可是我又真的好舍不得，该怎么办呢？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为什么老天给了幸福，却又要瞬间收回呢？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那本该就不属于我呢？

    心，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却没有一滴泪水，头一次这么听话，没让它流，真的是一滴也没有流。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冬天的天总是那么的短，客厅里没有亮灯，妈在厨房里做着饭，我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她，妈的后背好温暖，好舒服啊，小的时候我总愿意在上面睡觉。长大以后却很少了，几乎没有再这样趴在上面，听着她清脆的心跳了。妈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什么时候她的手心变得如此粗糙呢？记得以前那是多么的光嫩柔软啊！

    “爷爷。。。都跟你们说了？”

    “恩”

    “我后天去看你外婆，会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恩”

    “如果好的话，我也许会留下，到时候把你和小溢接过去”

    “恩”

    “以后放假的时候，没事多陪陪爷爷”

    “恩”

    “好好照顾弟弟，别总欺负他”

    “恩”

    “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恩”

    。。。。。。。。。。。。。。。。。。

    厨房的玻璃上印着我搂着妈妈的身影，好想就此停留在这一刻，可以让她的唠叨永远的没完没了。。。

    明天是启程的日子，今天一整天妈都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看的出来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收拾完东西，又去给我们做吃的，她做完一样又一样，多的好像让我们永远都吃不完。我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用心的去记住她每一个样子，这样在将来想她的日子里可以慢慢回忆。晚上我们四个人出去吃的饭，而且是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后又跑去商场里照大头贴，这还是爷提议的，真是个赶时髦的老头儿。

    到家的时候都很晚了，我和小溢都抢着要和妈睡，挣来挣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人睡一边，妈妈在中间。

    夜晚在关灯后慢慢的进入了宁静，宁静慢慢的变成了漫长，漫长之后却无法进入梦乡。妈不时的抚摩着我们的头发，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有种淡淡的清香，那是让人安心的妈妈的味道，其实这种味道已经好多年了，可是却好象今天才突然的发现，人总是在最后一次才会愚蠢的感悟到那些曾经的许多次。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呼吸，随着夜越来越深，好想就这样睡过去，说不定所有的都是恶梦一场，等梦醒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可是又不舍得就这样睡去，因为害怕在醒来时，一切又都会变了样。。。

    就算夜在长，天仍旧会发亮，当漆黑的窗帘刚有些发白的时候，妈就起身了，紧接着厨房里传出了那听了好多年的声音，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在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妈和我一样都不喜欢送行，离别是我们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其实送与不送，离开的人同样都会离开，又何必再去渲染那悲伤的气氛呢？所以还不如在心里面说声珍重。。。。。再见了，我最最亲爱的老妈。。。。。一路平安。。。。

    我深深的出了口气，想把那不愉悦的神经吐出去，可是心里面还是一阵的酸痛，紧接着一股酸酸的液体从心里一直冲到了眼里，我慌张的想找个地方，就在这时一双臂膀把我紧紧的拥入了怀中，那里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那里传来了阵阵温暖的气息，那里更有着让人想放松的欲望，于是就在那个地方，我再控制不住的任那压抑已久的泪水肆意。。。。。

    妈，就这样走了，带着她的伤心，带着她的牵挂，留下了那一桌丰盛的早餐，也留下了我们对她的思念。。。。

    再见爸的时候是几天以后，他来处理房子的问题，妈离婚的时候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把房子换开，留一套大的给我，小溢还有爷。可是爷坚持不要，让他把房子给我和小溢，他自己要去姑奶那边，说不想和爸有任何瓜葛，他的东西爷统统不想要。其实爷对妈的感情远远超过女儿，而且他又是那么念情的人，对于爸如此出格的背叛，他实在是难以原谅，还没和爸说上几句话，爷就摔门而出了。

    屋里剩下了我们三个人，几个月没见，面前的这个男人，一下子老了许多，爸一直都很帅气，再加上年龄的筹码使他有种迷人的韵味儿，我曾经为此自豪过，也得意过，可现在为了这些付出代价的时候，我却如此的期待着平凡，耀眼的东西最后总是让人有愚蠢的悔感。

    我没和他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人可以经受诱惑，但是绝不能经不起诱惑，尤其还是自己的父亲，不能原谅，也实在没法原谅，因为是他破坏了一切，是他让爷没有幸福安定的晚年，是他摧毁了妈一手经营的家庭和爱情，更是他让那么爱他的女儿如此的恨着自己的爸爸。

    而他在我们面前也是惭愧难当，几次欲言有止的，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的就离开了，那落寞的神情让人觉得有些不忍，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大家需要的都是时间。

    等我们收拾好行李，就要跟着爷搬去姑奶那边了，没有家的房子谁也不想多住。

    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留恋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曾经有过欢笑，有过幸福的地方。。。。。再见了，我曾经的家。

    这个冬天是个暖冬，姑奶家的火炕也烧得很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还是冷冷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寒意。我坐在火炕上，希望能把心暖得热点，窗外此时飘起了雪花，一片片的，形状美丽，可是因为天太暖和的关系，落到地上的瞬间就融化了，可它们还是拼命的往地上落，到了地上还是拼命的融化，下了好久也没留住一片雪花，难道美丽往往都是短暂的，都是瞬间的吗？就算是在美丽也都会有结束的一天？。。。。。。。

    家？

    过完年后，小溢这个家伙居然先跑掉了，他说大学同学找他有事要去同学家，这个谎也编的瞎了点儿，我原来还以为带着他走会有负担呢？结果倒给我解忧了，剩我一个人走，可省事儿多了。我跟爷说的理由是想先回学校准备一下开学补考，其实这个理由更瞎，哪个学校假期不封校啊，还好爷比较单纯，我们的话他都信了，其实他也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分析，那件事过后，他一直都很难释怀。之所以不想再呆在姑奶家是觉得太麻烦了，一个爷就可以了，还要带上我和小溢，尽管姑奶他们都是热情亲切，可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我拖着行李不知道去哪儿，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晃。

    “哦，爷，那个。。。我到学校了，你放心吧。。。恩。。。好。。。你要注意身体哦，恩。。恩。。拜拜”，我挂断了手机，是爷打来的，手机是爷买的，我和小溢一人一个，以后可以方便联系我们。

    我钻进网吧上了会儿网，上的实在是没意思了，就去吃东西，然后又泡在茶馆里喝到想吐，最后只能是拉着皮箱在没人的公园里发呆。

    天又是很快的就黑了下来，无家可归就是这种感觉吗？不过还好，至少我不是身无分文。

    那。。要去哪呢，去找喜儿？算了，别去破坏人家里和睦温暖的气氛了，还去他那儿吧，现在只有他那儿可以让我没有任何顾虑，也不会受任何的刺激。

    三木开门的时候，先是一楞，然后就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

    “那个，家里有些事，所以，能不能先在你这儿住几天”，我笑嘻嘻的搓着双手问他。

    “不。。。。”

    “不会吧？兄弟间，这么点忙都不能帮”，我把搓着的手变成了拳头。

    “不。。。。不是不行，是非常行，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总沉不住气呢”，我一个靠垫儿飞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给”，三木从拿来的一箱啤酒里递给我一罐。

    我啪的一声起开，“你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备酒了？”，说完赶紧喝下一大口，凉凉的一直到胃里。

    “知道你会来，所以特意给你买的”，他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哼，你也太能扯了吧”，我又喝一大口下肚。。。。啊，真是好爽。

    “噗。。。。”，一声，我放了个响屁，把三木吓的一下子从我身边蹦到旁边的沙发上。

    “喂，太不象话了吧，也不先说一声”，他边说边用手扇着。

    “呵呵，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告诉你啊，呵呵”，我可能是喝太多了，感觉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大了。

    他坐过去更好，我顺势倒在沙发上，走了一天了，能这样的躺着真是舒服，“诶。。你知道吗？”，我伸手绕过头顶去拍了拍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三木。

    “其实呢。。。有很多东西都像放屁一样。。。噗的一声，就没有了。。。快得你想抓。。。都抓不住了”，是躺下的缘故吗？为什么会有东西从眼角滑落呢？

    三木揉了揉我的头发，“那天我看见小溢了。。。。是我的缘故吗？。。。。。居然把“那事儿”都传染给了你”，他调调里有些悲哀。

    “呵呵，傻子，在安慰我吗？”，那滑落的东西已经侵湿了头发，我用手擦了擦。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我是谁呀？我一点都不在乎。。。真的。。。”，我大声的喊着，可是心里的那个声音却在更大声的反驳着，不，我有事儿，我真的有事儿，我在乎，我是真的很在乎。。。。。。

    梦做的很乱，有妈，有爸，居然还有那个女人，我一会拉着妈在不停的哭，让她别走，一会又去拼命的把爸从那女人身边拽开，用最恶毒的字眼骂她，然后又和爷还有小溢走在漆黑的夜里，走着走着突然走散了，我拼命的喊，拼命的找，在然后就是一阵巨响把我从梦里惊醒了，我混沌的挣开了眼，看了看四周，这不是我的房间啊，我在哪呢？缓缓神儿，哦，对，是在三木家。这身子像灌了铅一样就算了，怎么还酸痛呢，脑袋也在起来的一瞬间像要炸开了一样，看来昨天真是喝了不少。

    我扶着头，迷迷糊糊的走出了房间，三木正在厨房里弄着什么，搞的叮叮咣咣的，看我起来了，他不好意思的说，“把你吵醒了”，我摆了摆手，便瘫倒在沙发里，斜眼看着厨房里的三木，因为真不想转那个快要裂开的脑袋。这小子怎么和小溢一样，也会下厨作饭呢？时代真是在变啊，男人再也不会因为没有女人而挨饿了，相反的女人没准会因为没有男人而被活活饿死。对了，说起小溢，我倒想起来了，这死孩子死哪去了呢？手机还居然关机，害我昨天打了一天电话都找不着他，真叫人不省心啊。

    “来吧，可以吃了”，三木跟我招了招手。

    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吃，手艺照小溢差远了，不过，有的吃总比没有的好。

    “你昨天喝多了，你知道吧？”，三木吃了一大口饭。

    “恩”，废话，现在这么难受，当然知道了，我没抬头的扒着饭。

    “喝多之后你干什么了？记得吗？”，三木拿筷子敲了敲我的饭碗。

    “睡觉”，我天真的回答着，还在继续的扒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