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鸦雀无声,齐刷刷盯着门口,祁原唰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她,拧眉问:“谁让你来的?”
“来上课啊。”于澄表情很淡,眼睫微颤一下:“抱歉啊老师,路上有事迟到了。”
徐峰握紧手里教辅书,点头:“请进。”
“谢谢老师。”
于澄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来,放好书包,偏过头问:“拿什么书出来?”
许颜眼睛红通通的,带着哭腔:“澄子。”
“嗯。”于澄掏出跟她一样的试卷放在桌面,笑了下,拿起笔抬头朝讲台看:“听课了。”
照片影响太大,就算学校从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往下压,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论坛里甚至有外校的过来屠版。
她太美了,不需要有人刻意煽动,就有大把的人急着猜测、污蔑、拉她下地狱。
第二节 课才上一半,于澄就被喊到了教导处,徐峰,陈宏书,还有一些没见过的校领导,正襟危坐地坐在长桌对面。
徐峰开口,语气带着安抚:“于澄,你先坐下来,喊你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好。”于澄拉开板凳坐下来。
陈宏书眉头皱成一团,把手机推到她跟前:“照片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
“照片是真的吗?”
“是。”
于澄表情轻淡,不论长桌对面的人问什么她都应下。
确实都是真的,没什么好狡辩的。
不仅是照片,早上这些照片被贴满所有教室的事情也以各种途径传入他们耳中。
徐峰问:“知道是谁贴的吗?说出来老师可以帮你。”
于澄低下眼:“不知道。”
“好,这个暂且不提,那你和八班的贺昇目前为什么关系?”长桌旁的另一个女领导开口。
于澄抬起头,放在桌面上的食指微动一下,和她对视:“没关系。我喜欢他,主动追的他,他不喜欢我,被我纠缠的快烦死了,这件事很多人可以证明。”
徐峰着急起来,猛拍一下桌子:“这会不是就要处理你!学校现在是在调查,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应下来,你这会说的话,都要作为参考依据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什么苦衷,你全说出来,能帮你!”
“都是真的。”于澄打断他的话,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个表情,很淡然,不哭不闹不求情,连句为自己开脱的话都不肯说:“抱歉啊老徐,让你失望了。”
……
徐峰不说话了,后面陈宏书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于澄都点头承认。
陈宏书无奈看着她:“目前的话,学校对你做停学处理,你先回家,处理出来会再通知你的。”
“嗯,好。”
徐峰拍拍她的手:“你先别想太多,事情还没个定论。”
于澄知道徐峰是在安慰她,她笑下:“谢谢啊,老徐。”
“嗯。”徐峰心里堵得慌,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于澄点头,把徐峰面前的纸笔划到自己面前,写下一串数字:“我爸妈离婚了,监护人是我妈,她现在怀着孕不方便,不管什么结果直接通知我就好,我成年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自己处理。”
于澄说完站起身径直走出教导处,徐峰微愣。
她一个孩子能怎么处理,无非是什么结果都自己担着。
整个过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仿佛于澄回来这一趟,就是特意来处理这个事的。
她走到班级门口,打一声报告,数学老师让她进来。她走回座位跟前,没坐,拿起书包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
许颜一下子哭出来:“澄子。”
于澄拉上书包拉链,摸摸她的头,笑笑:“没事,听你的课。”
收拾完,她背上书包径直走出教室,刚到走廊,祁原又从教室追出来,伸手拽住她,胸前起伏:“你去哪?”
“回家啊。”于澄撇下他的手,口吻平淡:“你出来干嘛?就你数学考那点分,想把数学老师气死不成,赶紧回去。”
祁原咬牙:“不回。”
于澄冷下脸,转身抬脚:“爱回不回,别他妈跟着我。”
……
她走了,其他人该继续的还是继续,课间前桌女生小声讨论:“长得好看还是有用的啊,瞧瞧,连贺昇那样的天之骄子都愿意接盘。”
“轰”地一声,前面几排课桌连着被祁原一脚踹翻,女生捂着后背害怕地回头。
祁原站起来,话里带狠:“再你妈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连人带课桌的把你扔出去!”
这会是五月初,不冷不热的好天,风过林梢,阳光正好,一如往常一样从树叶间隙里投下斑斑点点。
于澄不准备回家,这个点回去,张姨会告诉江眉颜讲,她没法解释。孕妇不能受刺激,她不想让江眉颜知道一丁点。
打车一路到酒店,于澄到前台订房,然后拿房卡刷门进房间,她脱掉鞋,书包随地一扔,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
打火机找前台借的,买烟的时候忘了带,她擦着火焰,点燃一根望向窗外。
热风吹着她的脸,连抽几根,随手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她怎么这么傻逼,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就不白忙活这一场了。
一直等到天色变暗,她才拿起书包把手机掏出来。
一整天没看手机,锁屏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很多,于澄划拉半天,最显眼的是几十个未接电话,联系人署名是【贺日日】。
房间里静地能听见风声,吹过窗帘,又吹过她的裙摆。
于澄垂眸,顺着墙壁滑坐到地毯上,想了一会,红着眼点开联系人把那串号码备注改成贺昇。
她愣愣地看了两分钟,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又把【贺昇】两个字删掉,改成【hs】。
微信上,六个小时前,贺昇只发来两句话。
【你在哪?】
【我去找你。】
于澄把头埋进膝盖里,咬着唇不发出哭声,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她好难受,比死了都难受。
过了不知道多久,于澄抬起头,眼睛肿得吓人。
手机屏幕亮着,还在显示有电话不停地进来,她知道避无可避,伸手按下接听键。
“喂?”
手机那头传来车的喇叭声,嘈杂飘渺。
“澄姐,我找了你一天了。”贺昇嗓音发紧:“你在哪?把地址告诉我,我这会过去找你。”
“昇哥。”于澄喊他,声音都是哑的:“我不去京北了。”
“嗯。”贺昇声音很轻,哄着她:“不去就不去,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于澄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问他:“你不好奇吗?想不想听我以前的事,你问,我全都告诉你。”
贺昇听着她淡如死水的声音一阵心悸。
于澄不是在和他解释,她是在和盘托出,好给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画上句号。
没等他回答,于澄自顾自地说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初三那年,清明节学校放假,于澄本来是要和祁原他们出去野营的,但天气突然转阴下雨,她提前回家,看见江眉颜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
自杀原因是于炜婚内出轨,这个事有好几年了,甚至有一个私生子。江眉颜知道后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心里放着,逐渐患上抑郁症。
其实真的过去很久了,她都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她一个人打120叫救护车,守在病床前照顾江眉颜,陪她康复看心理医生,后来再陪着她和于炜打官司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