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人语女士是四川人,年逾四十,貌美如花。虽然去了项目现场好几个月,条件并不能算得优渥,却仍旧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
她一见到闻清便笑着张开手扑过来,闻清也笑,张开双臂将太后娘娘接进了怀中。
苏人语女士向来热情的很,一见面便喋喋不休,口若悬河的讲述着她在项目现场的大小事宜,毫无长时间旅途的疲态。
闻清接过二人手中的东西,一边笑着听她讲,一边引着二人往外走去。
闻清和闻爸都不是多话的人,一路上便只听得苏人语女士滔滔不绝,声音轻快,好像带着一股永远也用不完的活力。
她话多而且很密,但却并不惹人讨厌,反倒带着股莫名的亲和感,这种亲和感几乎与闻清身上的如出一辙。
直到家楼下下车时,苏人语女士才算是暂时歇了口气。
只是下车时,闻清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管庭?”
闻清有点惊讶的挑眉看他,不明白管庭此时为什么会在这里。
管庭也怔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找闻清来谈谈的,千方百计的才弄到了闻清家里的地址,完全没料到一来竟看到这样的场面。
他怔住了,一时没有说话。
闻清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正要再说什么时,却突然听见苏人语女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了呀?清清宝贝。是你的同学吗?”
说话间,她已经从闻清身后走出,面露好奇的打量着管庭。
她长的并不高,只到闻清下巴处,而且面容很是年轻,与闻清站在一起时不像母子,反倒更像姐弟。
管庭一听这个亲昵的称呼更是怔愣。
他衣袖里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难道、难道,,,,闻清他这么快就,,,?
管庭头脑有点空白,此刻根本没法抽出理智再作他想。
不过他的焦虑很快就被打破了。
闻清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无奈的看了眼苏人语,笑道,“这是我的室友,管庭。”
而后他又看向管庭,示意道,“这是我妈妈,叫苏人语。”
苏人语女士自己长的好看,也爱漂亮的孩子,无论男女年龄,凡是见到了都会表现出很喜欢的模样。
这种喜欢无关风月,是一种纯粹的、对于美的欣赏,故而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或者不适。
管庭长了张很有欺骗性的脸,虽然风流,五官却是实打实的好看的。
果不其然,一见面就得了苏人语的好感。
苏人语仔仔细细的看了眼管庭,而后点头笑道,“管庭么?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清清和我说过你,大一的时候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管庭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
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闻清的父母,匆忙而仓促,措手不及。
管庭虽然平日里风流成性,可这会儿竟拘谨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的站直了身体,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紧张到极致的僵硬。
管庭无意识的攥紧了僵冷的手指,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只有些嗓子发紧道,“苏、苏阿姨好。”
苏人语笑着应了一声。
然而管庭的紧张却丝毫没有减轻。
他这会儿完全没了往日里胜券在握、漫不经心的的姿态,他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慌乱的近乎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摸了摸领口,想以最好的样子呈现在闻清的父母面前。
苏人语看出来他的不自然的僵硬,只以为这个是害羞的孩子,只笑了笑,而后转头看向闻清催促道,“清清,还不快带你同学一起,正好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闻清对此到没什么意见,当下便应了一声,点头笑道,“行,那我先把东西搬上去,然后咱们开车去。”
他这话一出,管庭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忙道,“我帮你。”
闻清点点头,将手边都一个箱子退给他。
他刚刚就看出了管庭那股子不自在,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刻意为难他。
二人一起动作,没一会儿便将东西一股脑儿的搬到了楼上,开车吃饭去了。
席间,管庭不同于往日里的风流自如,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乖巧的不行,问什么答什么,难得的透露出几分小辈的恭敬。
直至吃过晚饭后,闻清送他去公交站,二人才算是有了动作独处的时间。
这会儿已经傍晚七点多了,天色渐暗,苍穹涂抹上了浓郁的深蓝,遥远处,有几颗星星在闪烁,若隐若现。
云霭昏昏、暮色沉沉,有晶莹冰澈的飘雪在路灯晕黄的光线中悠悠荡荡、最终悄无声息的落下。
路上极静,只有人踩在雪地上的轻微咯吱声规律的响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管庭没想坐公交车,这个点儿也没有公交车了。
他看见身旁的闻清的侧脸被围巾遮住一半,只露出一双眉眼和小半截鼻梁,缭绕在呵出的白雾中,睫毛尖上挂了两滴水珠,显得那双眼便更加清亮了,透着股沁人心脾的好看。
管庭喉结动了动。
他忽然伸手轻轻扯了扯闻清的胳膊,而后在闻清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扯着人胳膊,一转身将人压在路灯柱子上。
在晕黄的灯光下,他伸手将闻清的脸从围巾里托出,一边用指腹摩挲着掌心温热的肌肤,一边用唇瓣轻轻碰了碰闻清的唇瓣。
“小清”,他低声唤道。
闻清挑眉看他。
管庭在这目光中忽然呼吸重了几分。
不是因为和闻清的肌肤相亲,而是为他即将要说出的话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心跳如鼓。
管庭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时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微颤。
这太难了。
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时候,如此的想和一个地久天长,以至于不受控制的忐忑和慌张。
他害怕。
害怕说出口的爱意会被耻笑、被轻贱,会被另一个人弃之如敝履、掷之如污泥。
可他还是要开口。
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想放弃。
管庭抿了抿唇瓣,而后再抬眼时神色坚定了几分。
“小清,我有话想和你说。”
闻清抬眼看他。
双目相接之时,场面一度沉默。
闻清在这沉默中忽然明白了他即将要出口却还未出口的话,他下意识的想要站直身体,结果刚一动却被管庭给拦下了。
管庭此刻神经正高度紧绷着,以至于太阳穴都隐隐作痛,这会儿见闻清动了一下还以为他是要走,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样,一手掐住人腰肢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不让人有半分逃离的可能。
人紧张之下爆发的力气太大,闻清一时半会居然没有挣脱开,让他死死的压在灯柱上,胸腔一阵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闻清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便放弃了,只头疼的叹了口气,无奈笑道,“行,我不走,有话好好说,你稍微让我喘口气行吗?庭哥。”
管庭这才察觉到他压的闻清有点不舒服,忙起身松开些,好让他有空间喘息。
只是仍旧将人紧紧圈在怀里。
管庭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声音艰涩道,“你知道了,对吗?”
是了,闻清那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闻清沉默了几秒,而后点了点头。
于是,那未出口的话也便永远、永远的,再也不能说出口了。
管庭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快忘了自己在想什么,头脑一片苍白、苍白的像张连一个黑点也没有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