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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24节

第24节

    用了饭,又喝过茶,坐着说了会儿话消食,宋氏邀钱老太太一行往春绿院去看看。钱何氏笑道:“可不是,紫鹃姑娘也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

    春绿院被好好打扫修葺了一番,格局也变了样儿,如今正门在外墙处,从林家院子里只余一个小门能进出。从新开的正门进来,便是一个向南的厅堂,日后钱老太医若是想开医馆,亦可设在此间。厅堂后一道仪门,有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栽了些果木花草。共有三间正房,两边厢房虽不大,却也五脏俱全。紫鹃早领着人开了库房的门,见了她们过来,忙迎上来:“东西我又清点了一遍,一样不落的,就等钱老太太、钱太太、钱姑娘挑好喜欢的,布置进去了。”

    钱老太太只看了同林家门房相连的回廊,听说林家守夜的下人也能巡夜到他们家,就连说了几声“有心”了,又瞧了厅堂院落,无不满意,只在听说亦可开医馆的时候苦笑道:“我家老爷虽还能自如走动,也不是当年的身子骨了,好在这么多年在太医院当差,也攒了些许老本儿,能吃上几年,这医馆也不只是看病一项,里头名堂太多,买药卖药的,都是折腾人的活计,我家老爷恐怕是受不了这个累了。若是以后要开医馆,除非栀丫头——罢了,那也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再说了,我们一家子借居你们家,已是给你们家添了乱了,再开个医馆,人来客往的,更是折腾。”便不再提这话,自去挑选了几样必要的家具,其余陈设摆件等,只说自家有,不要林家破费。

    “原就是要摆在这院里的,算什么破费。”宋氏道,“少不得先布置了,其他的,还继续摆在你们库房里,以后你们住进来,有了功夫,再慢慢自己往屋里头添置罢!”

    钱老太太再三谢过,瞧见天色不早,便也不久留,说是不放心钱太医一人在家,要早些回去。宋氏知她牵挂,也不强留,只说:“日子看好了,就搬来,我们家也好热闹热闹。”

    “林太太,你是菩萨心肠,你家只会越来越热闹的。”钱老太太看着来送客的韵婉笑道。

    宋氏知她是在说韵婉多子多福,因是上了年纪的人说的话,便越发觉得吉利,忙谢道:“就是承您老人家的吉言,越热闹越好呢。”

    送走了客人, 宋氏同黛玉商议:“我今天问了钱太太,她们家里, 只雇了一对夫妻两个做帮工,原来钱姑娘也是有个粗使丫头的, 年前也辞了回去嫁人了。倒是要给春绿院再添些人手的。”

    黛玉深以为然:“我正要同婶子商议这事, 不只是春绿院, 等侄儿出生后, 嫂子院子里的人手,恐也不够用。二哥、三哥都好事不远,以后家里用得着人的地方也多, 倒不如先选些合适的人家里来,调教好了, 省的日后手忙脚乱的, 也没时间细细挑选。”她如今管着账目,对家里的进项支出心中有底, 也知道没几年哥哥们就要办大事, 才敢提出来买人。

    怎么调配人手,说到底也是门学问, 宋氏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教教侄女儿,听她主动提起,欣然道:“既然你也有此意, 那过几天,咱们就叫牙子来看看人。倒也不必尽用买的,多得是农户家的孩子们, 想着趁年级还小,出来做几年下人补贴家里,过个几年就回去的。咱们家里也不是时时都有大事要这么多人手,也不是时时都养得起那么多人的。”

    黛玉知她居安思危,遂笑道:“婶子说的是,人太多了,难免有做事的,有躲懒的,并不合宜。”

    “嗯,也该提上日程了。”宋氏道,“你姐姐其实挺擅长这个,她挑人的眼光很是不赖,自己选的陪嫁,又忠心又能干,若没那些个人帮衬着,她在南安王府的日子还要难过。我都好奇她是怎么挑的。”

    黛玉心底悄悄叹了口气,馥环理家是出了名的能干,连一向瞧她不顺的南安太妃都没法否认这点。可惜如今她自觉丢人现眼,即使在自己家里,也不爱出来走动,成日待在畅意居里,也不怪下人们都忧心起她要遁入空门了。只是心病难治,黛玉自己也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倒是能理解馥环如今的心情,可也不知该怎么去劝,她不愿婶子继续伤心,只好用玩笑的语气说道:“馥姐这么厉害?那我晚点去求她教教我,偷学了她的法子来,告诉婶子。”

    “也是辛苦你了。”宋氏道,“如今你大哥不在家里,你们到底是弟弟妹妹,她没有那么听话。”

    林海去世后,黛玉颇为低落,倒也是林征拉了她那一把。她也不明白,明明相处不多,大哥却总是像根定海神针一样,轻松地稳住人心。便是此时此刻,她也觉得,如果大哥在家里,兴许馥姐能走出来。

    不过如今林征不在,做妹妹的也不能就袖手看着馥环继续沉闷下去,黛玉回了漱楠院,便叫紫鹃去小厨房做几道馥环爱吃的菜,打算晚上去找姐姐说说话。

    紫鹃应了一声,又欲言又止,看着她的脸色,似乎在斟酌着语气。黛玉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她这是为难了,只是奇怪:“怎么了,今天这般吞吞吐吐的。”

    紫鹃也知自家姑娘面上任性,实是个对下人最和气大方的,倒也大着胆子说道:“姑娘还记得原先荣国府里头,宝二爷屋里的茜雪?”

    原来那茜雪原先也是宝玉屋里的一个二等丫头,虽不及袭人晴雯她们几个贴心,倒也没什么过错,只可惜宝玉厌烦他乳母李嬷嬷,借故发火,殃及到了这丫头,被撵了出去。好在她比别的丫头幸运些,亲爹妈都还在,也有耐心养着她,没立刻出去配人或重新卖了,只是到底日子过得不如从前,她爹妈也老了,做的活计要养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茜雪有心替家里分担,还来园子里求过王熙凤。可惜被撵出去了的丫头,总有人觉得她是犯了事,并不很敢用。王夫人也算慈悲,许是想起了金钏儿的事,还了她的卖身契子,好让她出去另找东家。到底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虽然不是多好的关系,但紫鹃听说林家要买丫头,想起那日茜雪哭泣求情的样子,忍不住想帮她问上一问。

    黛玉听了茜雪

    被赶出去的这段,冷笑道:“好个怜香惜玉的宝二爷!”对紫鹃的求情,她倒也没觉得为难,她在荣国府住了几年,也不是没见过茜雪,就算没深着接触,也晓得这丫头模样、脾性都不赖,干活更是灵巧,贾母替宝贝孙儿挑选的大丫鬟能有差的?如今横竖家里要进人,婶子也说了让她试试,买一个知根知底的丫头进来,还省些调教的功夫呢,遂道:“那让你家里人去茜雪家那儿走一趟,若她真的还没找着东家,领到家里来便是了。我带去给婶子看,她也定然满意的。”

    紫鹃心里一松,抚着心口道:“可算是说出来了。”雪雁笑道:“我就说你多虑了,姑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还怕她跟你发火不成?”紫鹃嗔怪道:“你不知道,我这心里啊,到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怕给姑娘添麻烦。”

    她的意思黛玉也知道,这毕竟是叔叔家,虽然如今她帮着理家,可兴许该学一学宝钗那样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做法才好,只从旁辅助,而不是自己拿主意。可是黛玉一向能干,也乐意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难得婶子支持,韵婉大度,她便格外愿意在这片天地里大展身手。因此对着丫头的担忧,她只用玩笑的口吻道:“怕什么,二嫂子不是还没过门嘛!”

    几个人正说着话,小厨房把菜烧好了,黛玉便命人放进食盒,拿棉絮裹着保温,提着往畅意居去了。

    馥环正在写字,听到她来,不慌不乱地收了尾,叫丫头们拿去吹干,而后才去净手。黛玉已经带着丫头们把菜摆好,她看着桌上的菜色,笑道:“该温一壶酒才是。”

    身边的丫头都极有眼力,听了这话,便取了酒去温,又笑嘻嘻地问馥环添什么菜好。

    “先把火盆拿来,新到的菌子烤一烤吃。”

    “馥姐不是不能吃这些熏烤之物?”黛玉奇道。

    馥环道:“味道真的不赖,我横竖想了一想,口腹之欲同多活两年相比哪个重要些,到底没比得出来。你最近还在吃药膳?”见黛玉点头,她把脸都皱了起来道,“我可坚持不下去,那些菜我还是先紧着眼下高兴吧。”

    黛玉皱眉道:“偏偏姐姐最近,分明不高兴。”

    馥环沉默了半晌,像是安慰妹妹一样轻声道:“会好起来的。”

    黛玉穷追不舍地问:“何时能好?”

    馥环像是卸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盯着年幼的妹妹看了半晌——日日相处并不觉得,现在回忆起初见时的景象,这妹妹似乎长高了一点,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奇怪得很,她们名为姐妹,实际也才相处了这么短短一年,可这妹妹眼底却分明是为自己流的泪。她看着那样的眼睛,大梦初醒般,带着恨又带着不舍地说:“恐怕等他死了,我会好一点。”

    黛玉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带着泣音唤她“姐姐”。

    馥环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冬日里天色暗得快, 姐妹俩用过膳,看了眼窗外, 夜色沉沉,竟如深夜一般, 馥环道:“索性在我这儿歇下吧, 明儿个一起去太太那里。”

    黛玉正欲同她说几句体己话, 闻言便笑道:“那我便烦馥姐一晚了。”

    她幼时住在贾府, 睡在贾母房内的碧纱橱里,湘云来玩时,便时常与她同住, 因而此刻与堂姐共处一室,也并不觉得别扭。何况馥环屋里也常年一股子药味, 黛玉嗅着, 还觉得更亲切些。

    姊妹俩洗漱完躺到床上,难免要说起今日的客人, 黛玉对钱几栀印象颇佳, 说她“看起来极好相处的”。馥环笑道:“你是主她是客,这话该她说你才是。”

    黛玉也是头一回当“主人家”, 颇有些不适应,笑道:“多了去的人说我小性儿难相处呢。”又小心问道,“钱姐姐日后, 可是要在家里长住了?”

    馥环自然是晓得她想问什么,见丫头们都在外屋,便也直接道, “太太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请了钱家人来,怎么都会有始有终的,若是钱家人开口相求,她能连钱姑娘的婚事也一手包办了。”

    黛玉听她提到钱几栀的婚事,也大着胆子问道:“三哥不是正说亲?我还当·······”

    “老三,大约是不会的。”馥环道,“老三又不是那些不屑仕途经济的,他自己盼着在官场上施展开拳脚,那总归是要岳家的助力的。老爷太太给二弟选了刘家,哪怕是为了一碗水端平,也得给他挑个差不多的亲家。”

    黛玉心里也知道,做父母的心,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要给自家孩子让路的。外祖母难道不是真的疼她?只是心里还是贾家自己人排第一,为着自己家,小辈们算计女婿家的家产,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管束不得。她心里酸涩,不自觉地道:“大嫂子倒是不同。”

    “大嫂子是大哥自己开口求来的。当时老爷同太太原是属意另一家女儿的,都想着托媒人去说亲了,大哥去求他们,老爷说孩子都开了口,怎么都得应了他,否则强按着他的头成亲,日子也过不下去,还白白连累人家的好女孩儿到咱们家受苦。要是老三自己喜欢上了谁,去跟老爷太太说,其实也会应的,老爷比别人以为的更疼孩子,可是老三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到时候多半和二弟一样,说句‘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再者说了,我看他也没那根弦,多看别人家姑娘一眼都不会,更别说有什么心思了。”

    林徥正派到几近古板的性子黛玉是见识过的,虽则没觉着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也由衷地怕他这么活着没什么乐子。她和钱几栀今日初见,听说不会成为自己的三嫂子,也没别的情绪,料想钱几栀也不会是怀着那样心思的女孩儿,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觉着日后相处可以不必想那么多,更自在些。她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了:“姐姐原先就是叫叔叔婶子叫老爷太太的么?婶子那天还说,听到你这么叫她,觉得伤心。”

    馥环沉默不语,黛玉便嘟哝道:“我打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自吃奶起就在吃药,晓得生病的痛楚。馥姐原先健将康康地出门,落了一身的病回来,你也说了,叔叔婶子一向疼孩子,可不是拼着被你埋怨也得把你接回来?”

    “你也觉得我是在埋怨老爷太太?”馥环苦笑道,“多少人家出了门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为了父母亲自己的面子,女儿吃再多苦也装看不见,还教着要懂事听话。南安王府那样的人家,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外祖家那样的国公府都得巴结着呢,老爷太太愿意为了我同那样的人家把亲结成仇,这份情,就是我父母还在世,只怕也不定能给。我便是再不识好歹,也不会埋怨他们。我只是觉着,我和云渡走到这一步,你们再给我找借口,也是我自己的错多些。我既不

    是那种贤良大度的媳妇儿,又没法和大嫂子那样真的不顾别人的眼光过日子——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可不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云渡比起那些纨绔子弟来讲,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我跟这样的人,都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糟糕,实在是不像话。叫老爷太太,实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叫叔叔婶子了。”她最后道,“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你莫要学我,学学大嫂子,都说她运气好,相公同她一条心,婆婆也和善好说话——可若不是葛督军去世时她自己闯出了那条血路,大哥又哪里有机会听说她,倾慕她呢?”

    黛玉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能惹来馥环这么一大段,她到底还小,瞠目结舌地听完,想了半天,才算回味过来,倒也是觉得有些道理。若论婚嫁前的情形,韵婉比馥环不知艰难了多少倍。都说她否极泰来,方嫁得如意郎君。但能让素未谋面的林征倾心不已,不顾父母之命要求娶她过门,本身也是因着她难得的胆识气魄。都说人各有命,命的一半是老天爷给的,另一半就是自己活的了。她心里想明白了,仍劝馥环:“你反省的日子也够长了,好改口了。要拿大嫂子当标准,也未免太难了些,本朝出了多少孝女,就她一个女中豪杰。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我外祖家的探春表妹也不必恨自己不是男儿,现下就该出外闯荡了。到时候只怕那些儒生们都要自裁泄愤才是。”

    黛玉想了想,笑道:“那也不赖。”

    姊妹俩说笑了半晌,见时候不早,方沉沉睡去。第二天果真起晚了些。好在宋氏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拉她们坐下用早膳,又说:“不是你们迟了,是我起早了些,差人送了些东西回娘家。”

    馥环也听说了先前宋子宜染上风寒的事,到底是冬日里,老人家有个小病小痛的都能伤筋动骨,何况宋子宜年纪实在是大了:“叔祖父可大安了?”

    “总算是好了。”宋氏也松了一口气。宋子宜几年前便告老还乡,同京城实在是山高路远,有什么事,做女儿的也没法照应到。如今的宋太太是宋子宜的续弦,比宋氏也大不了几岁,当年为着宋子宜要把藕舫园给宋氏做陪嫁的事儿,还闹过不快,宋氏当年也是娇惯着养大的,很是和继母别扭了一阵。如今两人都是做祖母的年纪辈分了,当年的事早就抛到脑后,更是庆幸有继母同弟弟照料老父的晚年。

    “明年叔祖父不是要过整寿?”馥环问,“太太去贺寿么?”

    宋氏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只是这样远的路,一来一回,少说一两个月,哪有这么长的闲工夫呢,明年的事只会比现在更多。”

    “我替太太去吧。”馥环道,“正好我觉着没什么意思,去散散心,也好些时候没见着叔祖父了,希望他不嫌弃我。”她小时候宋子宜还在京里做官,同女婿家常来常往的,对她也颇是疼爱,和几个外孙子一般看待。

    黛玉知她是厌烦了京里的闲言碎语,想避一避,只是拜寿从来都是外孙的事,没有外孙女去凑热闹的——何况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外孙女。林家兄弟三个到那时节只怕都忙,馥环一个人去怕是不像,怕宋氏不答应,便跟着帮腔:“常听说桐城风景如画,四季如春,馥姐去那儿,心情也舒缓些。”

    宋氏笑道:“还是别去了,先头你叔祖父来信,说馥丫头回来就回来了,青年才俊多的是,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只怕你人还没进桐城呢,他那边就张罗着给你看人了。”

    黛玉素来喜欢婶子、二哥那副天大的事也没什么要紧的态度,如今才知道是随了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馥姐倒也不用担心,这世上能有几个称得上

    青年才俊呢。”

    馥环嘟哝了一声:“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害臊,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氏笑话她:“就别嘴硬了,叫你叔叔听见了,当了真,到时候你再臊也来不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今恼着呢,恨不能打南安王府的脸,都快魔怔了。”

    “当着妹妹的面,婶子说什么呢。”馥环忙连声讨饶。

    她们说的这些, 黛玉自然是听得懂的,约摸猜的出来是叔叔婶子还想着馥姐改嫁的事。只是昨晚馥环的哭泣声犹在耳畔, 要她一下子忘了云渡,怕是不能的——恐怕时间再长也不能够。何况云渡当年看来, 也算的上如意郎君了, 馥姐尚是这般结局, 换一个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要看运气。她想到自己, 亦觉得前程未卜,惴惴不安,只恨不得一辈子不提婚姻嫁娶, 住在娘家才好。

    况且提到嫁娶,难免要想起刘遇来——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起刘遇时的这种心情, 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要真从心里讲,刘遇身居高位, 还能对她礼让有加, 算得上谦谦君子,论相貌论手段, 更是人中翘楚,若是把出身也算上,这京里所谓的“青年才俊”再没人配同他比了。可是那座深宫大院, 像一个幽黑的枷锁,锁住了太多的人。这让她一想到刘遇就生起一股恐惧。偏永宁王这样张狂的人,连这座江山都敢窥探一二, 要让他将早已视为囊中之物的东西拱手让出,无异于天方夜谭。何况整个朝堂,没人会不把林家看做他麾下棋子,他开口要林家的一个小女子,连他的敌人都不会因此给他使绊子,即使再严苛的长辈,只怕都懒得在这点小事上扫他的兴。

    可是对他来说是一句话的事,对她来讲,却是一辈子。

    只是黛玉也不知道,这事儿对于刘遇来讲,也没有那么容易。上皇圣寿在即,排场比往年都更大些,京城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是头一年当差,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甘心一腔心血看不到结果,自是屏着一口气咬牙硬扛着,什么儿女情长,自然没空去想,便是见到林徹,表兄弟二人私下嘀咕的也是公事,只恨不得一天能有十三个时辰,好处理那些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差事。

    他再有时间想起林家表妹,还是陪着上皇用膳,丽太妃又把给他府上添人的事拿出来说的时候。其实也不算想,只是丽太妃打趣“咱们永宁王这样的品貌,在老圣人同皇上看来,只怕谁家的姑娘都不配他,只是永宁王也这样大了,该是有自己盘算的年纪了”时,脑子里浮现出了黛玉模糊的面孔,他微微低了低头,把情绪掩去,才借着酒气笑道:“太妃拿我玩笑做什么?”

    上皇不乐意看自己妃子往永宁王府塞人的样儿,显得刘遇一个小孩儿,真成了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似的,人人都要讨好他,只说道:“他敢有自己的盘算皇帝不打他呢。”

    刘遇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从温酒壶里取出酒来,用手指背试了试温度,才凑去上皇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上皇眯着眼细细看了他一眼,指着他自己的酒杯:“也给你自己倒一杯。”

    “是。”其实他下午还有事要忙,论理不该饮许多酒,不过皇祖父开了尊口,做孙儿的也没有不听话的道理,利索地倒了满满一杯,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敬上皇。上皇笑着同他干了一杯,叹道:“朕这么多孙子,当数你最伶俐,当年才多大,说的话就下去。当年他最喜欢、最风光的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刘遇伸手摸了摸脸颊,有些烫,估摸着也红起来了,他借着酒气卖乖道:“我也就剩这个舌头有几分用处了,这舌头也快没用了,什么都做不成,父皇说我就会逞嘴上的能,要割了我的舌头呢。”

    上皇冷笑一声,点着他的额头说:“你好好地当你的差,别指望朕去皇帝那里给你说话,你们父子一条心,回头朕落了个不好。”

    刘遇笑着拖长了音调回了声“是”。他又陪了一会儿,直到忠顺王来了,才告退。上皇知道他最近忙,也没为难他,他倒是自觉地多喝了三杯,才往外头走。

    “王爷仔细脚底下,昨儿下了雪,路还有点滑呢。”身后的小太监急

    得很,“要不还是传辇架罢。”永宁王今儿个喝了不少,脚底发软打了滑,他们几个脑袋就别想留着了。

    “就这几步路,走过去也就是了,不然以为我架子多大呢。”冷风一吹,刘遇也清醒了不少,倒没托大,扶住小太监的手,一步步踩实在了。只是刚出德寿宫不久,就听到有人唤他:“孰湖留步!”

    会这么叫他的人实在不多,刘遇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见过忠顺王叔。”

    “呵,你小子。”忠顺王亦觉得头疼,上回袁兴舟来闹了一回事,累他挨了上皇一下子,现下还留了道红印子在脑门上呢,后来又为了不让皇帝为难,他还主动来请罪,这小子心气一向高,这一出出下来,忠顺自己设身处地想了一想,也觉得难有好脸色。只是他也委实冤枉——谁能想到袁兴舟竟胆大至此?这不,匆忙寻了个借口追出来,想着不管他听是不听,总要解释一下。

    又一阵风吹来,刘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忠顺王赶紧解下自己的斗篷,亲手给他披上:“你如今是个大忙人,可千万别受了凉?是喝了多少?我看你行动都比往常慢些。”

    刘遇笑道:“王叔若是真心疼我,有的是法子让我轻松些,省得难为自己说这样的客套话。”

    忠顺王不禁道:“你说说看。”

    “比如,可以不必拉着我在这风口站着说话,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我着凉了?”刘遇慢悠悠地问。如今他的忙碌,多半是出于整顿上皇旧部对税改的反对,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又在试图谋划什么,忠顺王真的一点风声都不曾耳闻?最开始,也是乐得见这位王叔若有似无地示好的,只是如今,网越张越大,只等着收网,却还要提防着明枪暗箭的时刻,那些迂回便令他有些不耐了,他轻声道,“连这斗篷都不需让给我。”

    忠顺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抖了一抖,自己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刘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他拿那些有二心的上皇旧部做敲门砖,正儿八经地站到他背后去?

    “王叔回去吧,皇祖父等着您呢。”刘遇笑了一声,系好斗篷,折身往御书房去了。

    刚巧有一批人议完事出来,为首的蔡客行笑着同他行了个礼,刘遇与几位大人一一见过,便安静地候在廊下烤着火,等里头的动静。不多时,就有人匆匆忙忙地出来:“陛下宣永宁王。”他便把斗篷脱了给底下人,整了整衣衫,进了御书房。

    皇帝见他脸颊通红,不觉骂了声:“是喝了多少!”又命人给他打水洗脸,见他收拾妥当了,仍不放心,叫他坐近了来,问他困不困。

    “父皇这般忙碌,儿臣岂敢独自贪闲。”刘遇忽然想起,“父皇午膳用过了?”

    “和蔡客行他们一起吃了些。”皇帝指着案上,“王子腾来奏折了,说新法实行颇有难处,只怕还要劳民伤财。”他冷哼道,“若是让他去推行新法,恐怕就没这么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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