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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二十多岁还早得很呢,就这么把自己定下来了?何况马家的意思,也不是一定要即刻成亲,都等了这么些年了,再一会儿也等得起。说真的,换了别家的孩子,我也不来讨这个嫌,我自己家还有个小子没着落呢。但兖哥儿是我们家老爷的学生,跟亲生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了,敢打包票的,他家顶上的长辈也是讲理的,这个你随便问谁都知道的。”

    宋氏道:“我晓得,我见过马夫人的,是个爽利人。”

    “你们再考虑考虑。”张夫人也不要他们立刻回答,“也跟你们家姑娘商量商量嘛,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他也不需要我说得天花乱坠的,确实是个好相与的。你家二公子不是和他玩得也好?”

    宋氏苦笑道:“沈夫人可别再说了,再说我真就要忍不住答应下来了。”

    张夫人莞尔道:“早知道我再说两句。”她拉着宋氏的手道,“我过几日再来。”

    治国公府为下一任家主求娶林家馥环,还请了沈劼的夫人做说客,这事一传出来,京里立刻沸腾开了。

    “这事要是成了,也太奇怪了,王府家的公子娶商人的女儿,林家女儿倒能嫁进马家?”这要是马家庶子,或者是旁系子弟,也罢了,那可是马兖呢。

    “马兖图林家的前程罢,赶着去跟人家沾亲呢。”

    “林家这就起来了?”

    ……

    这些议论林徹听得多了,去问马兖:“你发什么疯呢?”

    马兖叹气道:“对不住,给你家添麻烦了?”

    “也不全是。”林徹不得不承认,“我这两天看见东平府或者南安府的人,都想冲到他们面前笑给他们看。”

    同僚见他俩凑一块儿说话, 不免发出哄笑,他们都是年长的前辈, 马林二人也只得任他们调笑,心里也知道, 这些人当着他们的面这般亲昵, 回去后门一关, 不定要在家里怎么编排呢。只是林徹幼年入仕, 又有那样的姑姑与表弟,从来不缺背后酸他的,早就习惯了。而马兖, 一开始就知道母亲的意图,自觉确实另有图谋, 当然不会特意去计较别人怎么想。

    “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家脸也长够了,沈先生德高望重, 他的夫人为了这事跑来跑去地忙碌, 实在过意不去。”林徹拍着他的肩膀道,“昨天穆典诚看见了我, 直接拔腿就跑了。你的好意兄弟心领了,记得的,真的。”

    他不敢跟你说话, 那是因为怕永宁王,跟我有什么关系。马兖哑然失笑:“我要是个小心眼的,现在就要疑心你们家是不是看不上我了。”

    “我还真不敢给你当小舅子。”林徹摇了摇手, “我姐姐在家里挺好的,她也有自己的田庄,便是没有,我和我大哥又不是养不起她,就由她自己吧。”马兖这么多年对昌平公主的死脑筋又没瞒过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馥环嫁过一回的人了,本来底气就不足,要是再嫁,再委屈了,再回家来?第一次已经有那么多闲言碎语了,她经不起第二次的指指点点。当年林征和云渡也是同年考的武举,交情不错,如今形同陌路,他觉得这京里头马兖算是比较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实在不愿意和他走到那一步去。

    马兖笑了笑,没再说话。自他母亲打定了主意要替他求娶馥环,连他自己家里都有了说闲话的,屋里的丫头悄悄告诉他,吴姨娘说他拖了这么多年,那么多好姑娘都看不上,最后就拖出了个不能生还妒忌被赶回家的媳妇,别是自己有毛病,想找个理由,最后推媳妇身上去。他听了也只能暗自期望母亲最近心情好,不要太为难吴姨娘了。

    林徹最后嘱咐他:“别再来了啊,你们家来这出,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喝酒玩乐了。”

    “你还有空喝酒?”马兖抱怨,“我昨晚回到家,饭还含在嘴里呢就睡着了,把丫头们吓了个够,以为我怎么了呢。”

    林徹心有戚戚:“谁不是呢,我都有六七天没见到我大哥了,他忙得我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做了挺多事的。”

    “哪能各个和林兄比。”马兖笑道。林征头上这个“代”要是去了,连林徹在他的官位前都不好意思自称青年才俊了。而看忠顺王这闭门谢客的架势,多半是不想回来了。木兰那儿的事他们比别人知道得多些,也佩服忠顺王当机立断的勇气,但事关江山社稷,可不是你自罚三杯就能过去了的,帝心难猜,纯靠造化。但林征这职,多半是稳妥了的。

    林徹苦笑着想,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永宁王,俗话说得好,盛极必衰,少不得要居安思危,他们林家也算是到了鼎盛时候了,现在要是谦虚几句,自己都觉得矫情。可是当年忠定王的舅家、妻族不也是鸡犬升天,随便拎个五代外的族人出来都带着乌纱帽,现在呢?但眼下这个架势,不是永宁王想要得意,是所有人都觉得他该狂起来了,这江山秀美,谁愿意与人共享?当年老圣人那么喜欢义忠老千岁,太子都封了,觉得他肖想自己的皇位,不也是狠着心就办了?可是当今对永宁王的态度,怎么看怎么像……他不敢妄言,只觉得事有蹊跷。

    马兖求亲这事儿,宋氏下了令不许家里人议论,但马家也没藏着掖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忠勇侯夫人特特地跑来说:“我说我提议让她和云渡再试一试的时候,你那么生气呢,如今看来,格局是不一样。”

    宋氏知道忠勇侯夫人没有坏心,云渡是她亲外甥,她心里偏他罢了,但这话听着也不好,因此气道:“这些话也不必提了,环丫头既然回来了,就当那一

    切都没发生过,到底谁对谁错的,也都揭过,就当是陌生人罢了。那边是郡王府,和我们小门小户的,格局当然不一样。”

    忠勇侯夫人笑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今我都快有个商贾出身的外甥媳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堂堂郡王太妃,那阵子脑子里是塞了什么浆糊,我妹妹急的找我哭了几次,又有什么用?她拗得过她婆婆?现在太妃倒是也后悔了,但我看夏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再不是省油的灯,难道能拿郡王府怎么样?耽搁的是她家姑娘自己的年岁。”宋氏不喜南安太妃的手段,出言讽道,“再拖拖,拖个几年,夏家还不是什么都答应了?不就是抱着这个打算嘛。”

    事实上,南安太妃也不是脑子糊涂了,他们大小是个郡王府,云渡又是要袭爵的,便是和馥环和离,想再找个勋贵人家的女儿,难道会找不到?云嵩自己的续弦就是侯家嫡女。是南安郡王府如今入不敷出,又要还国库的债,实在是手头紧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钱财来,正逢夏家女对云渡芳心暗许,可不得打上吃绝户的心思?现在倒是后悔了,翻脸不认,只肯收为妾室,也就是仗着没有郡王府撑腰,夏家孤儿寡母的守不住偌大家财,早晚要被族人欺辱。宋氏虽看不惯夏家作风,但真要说起卑鄙,夏家也比不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尊贵太妃呀,因而道:“你妹妹也别哭了,她家的事,她又做不得主,要是事事都想清楚了,事事都得哭。反正横竖都是太妃拿主意,还是让太妃把心都操了,她自己什么也别想,来得快活。”

    忠勇侯夫人苦笑道:“说得轻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回头他们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妹妹说声‘都是婆婆做的主,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能什么事也没有?”

    宋氏吓道:“能出什么事!”

    忠勇侯夫人自知失言,叹气道:“如今这局势,一天一个变化,谁说得好呢。有时候我都委屈,我家老爷要是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我是能提前知道还是能劝得住他?可他要是惹了麻烦,我能躲得过去?”

    “也只能希望他们在官场上惦记着妻小,小心谨慎些了。”宋氏跟着道。

    忠勇侯夫人起身告辞:“治国公府的那小子是个良配,哪怕我是云渡的亲姨母也得说这句话。要是云家单有我妹妹那个婆婆,其实算不得什么,上头有……就哪哪儿都比不上了。也别因噎废食了。环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瞒你说,最早的时候——少说有十年了吧,我就问过马太太,要不要看看你家环丫头,那时候也没看成。环丫头要是真铁了心,再不嫁人,那没法,要是心还没那么绝,过了马家这村,倒也还有其他的店,可肯定是不如他了。”

    宋氏摇头道:“我可是怕了,现在我们家两个女孩儿了,哪个委屈了都影响另一个,先不说她自己愿意不愿意,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干嘛非得把她嫁出去?婆婆再好能好过自己家?”

    忠勇侯夫人又起了别的心思:“我听说租你家房子的钱老太医,也有个孙女的?也不叫来我见见。”

    宋氏推她:“你可算了吧,别吓着我们家的客人。”

    她们正说着话,锦书来报:“太太,玉姑娘来了。”

    宋氏奇道:“这样冷的天,她怎么出来了?”一面命人再生一个火盆。黛玉不多时便踏进来,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尖尖的小脸淹在长毛围脖后,越发显得灵动,她一进来就先脱了大毛衣裳:“给婶子请安,见过忠勇侯夫人。”

    宋氏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捏着她的手问:“怎么这么着急就脱衣裳,小

    心别冻着。”

    “不冷,”黛玉回握住她,让她试自己的体温,“我刚从春绿园回来,紫鹃她们担心我受冻,给裹了好多衣裳,我身上差点出汗。”

    忠勇侯夫人笑道:“我才刚说呢,怎么不让钱姑娘一起来玩?”

    黛玉道:“几栀在做功课呢,我今天把书给她送过去,她除了要念书,还要学药理,试药方,好生辛苦。”

    宋氏道:“你有没有同她说,我的功课不急?”

    “我说了,但她说,要是懈怠个一两日,人就懒散了,就难再勤奋了,弄得我也不好意思了。”黛玉撒娇道。

    宋氏便对忠勇侯夫人道:“你看,钱老太医的孙女是要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的,用功得很,我倒是能把她请出来玩,可是她出来玩了,回去了都要加班加点地把没做的功课补了,我看着也心疼。”

    忠勇侯夫人原先是看看姑娘好不好看、说个合适的人家的心态来的,听说要继承钱老太医的衣钵,也奇道:“我才叹息了女子身在后宅,什么都做不了,就被打脸了。”

    宋氏叹道:“她选这路,比旁人艰难呀。”

    黛玉低下头,羡慕道:“再怎么艰难,她的路由她自己走,不是随便谁摆布的呀。”

    黛玉不喜欢忠勇侯夫人, 略坐了一会儿,宋氏见她兴致不高, 便推她先回去:“我们打牌,你肯定觉得没意思, 回去自己玩罢。或者找你哥哥玩去, 今天征儿在家。”

    黛玉惊喜道:“婶子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了, 你是不是从春绿园出来了就直接去他那儿, 都想不起来我了?”宋氏笑着点点她,对忠勇侯夫人道,“不知道怎么的, 这丫头最喜欢她大哥哥。”

    黛玉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征身材魁梧, 不苟言笑, 无论怎么看都有些不好亲近,可是她头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个哥哥可靠得紧, 像是什么山一样, 什么风雨都挡得住。一定要说的话,她外祖父家虽是武功起家, 可一家子从舅舅到表兄弟们再到侄子辈,都挑不出一个有林征半分精气神的。她幼时也曾听父亲说过祖辈们因军功列侯的事,见到林征, 难免觉得,那位骁勇善战、庇荫子孙的老祖宗,年轻时应当就是这个哥哥的模样。她冲宋氏和忠勇侯夫人福了福身子, 便高高兴兴地去大哥院子里了。

    林征夫妇俩住得靠外,雪雁给她叫了顶小轿子,地上还积着雪,走上去吱呀吱呀的,紫鹃不禁道:“这样冷的天气,大爷天天在外头,怎么受得了的。”

    黛玉抱着暖手炉,点头道:“可不是,天天说我家哥哥有出息、被器重,明里暗里地妒忌的、说酸话的,不知道有多少,可要是真让他们吃那样的苦,到阵营里驻扎上那么十年八载的,也没见几个去。”

    别的人也罢了,可千万别有人在她面前叹息云渡可惜。林征能有今天,就算永宁王出了五分力,剩下五分也是他自己在晋阳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辛苦挣来的。就连大嫂子的丫头都说回了京以后没事情做,活成副小姐了,闲得慌,可见他们在外头过得什么日子。她握过林征的手,差点误以为自己在握一块石头——粗糙、坚硬,老茧层层叠叠,几乎看不清原先的皮肉,林征自己都不好意思:“妹妹松手罢,我手上的皮都老了,随便一道疤恐怕都能刮伤妹妹。”他如今的位子他们艳羡,他曾经,包括现在,吃的这些苦,他们倒是也经历一遭去呀。兴许军营里确实有怀才不遇的,可多半是贫家子,云渡这种勋贵世家出身的,便是有什么“文武双全”的美名,自己不舍得安逸舒适,只道别人“偏他有个那样的表弟”,连她这样的闺阁女子都要瞧不起的。

    不过云渡好歹是和大哥一年考上武举的,他家里人羡慕两声也就罢了,另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也拿自己和大哥对比了一番,说他“只是运气好罢了”。

    林征自回京来,也是难得歇在家里,正和韵婉围着暖炉说话,见到妹妹来,笑道:“来得正巧,我们在想你侄儿侄女的名字,你来一起想想,咱们列出来,回头请父亲大人挑一个。”

    黛玉忙道:“叔叔都说了,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你们自己拿主意。”

    韵婉“噗嗤”一声笑了:“又不是就生这一个,第一个第二个的,那么重要么?”

    林征笑而不语。理是这个理,不过第一次当父亲,那种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骗不了人,更何况,自从刘遇位子稳妥后,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他是沾了头生子的光,莫名其妙就刮起了一股长子为重的风气。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毕竟有爵位的人家,都是嫡长子袭爵的,可现在这股风刮得邪门了。远的不说,便是黛玉的亲外祖母贾家,据说她的大舅舅贾赦就以此为例,在母亲、弟弟面前耀武扬威,被母亲好一通数落。

    “大哥今天怎么有空回家来。”黛玉被韵婉拉着坐到她身边,喝了一口茶,才想起来问。

    林征叹息道:“京里的事,比晋阳多多了。晋阳也只是苦罢了,京城里可真是……”

    韵婉笑道:“你就是享不得福,就是没事做,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忙起来。不过这几天是吃了不少苦,看起来比练兵辛苦多了,我听说你前几天还威风到母亲、妹妹面前去了?妹妹有没有吓到?”

    “我有什么好吓到的,抓的人我也不认识。”黛玉苦笑道,“就是有些不值罢了。”

    林征与韵婉对视一眼,问:“哪里不值?”

    “我也说不好。”黛玉其实完全知道自己在不值些什么,只是这些话若是真说出口了,别人该说叔叔婶婶没把她教好了,“嫂嫂当初是怎么愿意嫁给大哥的呢?”

    韵婉道:“我当时刚被张家退了婚,你哥哥这么个比张家老三强百倍的人求上门来,我自然扬眉吐气,就为了以后我们家的老管事的见到张家人可以昂着脖子走路,我也得嫁了啊。”

    她是找了个不咸不淡的说法,其实当时她一个弱女子,得罪了太子,就算太上皇赐了个忠义孝女的牌匾,又能如何?她父亲堂堂督军,还不是说杀就杀了?那些人要想拿她出气,多得是办法,也不怨张家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林家来提亲时,她才看见了生路——林家人丁虽不兴旺,毕竟也是传了百年的世家,一家子好几口都在天子脚下当着朝廷命官,她嫁进来时,自己都觉得在利用夫家。而进来后,丈夫英武、公婆和蔼,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黛玉却道:“那不是和……和馥姐现在一样?”

    “你姐姐不是我,她没那个必要嫁出去。”韵婉道,“而且我猜那马大,也不是真心。否则以阿徹和他的交情,能不在家里帮着说两句话?”她忽然奇道,“对了,该不会是阿徹想出口气,特意找了他来演这出戏吧?”

    黛玉被逗笑了:“那这戏也太真了些。我看二哥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功夫,他忙得都快和大哥一样了。”她原本猜马家是想来攀永宁王的亲,心里还,倒不在意了。

    “环丫头理家是个好手,她手底下的几个铺子,管的都井井有条的。我想就是那些从小教孩子拨算盘的商贾人家,都没有她那样的眼光和能力。她在家里好好的,只要心结解开了,日子过得不比她当年的小姐妹强些?”韵婉道,“母亲想来也是这么觉得,才回绝了马家。你别说,要是馥丫头真想嫁了,马兖还不错。”

    林征嗤笑了一声:“她哪有什么小姐妹,小时候成天跟我们一起玩的。都回绝了的事,不要再提了,我怕馥环恢复了本性,又张牙舞爪地,要闹咱们。”

    韵婉笑了:“她要是真变回那样子,你头一个就是最高兴的。”

    黛玉也跟着笑起来,但她忽然意识到,家里人已经不提她的亲事了。从前虽然在未出阁的女子前多有避讳,可林家氛围到底与外间不同。何况便是宋氏不提,韵婉也不是那些遮遮掩掩的,先前为她相看夫家时,也不是没问过她的意见。可如今,家里却只字不提。她虽不想离开家里,可是要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不免要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忐忑,因此避开韵婉,私下里同林征商议:“大哥,我先前……永宁王说要是我不乐意,就告诉他,我同他说了,他……”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问出口了,“他会听吗?”

    他是君。林征在心底回答自己的小妹妹,便是再亲近,看起来再平和,那也是高高在上的永宁亲王,他们平时以表兄弟相称,甚至可以玩闹,但不代表,他们能拒绝一个皇子的要求。

    何况如今的刘遇,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皇子了。

    林征到底没舍得让妹妹失望,咬牙道:“我去同他再说一次吧。”

    “别!”黛玉不是不知道永宁王的地位,她还住在外祖母家的时候,听说永宁王要来,荣国府上上下下忙活了半天,她的舅舅们亲自领着人候在门口,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哥哥爱护她,愿意为她去得罪人,可是她不敢让整个林家承担这个风险。几个兄长前程似锦,都是这么多年拼出来的,最后为了一个她,被永宁王厌弃?她道,“我只是想心里有个数。要是我非得……那我现在学的这些,到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林征欲替妹妹求情, 只是一直碰不到刘遇,因此去问林徹, 让他问问永宁王的时间。林徹找了个他当值的时间来找他,茶也没喝, 倒是先坐下来叹了声气。

    林征冷笑:“怎么, 你也怕得罪永宁王, 影响前程?”

    “大哥说的好像你拼着掉脑袋, 就能让王爷听你的话似的。”林徹苦笑了一声,“咱们不可或缺到这地步,能威胁到人家的决定?别说他已经摆出了势在必得的架势, 能劝住他的人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事已经过了御前?林征瞪大了眼睛。

    “他又不是心血来潮,况且就算只是心血来潮, 若咱们真能劝得他改主意, 也不是以理服人,不过是看在从小到大的情分上。说到情分两个字, 上次我被他问, 妹妹是隔了两三代的堂妹妹,弟弟是亲姑姑家的表弟, 怎么妹妹是亲戚,弟弟就是路边随便认识的?”林徹声音渐渐低下来了,“咱们家是承了三伯父家的情, 但说句不好听的,难道没承过永宁王的情?”

    “你替我约就是了。”林征道,“世上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事。”二弟说的是一回事, 可男女婚配,是“情分”二字能解释的?如今的情形,就是黛玉并不愿嫁进皇家去。

    林徹想了想,笑道:“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一样,哪哪儿都不痛快。现在我好像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了。”

    “为人臣子,是该你这样。”林征也不是什么天真的人,君是君,臣是臣,除非是到了乱世,否则谁会天真任性到违逆皇权?兴许林徹说的对,他也不过仰仗着刘遇与他们有亲,又是个有情有义的,想求他放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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