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头猜测到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儿子承认下来，到底是另一回事。
没有任何其他假设的可能，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两个孩子,还是两个男孩子……
沉默在沈晓涵跟沈书意母子两人之间门蔓延。
沈书意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他的心高高地悬起,悬在半空中。
“妈,对不起……”
沈书意在沈晓涵面前跪下。
沈晓涵：“……你先别跪。我也没有要棒打鸳鸯的意思。你这样，好像我是个封建家长，今天上门,就是为了逼迫你跟小迟分开的。”
沈书意被妈妈取笑得一阵耳热,呐呐地唤了一声：“妈。”
“你先起来。沟通、交流的基础是平等。你跪着,我们怎么交流跟沟通？”
沈书意从地上起身。
“如果我今天执意要你跟小迟分手呢？”
沈书意曲起的双腿还没站直,被母亲这么一吓，险些又要跪下去。
沈书意轻咬着唇：“我是真的喜欢小迟。”
喜欢这两个字,沈书意当着顾迟的面,从来没说过。
小迟太聪明。
他的心思才被察觉,就被小迟推着，所有的发展都像是加了倍数,完全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他的的确确喜欢小迟，所以才没有办法拒绝。
“我知道你喜欢他。不过你自己分得清么？你对他的喜欢裏,有多少是出于对童年玩伴的喜欢，有多少是出于对身为同性的小迟的喜欢？”
沈书意慢慢地坐回沙发行,他的耳根红透：“我分得清。”
因为腰有点不舒服，他拿了个坐垫垫在身后。
沈晓涵眼露诧异。
小小对感情向来迟钝，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大学毕业，一次恋情都没有谈过。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其实是很容易混淆习惯跟喜欢的。
因为腰一直不太舒服，沈书意调整坐姿，倏地，沈晓涵瞥见他喉结下方，一处暧昧的红痕。
如果仔细看，不仅仅是喉结下方，就连锁骨处都有……
那痕迹不像是旧的，倒像是……昨天晚上甚至是今天才亲上去的。
联想到今天早上自己按了好一会儿的门铃，这两个孩子才过来开门，沈晓涵脸颊微热。
…
“是小迟先跟你告的白？”
沈书意眼露错愕。
沈晓涵一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妈妈了解你。就算心动的那个人是你，就冲着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也不可能开那个口。”
人隻有在年纪越小的时候，才越义无反顾。
年岁越长，顾虑的事情越多，牵绊也就越多。
沈晓涵话锋一转：“感情这种事，旁人是最插不上手的。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说明所有的利弊你应该是都思虑过的。我对你就隻有一个要求，以后不管你跟小迟能不能走到最后，你们两个人都不能反目成仇。”
至于其他的，沈晓涵没有多做叮嘱。
她自己教出来的孩子，她有信心。
小小是不可能负了小迟的。
不定因素在小迟那裏。
她隻希望，如果真的走到那一天，两个孩子能好聚好散。
沈书意心底动容，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明白，母亲是不想他跟小迟两个人因为谈恋爱这件事反而伤了彼此之间门多年的感情。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沈晓涵双手放在膝盖上，站起身。
沈书意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就通关……
“谢谢妈。”
喉咙裏堵了太多的话，最后到了嘴边，也隻有这三个字。
沈晓涵：“你谢我谢得早了。我这边是同意了，顾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可说不好。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小迟跟你在一起了，对于顾家而言，可能还更放心一些。”
顾迟的身世这些年沈书意多少也了解了个大概。
他稍微一思索，就知道母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注定不会有继承人的私生子，对于顾家那样的名门望族自然是最没有威胁的。
沈晓涵往外走去。
沈书意连忙道：“我送您。”
“别送了。你好好休息吧。小迟，沈姨先走了——”
沈晓涵朝洗手间门的方向扬声喊了一句。
洗手间门的门打开，顾迟手裏拿着毛巾，从裏面走出，“沈姨不多坐一会儿么？”
“不了。我早上还有个会要开。”
昨天校庆，今天全校放假，沈晓涵能有什么会要开？
尽管如此，沈书意跟顾迟两人谁也没有拆穿她。
顾迟把毛巾给挂回去，两人一起送沈晓涵到门口。
…
顾迟把房门关上，转过身，抱住沈书意在他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还嫌不够，拦住他的腰身，舌尖扫荡着他的齿尖，像是要把人吃进肚子裏。
沈书意本来就双腿发软，站着都已经是勉强，哪裏经得起他这样亲。
他的手在沈书意的肩上拍了拍，“小，小迟……”
察觉到沈书意有些不舒服，顾迟勉强结束两人之间门的亲吻。
沈书意把手伸给顾迟，意思是让顾迟稍微扶他一下，顾迟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身体忽然悬空，沈书意吓了一跳。
他的双手本能地搂住顾迟的脖颈，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能走。”
被比自己要小上六岁的顾迟这么公主抱着，令沈书意羞耻感爆棚。
顾迟低头，在沈书意的唇上亲了一口，“乖。”
沈书意从脸颊到耳根红透。
…
顾迟将沈书意放到床上，替他将枕头竖起，垫在腰后：“哥哥口渴吗？我去给哥哥倒水？”
“我想先上洗手间门……”
“不要抱，你扶我过去就好了。”
眼见顾迟又要抱自己去洗手间门，沈书意及时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小迟好像有点亢奋。
沈书意被顾迟扶着，去了厕所。
沈书意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刷过牙，他自己慢腾腾地走到盥洗台前，接过顾迟给他挤好的牙膏。
漱口的功夫，一抬头，瞥见镜子裏喉结下方的红痕。
沈书意面红耳赤。
他早上……该不会就是顶着这么大一个痕迹，跟妈妈说了那么长时间门的话吧？
沈书意努力地回想了下，回想母亲神色有没有变过。
没留意。
他当时太过紧张，满心想着万一妈妈不同意怎么办，没有心思留意到其他。
顾迟也接水刷牙。
沈书意手裏拿着牙杯，惊讶地问道：“你刚刚……在洗手间门裏那么长时间门，都还没有刷牙吗？”
转念一想，他转过脸，看向身旁的少年：“你是不是偷听我跟妈妈的谈话了？”
顾迟漱口，鼓起两边的腮帮子，点了点头。
吐掉嘴裏的漱口水，顾迟解释道：“如果隻是送菜给我们，按了那么时间门的门铃，我们没有开门，沈姨应该就猜到我们是在睡觉。按照她的性格，会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发信息告知我们一声，不会执意按门铃。
送菜不是她的目的，她的主要目的，是找哥哥谈话。如果隻是一般的事情，沈姨不会这么早过来，所以我猜，应该是跟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有关。”
他跟哥哥两个人的恋情再隐秘，沈姨是哥哥的亲身母亲，很难瞒得过一个母亲的眼睛。
沈书意：“……”
小迟这家伙是真的成精了吧？
也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小迟之前会那么兴奋。
估计……也听见了他对妈妈说，他喜欢小迟的那句。
沈书意耳尖通红，他不知道小迟有在偷听。
早知道，他当时已经说得小声点的。
沈书意也漱了口水，手裏拿着牙刷，睨着顾迟，犹豫着问道：“那如果这次谈话的结果不太理想，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顾迟快速地刷着牙，他将嘴裏的泡沫吐掉，拿毛巾擦嘴，“我就给沈姨磕头。她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沈书意起初没反应过来，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小迟这是针对他给妈妈跪下这件事说的这句话吧？
沈书意耳朵又是一热。
“我倒是希望我能够给沈姨磕个头。”
镜子裏，顾迟来到他的身后，双手圈住他的腰身，密密亲吻着他喉结下方的红痕。
顾家不止有他一个男丁，他又隻是一个私生子。
哥哥不同，沈姨是真的隻有哥哥一个独子。
顾迟刚刷完牙，吐出的气息都带着牙膏的凉意，沈书意往后躲了躲，小声地道：“妈妈不会要你磕头的。”
就算是要磕头，也是他。
他是哥哥，什么后果，都应该由他承担下来。
顾迟听出沈书意的言外之意，他吻上沈书意的唇。
“唔……我还没刷牙……”
沈书意仰着脖子，躲着顾迟的吻，他刚刚隻是漱了口，隻顾着说话，都还没来得及刷牙。
之前在玄关处，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搂着亲，这回说什么也不肯，他用手顾迟的脸给推远了一点。
顾迟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沈书意隻好安抚地在他颊边亲了一口。
顾迟抱住沈书意，将下巴枕在他肩上，“我都想好了。如果沈姨不同意，应该是担心我现在年纪太小，心性不够，可能没有办法给哥哥幸福。那我就证明给沈姨看。从高中期间门，我就有在做一些陆陆续续的投资，现在卡裏的钱不算很多，但是够我们两个人应急一段时间门。
如果沈姨是担心，我在上学，哥哥在娱乐圈，我们两个人容易聚少离多，那我就尽快修满学分，尽快缩短跟哥哥之间门的差距。总之，沈姨担心什么，我就努力打消她的顾虑。”
沈书意微怔。
他之前从来没听小迟说过这些。他也完全没想到，小迟会考虑得这么多。
顾迟拿过沈书意手中的牙刷，“啊，我替哥哥刷牙。”
沈书意回过神，他红着脸颊：“我自己能刷，把牙刷给我。”
小迟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他感动不过三秒的？
知道哥哥脸皮薄，顾迟把牙刷还回去。
沈书意漱口的时候，他就拿毛巾备着，殷勤地给擦脸。
沈书意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青涩的脸庞，在他跟妈妈谈话期间门，小迟的担心应该不比他少吧？
可是，小迟一句担心的话也没有对他倾吐过。
他隻是在心裏面，把他的那些计划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
否则也不会脱口而出。
小迟是真的有在为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做考虑。
明明喜欢他的人有那么多，小迟的选择有那么多，却执意选择他。
这条注定最艰难，最难走的路。
沈书意清醒，在最需要他勇敢的时候，他也勇敢地跨出了那一步。
没有犹豫，没有后悔。
否则小迟该有多难过。
沈书意抽掉顾迟手中的毛巾，在后者微讶的目光注视下，抬头吻了上去。
顾迟眼睛一亮，就像是大型犬闻见最喜欢的食物的味道。
他的手揽在沈书意的腰间门，灵舌娴熟地顶开他的齿尖，顺势滑入沈书意的口腔，加深了两人之间门的亲吻。
沈书意闭着眼，他的右手扶住顾迟的后脑勺，手指没入他的发梢裏。
顾迟抱着沈书意，两人从浴室亲吻着，来到卧房。
沈书意被轻轻地放在床上。
两人的唇有着片刻的分开，沈书意的唇上染上一层水润的殷红。
顾迟眸色沉沉，他低头吻了上去，很快两人的唇就又贴在了一起，呼吸间门都是彼此的气息。
夜裏的那场雨，天亮时分便已停了。
夏末的阳光照进卧房，缱绻地照在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
秋日将至。
未来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