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瑛半梦半醒间,朝一侧伸出去的指尖微微一动,察觉到异样,司瑛睁开了眼睛,原本分给齐正的那侧床铺现在上面空空如也。
司瑛坐起来,起夜?但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齐正没有睡到一半上厕所的习惯。
被子从她肩上滑落,露出半裸的上身,她眨眨眼,瞥见散落在地上的盖毯,将其一把捞起披在身上。
迈着步子下楼,心中的不安隐隐作祟,虽然知道齐正不会离开自己很长时间,但她还是想去找一找。
直到看见落地窗前的背影,司瑛那颗不稳定的心脏这才慢慢镇静下来。
我可真是
司瑛心里自嘲着,然后一步步走了过去,齐正听见的背后的脚步声,她只是把埋在膝盖里的脸抬了起来,远远的看着海平线。
清晨的海绵没有阳光昏暗的翻着波浪,撞击在礁石沙滩上溅出白色的沫子。
司瑛在她旁边跪坐下来,将自己披着的毯子分了一半给齐正,于是两个人肉挨着肉缩在毛毯里取暖。
夜晚很冷,齐正却什么也不穿就坐在这里,司瑛拥住她,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那结冰一般的躯体。
好温暖,齐正盯着绕过自己肩颈的手臂想,她颈窝处贴上了一张热乎乎的脸颊,一直都是齐正缠着司瑛不放,难得司瑛这么愿意亲近她。
毛毯很大,足以将两个人密不透风的裹住,司瑛盯着她注视海面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星半点儿关于她思想的线索,可结果却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
那是睡眠不好的象征。
司瑛眨眨眼,在她的记忆里,齐正一直都是睡眠需求很大的人,而且睡眠质量很好。
“不困吗?睡不着吗?”
齐正摇头,不是。
司瑛嘴唇贴上她的肩头,不轻不重的吮吸着,似乎是想用这种办法来哄齐正开心。
随后她又注意到,齐正的肩膀已经瘦到她感觉不到皮下有多余的一丝脂肪。
虽然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只有亲自上手才知道齐正现在的身体究竟有多骨感。
那是一种病态的,不健康的状态。
司瑛震惊于自己的粗心,明明天天都在自己眼皮下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变成了这幅样子。
不对,是从她第一次见齐正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梦里的齐正是易胖体质,难道在与梦境相反的现实里,齐正的身体很难吃胖吗?
睡眠也是,在梦里睡眠很好,现实中睡眠很差吗?
司瑛开始恐慌起来,她心疼不已,搂着齐正脖子的劲渐渐用力,但她又觉得这个人现在精神身体都是一碰就碎的状态,自己总不能对她发火。
离开了她,齐正就不好好照顾自己了吗?饭也不好好吃,觉也睡不着,齐正究竟在想什么?
似乎是知晓了对方传达过来的心意,齐正眨了眨自己一直闭不上的眼睛,酸涩感让她眼中渐渐因为活动分泌出一点润滑的水光,看上去像是有泪意一样。
“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吧。”
说完这话后,齐正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捂住自己的脸,
“不是这样的,我在想一些事情。”
但是具体什么事情,她讲不出来。最后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结束这场凌晨的谈话。
“抱歉。”
司瑛慢慢松开搂着齐正的手,她与齐正接触的皮肤一离开,齐正就觉得寒风刺骨,深入骨髓的那种寒冷。
毛毯有了空隙,风涌入了两人之间,裹住司瑛的那一侧慢慢脱落,最终掉落在地上。
“齐正,你真是个混蛋。”
我知道。
齐正闭上眼,司瑛能听的出来,她不是在闹,也不是发火,她这个语气讲出口的是通知,是不跟司瑛商量后就直接告知对方的那种。
她是真的想要结束。
哪怕脸上挨一巴掌,或者肚子上挨一拳,或者被痛打一顿,什么都好,这是她欠司瑛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司瑛站起身,她似乎要上楼去拿自己的东西,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转回身走了两步,这个走走停停的路线重复了不下五次,最后司瑛一脚踢飞了离她最近的桌椅。
椅子飞到墙角发出一声巨大的复合噪音,在安静的清晨显得尤为刺耳。
真难得。
齐正垂下眼睛,开始回忆上一次司瑛这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是什么时候,回忆了半天,齐正觉得都跟今天不太一样。
司瑛这么无言却暴怒的时候,是齐正此生第一次见。
是觉得被耍了吗?齐正垂下头,那确实是她的错,可她不能一直错下去。
“对不起。”
细小的声音从齐正喉咙里滚出,然后顺着风钻进司瑛的耳朵里。
她重新接近齐正,但这一次她停在了齐正面前,挡在了她和落地窗之间,身体背光站直,声音似乎从齐正头盖骨里穿透下来一样。
“解释。”
齐正张了张嘴,最后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字,
“我没有要解释的。”
“你打我吧。”
齐正盯着司瑛的脚腕,自嘲的勾起嘴角,
“是我做错了事,你不用在意。”
“只希望这段时间我做的蠢事没有太让你放在心上。”
司瑛沉默的听着,突然觉得她到底在干什么呢?
为什么要在她已经产生感情的时候说这些话?
这是难道什么新的捉弄人游戏吗?
“齐正,你是不是就享受着这种随意玩弄别人的时刻?”
“你之前说的重新开始都是骗人的吗?”
齐正一言不发的听着,毕竟现在两个人都不太正常,所以齐正觉得司瑛就狠狠骂她。
可是她说的跟齐正想的完全不一样,于是齐正很平静的摇头,
“我没有这样想。”
“可你这样做了。”
司瑛掐住那张令她气血上涌的脸,手指尖为了控制力度而微微发颤。
“如果你没有,就解释。”
齐正仰着脸,因为姿势不舒服,抱膝的手移到了腰后撑着地,齐正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任何话。
如鲠在喉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司瑛犹如恶鬼一般恐怖的表情,她更是如此。
司瑛察觉出了她的害怕,明明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事要好好说,齐正胆子小受不了这种刺激,可她依旧想试着逼她开口。
“说喜欢我,难道也是骗我的吗?”
“不,不是”
下意识的开口让齐正被司瑛抓到了空隙,一个人的真心往往体现在下意识的回答里,司瑛勾起嘴角。
“你想的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吗,我在你心里难道连这点事情都不能跟你一起承担吗?”
带着哄诱意味的话语,让齐正有些迷茫了,她分明想要结束,可听着司瑛的声音,心脏抽疼。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
“是我不该这样的。”
胡乱讲着听不懂的话,司瑛蹙眉,很直白的沉声。
“没听懂。”
“再说具体一点。”
“好了!我说我玩够了,不想再见你了,你听懂了吗!”
突然齐正站起来,暴怒的睁着眼睛大吼,司瑛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变过,似乎就等着她这样大吼大叫。
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齐正剧烈起伏的胸膛,突然觉得自己可悲。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喜欢逃避之后又觉得委屈呢。
对自己厌恶,瞧不起自己,却想把这一切都推到别人的头上。
“不要逼我,我不想这样对你的。”
“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们就这样结束吧好吗?”
齐正木着脸毫无生气的流着泪,她喃喃自语,
“穿衣服吧,我送你回去。”
“和我见面,让你觉得难受了吗?”
要走的脚步顿住了,慢慢收回,齐正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
“我还是会去见你的,哪怕你不想见我。”
齐正瞳孔紧缩,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司瑛,司瑛说这话时并不是看着齐正说的,倒不如说她表现得漫不经心,淡然的仿佛在谈论下顿饭吃什么。
但是说完后她瞥向齐正,预想之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
齐正嘴角抽动了几下,张嘴想说随便你,话到了舌尖却变成了,
“为什么。”
司瑛微微歪头,散落的长发垂到了脸颊上,对于齐正的问题她有在认真思索,随后在心里啊了一声。
她捂住嘴,带着些许震惊,再看向齐正的时候,目光似乎已经将齐正穿透了。
原来是这样啊。
司瑛站在齐正几步之遥的地方,轻轻说着,
“过来。”
齐正抖了一下,司瑛勾着嘴角朝她张开怀抱。
鸡皮疙瘩顺着寒意让齐正从脚到脖子起了一层,她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想往后退,可想法顺着肌肉应验的时候她注意到司瑛的眼神冷了。
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齐正紧张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现在不过去,往后自己的人生说不定就会变得凄惨无比。
无凭无据的,可齐正真就这么觉得。
她走了两步,头垂着撞到了司瑛的肩膀。
被死死搂在另一个人怀里,齐正竟然有了血肉渐渐融合的感觉,她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两下,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为什么每次我想放你走的时候,你都要来动摇我呢?”
司瑛掌心摁着皮下的肩胛骨,她一只手能从后搂住齐正的整个腰身,契合的仿佛齐正生来就是为了与她合在一起。
不知道吗?这世界上最应该知道的人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话呢?
“你错了,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你放我走。”
贴着齐正的耳廓,司瑛低声道:
“是我不可能放你走。”
心尖震颤一下,齐正楞楞的注视着海平面线,太阳已经探了个头,一瞬间天光大亮,世界都被点燃了。
“那我现在求你放过我,我现在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了,留在你身边却又什么都为你做不了我只觉得自己无能。”
“你有自己的人生,你能靠自己获得一切,跟这些比起来,我一再想让你走捷径的行为变得好卑鄙。”
“别让我变得更不堪,行吗?”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收不回去的话源源不断的从自己嘴里吐露出来。
齐正只觉得自己在忍不住发颤,可司瑛却依旧不肯放手,甚至拥着她骨头的劲越来越重。
呼吸有点困难,齐正伸手去推司瑛的腰,毫无半缕布料的肌肤烫的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司瑛嘴唇贴着她的耳廓,热气随着低音钻进齐正的耳朵,
“我说了,我不可能放你走。”
“齐正,你已经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
齐正顿住,她偏头只能看见司瑛流畅的肩颈线条,
“你在说什么”
突然她想起来了,那是在医院,是她们在现实世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明明记得她,却假装不认识的司瑛。
“想起来了,对吗?”
她手上的劲松了一些,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阴寒无比,
“齐正,你从以前开始就很没有自觉。”
“为了试探一个你不确定是不是保留了记忆的人,直接强吻,换做别人是可以告你的。”
齐正慢慢红了耳尖,她现在觉得脸上痒得发麻,她确实忘了,以为现实的司瑛跟梦里是一个人,就算再心烦意乱她也不该就直接扑上去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想一些没有用的事,但是我要说,齐正,你低估了我的执念。”
缓缓放开齐正,司瑛退后一步,她身后是一轮升到半空中的朝阳,逆光半裸的女人被渡上了一圈渐金色的光,此时看起来有了一丝神性。
她缓缓抬起胳膊,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手,那只手会怎么样呢?
是会轻柔的抚摸,还是会狠狠扇在她脸上?
齐正猜对了一半,但对象猜错了。
司瑛抬起的手指并拢,随后狠狠的扇在自己脸上,用劲大到直接侧过了头,啪的一巴掌隐隐有着钝击的砰音,齐正看着那张脸上浮现出的手指印子,啊啊的发出沙哑的音节。
她下意识的要上前查看司瑛受伤的脸颊,但是被司瑛伸手点中了眉心。
“老实待着。”
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哪怕齐正不愿意,但脚就像钉在原地一样。
齐正一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及时拦下司瑛,一边又担心不稳定的司瑛再做出其他伤害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自己乖乖听话算不算明智之举。
几秒钟后,她眼睁睁看着司瑛突然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齐正咬牙,她目眦欲裂,攥成拳的掌心感受到了指甲的锐利。
她心想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个意淫自己十几年的变态人渣罢了,司瑛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跟她分手有什么不好,该给的钱和房子车子她只会比梦里给的还多。
她有钱有势,是个聪明人就该利用她的喜欢,利用她的爱啊?
利用完后像她这种社会的垃圾,就应该毫不在意的随手丢掉就好了啊!
司瑛她是不是傻!
“我们和平分手不好吗,为什么要闹得这么难看?”
“虽然你说过不要,但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以后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齐正麻木的从嘴里说着处理措施,本来是想和司瑛坐下来好好谈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想到什么,齐正用最后一句话结尾,
“啊,对了,结婚请柬就不要发给我了。”
司瑛笑了,她不爱笑,但大力扯起嘴角的时候有一种精神癫狂的疯感。
“虽然是你的记忆,可你忘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也有不正常的时候。”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吗?”
齐整突然想到司瑛母亲说过的,关于司瑛那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高三。
没有上大学,司瑛去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城市,就为了找到她。
司瑛妈妈对她说过司瑛这样做的原因。
“为了把齐正永远留在我身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齐正红了眼眶,不知道这是她短短几天时间里第几次流泪,但本人毫无自觉,啪嗒啪嗒的泪珠往下滚落,
司瑛的执念,是她。
为了找她这个人,司瑛能一路打听着找到齐正所在的大学城市,一边打工一边接着大海捞针找她的音讯。好不容易意外碰见了,却被她躱鬼一样跑掉了。
齐正在酒吧给了她错的电话号码后,为了见她一面司瑛又连续蹲了她至少四五天。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司瑛她都知道该如何才能绑住齐正。
梦里的她没有可以在社会上依存的东西,所以利用了齐正为数不多的同情心。齐正一说要包养她她就顺从的来了,从此以后司瑛打着照顾的名义实则在齐正的人生里密密麻麻扎下了根。
现实的司瑛拥有一切,却没有再利用齐正的同情心。
突然,齐正脑海里回想起司瑛在医院里靠在她腰后上说的话。
“现在我们还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你可以弥补我,我也可以弥补你。”
“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性,不是吗?”
她似乎觉得在这段关系里,并不是只有齐正有错,她似乎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受害者形象。
难道,这也算是她做过的错事吗?
利用齐正对她的怜悯,趁虚而入对方的人生。
齐正原以为自己才是这场关系的主导者,殊不知在悄无声息中,主次地位已经交换了。
司瑛以自己作为诱饵,直到把齐正死死圈在自己的领地中才撕下了一直伪装成被捕食者的面具。
震惊之下,齐正像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司瑛一样,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齐正她老爸说过,他很满意司瑛,齐正不知道她爸是不是当时就看出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提醒她啊!
这种明明自己是狼结果被羊反杀的感觉真该死!
司瑛微微一笑,笑容有着她不曾展现过得纯真。
“看来是想明白了。”
齐正脸色苍白,她摇摇晃晃两下,看着司瑛再次抬起胳膊,终于腿一软双膝着地,喃喃自语道,
“是我错了,是我没有自觉,都怪我不该招惹你的,现在你住手吧。”
哀求的语气没有让司瑛满意,她呢喃出声,
“怎么又说错话了呢?齐正,你得受罚啊。”
说完再次落掌狠狠打在自己脸上,这次嘴角破了口子,齐正忍不住伸手拽住司瑛的脚腕,声泪俱下
“你生气的话就打我吧,行吗,算我求你。”
仰头看着司瑛俯视自己的脸上无动于衷,齐正语气加重了诚恳。
“我求你,求你别再伤害你自己。”
司瑛嘴角因外力冲击缓缓流下一道血迹,她用拇指沾了点,学着齐正那样抹在了她的嘴唇上,惨白的脸配上鲜红的唇,难怪齐正喜欢。
“你也很适合红色。”
血迹很快被齐正的眼泪冲开,那张脸上现在就像调色盘,脏兮兮的,什么颜色都有。
司瑛蹲了下来,语气温柔,手指尖的力度也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齐正抖起了肩膀。
“不要说什么招惹我的话,你不是喜欢我吗?”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你是个胆小又混蛋的人渣,可你不能招惹之后就想拍拍屁股离开吧?”
“不要这样,齐正,下次你再说这样的话惹我不开心,我就从我身上剜下来一块肉,然后做成菜喂给你吃。”
司瑛拢了拢齐正鬓角的头发,笑容纯真,却让人胆寒,
“我让你自己挑部位。”
怎么能这样呢,这种伤害自己来让别人心痛的方式齐正再熟悉不过了,没想到多年前自己犯下的错最终还是以回旋镖的形式扎到了自己身上。
还这么疼。
但那时的她纯粹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司瑛身上,所以才动手扇了自己几巴掌。可司瑛今天的举动让她意识到自虐原来也是可以作为一种惩罚人的手段的。
只要对方足够在意自己,她想怎么样拿捏就怎么拿捏。
听的人胆战心惊,尽管齐正拼命说服自己司瑛都是开玩笑的,她不会真这样的。
但同时齐正心里又隐隐约约有种与想法背道而驰的既视感。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司瑛站起身,脚腕轻轻摇晃了两下就挣脱了齐正的手,她上楼拿来衣服,然后再下楼给齐正亲手一件件穿上。
抱着齐正窝在沙发里时,她絮絮叨叨的在齐正耳朵边说了很多话。
“你不是想跟我住吗?等我们回去我就搬家。”
“以后你每天都要来医院和我一起吃饭,我要是忙了你就在食堂吃饭。”
“你的那个项目,医院准备让我也参与进去,再过几年我就不干了,你想让我当你们家的私人医生,就拿出让我满意的薪水。”
齐正默默的听着,手指抚上了司瑛的嘴角,那里肿胀的不行,手一碰应该是很疼的,但是司瑛抖都没有抖一下,甚至顺从的让她摸伤口。
“疼吗?”
司瑛不说话,黑沉沉的瞳孔注视着她。
她恨极了这样的司瑛,因为知道自己最在意她,所以肆意用这种行为逼迫人。
齐正应该要表现出来一种态度,一种即使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动摇的态度,可她做不到。
说她傻也好,说她痴也罢,她就是没法说服自己狠狠心离开司瑛。
她好像基因里就没有讨厌司瑛这种可能性。
回到现世后,齐正总是害怕再次失去司瑛所以格外珍惜,司瑛可是她少年时代求之不得的梦啊。
“你是喜欢我的吧”
若是在梦里,齐正大概无论何时都不会怀疑司瑛是否真的喜欢她,可脱离她的幻想,又见到司瑛这样偏执的一面,她心里不由的开始不安起来。
司瑛把受伤的脸颊埋进齐正掌心里,用鼻腔小口小口的吸着属于齐正的味道,轻轻动了动嘴唇,
“可能要比你想的更沉重。”
齐正心猛的一跳,小声嘟囔,
“那你直接说喜欢就好了,根本用不着这样”
司瑛抬眼,目光里带着审视,
“你是那种只要人家说喜欢,你就乖乖听话然后无私奉献的人吗?”
顿了顿,她嗤笑一声,
“我忘了,你还真是。”
“”
这种像被骂白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喜欢你。”
司瑛拉着齐正的手,将自己半张脸贴了上去,眼神里有着温软的笑意。
被捉弄反而心动,齐正一紧张就会失语,她楞楞的看着司瑛,觉得就算司瑛是疯子她好像也可以接受。
齐正自己也觉得没法丢下这样的司瑛自己一个人生活,那点同情心又开始不合时宜的出来作祟了。
反正也不是经常性的,她只要好好待在司瑛身边就行了吧?
两人光速和好后,司瑛想到什么,犹豫开口,
“或许,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梦。”
“什么?”
面对齐正的疑惑,司瑛抿抿嘴唇,她和齐正对视,问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学医吗?”
齐正思索后皱眉摇头,她对现实世界的司瑛了解仅仅就只是在调查报告的层面,以为是因为一些社会因素,所以司瑛才去学医的。
“我妈在我初中毕业就去世了,癌症。”
短短一句话,让齐正的心揪起来了,她们在初中毕业之后因为上了不同的学校,交际原来越少了,更因为齐正不想揭伤疤,所以再也没有去打听过司瑛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两个人还是因为命运纠缠到了一起。
齐正知道司瑛的家庭情况,所以当时拿到那本调查报告后,根本就没注意关于司瑛母亲去世的信息。
在她梦里阿姨身体一直健健康康的,在她们工作后司瑛妈妈更是过上了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
根本没想到现实中她竟然早早就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打算之后一定要去拜访一次的。
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齐正本能想道歉,却被司瑛抢走了话头,她陷入回忆似的,眼里有着细细的光,
“那个梦,补全了我高中时候的遗憾。妈妈她无病无灾的活着,我不正常的时候会带着我休学去看心理医生,知道我要去找你时她虽然不理解但没有拦我,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也在婚礼现场。”
“这些我生命里的重大场合,她都在场。”
“所以齐正,或许那个梦里也有我的心愿吧。”
司瑛笑了笑,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水光。
“谢谢你,无论怎么样,感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说什么呢”
齐正难受的脸都皱起来了,那只是她的意淫而已啊,是她肆意妄为对司瑛发泄情绪的产物啊,为什么司瑛要给这种梦赋予这么美好的概念。
她突然想起上了大学后司瑛让她母亲带过来欠条的事情,那时候司瑛妈妈也是拉着她说,谢谢你,齐正。
到底要谢她什么?
她们这对母女真的好奇怪,她对着司瑛意淫,回到现实之后又搅乱了她的人生,可她依旧感谢,甚至伤害自己也要把她留下来。
司瑛她妈妈对着一个差点害死了她的孩子的人,说着不是她的错,甚至明明齐正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被她们记了一辈子的好。
多么愚昧的人呐。
“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那么好”
齐正本能的想离开司瑛的怀抱,被司瑛死死抓住双手,她真诚强烈的感情透过双眼传递到了齐正心里,
“你有。如果不是你,我就没法拥有跟妈妈多相处几年的时间,以前的遗憾是你帮我填上了。”
叹息之间,她牢牢握住齐正的手,十指相扣,仿佛她们这相隔的十年在这一刻重合在了一起。
“这十年来,你过得很辛苦吧。”
齐正想笑着说,怎么可能,但张嘴的一瞬间她突然又说不出话了。
是啊,自从初中产生那昙花一现般的感情过后,她是怎么一个人生活过来的呢?
那可不是正常的感情,起码不是大众认可的感情。
是她冒冒失失的就说出了口,最后自然也就和喜欢的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对于齐正来说,那是一个教训。
于是之后她拼命装成一个正常人,戴好自己的人设和面具,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学着与人正常的交往。
她曾经觉得自己只是模糊了友情和爱情的边界,以后注意就好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后,齐正迷茫了。
齐正再也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那种强烈的感情,似乎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和其他人比,司瑛是不一样的。
但是不同的地方齐正说不上来。
白天照常生活,夜晚却忍不住在入睡前一遍遍的祈求,若是当晚梦到了司瑛,齐正睡醒都会傻笑一阵。
她怨恨这样窝囊的自己,却在下一个思念司瑛的夜晚祈求上天能再次让自己梦见她。
所以才会应验吧。
所以才有这样的梦境产生吧。
是因为上天听到了她日复一复的祈祷,所以才给了她这样奇妙的相遇吧。
这是她求来的姻缘。
抓握住司瑛的手,齐正泣不成声,她颤抖的将司瑛的手背抵在自己额间,一遍遍的说着,
“是我错了”
她怎么能放手呢?那么多个思念的夜晚,那么多个自我怨恨的时刻,她明明是经历过那种求而不得的绝望,千辛万苦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又要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抛弃对方?
若不是司瑛拿自己做赌注,下意识的逃避又要让她失去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司瑛妈妈和她爸爸都说过,产生感情需要缘分,要珍惜,不要吵架更不要轻易说分开,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不会再说了,所以你也,再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司瑛凑过去吻她的嘴角,唇齿相合间模糊的说着,
“知道了。”
在海边别墅又呆了两天,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两个人就是黏在一起。
不做爱的时候就抱在一起,也许聊天,也许看书,也许看风景发呆,总之分开的时候基本没有。
司瑛的年假只能待四天,最后一天她俩坐上高铁回了老家。
司瑛带着齐正去了她家那边的坟地,村子近几年修缮了祖坟所以墓碑都被换成了新的大理石料子。
带了水桶抹布,司瑛和齐正默默打扫着司瑛母亲的墓碑。
摆上供果,插上几柱香,司瑛规规矩矩跪坐在水泥地上双手合十。
齐正看着墓碑上那个笑的温婉的女人,也蹲了下来,她学着司瑛那样不过她是双手交握,她也有想对司瑛妈妈说的话。
“阿姨,希望您和叔叔在天之灵能够幸福,也希望您能保佑我和司瑛能永远在一起。”
不光今生,来世,来世的来世,不论几世她都想再次遇到司瑛。
会不会太贪心了,可是算起来她已经跟司瑛有过两世的姻缘了,再多求几次也不为过吧?
啊,对了,她们之前已经结过婚了,这司瑛妈妈也是知道的,想起司瑛当时改口的那么痛快,齐正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改口了。
突然感觉脸上有一丝痒痒的触感,齐正睁眼,看到司瑛微笑着拨弄她耳边的碎发。
“该走了。”
她利索的站起身,朝齐正伸出手,齐正把手递给她借力站了起来。
司瑛提起东西先往来时的路走了,齐正扯住她的衣袖,看了看墓碑,下意识的看司瑛眼色,
“不多留一会吗?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
司瑛她估计是顾虑自己吧,毕竟山上的蚊虫确实已经叮了她好久了。
司瑛摇摇头,“已经没有想说的话了。”
齐正跟在她身后,缓缓咀嚼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跟妈妈说过了,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来一趟,大概就是为了把齐正领到妈妈面前,然后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虽然妈妈已经知道她选择的人是谁了,但还是想告诉她,就算不是那个时间她依旧找到了齐正。
齐正眨眨眼,看着已经走下乡间小路台阶的司瑛,突然一股情绪涌上她心头,
“司瑛!我喜欢你!”
这一嗓子让司瑛微微愣神,脚下的台阶刚好碎了一小块,断裂的截面让司瑛脚下一滑,
“危险!”
惊险时刻,齐正将司瑛牢牢扯进自己怀里,但同时因为惯性,两人齐齐跌坐在台阶上。
司瑛在齐正怀里听着她吓得自言自语,
“啊,好危险,你没事吧?都怪我,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
齐正在心里疯狂埋怨自己,自己怎么这么不会挑时候啊,每次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毛病真的得改了。
这小路虽然整修过但毕竟是在山上,有点打滑和破损也是正常的,但一向谨慎的司瑛要是因为自己摔下去,齐正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看着后怕又自责的齐正,司瑛罕见的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你现在变得好勇敢了呢。”
齐正瞠目结舌,“说什么呢”
齐正在看清司瑛脸上的表情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不是,既然她都说了喜欢她,为什么司瑛不说也喜欢她的话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调侃她胆小的事啊?这人怎么也不会看场合啊?
还有,为什么笑起来那么好看啊?
恐怕连齐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像春日含苞待放的樱花,又像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总之是个把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的表情。
司瑛凑过去,被齐正偏过头躲开了,她又凑到另一边,又被齐正躲开了,司瑛眉眼微垂,想了一下后,凑到她耳边小声哄着,
“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呀?要是说喜欢你,会消气嘛?会理我吗?”
明显是在撒娇的语气,却再一次让齐正大吃一惊,不由得怀疑,
这是司瑛吗?
是那个平常对她爱答不理,只会在床上撒娇的司瑛吗?
难过大家都说爱情会改变一个人,原来不是骗人的啊。
齐正带着震惊的心情再度审视这个人,又被她的笑容迷了眼。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里,司瑛那双平常看人锐利的丹凤眼弧度就变柔和了,齐正惊觉,司瑛现在的眼神跟她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她还之前觉得司瑛更像她爸爸,现在看来还是更像母亲多一点。
果然,只要司瑛笑了,齐正就会一直盯着司瑛看。
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的那种。
“谢谢你,今天能陪我来。”
突如起来感谢的话,让齐正收紧了揽着她肩膀的手。
这有什么好谢的。
虽然心里想着抱怨的话,但嘴里却不由自主开始吧嗒,
“不光是今天,往后的每一天都让我陪着你吧。”
话一出口,齐正耳朵根就烧起来了。
呃,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求婚啊?
虽然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可是现实,司瑛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好半天没听到司瑛的回应,齐正微微偏过头,两人的视线正好交汇在一起。
同款番茄头,同样被人发现脸红的焦躁感,以及同样不愿错过对方表情的心情。
“啊”
司瑛低头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怪,结结巴巴的开口,
“好的,还有,我也喜欢你。”
齐正红着脸哦了一声,再抬头时又和司瑛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人都笑了起来。
“回家吧?”
“好。”
“你脸好红。”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