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钦山后来也走了,他帮我收拾衣服时从家里带了一包烟,”谢逐桥顿了顿,说:“那是你抽过的。”上辈子许延声走的干脆,他虽然没醒,却比走了更狠,他什么都没给谢逐桥留,却把谢逐桥的心带走了。谢逐桥自虐般地回想,把他从来不肯提起的、不敢提起的事全都想了一遍,想全部告诉许延声,想弥补又知道做过的事永远都有痕迹。许延声挂在谢逐桥身上的手摸了摸谢逐桥的下巴,他凑过去吻他带着湿润的脸,他尝到了一口苦涩的咸。“我睡了多久?”许延声抱紧他的脖子问。谢逐桥走不动了,不想放开许延声就背着他站在原地,这让他在路人面前变得很奇怪,但他不在乎。“三个月。”“他们说你不会醒了,我不信。”“医生说你很痛,我又怕你痛。”“许延声,你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啊。”“你很恨我对不对。”“你恨我吧,都是我的错”时至今日,谢逐桥提到当时的事情仍然会情绪失控,那是他这辈子永远的噩梦,却又不仅仅是噩梦这么简单,那些事情真实发生过,每一天都让谢逐桥不敢睁眼。许延声替蒋行止抹过眼泪,二十岁的人了哭起来满脸都是泪,掌心划过去摸到了满手眼泪。谢逐桥站在原地,许延声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小桥公主那一串的眼泪早就掉到了地上,又渗了缝里,没有一个人看见。比蒋行止那次温柔得多,许延声虽然看不见,质地柔软的衣袖却一点一点擦过谢逐桥的脸,许延声的衣服都要被擦湿了,在谢逐桥耳边悄声说:“小桥公主怎么这么爱哭?”谢逐桥在许延声面前早就不要脸了,瓮声瓮气地答:“怕你不原谅我,只能用苦肉计了。”许延声笑了笑,吃饭的餐厅离酒店很远,许延声半点没留情面,他拍拍谢逐桥的pi股:“快走,我困了。”那条走了谢逐桥一个多小时的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短的路。许延声因为瘦而轻,谢逐桥却觉得背上担着全世界,他走的小心翼翼,把背上的人视若珍宝。可珍惜大过谨慎,惶恐胜过小心,所以时间过的还是飞快,像是来不及反应,酒店就已经到了。快到酒店门口,许延声才从谢逐桥背上下来,谢逐桥其实腿都麻了,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只关心眼下,愣愣地看着许延声:“你要回去了吗?”谢逐桥也住这里,许延声问:“你不回?”谢逐桥脸上的泪早就干了,被许延声胡乱抹了抹,又掉珍珠似的掉了不少,最后都被夏夜的风吹散,脸上只留了点不明显的泪痕。
谢逐桥点了点头。直到他跟着许延声走到了房门口,许延声才知道谢逐桥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开了门,回头看谢逐桥:“你不走?”谢逐桥说:“我想和你一起睡。”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既要担心宋承悦又要怕许延声走,许延声在明亮的灯光下又变得冷血无情起来,敛起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但许延声今天晚上不想拒绝谢逐桥,搭在门把上的手松开,许延声默许了谢逐桥的要求。许延声洗过澡,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沐浴液被体温蒸腾的味道很香。谢逐桥找不到可以换洗的衣服,许延声看他在那左右晃悠,直白说:“没你的衣服,光着吧。”谢逐桥觉得别扭,不自在的原因是他们很久没有坦诚相见了,他像个不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摘了浴巾后迅速滑进被子里。许延声今天干什么都不太有心情,他手上揣着手机,其实什么都没看,关了灯就朝谢逐桥靠过去,谢逐桥惊讶于他的主动,又在惊讶的同时下意识把他抱住。“你冷吗?”谢逐桥闻着许延声身上的味道轻声问,他抱着许延声,又把许延声当作一座佛,脑海里的想法干净又虔诚。“不冷。”许延声说着却往他怀里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觉得冷就下意识寻找热源。他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算不上好,无论是宋承悦还是徐啸信,都让他觉得很糟糕,谢逐桥反而是最无所谓的那个,他习惯了被这个人cao纵的情绪,产生了类似于麻木的感觉。也不是伤不到,钝痛总是迟缓,许延声感觉到疼的时候,谢逐桥已经变成了他的药,他要抱着他,靠他苟活。他们上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依偎的姿势,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许延声都很从容,谢逐桥抱着许延声的时候很恍惚,好像他才真正活着一样。谢逐桥抚摸着许延声光滑的背,像没有亵渎的安慰,许延声被摸得很舒服,闭上眼快要睡着觉。谢逐桥也觉得困,倦鸟知返,他走的太远了,长途跋涉才找到家,止不住的疲惫,他昏昏沉沉的,听见许延声在喊他的名字。“谢逐桥。”“嗯。”“天亮后你就走吧。”谢逐桥睁开眼,明白他还没有走到家。宋承悦第二天的状态好一些, 医生给了家属五分钟的探望时间,蒋行止一脸愁容地让道:“谢逐桥,你去吧。”谢逐桥成为蒋行止人生中第一次被他连名带姓叫出口的人, 但这还是比谢先生好点,他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