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而那些血痕的颜色也深浅不一,纵横着像是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仅仅是让看的人都觉得痛得窒息,无法想象背负着这伤痕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杜存舟没看秦袅袅的眼睛,他不敢,也不愿意。不想要看见秦袅袅眼里的恐惧和失望,更害怕看见后者眼中的厌恶和鄙夷。所以,他就只好一直低着头,回避着面前的人的目光,低声开口:“从里面出来的就是这样,还有更惨的,还有……出不来的。”
杜存舟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被秦袅袅嫌弃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一只素白的手就这样猝不及防闯进了他低垂的视线中。
随后,耳边穿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是疤痕自己痛着,应该也不想被人看见吧。以后别这么傻了……”
秦袅袅的声音一点点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心里像是下起了雨,瞬间就变得湿漉漉了。
“霍,霍夫人……”杜存舟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还会有想哭的时候,他努力吸了吸鼻子,控制住那满腔的泪意,“您不觉得恶心吗?”为什么有人会对他这么好?
秦袅袅替他将胳膊上的衣服拉下来:“有点可怕,但是伤疤总会好的,今天跟着我们去霍公馆吧,到时候我给你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能好得七七八八,到时候就会没事啦。”
那么狰狞可怕的伤口看着是让人害怕的,但害怕之后,就是深深的怜惜。
这样重的伤,究竟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夫人,您,您怎么这般好……”杜存舟终于抬头,少年从来不在人前流泪的那双眼睛,现如今已泪盈于睫。他不是没听出来秦袅袅最后那话的意思,明明之前别人给与自己的好意他都已经拒绝,他不想给秦袅袅带去任何麻烦,但现在秦袅袅却这么坚定地说要将他带走,带去霍公馆。
秦袅袅不由失笑:“不是我好,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我这样,只是你不小心掉进了一个不好的地方,现在我想带你出去,你看可以吗?”从前在医院时,什么生离死别没见过,什么人情冷暖没旁观过?有善有恶,太正常不过,但她一直认为善良的人好的人总会比阴暗的人多很多,因为善从来都是可以传递的,而恶,一直都阴冷晦暗,让人本能想远离。
静静看了杜存舟一会儿,秦袅袅才开口:“谢谢你把前面有什么告诉我,但可能今天我还真非得去一趟不可。”
“霍夫人!”杜存舟差点失声尖叫出来,他不知道秦袅袅为什么这么坚持,他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桥本哲井就在那房间里!他平日折磨人就在那房间!你要是靠近被他发现,他随时都会把你灭口!这里到底是桥本家的地盘,就算您是三爷的夫人,但也不见得可以全身而退!您这是做什么啊!”杜存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筹莫展,他将自己不肯轻易示人的伤疤都给秦袅袅看,为的就是阻拦她前进的脚步,可现在却似乎并没有任何作用。
秦袅袅眉头深深皱起,从杜存舟身上的这些伤还有他的话,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她今天必须要知道李家的那小少爷究竟有没有在这里,这事儿可能还会牵扯出最近上海滩的另一件大事。“要找个人。”
“谁?我帮你。”杜存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平常对关于桥本哲井会出现的地方都恨不得退避三舍,但现在想着秦袅袅可能会遇见危险,也管不了那么多。
“最近这里有新来的小男孩吗?差不多就十岁左右的年纪,姓李……”秦袅袅说着自己知道的资料,“个子还不高……”
“有,我知道。”杜存舟点头,他眼里露出一抹恐惧,“是大半个月前就过来的,现在还在那屋子里,就跟桥本哲井在一块儿。”
秦袅袅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喜,而后又变得沉重。大半个月都在桥本哲井的房间里,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忽然胸口涌上来一阵恶心,秦袅袅脸上的颜色褪了一半,变得有点苍白。
“夫人,我看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先回去,既然都打听到这一步……”达罗生怕这时候秦袅袅做出什么危险的决定来,不由先一步开口。
“霍夫人,如果你想现在知道他还在不在里面的话,我可以去帮你看看。”杜存舟说。
在告诉秦袅袅这个情报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做了决定,如果秦袅袅还执意要一探究竟的话,那这个危险就让自己来冒。
只不过在说这话时,少年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么恐惧。可他更不想要秦袅袅涉身危险的地方,哪怕很怕他也愿意去扛。
秦袅袅点点头,就在杜存舟以为自己是要去鬼门关走一趟时,就听见秦袅袅的声音传来,却是跟自己猜想的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秦袅袅说:“达罗,现在我去找霍杨,你先把他带在身边,谁也不能带走他。哦,对了。”秦袅袅调转目光,“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巨大的惊喜几乎是在这瞬间将眼前的少年淹没,甚至在听明白秦袅袅这话的意思时,他都还有点不能回过神来,愣了半晌,在达罗粗声粗气的提醒传来时,他才忙不迭开口:“杜存舟,夫人,我叫杜存舟!”
那样的惊喜,可能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原来自己这样的人,在她的心里并不是一颗可有可无能随时抛弃的棋子啊!
秦袅袅笑了笑,转身朝着开始走来的路往回走,“好的,存舟,你跟着达罗,我现在先去找霍杨。”
*
霍杨现在坐在茶室的榻榻米前,目光微微懒散不知道落在虚空的哪一处,坐在他对面的谢雅蝶还在煮茶,这时候终于提着小小的茶壶,起身走过来靠近他,弯腰倒茶。
结果不知怎么的,谢雅蝶脚下的似乎一滑,茶壶是先被放在小几上,而人现在却有点不受控制地朝着霍杨的方向栽来。
霍杨反应很快,随手就拿起桌上开始摆放茶具的托盘,单手握着另一头,支上倒下来的谢雅蝶的后背,只听得耳边传来女子一声惨叫,不过这人,他倒是稳稳当当让对方停留在了半空中。
谢雅蝶现在身上所有的重量几乎都被后腰的托盘承受,而那么细长的边缘,受力面积极小,密密麻麻的痛感随着神经末梢传进她的大脑,这时候她除了痛还是觉得痛。
霍杨却像是不知道她现在忍受着极大的不舒服一样,手腕用劲儿,就用着那么一扁平的托盘直接将这时候不得不弯腰的女子给推了起来。“站好。”
他的声音不大,微低,却带着一股谁都能听出来的不满。
这是谢雅蝶在想假摔之前完全没考虑到结果,听着霍杨冷淡的两个字,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根这时候都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