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诧异的是,那传输线竟然可以模拟出向导的精神触网,从而对异能人发起攻击。
建筑残渣里,依稀可见橙色的亮光忽隐忽现,许多缠乱的传输线暴露在空气中,与灰尘和砖石搅在一起。唯一稍显完整的,是那根巨型圆柱。
佐伊边将精神触网收回,说道:“这个东西依旧要毁掉。”
“你看到什么了吗?”方觉问。
“嗯。”佐伊虚弱地点点头,“爆炸发生后,我直接就掉到了这里。”
那时她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状态,刚落到实处,就和熵撞了个面对面。好在熵无法主动映射,而佐伊也暂时没达到江行知的级别。
她才暂时逃过一劫。
但佐伊在和熵的意识碰撞时,意外看到了熵的记忆。
其实也不能算是记忆,熵这种神秘力量,应该不会拥有人类所拥有的特质。
佐伊只是看见了一个画面。
江行知被关在玻璃罩中,他脑中映射出的精神触网与熵的颜色一模一样。传输线与江行知纠缠在一起,不断汲取他身上的养分。
而越来越多的熵以比格星为中心,四处扩散至整个人类基地。
佐伊道:“可以说这个设备就是一个扩散机器,它的存在只会让熵越来越多。”
罗山有些兴奋:“那把它毁了,是不是就可以挽回了!”
方觉顷刻间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这里只是场的中心,熵无处不在,无法消灭。”
如熵自己所说,人类无法亲手将他杀死。毁掉一个场的中心,顶多只能抑制熵的继续扩散,无法真正借此消灭熵。
来此一趟,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差点被倒塌的房子压死。
罗山有些沮丧。
他们小队是带着任务来的,黎明塔虽然没说,但罗山也知道,比格星的秘密应该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了。
那片塔区里,每一天都有人因为体内熵值过高,而陷入精神过载。
每一天也有人因此而死去。
一个两个尚且可以控制,担心异能人发疯从而杀死普通人也可以控制。那万一有一天,所有的异能人都因为精神过载而死,所有危险遍地的地方再也没有异能人去冲锋陷阵呢?
他们是不是,就只能抱着这一点乐土,坐着等待最后的黎明?
没有人知道。
但那好像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不可更改的未来了。
方觉沉默着,江别秋的情绪也不高,像藏着什么事。罗山一看去,才恍然觉得,好像是自己的话引起了这场静默。
于是他主动拿起了量子炮,道:“这玩意儿是要用量子炮毁掉吧?”他将枪架在肩膀上,调整着射击的姿势,“看我干不死它!”
刺眼的白光在枪口聚集,积攒着最后的能量。量子炮在发射前,会有一段时间的后摇,罗山将重心下沉,边将枪口瞄准那块地方,只待能量射出——
“等等。”方觉忽然开口。
可来不及了,能量已经积攒完毕,“砰”的一声,眨眼间便冲进那堆废墟之中。
原本就松散不成型的废墟,顷刻间纷纷扬扬激起了一大片的灰尘,扬了他们满头满脸。
江别秋拿衣服给佐伊和方觉挡了一下,罗山就没那么幸运了。作为开枪的人,又站在风口上,直接被灰尘扑了一脸。
“方长官,有什么事可以早点说吗?”罗山连呸几声,回头不赞同地看向方觉,“量子炮都射出去了,难不成要我塞回去?”
江别秋看见方觉的瞳色有点不对劲,知道他又过度用了哨兵的感知力,于是凑过去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道:“你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嗯。”方觉皱了皱眉,“但不知道哪……”
话至一半,距离几人不远的那扇大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方觉在有动静的第一秒就飞身而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大门关闭,直挺挺地挡在归途的必经之路上。
方觉的脸色是罕见的严肃,他停在金属门前上下观察,用手摸索,似乎试图找到开门的线索。
反倒是罗山毫不在意,上前道:“这门不是口令开的么?”
说着,如来时一般,他对着这扇门说出那句熟悉的开门口令。
“没用。”方觉收回手,“研究室中心被毁,口令就失效了。”
“……不会吧?”罗山傻眼了,“那我们怎么出去?”
*
除去研究室的中心,这里的空间并不大,他们把每一寸可以到地方都搜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第二个出口。
按理说,这种研究室都有通风管道,但罗山几乎都上天入地去了,硬是没找到管道的所在。
“要不……试试用量子炮轰出个??”罗山试探地问道。
彼时江别秋已经放弃了寻找出口,正和方觉窝在角落里假寐。他闻言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山。
“我知道了。”罗山收回按在量子炮上的手,默默道,“在这里被炸出?前,我们会首先被埋在里面。”
他不再出馊主意,见这两人也没什么着急的样子,索性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不急吗?”江别秋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方觉,轻轻“哦”了一声,“没看见你着急过,失策。”
方觉睁开眼,凉凉地看着他:“你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是啊。”江别秋笑着承认,“我们呆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真的没办法出去,那岂不是应了那句——生同衾死同穴?”
他笑得灿烂,殊不知自己脸上因为刚才的混乱,粘上许多灰尘。方觉抬起手,将他脸上的脏东西用拇指缓缓擦去,转过头“嗯”了一声。
江别秋险些笑不下去。他微不可见地深吸口气,才堪堪将心中所有的惶恐压下去。
其实两人都知道,他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宋恒和路易斯在爆炸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们若是没有和大部队汇合,自然就会循着蛛丝马迹找过来。
刚才闹的那一场场的,动静大得塔区外都能听见,这俩人怎么说也找得过来。
但此时此刻,江别秋只希望他们找过来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看着方觉的侧脸,如此想道。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和方觉从相遇到结合,每一步都走得兵荒马乱,唯一的宁静时刻,想想竟然只有在三十六层的那几天。
如果命运允许,他真想和方觉在一个阳光大好的日子里,窝在他的那间小宿舍,什么也不做。
可惜浪费时间这一点,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两人都有些累。尤其是方觉,他的伤还没完全好,危机解除后,精神一松懈,困意便涌了上来。
只是眼下这样一个情况,实在不适合毫无防备地睡眠。
江别秋恰时靠了过去。
他强硬地把方觉的上半身压在自己的膝盖上,又倒着用双手捧住方觉的脸,道:“你是不是想睡?”
方觉缓慢地眨了下眼。
江别秋笑道:“想睡就睡吧,我在这,你就不用保持警惕。”
方觉笑了下,侧过身将头埋到江别秋的腹部,终于安静地睡去了。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均匀,江别秋的笑意便再也支撑不住,消散而去。
他知道,这份宁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一阵风而已。
第112章
方觉睡得很熟,当路易斯和宋恒赶到,一脚踹开管道阀门,并咚一声跳下来的时候,都没能把他惊醒。
他少有这般不设防的时刻,以至于连路易斯都惊呆了。
罗山远远地嚷着:“你们他娘的怎么才来。”
路易斯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他娘的该怪你吧!”
两个人,一个火药桶一个话痨,叽叽喳喳喊爹骂娘地干上了。
宋恒看起来伤得比较重,半边的胳膊上都是血,虽然包扎好了,但也不知道这手艺功夫到底是谁,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一大坨纠缠在一起,最后上面系了个疙瘩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