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人物?”邱声轻蔑一笑,目光依旧是冷的,“是不是就会这四个字?”
闻皓谦还未发育完全的喉结动了动:“……我告诉你,我真会把事情闹大的——”
“你配吗?!”邱声压低了声音但愤怒清晰可闻,“闻皓谦,你威胁得了谁?想找媒体是不是?好啊,我现在帮你给最大的八卦自媒体打电话你马上告诉他,因为不想继续养老养小当个赚钱机器了闻又夏忘恩负义,你敢打吗?!懦夫!”
闻皓谦一张脸通红,喘不过气,只死瞪着邱声。
被他的目光惹得发笑,邱声极力忍住直接揍他的冲动:“告诉你闻皓谦,要不是看在闻又夏的面子上就冲你丢我的东西,我真会弄死你。”
音量不大,却让人无端觉得邱声一定要践行说出去的每一个字。
闻皓谦终于怕了,他惹不起邱声,这个人远比看上去要疯。他有所醒悟,连忙抓住邱声的手想要挣脱,可邱声死掐着他。
“你为什么活得到现在,这些是闻又夏欠你的吗?”邱声心跳很快,浑身都开始发热,“闻皓谦,你真他妈没良心!”
一咬牙,闻皓谦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推开了邱声。
他唾向邱声:“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呸!”
邱声扭头躲开,这动作让邱声的理智一下子全部碎了,随后一拳挥向闻皓谦。
两个人用尽全身力气地扭打,一个退,一个步步紧逼好像非要不死不休。闻又夏不能放任他们——闻皓谦心脏有问题,邱声大病未愈也跟瓷做的一样,谁出事都会闹大——他冲过去攀住邱声的肩膀想把他们尽快分开。
无果,闻又夏低低地喊:“邱,别动手!”
“凭什么?!这傻逼就是从小到大欠教训!”邱声因为他的动作挨了闻皓谦一脚,顿时出离愤怒,“闻又夏,你滚一边儿去!”
蓝花巷,晚风过处,香樟树与人影交织出婆娑的影子。
本来不该这样的,可是闻又夏每次上前都被邱声用力地往外推。他阻止不了,又怕无意中的混乱局面里自己不小心伤了邱声,心惊胆战地站在半米距离外想伺机拉住,试了好几次,两个打得愈发激烈,闻又夏混乱中挨了好几脚。
“邱行了!真的够了!”闻又夏改为去扯闻皓谦,“你别管!”
邱声置若罔闻:“我他妈今天就和他过不去了!”
闻又夏被分不清谁推了一把,他差点摔倒,脑子里突然嗡嗡地疼。
如果最开始还能凭借身体素质勉强胜过邱声,闻皓谦到底是个中学生,很快就不再占上风,他鼻青脸肿,不知被邱声手上的什么金属饰品划破眉角,但没见血,只是疼得厉害。他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种折磨,立刻不干了,一个不注意被闻又夏掰过两条手臂拉住往后拽,差点摔倒,鼻子一酸。
“疯子!疯子!”闻皓谦大哭大闹,“哥,你帮着他欺负我!这个疯子,他会毁了你的!我哪儿比不上他,哪儿——他就是个疯子——”
操,那我疯给你看。
邱声骂,抬起脚要踹可闻又夏挡了一下,他连忙收敛力度,随后推开闻又夏,掐着闻皓谦的脖子把他往青砖墙上推。
两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撞上去,闻皓谦后脑勺磕着墙砖,霎时眼前发黑。
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短短十几年的悲哀在这时放到最大,闻皓谦再顾不得理智了,他伸手往兜里一抓,随后扑向邱声!
闻又夏有所预感,蓦地撑起身——
可已经迟了。
闻皓谦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弹簧刀,它带着阴森森的金属味道抵在邱声颈间。远处,某家小酒馆的霓虹招牌闪过,将邱声的脸染成一半的血红。
邱声眼底突然平静了,寒光让他有铁一样的气质。他眼珠轻轻动了动,瞥向闻皓谦,竟比持刀的人声线更稳。
“你想干什么?”他说,轻轻的腔调,“杀人吗?”
闻皓谦拿不动刀,手一直在颤,锋利的刀刃便在邱声颈间来回抖,随时可能割出伤。面前的人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闻皓谦的呼吸也急促,他一时冲动然后骑虎难下了,只有邱声居然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他嗤笑一声:“想杀我?闻皓谦,这条街到处都是监控,你以为自己跑得掉吗?还是你觉得这么威胁闻又夏,他就会跟你走?”
闻皓谦沙哑地吼他:“闭嘴!”
他果然并不知道该怎么办,邱声很满意闻皓谦的慌乱,他眼眸一垂,看着那把刀:“其实我挺理解你的,恨我抢走了闻又夏是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没那么大本事,还是你不愿意相信闻又夏原来一直不在乎你?”
“你别说话!你闭嘴!不然我——”
“来啊!”邱声猛地抬起手一按闻皓谦的胳膊,刀刃霎时在他脖子上蹭破了一层油皮,火辣辣地开始疼。
闻皓谦吓得腿都软了,邱声却不当回事,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怕死吗?真可笑,你怕死,还天天用死不死的威胁闻又夏、威胁我?我告诉你闻皓谦,寻死觅活是最傻逼的事儿,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你今天把我捅死了闻又夏都不会流一滴眼泪,更不会对你愧疚!”
不远处,闻又夏脚步一顿,邱声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持刀的少年似乎有所动容了,刀刃也离邱声的脖子远了一些。闻又夏喉头微动,察觉他的摇摆后:“闻皓谦,你爷爷还躺在医院,最好别做让他失望的事。”
闻皓谦略一迟疑,好像准备松手了。
闻又夏压低声音喊:“冬冬,把刀拿开。”
怔怔地,弹簧刀刃缓慢地往后撤,等它分开一个安全距离时闻又夏一把抓住邱声,紧接着拽进自己怀里。
抬起手揉了揉邱声颈侧红肿的地方,还好没流血。闻又夏心悸得很,但闻皓谦没彻底放下弹簧刀他动作留有余地并不故意刺激对方。
邱声朝他一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闻皓谦仿佛被欺骗了,他心里波涛汹涌的恨意、愤怒与委屈无处发泄,嘴唇乌青地看向他们。蓝花巷里,来去的人只有他无依无靠,威逼利诱都没用,他还能怎么办呢?
闻皓谦绝望地喊:“哥……你真要为了他?”
闻又夏并不答,甚至目光都没离开邱声。
而邱声抹了把颈侧的擦伤,侧过头,重重地吼:“闻皓谦,他不是为了我。但你知道为什么他死活不跟你回去吗?因为你、你爷爷,都自私透顶了!狗屁亲情、家人!你真知道这些多少人求而不得吗?口口声声地挂在嘴边那样子,我看了真他吗恶心!”
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铁水。
寒冬腊月,他怀着最后希望前来央求闻又夏,却被这个该死的同性恋骂恶心?
他恶心?
那他干脆恶心到底!
邱声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对闻又夏说出那句“我们回家吗”,背后两米远,先前瑟瑟发抖的少年再次握紧了那把刀,锋利的刃朝向邱声——
寒光晃得闻又夏眼睛一疼,他别过头,慌忙地推开邱声。
邱声没站稳,摔倒在地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视野霎时全黑了,五脏六腑突然像翻了个面似的,痛得全部搅在一起狠狠地往深处顶。
他听见闻皓谦一声惊叫。
视野清明,邱声看见闻又夏挡在他和闻皓谦之间,用右手拦下了本该扎在他身上的弹簧刀。
那是闻又夏弹琴的手。
邱声意识到这一点时心率忽地加速到一百三四,跳动让他呼吸道的胀痛蔓延到五脏六腑,全身都僵在原地,随后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响,拽住邱声敏感的神经。
闻皓谦大喊出声:“啊——!”
邱声这才找回力气,一把抱住闻又夏,慌忙去捂他的伤口。
“哥……”
“滚!”
邱声随手抓起什么东西扔向他。
地上,弹簧刀还歪歪斜斜地倒在水泥缝里。
邱声想踹闻皓谦几脚无论解不解气他都必须这么做,可闻又夏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往后拉,不小心蹭过闻又夏伤了的手,听见对方低低地抽了口气,双眼发红地盯死闻皓谦。
他不知道自己表情可怖,狰狞,像随时要和闻皓谦拼命。惹了祸的少年根本负不起责任,腿脚发软,上下扫了闻又夏一眼,转身逃跑。
巷子里突然又多了人,也许演出快结束了他们提前离开。
邱声鼻尖只有那股铁锈味,地面,树影依然婆娑,全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事。他看一会儿树的影子,抓着闻又夏的手指止不住地抖。
“先叫个车。”闻又夏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别怕。”
邱声一怔,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伤口,哆哆嗦嗦拿出手机。
他心里酸得要命,又后悔,又怨恨——后悔是他太冲动让闻又夏被波及,怨恨却无孔不入地回放各种狰狞面孔,闻皓谦的,白延辉的……
出租车后座,两种情绪交杂着缠住了邱声的喉咙,他偏过头,窗映出他的倒影。
何其灰败的一张脸,看不出半点活气。
他的胃又开始痛,而且比之前来得更凶猛。因为摔得太狠吗,或者仍旧是他的想象?邱声分不清,他无力面对只好用力按住那里,垂着头,眼睫一动,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坠在手背,感受不到温度,眨眼间只剩下冷。
“怎么办啊?”邱声喃喃地问。
“没事。”闻又夏的语气很轻松地抚慰他,“不影响弹琴。”
邱声本还强撑着不要崩溃,在听见这句时突然像失去一切:“我是只关心你能不能弹琴吗?!我……我最后不该刺激他的……”
他说不下去了,闻又夏坐在他右边,完好的那只手轻轻一点邱声的眼角。
泪填进他的指纹,邱声听见闻又夏低声说:“不是你的错,我本来想,以后不要让你再觉得后悔……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