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亚克力,中间垫黑色丝绒,水晶棺材般祭祀了一根断掉的琴弦。
A弦,铃铛,锋利的切口似乎还有血迹。
闻又夏一眼认出这是他送给邱声的,与此同时,顾杞的转述在耳畔炸开:“他说‘断了’,握着不放……手被划得流了血……但他没有知觉。”
闻又夏点了下那个盒子。
他垂下眼,不作声地拭去眼角湿润,调整呼吸节奏,仍差点被掐住喉咙差点窒息。
遗憾的人是绝不会再留着东西作纪念的,真正往前走的话,就不会想再有任何机会看见令自己难过的人事物。这个盒子表面光滑,有些许划痕,贝斯琴弦与铃铛经过那么长时间却没有生锈或者斑驳。
“我已经够后悔了。”
“但是我没放弃。”
闻又夏姗姗来迟地读懂了他的话外之意,顿时失去力气般跌坐。震荡引起一阵动静,他侧过脸,看邱声正闷头往被子里藏。
他没来由地想起他们住在小房间里玩闹的某个夜晚。
“歌重要还是我重要?”他问。
邱声毫不犹豫:“你。”
他现在的答案也是:你。
作者有话说:
呀,和好啦!(后天见~
第79章 “扒谱改编谎称原创。”
翌日,邱声睡了个自然醒。
可能因为太累,他一整夜都没睁过眼,朦胧地记得自己做了好几个梦,不连贯的场景切换像剪辑不流畅的旧电影。剧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刚醒时还残留吉光片羽,等他看清闻又夏坐在窗台前,立刻什么都忘了。
闻又夏在玩手机,听见他悉悉索索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动静,头也不抬,一根手指点了点床尾,那儿摆着干净衣服。
快到中午了,邱声肚子饿,也根本不别扭了直接把衣服换好:“吃什么?”
假期最后一天他们和好,关于安东的曲谱整理德差不多,这些意味着邱声还有完整的24小时跟闻又夏约会。他们不算明星,在东河街头吃点东西,坐在花台边聊天,哪怕兴致来了提着吉他在天桥卖唱也只是日常生活的一环。
别人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顶多看个热闹回头发贴说“我偶遇闻又夏跟邱声了”。
这么一想其实真不错,没有太多束缚。
闻又夏问他:“想吃什么?”
关于约会的美好蓝图暂且封印,邱声穿裤子的动作有点迟缓,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选项,披萨,烤鱼,麻辣火锅,寿喜烧……但这些都会无一例外地被闻又夏否决,他问的“想吃什么”其实是“你能吃什么”。
邱声最后说:“鸡汤。”
“真乖。”闻又夏哄小狗似的夸了他一句,“锅里炖着了。”
邱声“嘁”了一句,路过闻又夏时毫不留情地抬腿要踹人表达愤怒,然后被拽着脚踝拖过去,重心不稳地摔倒在他身上。
他以为闻又夏这闷骚要玩什么情趣,正抬手抱对方,脚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触感。
“袜子。”闻又夏说,给他把两边都套好。
一层棉袜一层毛线袜,外加地暖,恨不能把自己烘熟了。邱声对他的体贴无言以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半晌憋出一句:“……有这么想当爹吗?”
闻又夏拍了把邱声的后腰:“不要说不切实际的事。”
“什么啊!”邱声纳闷。
闻又夏递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邱声后知后觉,突然懂了,霎时脸通红,为了掩饰尴尬随手从书架抓起一个塑料小人朝闻又夏扔过去。闻又夏接住,捏在手里朝邱声挥了挥,邱声懒得再和他掰扯,去卫生间洗漱时将地板踩得震天响。
含着牙刷时邱声想:“喝碗鸡汤然后拉着他去我常光顾的书店,唱片店也行,淘点绝版黑胶,他不就喜欢这些吗……要不,去琴行?再买把琴……”
漱完口,邱声变了想法:“要不还是去新建的湿地公园吧,听说鸟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个季节有没有飞回来。”
把脸也收拾干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邱声脑袋空空,竟觉得这些都不如继续工作。
和某人谈恋爱的期待感不如和他一起写歌,邱声回忆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仿佛是躺在一张床上,一个握着吉他,另一个拨弦。
“我是真的年纪大了吗?连约会都没激情了……”邱声忍不住反思着,“不成,我还没到三十,肯定是闻又夏的问题!……但他身体素质没问题啊……”
没问题的闻又夏在外面喊:“喝汤。”
邱声抹了把脸:“来了!”
激情?
算了,暂且让位于柴米油盐也不是不可。
喝了汤,吃了点馒头之类方便消化的东西,闻又夏在旁边玩邱声的手机。他自觉没什么不能给闻又夏看的,放任他把感兴趣的APP都点了一遍。
“那个是连手表监测健康状况的。”邱声见他点开彩虹色的软件,笑了,“哦,这是我平时看八卦的地方,你——”
闻又夏点开,片刻默不作声举到了他面前。
看清最新的热门讨论标题时,邱声的笑容消失了。
熟悉的界面,彩虹小组配色在这时看上去变得荒诞。屏幕最顶端是一行大字标题,信息量让跟帖暴增,仅仅发出半小时已经翻了三页——
[爆料]白延辉以不正当方式提前接触“赤赤兰”乐队新专辑未发布音源并扒谱改编,谎称原创。
跟帖内容更让邱声无论如何想不到:
“我是鱼之盗独立音乐厂牌的主理人莫森,2017年12月5日,我司前签约乐队烂苹果吉他手白延辉找到‘赤赤兰’乐队的吉他手小秦,以‘教学交流’为名从小秦处骗取‘赤赤兰’新专辑主打歌乐谱,并在极短时间内扒谱改编成某歌手(此处打码无关人士)的新歌。好在新歌尚未发布,一位业内朋友告知白延辉的操作,我司及时采取行动,与该歌手的唱片公司及录音棚取得了联系,暂停‘新歌’的发行。对比两首歌之后,我司认为白延辉有可能存在非法获取音源并抄袭的行为,此举违反职业道德和原创精神,保留诉至法院的权利。以下为证据。”
白延辉和赤赤兰吉他手在走廊抽烟的监控录像,两首曲子的对比,也许为了保护音源做了模糊处理,除此之外还有鱼之盗委托专业人士出具的律师函。
评论区一下子炸了。
“?说清楚”
“不会吧不会吧8102年了不会还有人觉得律师函是证据吧”
“平时没见你组这么爱白延辉啊……”
“什么爱不爱的,抄袭诶,这个指控对一个音乐人太严重了,而且我不觉得莫森这些截图能说服我,除非有更明显的证据,MIDI对比,通话录音什么的才能算数吧。”
“虽说我组确实专注曝光劣迹乐手,但,#这是在干什么#”
“一起抽烟=以不当手段获取未发布音源?莫森这话,多少有点自以为是了……”
“说起来白延辉混了滚圈这么久,这是不是他的第一个黑料!”
“楼上浅薄了,他以前骚扰过乐队的贝斯手。”
“闻又夏?”
“不是闻夏是另一个,很早的时候。”
“有锤上锤”
“爱信不信”
……
尽管莫森后面也在楼里回复,贴出了一部分聊天记录信息极力证明白延辉做的事有迹可循,但基本没人支持他。还有些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细心”地顶贴鱼之盗的黑料,表示“退一万步说哪怕白延辉抄袭,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到后来重点完全偏离了,还出现许多滑稽的猜测。
比如,“我随便说说,会不会是太果找到莫森想让他带一波节奏,现在不小心玩脱了?毕竟胡一泽曾经是白延辉的好朋友,他害得Woken休团,太果没法赚钱一定很不爽。再说了,银山也是太果的啊,他们和白延辉的过节也不小,邱声公然跟他甩过脸色,闻又夏前几个月才打过他……”
这条扯到腥风血雨的闻又夏,自然再次吵了个天翻地覆。就这么一会会的工夫,帖子又翻了一页,但来回仍是车轱辘。
邱声粗略翻了一遍已经头皮发紧,僵硬的后颈被闻又夏揉了揉:“操,我不忍了。”
闻又夏很深地看了邱声一眼:“想好了?”
邱声挽起一截袖口:“既然白延辉这么不怂,那我可不得顺他的意思把事情闹大了给大家看一看么?”
闻又夏笑了笑。
“闻哥,你听好。”邱声扭过头严肃地补充,“我很记仇也很幼稚,今天既然有人开头,那我就先了结私人恩怨再把他的底裤扯了,你呢,什么打算?”
闻又夏站起身:“我帮你拿电脑。”
对白延辉的报复被点燃,也不过就一顿鸡汤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