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卿搂着依宁,随手接过玉佩,翻看过后笑道:“倒是有些年头的,绝非凡品俗物。”
依宁抽抽噎噎,指着躲在墙角的猫崽子道:“不是我弄掉的,是多多弄掉的。”
我一拧她小鼻子:“爸爸也没说你呀。”
依宁这才止住哭声,别别扭扭去摸猫崽子的毛。
我和刘国卿瞅着小人儿有意思,瞅了一会儿,刘国卿低下头把玩手中玉佩道:“这后面还有一道凹痕,应该是能掰成两半的。难不成是定情信物?”
“谁知道,”我说,“这是我阿玛给我的,一直是一整块,我试过,没掰开。不过这是两条龙,一般定情玉佩不都是一半龙一半凤的么,哪有两条龙的?”
刘国卿荤笑道:“你看这两条龙尾,还缠在一起呢,莫不是一条公的一条母的?”
我无语道:“龙凤呈祥!你这样说,把凤凰搁哪了?”
“诶,”他摇头晃脑,“雄称凤,雌称凰,统称凤凰。谁规定龙不能是一雄一雌的?”
这些歪理我说不过他,伸手要讨回来,却见他手欠,试探着掰了下。
正要劝他别白费力气,那道凹痕较浅,玉的质地又极硬,他力气不及我,我都掰不开,何况他了。
谁知还未来得及张口,只见那块完整的玉佩在他手里变成了大小一致的两块,开口圆润,根本就不像是掰开的。
刘国卿也傻眼了,左手一半右手一半,最后对上我的目光,吭哧瘪肚道:“我、我就这么轻轻地一下”
老子当然知道他是轻轻地一下,难不成还是两下?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道无妨。
刘国卿十分尴尬,拿着两半的玉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我调笑道:“玉认人,这块显然和你有缘,要么你我一家一半?”
联系到之前的定情一说,他的脸腾地涨红了,急忙把两块残玉塞进我手里,口中不停地道着歉。
我状似豁达地接过,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原来我也试过,没掰开,这本来就应该是两半的不是?”
“可是,这是令尊给你的却被我弄坏了”
我头疼道:“别娘们儿唧唧的!告你没事儿就没事儿!”觉得口气有些冲,手上把两块玉合在一起,又道,“你看,这样不就好了嘛,破镜重圆。”
他闭上嘴,沉默半晌,又说道:“对不起。”
我挥挥手:“没事。”
其实心里也有些气闷的,却不是因为玉佩被他掰开了,而是因为他果断的拒绝了一家一半。
但本来就是玩笑性质的,他拒绝才是正常的走向。
可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妈的,老子怎么也娘们儿唧唧的了!
如此过了年,刘国卿话也少了,到了初三,一大早起来便走了。我还想留一留他,他却打定主意要走,我也没辙,只能关照他初五过来吃饺子,他却含糊其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刘国卿走后,用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我魂不守舍的。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必须得打起精神来。
依宁入学的事已经差不多,现在要紧的是送依航去戒烟医院的事。年前我跟他透露过一点消息,他没说话,但显然是很不乐意的,整个年过得都闷闷不乐,见到他自个儿的大儿子了也不舒坦。
可我打定主意了,这是为他好。吸鸦片有快感,会让他感到快乐。可是他会死的。
吸毒的人最终是要死的,不在于他不可戒掉,而是他过早的消耗了他的快乐。
命运很奇特,凡事皆有定数。一生只有这么多的快乐、痛苦、悲伤、幸运,消耗完了就没有了,所以要省着用,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我是这么信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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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家里的人都要听我的,那么唯一一个不用听我的,我还得敬着的人,在初五破五这一天来了。
大姐嫁到南城那头有廿余年了。往日我们来往并不多,尤其是近些年,过节也就是差人去送点年货,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不见了。
她嫁的是个商人,做的是进出口,再精确点是做些轻工业产品的生意。要说仕农工商,商排最末,大姐本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如今却成了商人太太,打牌时受着那些个官太太的压制,心理落差自然是大得很。她又自恃身份,如今她家里的许多事宜,都是由这位女主人做主,而姐夫也惯着她,顺着她,很容忍她的脾气。
这门亲事是阿玛亲自敲定的,想来她恨极了阿玛。即便阿玛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是硬挤出两滴眼泪儿,甚至守灵的那些天,她还睡过去了。
但要我看,大姐嫁的这位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对自个儿太太好得不得了,在外也不沾花惹草,被骂成妻管严也不恼,这是在东北一群脾气火爆的汉子中极难得的。虽然是商人,但商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大姐穿金戴银,和富家太太比着买珠宝首饰,还不是这个商人给她的。
但不管咋说,她是我们的大姐,我们要敬着她。
大姐带了两个丫头伺候,带了些应季的瓜果、芝麻糖,来了坐沙发主位上,说话不冷不热的,待奉了茶,便问依航在哪?
原本让依航住过来是为了就近看着他戒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规矩,便没通知大姐。现下她点名说了,知道了依航在我这,不知道她是认定了依航会在过年时节搁我家赖到正月十五,还是说她老早便知道了我把依航接过来有个把月了。这倒有些棘手。
不过看她的态度,应该是前者吧。
太太赔笑道:“小叔现在午睡没起呢,大姐您也别急,晚上就能见着了不是?今天便在这儿住下吧。”
大姐用眼角瞥她一眼,道:“我自是要在这儿住些日子的。”说着摆尽了主人的架势,吩咐柳叔找人给她收拾房间,一定要朝东朝南的。
太太脸色不是太好看,变了变,末了又笑道,“小妹和她交的朋友去了保安电影院,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咋还有电影放?她不知道您今儿来,不过年前从欧洲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了礼物,是个是新出的粉饼,还是个洋牌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念,小妹却说很好用。我这就让人取下来。”
大姐慢条斯理地啜口茶,微含了一会儿方咽下。我一直坐旁边不说话,眼睛看着她手指头上套着的六枚不同颜色的钻戒,一动就闪出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