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爸的饭局安排在周六晚上。
夜晚天空漆黑无边,星辰虽然闪烁光芒,却在地面建筑物闪亮的明灯前黯然失色。
西隐隐于山间,没于丛丛幽林中,是处僻静的好去处。
包厢内灯火通明,一干人才结束用餐。今夜的东道主,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主人座,他翘着二郎腿,两指夹着一根香烟,圆桌上摆着水晶烟灰缸,他懒得抬手,懒洋洋地点了点香烟,银灰烟花落在精致的地毯上。地毯花纹繁复,上面花鸟图案栩栩如生,是西隐的主人花了大价钱买的,在这时候,零星烟灰散落在地,那些美丽的花纹更像是这些烟灰的配角。
中年男人姓邬,和顾爸是生意上来往的合作伙伴。他靠在椅背上,惬意地吐了口眼圈,同其他人聊起了家里事。提到他的女儿,邬敬轩满是自豪神色。
“今年我女儿大学毕业咯,接下来我就等着她找个好老公,再给我生两个外孙玩儿,嘿,我和她妈这辈子就算够了。当父母的嘛,我们这代人这么辛苦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孩子以后安稳么?”
邬敬轩喝了口绿茶醒酒,一双小眼睛瞄了一圈周围的人。
有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姓梅,国字脸,在邬敬轩开口以后,冷笑一声,说:“哼,为了孩子?那也得孩子自己争气才好。”
梅总酸溜溜地望了顾爸一眼,和坐在顾爸身边的顾遇,想到自己自己的儿子,沉沉叹气,说:“唉……还是养女儿好啊……女儿贴心呐。”
今晚顾遇一直陪着顾爸应酬,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梅总提到女儿,心里生了好奇。他知道梅总有个儿子,妻子早逝,未曾听闻他什么时候添了个女儿。
他疑惑间,邬敬轩在那边嚷起来:“哦哟,老梅,你这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和嫂夫人生了女儿?”
梅总摇了摇头,“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和前夫的女儿。”
提到继女,梅总笑开了花,“她见了我,也是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甜得很。”
邬敬轩说:“哎,那这女儿就算再好,她……”他话说了一半,不敢再说下去,但心里不以为然,想道:她捡了个有钱的便宜老爸,可不得一口一口地敬着,哄高兴了你,她还能得不少好处呢!这样想着,邬敬轩认定了梅总的继女已经从梅总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那又怎么?”梅总清楚邬敬轩想说什么,满不在乎地说,“她是我老婆的女儿,不就是我的女儿?我可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的。”
梅总冷笑一声,道:“亲生不亲生,有什么要紧?那个小兔崽子倒是亲生的,老子为了他花费多少心血呢?结果倒好,他拿老子当仇人看!嚷嚷着要复仇什么的。”
梅总想到不省心的儿子,恨恨骂道:“他妈的——!!”
他骂骂咧咧,瞥到顾遇,想到他一直在顾爸身边照顾着,脑海中浮现出儿子那张阴柔怨恨的脸,一阵怒火攻心,忙闭上眼,强压下心中的火气。
“哼,是女儿又怎么样呢?”这回开口的是一个圆脸中年男子,姓方。梅总提到家里继女的懂事,惹来他的艳羡。
他皱眉道:“什么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都是鬼扯!就我们家那个,我看是她生下来就是讨债的!”
方总身旁坐了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与顾遇年纪相仿,是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子。据说他是方总的儿子,可是他却姓宁。他听着方总的抱怨,眉头微蹙,不过很快恢复了笑脸。他递了杯茶过去,笑道:“父亲,您消消气,妹妹年纪还小,是还有些不懂事。不过她现在很努力地学习公司上的事……”
方总重重拍了下桌子,打断了儿子的话,“努力?她那点心眼我还不知道么?她到公司也不过是为了……”方总忽然想起还有其他人在,不欲旁人看了自家的笑话,只好生生止住话头,改而阴阳怪气道,“得了吧,她少败点家我就谢天谢地了,还能指望她有什么出息?”
方总的儿子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最终合上了嘴。
这些人一通抱怨,倒显得邬敬轩和顾爸格格不入。邬敬轩的女儿听话乖顺,性格很是叫邬敬轩满意。顾遇从小到大成绩优秀,很少叫顾爸操心。顾爸坐在一旁,看着顾遇恭敬地往摆在他面前的玻璃杯中倒茶,和蔼地笑道:“孩子嘛,你们的孩子现在年纪又不大,慢慢讲道理就是了。”
梅总重重哼了一声,羡慕地说:“老顾,你当然能这么说,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儿子似的,能干,懂事,还孝顺!”
受了夸奖,顾遇也没有什么倨傲之类的神色,依旧恭敬如常。顾爸爽朗大笑,面有得色,不过嘴上还是谦虚道:“他也就那样,你别夸他,夸得他到时候骄傲自大,目中无人,那可就不好了。”
梅总看出顾爸得意,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抿着杯中茶,不再言语。
他们说话间,邬敬轩留心记着各家的情况。听得差不过,他笑着说:“孩子么,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的多了去了,我们年轻的时候,父母不也担心的很么?我当年刚做生意那会儿,我爸妈也天天担心我,觉得我会流落到大街上做流浪汉呢!”
他说着玩笑话,其他几人想起年轻时候的轻狂,哄堂大笑。
“不过嘛,”邬敬轩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等这帮孩子成了家,当了父母,自然就懂得家长的良苦用心,自然就也会懂事滴~”
他看了看方总的儿子,又看了看顾遇,想到方家的那些事,他在心里划去了方家,和蔼可亲地笑着对顾遇说:“小顾今年几岁了?有没有定下来的女朋友?”
顾遇正要开口,顾爸替他答道:“现在没有。”
顾爸说:“他今年也叁十了,我想着……也是时候了,这年纪大了,一直不定下来,也不像话是不是?”
邬敬轩笑道:“年纪大?这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没听过一句话?”他见众人好奇地望着他,心里得意,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道,“这男人到了四十岁,他也是一枝花呀~!”
他言语轻浮,几个中年男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皆大笑起来。方总喝着茶,欣然点着头。梅总面带笑意,抚过白发,感慨道:“年纪大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能同那些年轻人比。”
他们说话时,方总的儿子和顾遇都是得体的微笑着,但方总的儿子眼底未见有笑意,顾遇正襟危坐,愈感倦怠。
不知道简安听到他们这么说会是什么反应?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过他也很惊讶,自己竟然会在这时候想到简安。
其实想想简爸提过的事,再看顾爸的态度,邬敬轩接下来会说什么,顾遇已经能够猜到个大概。
果不其然,邬敬轩说道:“小顾最近忙不忙?要不和你妹妹认识认识?”
邬敬轩话音刚落,方总在那边道:“小顾有空的话,要不和我们家不成器的那个见见?”
方总的儿子听了,镜片后目光微动,靠近方总,小声说:“妹妹不会喜欢的。”
方总当即不悦,喝道:“终身大事父母之命,要她喜欢做什么!”
方总儿子面色一僵,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方总,只好暂时歇了劝说的念头。
另一边,梅总笑道:“我这边,要不也让小顾见见?仁仁忙着工作,都没时间认识什么男孩,她妈愁得不得了,我既然要当人家父亲,自然也得为老婆分忧,是不是?”
这一下就有叁家递来橄榄枝,顾爸大感满意,不等顾遇开口,笑道:“他自然是有时间的。”
顾遇一顿,桌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成拳。
从方才起,什么话都是顾爸抢在顾遇前头,好像他根本不必开口,所有的事都已经为他安排好。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自从顾爸和顾妈离婚,顾爸忙于工作,很少直接参与到顾遇的生活里。然而顾遇很清楚,虽然顾爸不在简家生活,可他的头顶时时悬着顾爸的影子。
那影子放下了数条无形的线,系在他的指尖,当他快要忘却它们的存在,总会突然地绷紧,提醒他,他姓顾。
但他还是选择开口。
他笑着说:“各位叔叔邀请,原不该拒绝,但是最近公司接了大项目,很影响以后的发展,因此可能没什么时间。”
顾遇的拒绝,其他人还没怎么样,顾爸先沉了脸。邬敬轩看出顾爸不快,打起哈哈,“哈哈,男人嘛,当然是以事业要紧,这见面嘛,以后有的是时间,顾总,您说是不是?”
当着众人的面,顾爸不好发作,于是重新笑了起来,说:“是,还是工作要紧,忙过这一阵,他一定会有空。”
顾遇装作老实的样子,心里在后面添了两个字:才怪。
顾遇婉拒后,饭局中的老男人们又聊起了其他的事。这几位出去都是翻云覆雨的人物,不过熟人凑在一起,除了生意,也聊了许多家里长短,顾遇耐着性子,陪着顾爸。等到他们聊了尽兴,终于一个个起身告辞。
其他几个人起身时,顾爸抬手揉着额头,似乎是身体不适,说是要再留一会儿。其他人便寒暄告辞,顾爸令顾遇去送一送他们。顾遇依言行事,送了他们到电梯门口,含笑同他们一个个告别。最后送走的是方总和他的儿子。方总离去时和顾遇握了手,上下打量了顾遇,目光中不乏欣赏。他们同顾遇道别,走进电梯。电梯的门缓缓合上,方总儿子站在方总的身后,穿过方总的背影,望着顾遇,眼眸深邃,其中隐藏某种敌意。
顾遇不是没有感觉到,不过他不想,也不关心这种敌意的原因是什么。
送走客人,顾遇那张巴掌大的脸浮现倦意。但他没有休息,径直回了包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写油腻老男人的饭局我被油腻到了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这么详细写油腻老男人的对话!!!油腻男都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邬有容:怎么我就是被推销的命吗?!
我:那是你爹的事不是我的事啦么么哒
邬有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