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罕德拉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就算他将死亡形容得再无害再美好,但是雄崽们尚且稚嫩的心灵已经能越过他们的形容,直观地感受到那股悲伤。
“以后这样的场景会越来越少的。”他喃喃道。
虫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年轻的雄虫在战争中死去了。
为了隐藏雄虫的秘密,这次上战场的雄虫大部分都是刚从军校指挥系,毕业不久的年轻雄虫。
他们大多数才二十多岁,按照雄虫一生的轨迹来看,他们本应该还有七十多年的寿命。
年轻雄虫战死的消息一经传出,像是用无数细小的刀片从雌虫们的喉间一路剐蹭下去,留下细细密密掺杂着血肉的伤口,这种痛苦不断地煎熬着翻滚,纠缠着所有雌虫。
那是他们刻在基因里要保护的存在,那是破壳宴上他们跪地宣誓要守护的存在,那般的珍贵和稀少,如今他就这样战死在了战场上,让他们如何能接受,如何能不意难平!
兽鸣声长久地响彻在天地间,雌虫们眼里充斥着血红的仇恨,血管里喷涌的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这条命,他们要兽族,帕尔冥族他们成千上百倍地赔上!
虫族内部的雌虫都如此了,更别说那些在战场上直面这一幕的雌虫了。
帕尔冥族一族智商奇高,向来喜欢在战场上折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次在弧纤星域双方交战了数天。
激烈的交战下,帕尔冥族一支星舰团突然发疯式地冲向虫族舰地,以自杀式的爆炸点燃了漆黑的宇宙。在那耀眼到极致的光焰遮挡下,数道悄无声息速度极快的光点,绕过了前面密密麻麻的雌虫军舰,精准地向雄虫所在的指挥军舰落去。
帕尔冥族星舰团爆炸的那刻,雄虫就察觉到了不对,反应十分迅速地开启了短距离迁跃,同一时间将军舰的防御能量开到最高,并且第一时间做出了狙击光点的反击。
那些光点速度太快,多重捕捉追踪系统都无法准确地捕捉到它的身影。
一层又一层的精神网快速铺开,雌虫们根据雄虫精神网上反射出的位置展开狙击。
这种被称为CH134的光点,是帕尔冥族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耗资极大才做出来的,仅有百个。它们威力大,速度极快极隐蔽,并且还有短距离迁跃能力,能躲过星际现有的所有追踪系统。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雄虫做出的一系列反应和反击,让屏息注视着这一幕的帕尔冥族和兽族惊讶到极点。
还好,CH134的速度太快,使得雄虫展开的一系列反击都显得过于仓促,一个光点幸运地落在了雄虫的军舰上,整座庞大的军舰瞬间炸毁。
疯狂向这边迁跃过来试图用舰身去阻挡的星舰终究是慢了一步,指挥舰在他们身后炸开,属于星舰的残骸漂浮在宇宙中,透过虚拟视频清晰地映入他们的眼里。
无数雌虫打开舱门疯狂的涌出。
宇宙中漂浮着的除了星舰的残骸,还有数头巨大的虫尸。
在星舰爆炸的那一刻,星舰上的军雌们反应十分快地化为虫兽,并将雄虫藏在身底。
军雌们甚至来不及哀伤战友的死去,就快速上前从它们怀里抢救雄虫。
无法用任何语言任何情绪来形容权霏当时的感受,当她强行掰开巨大的虫尸看见藏在虫尸怀里,已经毫无生息的雄虫尸体时,刹那间的剧痛从心身传来,一时让她觉得自己遭到了此生最惨烈的攻击。
曾经的她不明白也无法想象,历史上数百年前被抢夺的雄虫死亡时,虫族的疯狂和愤怒,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
那是深植自血液里,灵魂里,基因里的悲痛与不可能拥有理智的暴怒,没有任何雌虫能逃脱,没有任何雌虫愿意逃脱!
她的身形陡然拔高,血红的竖瞳森然地盯着对面,遮天蔽日的骨翅横展,锋利的骨尾在宇宙中划过道道利风。
高等虫兽十分巨大且恐怖,如果说虫兽是深渊里出来的怪物,那高等虫兽就是深渊本身。
我曾向上帝询问,这样恐怖的存在怎么还能拥有智慧,他们会毁掉星际的!
他们是一切战场上的主宰!
炮火无法击破它们的甲片!
战舰跟不上它们的速度!
死亡无法阻止它们前进!
它们翱翔在宇宙中,穿梭在炮火中,前仆后继不畏死亡!
它们为战争而生,为杀戮而成长!
所有智慧生物理应为他们的存在感到胆寒!
它们才是被历史书写的真正的死神!
除非冒着被整个星际攻打的危险使用被列为禁用的毁灭性科技,否则任何武器任何高科技能量炮,都无法短时间内将主动虫化的高等虫兽杀死!
星际的星民没有见过押送高等虫兽的军舰有多大,它足足比星际中最大的军舰还要大上数倍。
每年虫族为押送虫兽到星兽域花费了巨资,幸运的是凡是不是主动虫化的高等虫兽,它们的体型比主动虫化时小了数倍,就算是这样虫族每年花在虫兽上的钱财也并不少于整个军部的花销。
星球之上,宇宙之中,密密麻麻比军舰还要大数倍的虫兽,伴随着虫族的军舰与炮火铺天盖地的向你涌来时。
这一刻,除了快速通过迁跃点离开,你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逃生的机会。
帕尔冥族出这一昏招的主要目地,就是他们想要得到雄虫的尸体用于研究,活的保护得这么紧,连上战场了也处在最后方,那么死的总不能还护得这么紧了吧?
战场之上一具死了的没什么作用的尸体,就算是虫族也没有必要豁出太多代价去保护吧!
而他们帕尔冥族则无论豁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将这具尸体留下。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们用他们数年的积累,整死了一个雄虫,却没想到战场上所有的雌虫竟然全部都发疯了,没想到那些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虫化过的,身居高位的高等雌虫纷纷虫化。
那体型比他们军舰还要大上个四五倍,当场给帕尔冥族吓傻,用出此生最大的速度启动迁跃点试图逃跑。
军舰晃动了数下正要迁跃时,迁跃通道直接被摧毁!
军舰里的帕尔冥族和兽族惊骇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要知道破坏迁跃点是很难的,是一个极其赌运气的操作。
难得好运一次的虫族,害怕他们再次逃离,发了疯地撞击着他们向一旁的陨石风暴地带去,不顾一切地要将他们的命留下。
……………………
黑色长袍,面容清俊的青年坐在教堂里祈祷。
“你这样每天祈祷,上帝真的能听到吗?”
青年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一个穿着花衬衫吊儿郎当的男子。
可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的心忽然就宁静了下去。
“上帝听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静心而已。”清俊的黑袍青年静静地看着他,阳光从斜边照射下来,将他侧脸上的伤疤映得十分清晰,仔细一看能模糊看见那伤疤下像是有着墨绿色的纹路。
吊儿郎当的青年随意地坐在阶梯上,仰头看着权柃,“虫族死了一位雄虫,在战场上,一位非常年轻的雄虫,听说好像才二十五岁。”
权柃垂下眼帘,墨绿色的发色从侧边落下,遮住了他的神情,“哦,我知道了。”
秦昉从地上站起来拨开他的发丝凑近了看他表情,“我看看哭没哭,听说你们虫族雌虫是接受不了雄虫的死亡的,我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这双眼眸出奇的黑,黑得纯粹,黑得深彻,几乎能将任何光芒都淹没在里面。
他的面容清隽俊美,身姿修长,手指骨节分明。眼眸黑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透着几分冷峻。
“你在生气。”秦昉道,“你在愤怒。”
“你厌恶自己身为雌虫的身份,却在听到雄虫死亡的这刻在发自灵魂地愤怒。”
“权柃。”秦昉直起身收敛了吊儿郎当的面容,认真道,“回虫族去吧!回去看一看,我有预感,你不该厌恶虫族的,这一次回去你或许能找到答案。”
权柃对上他的视线,良久,突地侧过脸去,恶狠狠地扬起一抹扭曲的笑容,死咬着牙表情极度阴鸷可怖。
可秦昉还是瞧见了他埋藏在表情下的,那颗正在极度挣扎的心。
“我陪你一起回去。”秦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扬起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他们若是欺负你的话,我就打他们。”
权柃斜斜地瞥着他的小身板,漆黑的眼里透露出那么一丝丝嫌弃,“战争时期的虫族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嘿呀,也不看看我是谁。”秦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们人类号称星际和平大使,跟任何种族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虫族也不例外。”
“呵!”权柃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
维安在首都星呆了半个多月,这就苦了每天守在大门口等待着维安回来的权固。
他不知道维安去那里了,神智模糊又混沌的他只知道,他找不到那个软软的,亮亮的雄崽了。
蹲坐在大门口的权固喉咙里发出低声暴躁的嘶吼。
夜晚,察觉到房里有其他气息的权均瞬间从沉睡状态苏醒,只在瞬间身体就处在最佳备战状态的他眼神锐利地射向前方的身影。
屋里的灯随着权均的清醒打开,光线落到那道身影上的时候,饶是权均都忍不住无语了下,他重新倒在床上,“你跑我屋里来干嘛?”
权固理所应当地没理解他说的话,他见权均又倒下去睡了,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领就将他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