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白头发的老头沉着一张脸撒开王小石的手,语气已经很是不悦,“先把人放平,衣服撕开。大半夜的,真是要了命了。”
王小石也不理会这老头碎碎念,他不仅在心里暗自庆幸,庆幸他在离宫之前带走了御医。他就知道白愁飞一定会受伤,但是却没想到他能伤成这个样子!他不禁有些好奇,白愁飞的那个朋友到底有多重要,竟然能让他如此的和许易安去算那笔账。
王小石大气也不敢喘的看着老御医对白愁飞一顿查看,随后便又从衣襟里取出几粒丹药给白愁飞服下,紧接着又取来一排针给白愁飞各大要穴扎下。如此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对方停下手来,王小石这才一脸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最终宣判。
“你为他止血及时,胸口致命之伤也偏了半寸,人不会死,只是他内伤外伤都很严重,又失血过多,恐怕要躺几个月才能醒过来了。”
闻言,王小石如蒙大赦,身上的阴郁之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感激涕零地看着老御医,嘴里连连说,“多谢老先生,方才晚辈多有得罪,还请老先生多多见谅。”
那老御医横了王小石一眼,提着药箱就往金风细雨楼里走,今晚上把他这把老骨头折腾的够呛,他要告假休息一段时间,而且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过眼下首要的还是要先睡一觉。
天色渐明,吃面是指定吃不了的。折腾一夜,楼里的兄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楼里,这一晚上,他们为当下各路的官兵也已是疲惫不堪。
王小石将人小心翼翼地移到室内,然后又倍加小心的给人将身上破烂血污的衣服给换下。
正当王小石要收拾这那堆衣物出去扔掉时,却有个东西突然从布料里落了出来,那东西叮咚一声咂在地上,有些凹凸不平。王小石微微一愣,捡起来一看那竟是一枚几近折断的铜钱。
这铜钱,不是他从那玩关扑的人手里买来的吗?这种铜钱被做了标记,因为常被人盘玩,表面都十分光滑。可这钱,不是在北方的时候已经花掉了吗?难道这是剩下的?
猛然间,王小石却突然想起了那日关扑老板“一线生机”的卦面。
王小石心中一阵后怕,拿着铜钱的手都微微发颤,他不禁将那枚早已变了形的铜钱拿近细看。果见那铜钱弯折的地方,仍另有一道深刻的刻痕,那刻痕自内向外逐渐变深,到了边缘,已是将铜钱割穿。
王小石看着那须臾缝隙之间凝固的血迹,整个人仿佛刚从冷水里被打捞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里仍是挥之不去的后怕。
“小石头,大白菜的药熬好了。”
王小石猛地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他匆匆将那已坏掉了的铜钱收入怀中,这才慌忙地去开门。
——————待续。
下章就是大结局啦。
第33章 终
大结局哈,大结局是真的很放松很清甜,自我感觉还是很符合石愁人设结局的哈哈哈哈(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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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白愁飞可算是元气大伤,尚且没变成个废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王小石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此后更是将养了三个多月,方才能够运气动武,因此等他基本恢复时,已经是夏秋交接之际了。
中秋团圆夜之后,王小石便来向苏梦枕辞行了,说是要带白愁飞回白须园好好养伤,等他全好了再回来。
然而楼里的人都知道,白愁飞此时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这么说,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要离开京城而已。但是苏梦枕也找不到理由不允许,毕竟白愁飞还没有醒的时候,这家伙就直接把话挑明了,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留在京城,而是想带着白愁飞去逍遥江湖。
苏梦枕了然他和白愁飞之间的情义时,心里其实有些五味杂陈。他想不清楚为什么王小石会心系白愁飞,前世今生那一套他是不信的,若要真的深究,大概只能说感情这事没有定数,世界上的良善之辈未必都会喜欢正人君子,当然,这意思并不是说白愁飞不是正人君子,但要说他是,似乎也有些不太准确。
总之,苏梦枕对他的二弟三弟之间的感情发展,想不透也插不了手,不过这二人的性格虽然看起来天差地别,但他又并不觉得违和,反而出奇的和谐。
既然王小石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再留,似乎就不尽人情了。但好在王小石和白愁飞也没有提要脱离楼里的话,主要是白愁飞没有提,这也算是三人情义仍存的依据。
他们离开那天,相送的人只有苏梦枕杨无邪温柔三人,五个人在城门口的一处野摊子喝了几口酒,算是一场送别宴。
苏梦枕看着白愁飞,想起他们之间虽然未真的决裂,但细算起来,隔阂肯定还是会有的。而且苏梦枕清楚,这个隔阂在他和白愁飞之间,永远都不会消散,他不禁有些感慨,“真的决定要走?”
“真的。”
“也真的放得下这京城里的功名荣华?”
“放不下,也没打算放下。”白愁飞答得坦荡,一如当初那样,“只是小石头总和我说要去江湖上长长见识,而我也的确需要好好养养伤。”他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我肯定还会回来的,到那时,这江湖第一人就该彻底的换人了。”
苏梦枕淡然一笑,江湖第一人是谁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他们还能够相安无事的活着这已是他极大的幸运,毕竟按照他的猜测,他们最后至少都要拼个你死我活才会罢休。
温柔更是不舍,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掉出来了。起初听说他们要走,她还想着和他们一起去浪迹江湖,三个人一起来京城,如今就三个人一起走。可后来转念一想,便了然如今早不同当时了,今后这江湖,怕是只适合他们两个一起走了。
“小石头,大白菜,你们可别一走就不回来,我会想你们的。”
“放心吧,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们肯定会回来的。”王小石看着温柔,心里其实也很感慨,只希望如今她和自己没了什么关系能够平安此生。
几人道了别,二人牵着马走出人来人往的城门。
王小石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们曾经几次走出这道门,可最后都迫不得已的又走回去,可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走出了京城,而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自己说了算。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看什么呢?舍不得?”
王小石摇了摇头,“我们这次离开,是真的可以放心的离开吗?”他仍旧觉得不真实,旧时的这座城池,困死了苏梦枕,困死了白愁飞,也困死了他的心。如今他们站在城外,一瞬间倒让王小石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有人等在城外喊他们回去,害怕他们身后还有穷追不舍的通缉,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空梦。
白愁飞轻轻地看了那城门一眼,眼神却很是淡然,他翻身上了马,“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走了。”说罢便一挥马鞭,策马疾驰而去。
王小石一呆,连忙也骑上马去追,“二哥等等我!”
二人走走停停,这日路过一家茶水摊,便下马去买了碗茶,顺便再吃了一碗面。
那茶水摊的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旁带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很有精神,自他们坐进铺子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王小石一边喝茶一边抬眼去看那小姑娘,发现小姑娘看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他身旁的那个“他”,他的二哥!王小石顺着那小姑娘的眼神也细细地去看白愁飞,这人长得的确很引人注目,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白愁飞咽下一口面条,抬眼质疑地看向王小石,“怎么?你也是个小姑娘?”
“哦,那别人就看得,我就看不得,凭什么?”王小石略有不满,一本正经地反问到。
白愁飞一怔,他无可奈何的哼笑了两声,“行啊,你要看就看吧,面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王小石手一推,径直就把面碗推到了白愁飞的面前,随后他手一搭,干脆拿手掌撑着下巴堂而皇之地看起来。
白愁飞微微吸了一口气,也懒得理他。这人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脑子好像就不太灵光了,等日后见了天衣,他还得问一问,当初在北方那一个月,他制作解药时是不是拿王小石试药给人脑子药坏了。
白愁飞一边想一边大口的吃面,不吃就不吃,饿的又不是我。
两人一个埋着头吃面,一个撑着手看人。等到人吃饱喝足,王小石也看得心满意足了。他不禁有些得意地又去看那小姑娘,可那小姑娘却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白愁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叫她出来和你比拼一下?”
王小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用不用。”他见白愁飞吃完了,顿时一呆,这才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可却又不好意思再叫一碗。
而正当两人结账要走时,却见摊子外又走进来四五个人,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杀伐果断的江湖人士,为首的那一个人神色极其不悦,进来之后也不点菜,而是粗着声音说到,“蔡京那个狗贼,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行,竟然还只是贬官,朝中还有那么多的人为他说情,简直就是荒唐。”
王白二人面面相觑,当即又将刚刚离开凳子的身体坐了回去。白愁飞看了他一眼,手一抬便又说,“老板,这里再煮一碗面。”
“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官家就这么放过了那个狗贼,真是枉费白愁飞和王小石当初拼命寻找罪证的一片苦心!那狗贼贬官之后,身边竟然还带着一大群护卫,说不定再过两年,又会和从前一样,找个借口又给他调任回京。这和没有处置有什么区别!那他们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另外一人也是十分不满地抱怨到。
“绝对不能再让他回到京城兴风作浪了!蔡京要去黔州,势必途径此地,我们就在这里候着,倒是替天下百姓除了这个祸患!”
王小石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抬眼去看白愁飞,果见那人脸上挂着浅笑正看着他。
事实就如那几人说的那样,过了不足七日,蔡京等人便真的到了这个地方。这人如今被贬,明面上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但是看他所乘的马车,精致程度却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出了随行运送物件的十多个人,蔡京的马车旁边还有二十个一看就知道武功不俗的侍卫。
“他这被贬上任,倒比别人升迁上任的派头还要大。”
白愁飞看了他一眼,随后似笑非笑的说,“想必他也清楚此去黔州已经买不到一副好棺材了吧。”
二人也没有多犹豫,各自判断了一下对方的武功高低便直接杀了过去,而和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当日茶水摊上愤愤不平的那几人。那几人期初还很吃惊,但在看清他们目的一致时,当即便更加欣喜,许是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和他们一样心怀大义便很是欣慰吧。
那二十个高手虽然要比一般人难对付些,但却并非是他们的对手,白愁飞几乎是三招一个侍卫,但他不如王小石那般会和贴身上来的人多做纠缠,他心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蔡京。
白愁飞双手交叉反力一拉,当即便解决了蔡京马车前拦着的那个护卫,随后他手中短刺一挥,就将马车前的帘子当即割断。马车内的蔡京见到他,眼中不免闪过一丝讶异。
“相爷,看来这场赌局,是我赌赢了。”
蔡京不由得从容一笑,脸上神色如常,他看着白愁飞突然说到,“我知道为什么噬心丹没有把你变成一个疯子了,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疯子。”
“以前有个人临死时也这么说,他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猜猜他是谁?”
蔡京没有答话,只冷着脸说,“白愁飞,你不会以为杀了我,你这样的一个人就真的能站在这江湖之巅吧?”
白愁飞不置可否,也懒得和他多说废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小石,发现其他的人早就被王小石解决完了,此时那人正站着不远处等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王小石看他的眼神带着股莫名其妙的期待,白愁飞轻笑一声,他连头也懒得再回了,便手起刀落准确无误地断了蔡京的脖子。
等他下了马车,那些一起来刺杀蔡京的人当即便热情地走了上来,为首一人抱拳朗声说到,“原来你就是白愁飞白英雄,那这位一定就是王小石王英雄了!闻名不如见面,你们的确担得起英雄二字!”
白愁飞轻轻一笑,拱了拱手算是回应,一旁的王小石却很是自然地接了话,“各位过奖了,不过也是图个声名,算不上真英雄。”
“无论为名为利,终归是靠你们除了这奸臣,这是人尽皆知的,二位也不必自谦。”
几人又畅谈了片刻,最后在茶水摊外分道。王小石和白愁飞骑着马站在路口,他想了想,又看向白愁飞,“二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白愁飞瞥了他一眼,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王英雄,要做英雄就做到底吧,金人南下,中原压力这么大,去蒙古看看如何?”
王小石不由得笑了笑,看来自己心里想什么,他的二哥也能一看就知道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两匹骏马奋起马蹄,刹那间便在道路上卷起了半人高的烟尘。
岔路口巨大的古树之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半合着眼,他浅笑悠然的拨弄着怀里的三弦,嘴里抑扬顿挫地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