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门前锣鼓喧天,宾客盈门。
这无疑是三年多来长安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吴王李伏威和杜氏联姻,皇帝亲自赐婚,就算两家想要低调完婚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吴王也不会答应。
吴王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即便是京城豪族也要甘拜下风,出嫁之日,陪送的队伍就延绵数里,前面的都已经到达了杜府,后面的才刚刚从吴王府中离开。
吴王的牌面是如此豪奢,令京城中的人们都是惊异不已。
说起来杜伏威此举有些不合时宜,皇帝正在提倡节俭,天下也刚刚平定下来,各地残破,你嫁个女儿就弄的如此奢靡,实在说不过去。
马周以及杜伏威的家人都劝过他,可最终杜伏威还是没管这些,他就是要长安中的人们知道他吴王豪富,谁也不能瞧不起他。
作为当初有数的诸侯,一旦任性起来,那是八头牛都不带能拉回来的,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是在嫁女儿,不是招赘婿上门,没让女婿和女儿在他搬出来的府邸中完婚。
就算如此,杜氏也是如坐针毡,杜氏兄弟两人都在心里嘀咕,不会喜事变成丧事吧?
来观礼的人很多,大多都和两家没什么关联,甚至有的人根本未曾接到喜帖就上了门,朝中重臣就算不来也都送上了贺礼。
明显是吴王请了皇帝来参加婚礼的消息传了出去。
朝中的官员们自觉有资格登门的都来了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纷纷登门来贺。
见了吴王的排场,很多人都觉着即便皇帝不来,他们也没白来这一趟。
当然了,很多持重之人觉得场面太大,就算是当日扶风长公主出嫁之时也比不得,颇有篡越之嫌,皇帝要是不来的话,这乐子估计就有些大了。
过后御史们一定会弹劾于吴王,到了那时就不定会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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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嫁女,闹的声势宣天,确实有欠考量。
可杜伏威看的很准,一切的猜测和议论都在皇帝出现那一刻烟消云散了,皇帝亲临,又有赐婚在前,皇帝愿意为他背书,就算再弄的大些,也无人会来寻他麻烦。
而老杜的炫富之举在李破这里确实也只摇头一笑的事,无伤大雅。
杜伏威这样的来降诸侯,只要不存图谋再举之心,其他尽可容忍,因为这是李破在结束隋末战乱之后立起来的一块牌子,轻易不会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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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杜氏府宅之中,盛况真的是一言难尽。
杜府不大也不算小,来贺的宾客里里外外塞满了宅邸,仆从全部被挤到了府门之外,庭院当中都摆满了桌椅,很多人都被冻的鼻涕邋遢,却还是不愿离开此间。
李破来到之后,立即便被杜伏威,杜正藏两个亲家迎入府中,沿路的宾客纷纷退到一旁给皇帝施礼。
杜氏的门庭因为皇帝的到来好像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虽非当世豪门,今日却胜似豪门,门户几乎一瞬间便在众人眼中高峻了起来。
凡能亲临此间者,尽感与有荣焉。
而李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几天来跟臣下们研究隋史,脑子里装的都是艰涩难懂的语句,弄的心情极其低落郁闷。
今日出宫来参加这一场婚礼,其实和散心差不多。
满心好奇的左瞅瞅,右看看,也不用怎么应酬,能跟他说上话的也就杜伏威,杜正藏等区区数人。
时常见到的朝廷重臣们自顾身份,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就是朝中各个衙堂的正官和辅官多数都没来。
只有礼部侍郎杜淹,秘书丞令狐德棻,以及吏部侍郎张锐,著作郎虞世南等人到了。
这些人到来的目的都不尽相同,并不是得知皇帝要来才会到得此间,不必一一细数。
杜正藏兄弟都是文坛大家,跟他们交游往来的人很多,真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聚集在这里的很多都是饱学之士,长安贵姓在其中也是屡见不鲜。
可只要皇帝来到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人都得靠边站,所有的光芒都被皇权所笼罩,于是大家关注的也不再是婚礼本身,而是其中所蕴含的政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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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簇拥着皇帝往里面走,鹤立鸡群般的罗士信像跟柱子一样在移动,没人能挤得动他。
随行而来的其他就都被挤到了外围。
杜伏威,杜正藏理所当然的陪在了李破身边,不住的拍着马屁,杜正藏还好些,毕竟是读书人,还主持修订了隋史,风骨是有的,可杜伏威就没那么多顾忌,一脸笑容的跟李破不住说着话。
快到府中正厅的时候,这厮仗着身形比较高大,还凑到李破耳边神神秘秘的道:“臣家婆娘又怀上崽子了,可谓是双喜临门,这些都还要多谢至尊成全啊。”
双喜临门……李破对这个词现在很敏感,可听了杜伏威的话,李破是满头黑线,心说他娘的你会不会说人话。
你家婆娘怀了崽子,谢我做什么?混账东西,信不信老子掉头就走,让你这个双喜临门变成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心里叨咕着,嘴上却还是笑着道:“那可是好事,咱们这些人啊,总得生个儿子出来,不然的话岂不妄称一声英雄豪杰?”
杜伏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臣忙忙碌碌半生,若无子嗣承之,那不就成一桩笑话了?唯愿这次能争气些……若真生个大胖小子,那定然是沾了至尊的光……”
李破哭笑不得的看着正在兴头上,亢奋的要命的杜伏威,你这是赖上咱了是吧?沾了我的光就能生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为免这厮又生出个女儿,再来叽叽歪歪,李破紧着道:“也不用太过着紧于此,咱们还都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你瞧瞧现在,你这女儿不也为你赚了诺大颜面回来?”
这回杜伏威不同意了,摇着脑袋道:“儿子和女儿到底不一样,一个顶门立户,一个就如泼出去的水,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俺以前不得已做了许多有伤阴德之事,估计是老天爷也觉得俺做的不对,所以便要来罚俺,现如今俺痛改前非,为至尊奔走效力,瞧在至尊面子上,祂也应该放俺一码不是?”
李破是真不愿意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生儿生女都一样的道理在此时也说不通,这会他是真心希望杜伏威家的婆娘能给这厮生个儿子。
说话间到了府中正堂,也就是最终礼成之处。
李破入来便毫不客气的坐上了主位,有资格进入的人分列两旁,看上去和过堂差不多,热热闹闹的就等着新娘新郎来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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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满长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杜府这里,坊间的传闻更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很多关于皇家的传闻逸事,或者是话本故事的题材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大概框架也逃不脱才子佳人,家族恩怨,路遇贵人成全之类的东西,编出来估计就是梁祝的团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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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在杜府当中接受了新人的礼拜,说了些喜庆话,等新人入了洞房,到底也没像当年他结亲时那样,新娘子不好好在房中等待,却抛头露面出来比比划划。
接着杜府之中大排宴宴,开始了婚礼最重要的一个环境,宴饮宾客,就是两家选的时节不太对,招待的人又超出了杜正藏兄弟的预计,弄的很多人被冻的够呛。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皇帝,李破喧宾夺主的坐在正堂之上,跟人吃吃喝喝了一阵,算是给足了杜伏威的颜面,这才在众人恭送之下离开。
出了杜府,按照计划转道楚国夫人府,是该过去瞧瞧了。
这些天和众人观瞧隋史,弄的他晕头涨脑,关于前隋的历史知识的噌蹭的上涨,精神上可谓是饱受折磨,差点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而更为可怕的是,秘书丞令狐德棻认为前隋两代而亡,和前秦不同,上请归为晋末战乱的延伸。
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确,修订完隋史之后,应该展开对五朝历史的修订工作。
哪五朝呢,包括南陈,南梁,北周,北齐,外加一个前隋便是晋末五朝。
南陈的历史其实又包含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后来人称之为南朝,自南宋(后称刘宋,是由东晋权臣刘裕建立的)代晋,便开启了南朝的历史。
这些割据势力和前隋一样,少则二三十年,多则四五十年,都是短命的王朝。
北朝的历史则从北魏开始,后来便是东西两魏,北齐,北周继之,最终南北朝统一于隋作为结尾。
后来人将之称为南北朝时期,南方的割据势力代表的是中原汉族,华夏苗裔,北方的则是入主中原的胡人王朝。
这两百多年的历史,天下乱成一团,称帝的割据势力就有十几个,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眼花缭乱间,好像比春秋战国时期还要乱上几分。
听到令狐德棻的建议,聚集在太极殿中的众人纷纷点头称许,前隋的寿命太短暂了,也没像前秦那样创万世之先,不如归为五朝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