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金字符仍在抵抗,将蕴藏其中的力量尽数发挥,然而小鸟所掌握的法则之力合阴阳,这也意味着它对魂体有极强的压制掌控的能力。原本笑容自信的那人在小鸟施展神通后,也不禁变了脸,他瞳孔微微扩大,不敢置信道:“玄冥?与她争夺主位的竟是一只鸟儿?简直是……荒谬!”小鸟的尾翎逐渐延长,在身后摇曳出漂亮的弧度,身躯也较之先前要更修长,白羽玄纹色泽浓郁清疏皆有之,就像是一副极佳的水墨画。它吞吃了那些神魂与鬼物以后,早已有了成长,只是觉得姜里雁更喜欢它肥嘟嘟的模样,才一直维持着那个形态。如今既然是要对付这个大家伙,它也不装了,摊牌了,玄纹流转的羽翼张开,一刹那仿佛遮天蔽日般,再转眼才归于正常。姜里雁驱使混沌真炁磕开浅金字符,在出现缝隙的一瞬间小鸟趁机振翅,那道强大的神魂随之被禁锢无法动弹,任由小鸟张开鸟喙将他吸入吞噬。黑色铸铁大门又敞开几分,小鸟也跟着打了饱嗝,兴奋地仰天长唳。它清楚感知到在这天外天有几道视线正在冷漠地窥伺着这里,其中一道视线尤为突出,它挑衅般又打了个嗝,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声音。浅金字符并没有破碎,反倒是化作一道流光,向天际冲去,竟是把天幕也要撞破一般。事实上,它的确冲破天际,灰蒙的天空忽然被撕开一道裂缝。随后有道朦胧身影在裂缝旁,时刻变幻的形状让人看不出它究竟是何物,但随之而来的再度冷哼,清楚的告诉姜里雁,它就是从属口中的上神,“照顾好她。”姜里雁眼眸明亮,对小鸟匆匆丢下一句便直接飞向裂缝,那道身影显然也没想到姜里雁会如此直接,就像是期待已久般朝它冲了过来。但它留在天元的浅金字符,已经由从属收集了不少的力量,足以让它制衡此界天道,从而亲自对姜里雁出手。解决了这个麻烦,天元对它们来说也就只剩下天道这个不值一提的麻烦了。数道混沌真炁随着姜里雁飞向上神,在还未靠近的瞬间便碰到了阻拦,在这一瞬间莲池骤然出现,震碎了那些不知何时布下的禁制。上神虽有些意外,但仍旧淡然且随意地一挥手,呼啸的罡风便任由它驱使,宛若片片利刃斩向姜里雁。洁白的光芒轻柔拂过,利刃也像是被驯服的绵羊一般化作和煦春风,绕过姜里雁向后飘去。姜里雁弯唇一笑,眼神愈发认真。在天元的确很难找到像这样有挑战性的敌手了,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练剑的会突然抛下一切,选择横渡虚空。他的剑心要以强者磨砺锋芒,姜里雁闲了数千年之久的斗志,则是要拿这些家伙开刀。“你的确强得超乎我的预料,但还不够。”上神游刃有余地避开了接近到它身边的姜里雁,而后抬手轻点,风火冰雷便受其驱使,无数道攻击几乎把姜里雁淹没,也在这一瞬间映亮整片灰蒙天空。这样的变化,几乎天元各处都能够察觉到。其中尤以极北之地的妖族感知最甚,而远在十六州的人族宗门纷纷封闭山门,所有宗内的长老、掌门在同一时刻,皆齐聚一堂。“……天元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问丹拧着眉毛,她自然是清楚感知到那股根本不属于天元的强大气息,但面对神情凝重并同样带着一丝茫然的长老们,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先将在外的弟子尽数召回,此事待我查明。”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其他宗门势力当中,唯独除了剑宗与春秋阁。剑宗之内,一众修士皆负剑立于峰顶,神剑看着数万弟子展露的气势,满意地晃了晃。从姜里雁的反应来看,恐怕天元变化是无法阻拦,但那又何妨,剑宗弟子向来不惧一战。“剑藏数载,是时候展露锋芒了。”神剑得意道。剑宗宗主神情肃穆,难得没有委婉反驳神剑的话,认真点了点头道:“周围凡人的性命安危,就有请老祖宗您劳心了。”…春秋阁阁主仰头看着满树枝桠间晃荡的铜钱,皱了皱眉:“天机难测,这位姜宗主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凭一己之力搅动天元的命数,又可与外界神人抗衡。”“师尊啊,您就莫要再算了,上回吐血三碗就已经吓得徒儿我饭也吃不下了。这回再算,我怕以后就只能对着画像瞻仰您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了。”撒子然撇着嘴道。齐孟然看了师弟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这师弟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他正色道:“师尊,我们该如何应对?”“历代师长留下的箴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阁主皱眉道:“也不说清楚,弄得我琢磨了近百年,不就是有邪魔外道觊觎天元吗,这事犯得着如此遮遮掩掩吗。”他的声音虽轻,但隐约还是能被几个徒弟听见,齐孟然轻咳一声:“师尊?”阁主回神,收起对祖师们的吐槽,淡笑道:“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的顶着,慌什么。不过既然有人帮我们扛着压力,我们也不能拖后腿不是?传令让春秋阁弟子尽数回阁,做好迎战准备,另外,倘若探查到有任何人打算对玄山不利的线报,你做好安排,派弟子或是阁内长老前往协助。”齐孟然却在这些安排里,听出不一样的意思,他连忙询问道:“师尊您可是要……”“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这老头子了。”阁主摆摆手,顺势一撩长发,笑道:“只不过现在既然有迹可循,我也该好好算上一算,它们在这天元布了什么局。”“春秋阁把买卖做到四极之地,以无数眼耳构筑而成的网,是时候拿来做点正事了。你们两个家伙仔细关注传回阁内的线报,无论妖族或是人族,但凡有异动者,将此线报刻印两份送至剑宗与玄山。”撒子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师姐一块点头:“是,师尊。”阁主看着他,笑道:“是在奇怪为何没有仙盟与其他宗门势力?”“您老神机妙算,弟子没有奇怪。”撒子然在师姐的暗中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现在连忙送上马屁一枚。“呵呵,神机妙算却算不尽人心深浅,现在其他势力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恐怕只会选择各扫门前雪。待到危机落在头顶了,才会开始直面应对,能看得清楚的势力不少,但唯独剑宗和玄山没那么多心眼罢了。”…仙盟。诸位分离出主盟的监察使,乃至现任三盟的盟主们,神情凝重的看着并排摆放的两具尸身。一位是仙盟代盟主执掌大部分权柄的监察使楼拜南,一位则是白玉京的掌门吴燧年。“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未曾留下任何术法波动,他们二位皆是神魂离体,或许并不是遇害。”仔细检查过后,这位监察使说出自己的想法。郑若虚收起平日里油腻的表现,凝重道:“他们的死因固然重要,但现在重中之重的问题在于,是谁在极北之地的上空打得如此声势浩大?是否会影响我们修复稳固界壁?”“这的确……”另一人沉吟道。然而话没说完就有修士冲了进来,惊得破了音:“不好了,诸位监察使大人,天塌了!”没人去责怪他的莽撞,纷纷起身推开他冲出大殿,动作一致地抬头看向天际。这名修士所说的天塌了,是真正意义上,天空仿佛碎裂的镜子被倒置,一块块虚空出现,随着彼此相连,整个天元瞬间被绚烂的虚空所包裹,但变化并没有就此停止。
但这些变化,要追溯至数息之前。待那阵映亮了整片天幕的攻势结束后,天空渐渐烟消云散,莲池里水波纹漾,一朵青莲亭亭玉立。姜里雁被莲瓣轻托,她勾唇笑道:“在我的地盘,只使出这点力气,莫不是瞧不起我?”“那就轮到我了。”莲池骤然变化至足以真正遮天蔽日的庞大,那朵摇曳的青莲也在这须臾间进入所有关注此地的视线里,磅礴的混沌真炁蔓延开来。姜里雁垂眸沉思了一下,接着便以众人目光追寻不到的速度出现至上神面前,抬手一拳挥向它的面庞。猝不及防间,上神竟是被捶得接连后退,这一刻不止是它愕然不已,任谁也想不到,这场几乎凝聚天元所有关注的对战,姜里雁的反击居然是动手。字面意思上的动手。但上神心底的愕然要更多一些,它不敢相信姜里雁能够真正触碰到它,更让它感到震惊的是,它引以为傲的能力,再无法驱使此界任何力量为己用。有那么一瞬间,它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中了天元天道的诡计,然而事实是它真的无法调动任何法则之力。姜里雁却没给它留出太多思考的时间,拳拳到肉的攻击夹杂着以混沌真炁为力量的神通。气势远不及方才上神所显露的那一招来得慑人,然而谁都看得出,那位出场十分高调的上神,此刻竟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朦胧不可见其真面目的遮蔽也被打得阵阵晃荡,隐有溃散之势。“够了!你们还要看多久!”这位上神忽然怒喝一声,接着便被姜里雁打得再度踉跄后退。随着它的惊怒暴喝,姜里雁察觉到数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正在她以为会是自己单挑它们一群时,数枚字符陡然自裂缝里钻出飞入天元。变化瞬息而至。“这就是你们所掌握的力量吗?”姜里雁停下单方面殴打,看着这些看似有形实则却无法阻拦的字符,挟各种不同的法则之力飞入天元各处,随后它们为本就摇摇欲坠的界壁放上最后一根稻草,沉静了片刻的天元,所有界壁骤然破碎。但出乎姜里雁意料之外的是,魔界与深渊并不是横跨虚空与天元融合成一块完整的大地。魔界、深渊、天元,原本就是完整的一体。倘若随手揪出一个天元长大,无论是人修、妖修亦或是凡人,对天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问题,想到最后也只有天圆地方四字能够回答。然而界壁破碎之后,虚空笼罩着这颗近乎浑圆的星辰,除去天元占据了一半外,剩余的部分,半是暗沉忽然被明亮笼罩的深渊,半是遍地熔岩地火的魔界。虚空绚烂的星辰光芒照明各地,深渊之中的存在与人族模样相近,除去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外,便是满眼的狠戾和疯狂让人望而心生寒意。无论是魔族、邪物,又或是天元的人族、妖族,在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带来的震惊而愣住片刻之后,瞬间做出各自的反应。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各种战斗瞬间出现在每个角落。而在这之前被姜里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上神也消失不见,那些击垮剩余界壁的字符也并未消失,它们飞往各地。不仅仅是天元,魔界与深渊同样落下几枚字符,化作一座座风格不同的建筑物,接着向外荡开阵阵力量,为它们选中且认为合适的族群增长力量。到这一刻,姜里雁终于明白这些家伙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她眯起眼,嗤笑一声:“信仰与香火,原来你们图谋的就是这些。”但各处的变化显然不会因为姜里雁看破上神打算而停止,失去界壁的保护,虚空之中的危险也同样波及到了这座世界。无数人族势力选择封闭山门自保,剑宗弟子却与做出与他们截然不同的选择,纷纷负剑下山。天降流火落石,随机落在各地,因此遭遇波及的凡人和寻常妖族,忍不住靠近那些字符化成的建筑,带着惊慌的泪水跪下,祈求换得庇护。姜里雁脸色渐渐微沉,但危机仍在逼近,魔族和邪物对天元的人族与妖族都有着近乎天然的恶意,它们犹如浪潮般毫不犹豫地朝着天元靠近。极南妖族里,玲珑小脸肃穆,藏在宽袖底下的手悄然捏紧,拒绝了族人让她隐匿气息前往十六州,方能安全换得血脉周全。“极南妖族,死战不退!”“幼崽们送去玄山……事到如今,我只能信她了。”另外两座极地,妖族尽数藏匿在一座小世界内,他们沉默地看向那个静坐在小世界入口处的身影,谁也不知道这位闭关多年的妖族强者为何突然出现,并强势带领他们进入此处小世界。只是大家都清楚听见他对于那些并不愿意进入小世界的妖族说的话。“不愿意也无妨,只是可惜不会有再见之日了。”…荼兔在主峰峰顶来回走动,三瓣嘴不断喃喃说着什么,没过多久,玄龟被泡泡托着从江底升起,慢吞吞道:“有人想要偷偷摸摸潜进山里。”“危难当头,他们还想做什么!”荼兔这一回是真的怒了。“兔叔不必动怒。”姜乌淡声劝了一句,垂眸道:“师父虽然不在山里,但我们都在,让玄龟把他们放进来吧,正好也该让这十六州的人族瞧瞧玄山的锋芒。”荼兔虽有片刻纠结,但很快就点头应下:“如今邪物和魔族来势汹汹,人族之中却还有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是该好好震慑他们一回,但你们千万要小心。”“放心吧兔叔!信不过我们,也要信得过师父对我们的教导才是啊!”傅青芽起身认真道。霍静然在旁擦拭双刀,凤眸里一片冷厉,她抿了抿嘴说道:“要留活口吗?”纪亓闻言,立马看向大师兄姜乌。“一个不留。”“是!”“哎,小青芽~”正当傅青芽要跟着师门一块儿离开时,紫莲忽然从她怀里钻出来,小声说道:“要小心哦,娘亲喊我去一趟,我得先过去啦,嗯……要是有危险的话,让这只傻鳄鱼保护你吧!”傅青芽连忙问道:“师父她现在怎么样了?”“娘亲出手肯定没事!你就放心好了~”紫莲蹭了蹭她,留下极其袖珍的地厄魔魂在傅青芽身边,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