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仲心事重重,周一高层例会上,罕见地走神。
孟介甫坐在他右手边,手机放在桌面上,有信息过来,机身一抖,屏幕亮起。
江勉仲无意间看过去,目光一滞。
深绿的青枝下,艳红似玛瑙珠的果实粒粒饱满,小红灯笼密密层层锦簇,压弯枝梢,俏皮笑着的姑娘一身白裙立于火棘之下,亭亭玉立,无忧无惧。
这是她十几岁时候的照片呢?
看样子,大概十七八岁吧。
孟介甫是怎么弄到这张照片的呢?
他们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江勉仲抿唇,浮想联翩,心情跌落谷底。
左歆同他多年交清,清楚他的脾性,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中午和他吃饭时,左歆直言:“勉仲,你今天看上去很不对劲。”
事实上,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很不对劲。
江勉仲抬眸,晦暗的眸光恢復些许清明,“这么明显吗?”
左歆点头,“反常,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而且结局战败,铩羽而归。”
江勉仲语气苦涩:“见笑了。”
左歆轻轻放下刀叉,看着碟中的牛排,轻叹一口气:“你这么些年,一点都没变,有什么事都爱闷在心里,将所有人排除在外。”
江勉仲道:“不是爱,我是男人,我只是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不擅长和人倾诉。”
“没有人规定,男人就不可以脆弱和倾诉。”左歆抬眼看向西餐厅不远的孟介甫,对方正和身边的同事说说笑笑:“你的不快乐,是缘于介甫和他女朋友吗?”
江勉仲顿了顿,“不是。”
“哦?”左歆不大认可,“勉仲,口是心非可不是你的风格。”
她记得上次同他去新开的泰国餐厅吃饭时,偶遇孟介甫和他的女朋友,当时她就发觉,勉仲的神情很不对劲。
尽管她不是男性,可她也曾经撕心裂肺地爱过一个男人,也被另外的男人疯狂追求过,她见过身边其他男人在爱情里志得意满或者凄风苦雨的模样,所以,她也非常地熟悉,勉仲的那个神情意味着什么。
可她不敢妄加定论,只是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孩。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至少看上去是如此,眉目清新,气质美好,微微一笑很迷人,格外亲切,什么话也不必说,光那俏生生的模样,便让人心生好感。
她理解孟介甫为什么那么快坠入爱河爱河了。
作为毕业后在社会的浑水里呆了太久的青年来说,遇到这样一个学生气和少女感十足的姑娘,是很难不心动的。
只是,她不明白,勉仲的情意又是从何而起。
他和那姑娘先前认识?
她本是猜测,直到发现那女孩看到勉仲和自己用餐时,那受伤的神情,她发现,自己的猜测已经成真。
再到后来的公司团建上,她默默观察勉仲和介甫带来的姑娘,姑娘在介甫身边笑得越开怀,勉仲的神情便越冷峻。
介甫喝醉,姑娘主动送他回家,勉仲随后一路跟去,这一系列的举动,任谁看来都会坐实俩人非同一般的感情。
“勉仲。”左歆笑了笑,看着江勉仲的眼睛,一针见血,“你没必要欺骗自己,我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叫青枝的姑娘。”
江勉仲抿唇,一声不吭,算作默认。
他桌面上的午餐没有动过的痕迹。
左歆发现,他最近,都没什么食欲。
这与以往的他大有不同,他向来崇尚节俭,低碳出行,吃多少打多少的。
为伊消得人憔悴啊。左歆暗暗感慨。哪怕是勉仲这样自律的人,也难免在爱情里翻跟头。
何况是自己呢?
“喜欢就去追嘛。”左歆笑,“你看我,离婚,又带着孩子,不是说爱就爱了么,哪怕对方小我十岁。”
江勉仲闻言开口:“离婚隻代表双方不合适,不该承载负面的评价,你跟高延分开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年龄差也不应作为一个负面标签,你和现在的男友性格等各方面都合适,在一起觉得幸福,就是再恰当不过的选择。”
“你看你,勉仲,说得头头是道。”左歆摇摇头,眉眼弯弯,温婉地笑,“理论的巨人,行为的矮子。我听说介甫和人女孩还没在一起呢,你怎么不去争取呢?在这里自怨自艾可不是江总监的作风,在商场上认输,只会一败涂地,感情上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江勉仲陷入沉默。
左歆眨眨眼,鼓励道:“加油嘛勉仲,我看人家姑娘好像对你也有意思呢。”
江勉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左歆,“什么?”
“真的。”左歆语气确定,缓缓地说,“我的直觉不会错,在泰国餐厅吃饭那次,她回头看见我和你坐在一起,表情很难受。”
“好像是在吃醋。”左歆笃定地笑,“她看我,就跟你看介甫一样。”
江勉仲有些恍惚,似乎不可置信。
“你们是什么关系呀?跟我说说呗,我的事情对你不隐瞒,你也不必藏着掖着,说说,我给你拿拿主意。”
江勉仲开口:“二十年的邻居,门对门。”
“哇。”左歆艳羡道,“青梅竹马。”
江勉仲说:“算吧。”
“按道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怎么落入下乘了?”左歆有些好奇地问,“工作上,你可从没输过。”
江勉仲郁郁地吐出一口气:“她小我五岁,我把她当妹妹,一直没往那方面想。”
“人家姑娘看上去是应该想得比你早。”左歆语气带着轻微地谴责,“勉仲,你真是个木头啊。”
江勉仲再次陷入沉默。
左歆开解道:“还好木头髮芽了,趁人家没彻底死心,快去挽回吧。”
江勉仲抬起头来,罕见地笑了笑,真诚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