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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

    王敬专门来跟关墨渝说再见的,摁了好久的门铃关墨渝才打开门。

    冲天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王敬抬头一看。

    头发乱蓬蓬的,关墨渝的耳根连到脖颈都泛着淡淡的醉酒红,惺忪的眼眸安静地看着王敬,眼睑半耷,无精打采。

    王敬叹息道:“大少爷,你又喝酒了?”顺眼瞧屋里望去,“怎么不开灯?”

    关墨渝答非所问:“敬叔,你怎么来了?进来坐。”

    王敬不舍道:“大少爷,我就不进去了,我是专门来说再见的,明天将会离开关宅不再管事,小少爷已经准了。”

    王敬自关墨渝小的时候便看着他长大,曾经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颓废至此。

    他不知道关先生生前有没有算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关墨渝醉态明显,轻阖眼眸,只答一个“好。”

    王敬忍不住劝,“少爷你少喝点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会的。”

    关墨渝打了个酒嗝,身形不稳,摇摇坠坠。

    王敬目睹他这一举动,怎敢相信他会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觉得事情越发棘手。

    男人倚靠门框,头重脚轻的,醉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脚步踉跄,将要摔倒前却紧紧抓住了王敬的肩膀,开口声音沙哑苦涩。

    “敬叔…我爸…真的、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云漪的踪迹吗?”

    一米九的大男人还是第一次对王敬像个小孩子般露出受伤的一面,失去礼貌红着眼眶。

    可王敬的说辞照旧。

    “从头到尾都是先生一个人在处理,没有经过我的手。您也知道他养的那些人做事干净不留痕迹。”

    王敬也没说错,那天送云漪到了机场,后面的事就不是他在负责,而是由先生养着的一批人善后。

    不用想,离开路线以及去处一定是关先生缜密规划过的。

    关墨渝深深地叹了口气,头垂了下去。

    王敬看着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过。但是世间之事并非一定圆满得意,怎可为爱低头?

    “大少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关墨渝勉强笑笑,“敬叔,再见。”

    关墨渝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安静而无力地转身离去。

    王敬凝望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失落道:“再见,大少爷!”

    -

    关墨渝踉踉跄跄走向卧室,眼神麻木空洞,犹如一具光有空壳的提线木偶,一霎那被散布的空酒瓶绊倒,重心不稳摔在地板上。

    四肢几乎失去力气,头晕眼花,他用尽力气靠向沙发支起上半身。

    屋内一盏灯未亮,月华如练洒进客厅,孤独的身影倒映在装饰屏风上,空留一地情意。

    他呆呆失神,眼底弥漫了一层悲凉,那天在山庄未寻明缘由便误会了云漪,欺辱她。

    都说眼见为实,他怎么就没透过表面看出来,反而任由怒气蒙蔽了双眼。

    想到她忍住一切的委屈,想到她无法倾诉的伤心,犹如一道墙堵在胸口,汹涌的情绪滚到了喉咙处却无法释放,他抓紧头发埋进膝盖间陷入无尽的后悔,一向深邃黑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她或许会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而无论如何,他都错过了。

    ——

    a市某医院里,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亮光,微微眯眸适应光线。

    “醒了?”

    清瘦的老人语气激动,就连凹陷的眼窝明亮了起来,手里一直攥着佛珠,似是祈福有用,人终于醒了。

    关墨渝面容憔悴,发白的嘴唇微抿,环顾四周,不断滴落的点滴,一身病号服,消毒液的味道……无不显示自己躺在医院里。

    “嗯。”他有气无力道。

    “你知不知自己差点就救不回来?你的身体你不想要了吗?”方素娥厉声斥责,如若王敬没去道别,不敢想象这个外孙会像女儿一样离开她,大半生叱咤商场的方素娥现在已经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凌厉沉重的批判质疑声如同珠子哗啦啦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刺耳声,气得方素娥胸口剧烈起伏,她想不透想不通。

    关墨渝唇瓣干涸,嗓子眼干燥得像荒芜沙漠,“她胆小懦弱,又敏感谨慎。”,嘴角化开一丝自嘲,过了许久才开口,苦涩道:“可我只想要这样一个她。”

    坐着的老人还能说什么,关墨渝的心已经住满了,多一个也搁不进去,思念丝丝缠绕,囚爱入笼,锢住了因那个女人而柔软了的心。

    方素娥的强势、倨傲和望孙成龙的野心在看到关墨渝命悬一线的时候,碎成渣,她想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那就去找她!”

    她不可能每时每刻看住外孙,抢走酒瓶。作为亲人,现在她渴求关墨渝活着,正常状态地活着,就算像头前挂根胡萝卜的驴子埋头拉磨式活着也行。

    只要一丝念头的存在,就有维持生存下去的动力。

    可关墨渝的目光暗淡如墨,“希望渺茫。”

    由关氏控股以及合作的交通运输公司、各类干线遍布国内外。只要关远伟授意不按正规程序走,还抹去各种可能留下的痕迹,那么除了他,就没有人知道云漪到底怎么离开a国的,又乘坐何种工具去了哪儿。

    两个月前他搜到云漪最新的飞机订单,自家乡飞往海参崴,系统显示这趟飞机她是上了的,他以为云漪是去散心,便想都没想就飞过去。

    时间流逝,都把苏国翻了个底朝天,人影都没找到。

    最糟糕的是,他十有八九确定父亲给云漪换了新的身份,各系统上云漪的活跃度为零,就连信用卡消费记录都没有动静,找到她无异于登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方素娥轻嗤了声,“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找不到她?”

    “这个年末你还没带她回来见过我,你忘记走之前跟王妈说了什么?”

    男人黑曜石般双眸汹涌着复杂的光,内心深藏的阴翳正一点点散开,袒露出最真挚的本心。

    只要他愿意在茫茫人海里寻找,就有一丝找到云漪的几率,如果他陷在痛苦的轮回里自我放纵,此生难再见,只留下空有的道歉和万般悔恨。

    “所以,你愿意再次踏上寻找她的路途吗?”

    “愿意。”

    “找到她跟她说,你没了她不能活,你为她要死要活的!把人带回来,我到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小老太的心终于不再悬着,又恢复了那副牙尖嘴利的脸面。

    关墨渝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做。

    “人生几十年,即使希望渺茫,有机缘终会相遇!”

    ——

    方素娥摊手:谁懂,孙子跟他妈一样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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