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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提瓦特禁书目录(cp很多看简介) > (一)

(一)

    我流abo几乎没啥提及,有比较多的私设和原创角色。提赛提及。戴因相关提及,大约16w字。

    在下以前是每个细节都不错过的原学家,但是进了须弥之后发现吃书严重所以很多细节都没看,包括文本和武器描述之类的,我知道那些文案还挺优美的但实在是出脑了。因此关于须弥的描述如果有bug提前致歉x

    40之后如果有剧情bug也不管了喵。我是想整个大活,但是观感好像有亿点流水账呃呃哭不是很好吃的粮食,但如果真么得吃了,好像还是可以勉强吃吃的

    ??????????????一??

    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那个时候的须弥,还称得上是丰饶、繁丽、绮幻的学国,而四周茂密潮湿的雨林中擎托而出的须弥城是为数不多的总是阳光灿烂的去处。后来再细细回顾,记忆仿佛被覆上一层翡翠色的滤镜,样样都好,样样都可说——

    ??但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充满了苦恼。

    ??年轻的卡维是三分恼怒、三分不甘、两分心虚和两分自傲的杂糅体,但此刻他迈上艾尔海森家里台阶的那只脚由十分的心虚构成——

    艾尔海森会很不赞同他这么做的,艾尔海森会把他的债务、他的薪资、还有他兴头上承担下来的其他难啃的硬骨头通通摊到他面前,只需那双绯绿色的明瞳带着严肃的神色一转,须弥的大建筑师就能害臊得抬不起头,连带着梅赫拉克一起露出惭愧的神色。

    强硬点,卡维!你的债务马上就要还完了。

    “提亚姆,别愣着,快过来——待会见到艾尔海森,不管怎么刁难,你都别说话。我们就在这将就几天,我发誓!”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模样的、穿着教令院制服的少年小步跑到他身侧,神情有些惶恐。

    “卡维先生,我想还是……”

    钥匙孔还没进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有事?你们已经在那里来来回回很久了。”

    这是提亚姆第一次见到高大、冷淡的艾尔海森先生。这位书记官平日神出鬼没,虽然因营救草王与担任代理贤者而出名,但实际上在教令院内部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他本人。虽然看起来生人勿近,但实际上既清冽又温和。提亚姆飞快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知道有客人来了,怎么不来开门呢艾尔海森。”卡维一边埋怨着一边大松了一口气,“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教令院的学生提亚姆,我决定聘用他成为我的助手。”

    艾尔海森颇为怀疑地打量着那孩子:“你确定?”

    卡维的工作多半要前往沙漠、雨林等艰苦的地带,而眼前的男孩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甚至沉默,光滑的双手更是说明了至少现在他与建筑工作毫无关联——

    “你也知道,我的账快还完了,接下来呢我要自己开个工作室,但是工程款结下来还有几天的时间,”卡维信誓旦旦,“所以说,呃,让这孩子在家里在你家里住两天——拜托了艾尔海森,当个好人吧!”

    “卡维。”艾尔海森没有问多余的疑点,只是抱起双臂,“须弥是有福利系统的,别随便看到人陷入困难就出手。这是第几次了?”

    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这位学长了如指掌,事到如今他无需多问就看得出来:一定又是哪位不幸的孩子在街上被卡维看到就救济回来了。一开始卡维还只是救助点小动物,但或许是因为终于债务结清,已经胆大到救人回家。

    “知道了艾尔海森,下个月会多给你房租的——”

    缺乏边际感的学长显然又一次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提亚姆就这样暂时住进了大书记官艾尔海森的家里。次日,艾尔海森在教令院里随意打听了几句,便确定了这孩子的来历:

    一个进入教令院几个月的孩子,身世成谜,据说是有人送来的,但他的同学都一口咬定他是孤儿,还对他进行了严重的霸凌。在前几日被殴打的时候,碰到了回教令院办事的卡维。不过这孩子既不是妙论派的也并没退学,不知道他怎么样给卡维当助手。

    成绩也不好。艾尔海森看着提亚姆的成绩单,皱了皱眉头。

    回到家里,卡维又不见踪影,只有提亚姆正在写作业,一见到艾尔海森,眼里便露出如幼兽般无措的神色。

    “艾尔海森先生……”

    “继续写你的。”艾尔海森近了一眼他的作业,随后便进了书房。在提亚姆又用力擦掉了一整道完全算错的力学题后,书房的门打开了,艾尔海森抱着一些书靠近了这张桌子。

    “做完作业后把记得这些书看完。”

    提亚姆看着这一摞厚厚的书,面露难色。艾尔海森却只是不作声色地坐到沙发上继续看起书来。家里装饰得非常华美的座钟指针敲打起时间流动的节奏,到了晚饭的时间,卡维还是没回来。艾尔海森放下书,从厨房的挂钩上摘下围裙,迟疑了两秒,探头问道:

    “忌口?”

    提亚姆赶紧摇头说没有。过了没多久,一大盘肉饼被端出来。

    “那位大建筑师今晚不在。看来只好希望你的口味和我相仿了。”

    艾尔海森刚刚丢下围裙,就在厨房里听到门口传来风风火火的嘈杂声音。

    “我回来了!我带了……诶。你们已经做上饭了啊?啊,提亚姆你放学了吗?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下午我打灰的时候——”

    就在卡维兴头上要冲着小孩大谈特谈工地上的破事之前,艾尔海森走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用一大片肉饼堵了他的嘴。

    “与其着急给他说这些,让他对你的行业留下什么奇怪的印象,不如我们来谈谈他的成绩。你‘收养’之前甚至连他的专业是什么都不清楚?”

    “什……什么?”食物没进去之前,卡维那张嘴就闭不上,肉饼一塞这下看得出饿的有点神志不清了,意犹未尽地抹抹嘴,“专业什么的……还有吗?还挺好吃的,再来点……”他说的是饼。

    “没有了,都被你吃完了我吃什么?”

    “当然是吃我那份。没看见我给你们打包好吃的了吗?”

    “那还真是多谢你想着我们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艾尔海森?”

    提亚姆在餐桌边坐着看书,听到门口那边林林总总嬉笑怒骂的声音,不一会儿,是卡维先生先过来了,艾尔海森先生跟在后面,提着卡维先生一进门放在手边就忘了的打包饭菜,既像父亲又像母亲。相比之下,卡维先生反而更像是后辈。

    “我今天去教令院了。提亚姆是知论派的,今天才开始申请副修妙论派的内容。他的水平比柯莱强的有限,再这样下去有被退学的风险,更不用说当你的助手了。对此你有何看法,卡维?难道让他退学之后直接给你当徒弟?”

    “徒弟?就是提纳里和柯莱那样?等等,你说他……啊,我,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看他的专业!”

    ……但是有空把陌生小孩领回家。“你做好事前似乎从不思考,卡维,这么多年……”

    “别!艾尔海森,给我在小孩子面前留点面子!”

    但是艾尔海森显然觉得这件事性质很严重,因而相当严肃地数落了好一会儿。那么多年过去了,提亚姆对于卡维和他的工程箱小助手一块被艾尔海森训得抬不起头的情景还是印象深刻。卡维带着一种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的神情,因而显得格外沮丧。

    “那家伙说的话有道理……可恶,可我就不能赢一局吗?非得每件事他都能比我有道理吗?”他对提亚姆这么说着的时候,处于报复的心态,一边用着恶狠狠的语气,一边把艾尔海森做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提亚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个话到了嘴边就会因为担心说错而咽下去的沉默的人。现在他想笑。

    以后来的事情来说,毫无疑问,提亚姆是三兄妹和卡维这位“父亲”接触最多的人。但是客观来讲他很难形容这位父亲的一切,尤其是对着连生父的面都没见过的、生为遗腹子的妹妹阿维恩。

    如果不是卡维,他每每在教令院低年级教室外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日子还会继续;如果不是卡维,他也不可能总有一个称得上家的地方;没有卡维就没有提亚姆后来的人生。

    但是用粗俗的话来说,卡维是一个管杀不管埋的天才,他每次大发善心的结果就是好事做一半,剩下的都是别人给他擦屁股,被迫当好人。而他又好巧不巧运气总是特别差。本来说好了就让提亚姆在家里待两天,还说很快就带孩子去工地观看一下,说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实践就是最好的学习……结果不出意料的——须弥地产行业畸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开放商跑路,工程款又又又又没下来,给设计师的酬劳更是遥遥无期。

    风纪官断案的效率让工人们都失去了耐心。不是没有考虑过走赛诺的关系,但——总之卡维和梅赫拉克一同出门,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替大家查个究竟。临走之前他躺在沙发上借酒浇愁:

    明明马上就要还完债了却出这种事。还得多付一个月的房租不说,关键是讨债这事总不能把这孩子带上吧,自己长期不在家,提亚姆怎么办呢?而且先前这孩子就因为是孤儿,被教令院的人欺负……

    “要不真带着这孩子去讨债吧,这下他对这行业可有’清醒的认知‘啦……”

    他喃喃自语道。忽然,身后悠悠的传来一个声音:

    “不如让他跟着我。”

    “艾尔海森?”卡维难以置信地从沙发上爬起来,酒醒了一大半。

    “我要出差去沙漠一段时间,他可以暂时当我的助手,为我整理一些临时记录的文件。这样就不算没人照顾了。”

    “那教令院那边……”

    “我已经以监护人的身份为他请了短假。顺便提一句,以他现在的水平在教令院学不到什么。”

    卡维也找不到更好的安排,这件事就只能按照艾尔海森计划的发展。教令院里真正见过艾尔海森的人不是很多,绝大多数人听到的对他的描述也是“自大”“傲慢”“缺乏同情心”,对于他暂时为一位孤儿担当监护人这件事,第一反应都是编的。对此,他本人有很长的一段解释:

    “我很好奇,为什么他生在须弥城认识水平却和柯莱差不了太多,而这样的水平竟然可以进教令院;为什么他是被人送来的,却被当做孤儿被同龄人霸凌;又为什么他知识水平匮乏,待人接物却体现的很有教养……卡维随手一救的人,身世却这么有趣。是个难得一见的样本,如同须弥城病灶的切片一样,不是吗?”

    第二天,卡维拎着梅赫拉克,背着大剑一早就出门了,艾尔海森和提亚姆则骑上驼兽,前往沙漠方向。很多天后卡维终于回到家里,头发都来不及打理,身上多了些伤疤,只有手里多了一张皱巴巴的支票,可以去北国银行兑换让他永远摆脱负债之苦数量的摩拉。他把门打的大开的时候,艾尔海森正在沙发上悠闲地看书,看了他一眼就说:

    “小心点,别再弄丢了。”他说的当然是支票。卡维到处看了一眼。觉得家里似乎干净了不少。

    “你收拾了屋子?”

    “当然不是。”

    “那怎么……”

    “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卡维瞪了他一眼,艾尔海森毫不介意,就在他的炯炯注视下,怀抱着书和抱枕在沙发上慵懒地侧卧着。看的熬了一场大夜眼圈黑黑的大建筑师心里痒痒,恨不得把他拽下来自己躺上去。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还款宜早不宜迟,久了总是生事……该死,他怎么总是有道理。

    为此他又多跑了一个下午,终于各个债务还清,尘埃落定,还有足够的钱剩下,于是他马上去物色了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工作室地址,傍晚才回到家,本来一进门就提高了嗓音想到大说特说自己的好消息,结果被眼前情形生生堵在嗓子眼说不出一个字来:

    家里多了一个十岁模样、沙漠民相貌的女孩子。

    ”容我介绍一下,”他死死盯着从书房里从容不迫地走出来的艾尔海森,“这是迦兰,是我为你找来的助手。我看见她在为镀金旅团效力,觉得完全是浪费了她的才干。”

    “不是,等等,”卡维看看女孩,又看看艾尔海森,“你也捡了个孩子回家?!”

    “请用词准确,大建筑师。我是为你找来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你接受吗?还是说继续让这位十岁的孩子为镀金旅团效力呢?”

    “你!……好,好吧,那就先让她跟着我,当学徒。呼,我现在事情太多了,脑子都动不过来了。”

    艾尔海森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没能瞒得过卡维的眼睛,这更是令后者气得脸都圆了一圈。直到一声世故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那么从今往后,请多指教了,卡维先生。”

    那是个令人记忆犹新的声音,卡维心想,怎么会有人听起来又年轻又老的,简直就像艾尔海森。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看着这份艾尔海森为他送来的“礼物”。沙漠民女孩郑重地像他行了个礼,一举一动干脆、老道、利落,让人不能相信她只有十岁。

    艾尔海森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悠闲模样,毕竟一切都在他预知的计划之中,毫无差错。

    ——和收留提亚姆相比,收留迦兰的理由简直充分到不需要任何解释。正如艾尔海森所言,她的天赋极高,虽然从未在教令院上过一天妙论派的课程,但是堆放在卡维房间里的绘制工具她轻易就能上手,用的十分娴熟,甚至在几天后已经开始帮打下手,成为一位优秀的助理指日可待。在市面上找一个同类的助理要很多钱和精力,而她的佣金却不高。而她本人这样形容道:

    “我们村子里有过这样一副教具,我还没进入镀金旅团时候经常玩。可惜后来损坏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一堆打包完毕的箱子中间,用指尖翻动梅赫拉克投屏的建筑图纸,也许在她看来那真的不过是一种玩具。就连卡维都不由得感叹艾尔海森找人的本领:

    “我觉得假以时日这孩子能超越我,”他发出一种被命运折磨多年的成年人的感叹,“你……你真是抓到了一个天才儿童啊。”

    但是学弟却并不和他一起赞叹,反而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她还只是有天赋而已,别擅自对一个孩子抱有期望了。有时候真正的幸运反而是能做个平凡简单的人,尤其是对早年不幸的人来说。天赋要成为天才,其命运必然多舛,不是吗?”

    卡维靠着门框,盯着他,想了半天。

    “艾尔海森,你真的没有在内涵我?”

    “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卡维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提亚姆还没放学,他看着坐在打包好的行李中间的、在阳光下看着图纸的迦兰,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一种巨大的伤感淹没。

    ——他要走了。他要从艾尔海森家里搬出来,明天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自己新租下的工作室里,还有这两个孩子,也要跟着过去,毕竟艾尔海森没有义务为他的善良买单。

    从此以后住在艾尔海森家里的岁月就是过去式了。伤感的情绪就像在阳光里翻腾的尘埃,一旦被观测,就会马上意识到它们早已无处不在。而与此同时,另一种情绪从中滋生而出。卡维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恐惧。

    ……他竟然会对离开艾尔海森的家感到恐惧?!不,怎么可能。当初卡萨扎莱宫被死域毁掉,或是卖掉自己的老宅,他都没有怕过!

    难道是这家伙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他走近了阳光下的艾尔海森。学弟正专注于手中的书本,对于他的靠近并不介意,直到学长握住了他拿书的手,引着他的视线,与那双血色瞳孔的目光相交汇。卡维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还没有对我的乔迁表示恭喜呢。”

    艾尔海森沉默了几秒。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卡维握得太紧了。

    “……恭喜你。”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真诚,但这么顺从他的艾尔海森属实少见。卡维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竟然感到雀跃,他下意识地贴的离艾尔海森更近了些:

    “我在想应该送送迦兰进教令院去,终究还是正统的教育有助于滋养她的天赋。”

    “……先把你手头的事情做好。”

    “喂——”

    不知是不是马上就要分离的缘故,艾尔海森对他格外纵容。待卡维哼着小曲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想看看迦兰学到哪儿了,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笑:

    “噫,小梅,你说是不是根本没眼看!”

    “?!”

    对于他人评价非常敏感的大建筑师马上紧张了起来。她在和小梅说话吗!

    “等、等一下!你们刚才在说我吗?”

    “啊?是啊。”女孩痛痛快快地承认,此刻她并没有在看图纸,而是把梅赫拉克抱在怀里,手指勾画着箱子的纹路,“你要听吗?听完可不要哭鼻子哦。”

    卡维对于她接下来的话,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迦兰吊着嗓子,说道:

    “梅赫拉克说:‘卡维先生竟然在自己的学弟面前,竟然像个第一天上学的孩子和妈妈撒娇一样,真是太不像话啦!’”

    “你!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和箱子笑的前仰后合。都怪他们,现在卡维觉得自己也怪起来了。在别人面前他的形象原来是这样的吗?需要艾尔海森来扮妈妈?那画面太惊悚他不敢想,只能红着脸大叫快把这个念头从他脑海里赶走。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至于后来,他对于年轻的自己作出的评价是:真是太年轻了“废话。”——艾尔海森批注

    年轻的时候,有时候旁人说了一句话,下意识地就会反驳道:“怎么可能!”殊不知有时候玩笑话里面恰有种不经修饰的真实。

    比如母亲这件事。卡维当然有母亲,他的母亲也还健健康康的活在世上,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并不缺母爱——然而母爱和母性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倒不如说,正因为他在童年时代为了安抚伤心的、孱弱的母亲而耗尽了心力,所以“撒娇”这件事反而变成了成年之后下意识的极其危险的行为。

    向周围所有人大吐苦水,索要安慰——无条件的、强壮的、温柔的爱。想向这个世界撒娇,就好像婴儿那样蛮横……那些杰出的画家,在理想的绘画里总是把母亲的形象刻画得如此壮硕、慈祥而又严肃——可是属于人间的母亲是一张忧郁而又柔弱的肖像。

    卡维填补了母亲的不安,却在自己的性格里留下了巨大的缺口。直到他百般不乐意但又不得不住进学弟的家里——家庭也是一个抽象意义上、社会学意义上的子宫,填充其中的时间是羊水,强硬和不容置疑则是母性的另一面……但是为了不发生什么违背伦理的联想,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把艾尔海森和卡维的母亲这两件事扯上什么关系。

    谈到母性的话,不如来谈谈艾尔海森的“礼物”。在那不确定的、属于上个时代的“x”的时光里,艾尔海森送出了一件真正的礼物,不过卡维收到她就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在谈到这份带着奇异色彩的礼物之前,须知:

    与提瓦特其他国度的住民有所不同,承受远古三神之恩惠,须弥人具有与神灵相似的第二性别——即现简称为a、b、o的alpha,beta与oga,分别受赠于花神、树王与赤王……中间省略……其中beta与oga可承担生育职能,无论其第一性别为何。alpha与oga之间可相互标记。随着赤王与花神的逝去,以及与其他国度的联姻,a与o在人群中的比例渐渐稀疏,仅在当今的须弥人群中占比20%左右。因此如今的须弥人与其他六国的人近乎无异。

    ——来自《须弥全日制义务教育课程标准生论派教科书·九年级上册》

    ???二

    ???出于一种高道德感和羞耻心,关于性别的内容是卡维无论如何不会在孩子们面前乱讲的,但是对着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卡维是alpha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让人意外,因为人们会下意识觉得oga才是长得漂亮的,alpha应该肌肉强壮地像佣兵一样,就是这种认知让他非常地不服。某一次他在四人的牌局聚会上多喝了两杯,醉意之下愤懑不平:

    “可是因论派的教材上写得明明白白,花神赐予众人与她相同的‘alpha’属性,祝他们如愿以偿地成为‘创造、灵感与理性’之人,如拂晓之星撕裂夜幕,引领前路……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觉得alpha是赤王给予的啊?我……这就是因论派在须弥衰落的后果!”

    “你冷静一点嘛……”提纳里拍拍他,“毕竟普通人都是按照生活常识来下判断的。你看妮露就是漂亮的oga,现在人们见过的a和o本来就少,又大多数都是符合这样的印象的。当然了,你要除外。”

    ?“但是按照书本上的记录,我才是正常的!oga是‘风暴、守护与生育’,直到遇到命定的alpha,他们内心的躁动才会被抚平,显示出温顺的一面。现在外面一问只要听说我不是b都觉得我是o,真的……很麻烦!”

    ?“呃……也许我们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了。”a是很难理解o的窘境的,易感期带来的不快终究无法与发q期相比。提纳里一直都在替赛诺隐藏第二性别,虽然熟人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但他有点担心卡维喝多了会说漏嘴。而赛诺本人正在牌桌边上,两手撑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a和o的爱情在诗歌里总是被描写得如此美妙,”卡维哀叹道,“可是我都遇不到我的o,我想这是个注定没有爱情的年代了——”

    ??“我要提醒你一下,艾尔海森正在听你说话。”

    ??“啊?”卡维还以为赛诺在说什么冷笑话呢,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那是真的。

    ???卡维本就不重的酒意几乎全醒了。他扭头一看,看到一双绯绿相间的双瞳,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正望向自己。艾尔海森放下手中的书。

    ??“我认为,你的话对于beta极不公平。须弥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beta,你认为他们是没有爱情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说须弥普通人以常识来误判你是oga,那你依照书本来判断其他人的时候,难道就是正确的?”

    ???“……你是个beta,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多麻烦!”

    ???“你说得对,”艾尔海森哼笑了一声,“所以我什么麻烦也没有。”

    ???艾尔海森提前离席了,说是早点回家睡觉。卡维趴在桌子上垂头丧气,提纳里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絮叨到:

    ???“你小子,别在艾尔海森面前谈些什么oga的,他今天生气啦!”

    ???“他是该生气了,他要把我气死了。”卡维自顾自地说道,他看着自己在酒杯中的倒影,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我没有针对其他人,他却把我说得好像……唉,不说了。他就不能偶然看一下我的心情吗……”

    ?????“可是你也没看他的心情啊。我说,多少还是稳重点吧?”????

    ?????——稳重。这个词听着就很艾尔海森。卡维躺在新工作室的沙发床上失眠,窗外繁星漫天,借着星光可以看到屋内一切已经布置妥当:从书籍、作图板到水平仪。梅赫拉克正在工作台上待机。两个孩子已经在楼上的房间睡着了,一份新的订单就放在桌面上。新的开始会随着明天太阳的升起而到来。到那时,他就可以认认真真地、心无旁骛地做新项目了,从明天开始他也算得上一个“稳重”的人。

    ?????现在艾尔海森的房子里没有别人了。他在做什么呢?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他多半会感到高兴吧,以前自己在夜里做模型,把他吵醒了。那自己放在家里的装饰呢?他会丢掉吗?

    ?????卡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清醒地失眠某种意义上也是种奢侈,对比为了还债累得倒头就睡的日子,但是在这种奢侈中,他开始做不详的梦。梦里的空间开始颠倒,时间开始回流,他拼命地反向奔跑,不愿回到那过去的洪流中……突然地他停下了,那双猩红凌厉的眼睛瞪得有日落果那么大。明明是过去的时间,但为何艾尔海森家里住的是他不认识的人?

    “海瑟姆!”他大喊起来,“不是很怕麻烦吗?为什么找别的室友?”

    艾尔海森站在那里,停在那里,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卡维忽然感到一阵心虚,又是一阵地胆寒,腔子里充满了怨气,他冲着艾尔海森大喊:

    “——”

    一觉醒来,卡维发现自己滚到了地上,还把小梅也震下来了。俩孩子甚至还没起床,看来他只是短短地睡着了几个小时而已。

    “我想想,”他自言自语,“一定是因为我告别得太简略了,呃……”

    和艾尔海森告别的时候,肯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不然那家伙怎么会在梦里还阴魂不散呢?还梦到艾尔海森找了别的室友什么的,太莫名其妙了。

    ……要解决一下才行。

    卡维留了张纸条在桌子上,告诉提亚姆自己解决早饭、迦兰今日的工作流程,随后就抱着一种节约时间的心态直接开始了工作。说起来当时搬走的时候,艾尔海森还真没提钥匙的事儿。是自己把钥匙留在了桌子上,早知道当时就不还了。

    ……

    艾尔海森下班后回到家,刚把锅里的东西煮上,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推开门,门口站着的俨然是昨日的故人,在夕阳的映衬下,这位金发学长的神情竟显得有些严肃或者说因为熬夜造成的呆滞?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不回来。”

    这种缺乏思维过程的语言对他来说不太寻常,对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学长还没说话,但是漂亮的红瞳瞪着他,艾尔海森有种被觊觎的感觉,他抿了抿嘴,说道:

    “进来吧,希望你不是离开一天就又遇到了麻烦。”

    卡维踏进家门,四处的装饰与昨日离开时并无二致。明明只离开了一天,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安心。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烤肉和香料的味道,又是肉饼?他问过好多次,为什么只要他不在家,艾尔海森每天吃一样的东西也不腻,但艾尔海森从不回答,只是照做不误。

    但是他想错了。卡维难以置信地、充满怀疑地看着艾尔海森:“你竟然在炖汤?”

    卡维喜欢喝汤,但艾尔海森不喜欢,因为汤汤水水的会影响他看书,他宁愿把炖肉做成饼,之前这房子里有汤喝的时候,必定是卡维在家。但是艾尔海森现在在炖汤,他好像还闻到了一股奶油的味道。

    “……是你留下的食材快坏了。”

    艾尔海森作出解释,但是卡维怀疑的目光反而加深了。学弟比自己个子高一点点,当卡维的目光再次越过对方圆润的肩头,试图看向锅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偷窥。的确,锅里在煮的是自己忘了带走的食材,果然是放了奶油,然而这个量绝对不像一人份的。他想起清晨的梦境,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你……是不是今天有客人呀?”

    “……”艾尔海森默默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本来没有的。”

    意思就是卡维是今天唯一的“客人”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餐桌前,但是艾尔艾尔海森不久就把碗推到一边,自己看起书来,倒是卡维吃了不少。艾尔海森的厨艺也谈不上特别好或者特别坏,只是某人自己吃得心猿意马,脑子里有一万个难以说出口的念头。终于,他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其实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只是想……想请你去我的工作室看看。毕竟,我们也在一起住了这么久,这点交情还是有的吧?”

    “就这样吗?”

    ——就这样吗?就这样吗?

    艾尔海森看着学长有点恍惚的眼神,依旧低下头去,看他的书。卡维不着急走,他也不着催,就这么相持下去。

    书上的文字今天不知怎么的,在同一页停留的太久,就有点不认识了。他不去看时钟,钟也不来看他,艾尔海森的时间好像被彻底地遗忘了,直到他听到一声尖锐、含糊的冷笑,带着某种自嘲的意味:

    “……我肯定真出问题了,海瑟姆。我竟然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我们俩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学弟只是静静地聆听,而金发学长伸开手指,一条一条地数,“从没见过你喝汤,结果我一走你就喝起汤来了。我们俩住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你是那种注定独身一辈子的人,我走了以后却梦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把我丢在一边——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艾尔海森?”

    ……卡维只是熬夜熬得脑袋不太清醒了。

    “很明显,问题不在我身上。”艾尔海森低下头,但是看书的灯光被学长的阴影挡住了,“我一直如此,与其看着我,不如问问你自己怎么想的。”

    “那如果我说,我觉得你一直在等我,你会不会觉得可笑?”

    “噗。”

    ?……学长那张好看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饶是艾尔海森也没绷住,笑得脸都快埋进书里去。卡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点什么,突然脸红到耳根,甚至有一种马上转身逃跑的冲动,但是就在刹那之间他又忽然镇定下来,细细地打量起学弟。

    当然,艾尔海森确实和昨日、前日甚至前年相比都没变化。这位学弟自认为自己直白,但实际上很难读懂,让人想起须弥城里那些慵懒漫步的猫咪,他们的日常就是他人眼中的谜团。卡维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被嘲笑,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又觉得把对方的笑理解成“得逞”好像也并无不可。

    刚才那句话,他有点郁闷地想,如果是在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对谁说出来,现在脸上已经留了一个巴掌印了。但是面对一只猫,如果不是贸然地闯入,又该如何进入他的世界?卡维弯下腰,把艾尔海森困在自己和椅背中间,一只手溜到他的耳边,摘下了对方的耳机。只有在耳朵被碰到的时候学弟才躲闪了一下,他心中涌起某种奇妙的感觉。原来耳朵是他的禁地啊。

    “所以,”卡维像逗弄一只猫一般摩挲着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似乎是因为痒而半眯起眼睛,“你是真的做了准备在等我吗?”

    “你自己相信就好。”

    “学弟好像不是很乖,”所以学长的动作也大胆起来了,“需要……一点点惩罚。别动,让我好好检查一下。”

    此刻,大书记官的身体就像一片绿叶,又如同一张被紧急返工的漏洞百出的图纸,被美丽的的大建筑师横抱而起,正待找寻一张可以肆意妄为的工作台,好方便他随意修改。艾尔海森本人倒是并不着急,甚至临走的时候他还能让书本精准地落到座椅而不是地上,还把被卡维拂到桌边岌岌可危的汤碗也推了回去。须弥人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听说他们两个要订婚了。

    因为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投入到须弥的建筑事业中——因此虽然不好承认,但卡维对于恋爱什么的多少是有点纸上谈兵。他会唱许多动人的情歌,熟读许多令人沉醉的情话,但是爱情到来的偏偏如此突然而又危险,就这样降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须弥城的夜晚。妙论派的艺术理论甘拜下风,知论派的连珠妙语也突然失灵,全都无法描述那天的情形。虽然是个beta,从常理上来讲,完全不会产生让alpha失去理智的信息素,但艾尔海森火辣浪荡得有点过头,以至于直到被一脚踢下去洗盘子之前,卡维脑袋里的情况都应该被形容成糊状。别说是洗盘子了——就算是去摘星星卡维也会忙不迭地答应的。

    ??

    ??那时候才知道,爱情完全不是一个学院派能研究的东西。

    ——受雨林的影响,须弥城大多数时候都是潮湿的,但是那几天都是晴的,天空异常爽朗,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里穿过,在地面上细碎地抖动。若干年后须弥人都会赞同这一点:那就是须弥最好的日子。

    明明有了新租的房子但是卡维现在一到下班的点就往艾尔海森家里跑。有一段时间他对住在艾尔海森家感到心虚,最怕被人看到,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关心旁人在怎么想。

    赛诺笑话他:没钱的时候住在艾尔海森家里还得付足了房租呢,到处躲躲闪闪,现在有钱了却天天蹭吃蹭喝还蹭睡,一点都不怕人知道了。

    提纳里想了想,说:“嗯,挺好笑的。”

    须弥人对此没有特别意外的反应。自解除了虚空以来,须弥人人都热衷做梦,什么样的事儿和梦相比也不稀奇。因为人口比例的缘故,ao没配上的情况多的去了,总不会有人因此认为这是树王插足了赤王与花神的象征吧?顶多有些和卡维一样对a与o之间结契有执念的人知道卡维“背叛”了他们,多少有点惋惜。

    对于艾尔海森来说,生活还是那样,无论是看着卡维突发奇想滔滔不绝还是在他兴头上忽然浇一盆冷水都很有趣——倒不是他故意打断,只是对方多多少是有点不切实际。艾尔海森擅长拒绝卡维的各种浪漫但是会让人很累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如果不是他冷冰冰地提醒他们预算有限,卡维真的会把婚礼布置得不亚于花神和赤王的盛宴的。

    ……不过现在学长被他顶撞了也不像以前爱恼了。卡维现在说不过就会直接往他大腿上一躺,一副你不依我就不起来的样子,故意看他的反应。

    “婚礼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之一,”卡维郑重声明道,“如果随便办了,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如果超过预算了,你就会知道欠债也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之一。”

    “哈?那种记忆我已经有过了!”卡维嚷嚷起来。

    ??

    ??拉扯到最后是不得不办了,因为就连小吉祥草王都说很期待,总不好吵到让这位幼小的神明也看笑话。不过只有在婚礼的花童不需要另找这一点上,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

    婚宴的当天也是奇观。无论是新郎还是新娘人脉都颇广,请帖发出去不少,来庆贺的人多种多样。只有远在异乡的旅行者托人送来信件,说是很抱歉遇到了一些事不得不处理,故不能见证这一刻,但是改日一定一定带着派蒙来须弥看望大家。

    新郎之前虽说称不上嗜酒如命,但也是美酒的忠实受众了。就某位老板透露,这人有次一口气就提了十箱走,还是是他当时的学弟专门订给他的。不过现在学弟也不是学弟了,当事人也收敛了酗酒的恶习。

    “我先声明一下,这不是戒酒!……酒精还是有助于工作的,”当事人摇着杯子里的墩墩桃汁,“只是借酒消愁多少有点误事,而且我也不想在街上晕倒被拖回家去。”

    “真的吗?”众人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有个同僚不嫌事大,质疑道:

    “该不会是因为酒喝多了,所以‘那里’不行吧?”

    某人的脸一下子涨得有熟透的苹果那么红:

    “嘿!这还有小孩呢!”

    “但是这位叔叔说得对,”本次婚礼的花童,也就是“小孩”之一出现在他的背后,是比较精明的那一位,卡维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酒喝多了以后的小孩也会变傻变弱哦,卡维先生。”

    “迦兰,你怎么也……”

    于是屋子里充满了笑声。

    ——提亚姆正一个人在门廊上待着,在僻静处享受着花园的微风。这幢举办婚宴的漂亮房子是向多莉小姐租的,鬼知道又被坑了多少。没能把卡萨扎莱宫租下一天是卡维的一大憾事艾尔海森:人家怎么可能把私宅租给外人呢?婚礼的誓词一过,艾尔海森找了个借口去隔壁房间休息了,留着卡维在外面胡闹。总有人不适应喧哗的场所。

    今天下午过来的时候阳光还非常明媚,那时候提亚姆想着,也许晚上能看到漫天星河了。就在前几天卡维到处忙着张罗的时候,艾尔海森带着他去教令院,考虑转专业的事。知论派看起来实在是不适合他,妙论派的要求甚至更苛刻,不过有一位明论派的导师对他说可以去试试,于是他就上了几天明论派的课。

    ??

    ??本想稍微实践一下白天所学,然而现在外面突然变得浓云翻卷,阴云密布,所有的星星都被盖住,让人想起那句“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来自某位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因论派的同学。提亚姆刚想到处走走,一离开屋檐就觉得头上砸到几颗冰冷的水滴……下雨了。

    他有点郁闷地看着小径那一头的凉亭,但是出乎意料地,那边的照明忽然晃动了一下,一抹蓝色的身影向这边小跑过来。

    “莱依拉前辈?!”

    提亚姆震惊地看着身上湿透的少女,这位性格温和柔弱的前辈怀里抱着一个占星盘,那是明论派的一种教具——莱依拉的眼神有些闪烁。

    “您已经来了很久了吗?为什么不进来呢?总之先过来躲躲雨吧……!”提亚姆下意识地去接她手中的星盘,但是莱依拉把占星盘抱得更紧了。她贴在屋檐下,看到提亚姆,用力地摇了摇头,头又低了下去:

    “我本来……想把这个当做礼物的。”她低声说道。为新人占卜星象,是须弥近几年正流行的伴手礼,明论派出身的莱依拉更是经常为他人制作星盘,但她现在的样子并不对劲。提亚姆反复安慰她,好歹让她放松了一点,莱依拉犹豫了很久,终于同意让他看一眼占星盘。

    “请不要让那两位前辈知道这件事,”她恳求道,“我原本只是希望星空中能有些祝福……但是我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我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件事。也许我看到了禁忌的东西,我……”

    ???提亚姆本想说星盘也许会出错,但是那个盘面,就连他这样的初学者都已经有所不安。那个盘面显示出的是一些混乱的东西,远远不只是姻缘,还有一些更加难以琢磨的命运。

    ???倾泄的暴雨,颠倒的天空和大地,撕裂的星空——

    ???卡维把婚宴当天的一些趣事给旅行者寄了过去,然而好几个月过去了,迟迟没有回复。提亚姆以为是寄到卡维的工作室去了,但是问了迦兰,她也说没有。

    ???“真的很奇怪啊,旅行者并不是这样的人。”卡维有次晚饭的时候抱怨道。

    ????提亚姆只听说过旅行者的故事而没有见过本人。但是他也有种非常不好的直觉,旅行者的消失让他想起那面星盘。他一整天上学都心不在焉,一放学就急冲冲地到卡维的工作室去了。这个点,他应该不在家而是在工作。但是开门的是迦兰妹妹。

    ????“卡维先生一早就去沙漠了,好像是上次的一处古代遗迹的建筑风格,他觉得没有考察清楚。我留在这里帮他处理交接一类的工作。你怎么了,提亚姆?”

    ?????“……”

    ——如果我察觉得早一点就好了。

    ??????这句话一出,就变成了心里长长久久的魔咒。当天晚上,莱依拉的星盘应验了。

    ??

    ??虽然不知道她明明只是想要些祝福是怎么占卜到那个东西——也许是另一个莱依拉?这已经不再重要。

    那天晚上在深夜之中忽然地动山摇,天色被不明的物体照亮如昼,碎片从天空纷纷坠落,燃烧着,轨迹遍布整个苍穹。地震是从沙漠方向传来的,越过荼诃之座,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从地下涌出的、如同海啸一般的黑潮。有些资深的学者认为那是传说中的禁忌知识,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多——而且好像有什么地方也不太一样。黑潮涌入须弥城中,人群中传出巨大的悲痛的哀嚎,那是目睹着自己的至亲好友被不明的漆黑河流溶解、吞噬的惨叫声,然而不久也该轮到他们了。

    ??也有人沾染了黑潮而没有被溶解,但他们全都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如同从前的疯学者一样,这样的症状也会像疫病一样即将传遍整个须弥。纳西妲飞向须弥城的空中,尽她可能的施展力量守护整个须弥,与此同时,她看到悬浮在高空中的,那个神明的身影——在深蓝的夜空中明亮得仿佛是虚假的梦境。

    ??“是天理,”她喃喃说道,“旅行者——还有他的妹妹,他们和天空岛开战了!”

    ??黑潮在她的力量下开始暂缓了流动,但是她无法令之退去。这些东西很像禁忌知识,但它们并不是禁忌知识,大慈树王的记忆里找不到驱散它们的方法,也不知道它们究竟从何而来——

    也许是从沙漠中的坎瑞亚旧址?可是……她不确定。黑潮比她记忆中还要阴森得多。

    “喂,是不是只要把那个东西撞掉,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

    来自稻妻的人偶指了指天上的光亮,一脸不屑。

    纳西妲摇摇头:“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我不能确定那些黑潮的由来,还有它们与天空岛的关系。你……你去帮忙疏散灾民吧。”

    人偶看着她,片刻,他忽然感到一种恼火: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但是片刻,他又好像说服了自己,“算了,那不重要。喂。草神,我的‘七夜寂照秘密主’,其实是被你藏在哪个地方吧?”

    啧,估计最靠近‘暗之外海’的那个国度,反而能逃过一劫了吧。

    “草神阁下,我曾经说过,‘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人偶压着帽檐,飞快地向纳西妲指示的地方俯冲而去。

    “那么,我是否在为了真实的东西,而献身呢?”

    曾在须弥人噩梦里轮回过一百六十八次的巨大机甲腾空而起。人偶紧急对它做了点改装,使得它在没有神之心的前提下,也能驱动一段时间,但没人知道能够持续多久。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地表的震动停止了,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平线的另一边。纳西妲屏气凝神又坚持了许久,黑潮没有被净化,但是慢慢地回流、最终消失在皲裂的地面中,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人偶的碎片下落在何处。

    纳西妲飘回地面。看见在黑潮褪去之后,人们三三两两地、试探着前往须弥城的低处。她看到正往高处的坡道走的大书记官了,他的房子因为在相对高处,因此几乎没有被黑潮侵蚀。须弥城的高度差起码救了半数的居民,昨天夜里他看到有人往这边逃,就干脆打开家门吩咐孩子们收治难民了,自己则和其他拥有神之眼的人汇合前往救援。拥有神之眼的人到底比普通人强悍许多,如果这种时候不站出来,又有谁能站出来呢?

    “艾尔海森……现在须弥城情况如何?”

    “如果黑潮和地震不再来的话,我想是没事了。至于其他的人,我只能说尽了全力。”

    “还真是……没有什么事能让你惊慌失措呢。”

    “眼下,”艾尔海森收刀,“最重要的是清理工作。”他告别了草神,转过身去,看着已经忙碌一晚上,露出倦容的两个孩子,神色才稍微松动了一点。

    提亚姆一直在呜咽地哭,就算是忙碌也不能让他停下来半点。

    “如果我早点阻止他出发就好了……卡维先生被埋在地底了!”

    “你有证据吗?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迦兰对着他大吼,还大力地打他的后背。

    ???——地震就是从沙漠那边来的,如果就连须弥都受灾严重的话,那么靠近传说中“荼诃”的地方,一定更为严重。如果仅仅是黑潮也就算了,但是不知道地形有没有发生变化。

    现任的大贤者上任了也有一阵子了,城里可能还稳得住。如果这边没有什么可帮忙的,那无论如何也要去沙漠看看,或许他还能……

    艾尔海森几乎不能相信,自己也有不得不寄希望于幸运或者侥幸的时刻,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他的工作是收拾在灾难中被震得到处都是的文书,其中有很多事教令院的机密文件。就在当天下午最忙碌的时候,终于有信使从沙漠那边赶回来,将一封封告知信送到教令院,家里有亲属朋友住在沙漠的人蜂拥上前,艾尔海森还没回过神,他就已经被裹挟在其中。

    ?正有一封正是给他的。里面的剧情令人匪夷所思:灾厄发生时,他们还在遗迹内,而卡维为了救助队伍中的后辈,自己不慎掉进了地震所造成的的裂缝中——在遗迹底下的裂缝。来回的余震让其他队员都无法下去施救,也没有听到下面传来的呼救声,不久,裂缝居然弥合了,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卡维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艾尔海森几乎是马上就站起来,他要到沙漠去,要到那个遗迹里去,无论如何——他绝不相信。忽地他眼前一黑,从喉咙里升上来一阵恶心,令他跪在地上大力地呕吐起来,把刚好来送资料的学者吓了一大跳。

    “书记官?艾尔海森先生?!”

    医生和护士都被调到健康之家去了,甚至连生论派的学生都走了,现在教令院里只有几个排不上用场的留学生在留守。虽然艾尔海森坚持自己的问题不要紧,但还是任凭他们简略地做了个检查。

    “……是不是应该恭喜您呢?”生论派学生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虽然早已听说须弥人有这样的体质,但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就是连上课都没有案例那种!

    “虽然是beta,但是!您怀孕了,书记官阁下。”

    ——那是很多年以前了。灾厄的第二日,卡维所赠与的礼物,向艾尔海森昭示了她的存在。她是那样的狡黠,又那样的旺盛,在灾厄到来之前和到来之时都没有一点踪迹,却偏偏在此时于他腹中翻滚起来,仿佛是他那匆忙离开此世的丈夫留下的一个仓促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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