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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今朝

    「我……」我张了张口,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怎麽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跑起来跌跌撞撞的。」柊澜微偏着头轻声笑道。

    我又愣了一下。

    「你……」

    他知道我是谁。不只是「椿葭」。

    他找到我了。脑海里忽然冒出这麽一句话,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也没想过柊澜就算认出我来可能其实并不代表什麽。

    下意识的一句话而已,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一直在找他吧。

    脑子忽然就糊成了一团,我该对他说些什麽?没想到你的声音那麽好听吗?你觉得我刚才在台上还行吗?

    我抿了抿唇,不自在的垂下视线。

    柊澜不甚介意的笑了笑,侧过身後伸手招来一个店小二。

    「麻烦一个雅间有吗?面江边的房间,上碧螺春,再来点吃食,给旁边这位的。」他低声一项一项交代,微微眯着眼,因为身高而些微垂首的时候,耳坠的深蓝se水滴石因为光线闪了闪,衬着他白皙的肤se煞是好看。

    柊澜交代完以後特别自然的拉住我的手腕直往包间走,我低了他一个头,跟在他後面不到半个身子的距离。

    其实已经过用午膳的时间挺长了,戏曲刚结,江河流的人cha0少了那麽一些,午後的yan光从雅间的窗口倾斜进来,是很舒服的温度。

    进了包厢之後,就等店员上菜、煮茶,摆好用具之後没一会儿就躬身离开了:「慢用。」

    柊澜的外衣和狐裘不知道是不是懒,也没有解,相当自在的找到最靠窗的位置後就坐了下来,江边温和的光线洒着他的颀长的身影,相当的诗意。

    他似乎特别怕冷,我当时只是这麽想着。

    柊澜把吃食移到我面前,复又靠着椅背,笑道:「吃吧,该饿了。唱那麽久戏了应该挺累。」

    我看着眼前的食物安静了一阵。

    「你怎麽知道我是椿葭?」我反应过来後第一个问的却是这个问题,声音轻轻的,双手不住紧了紧。

    「你不也知道我是柊澜吗?」他偏着头撑住下颚,另一手拎起勺子拌了拌刚煮开的茶叶。

    是像我一眼就认出你一样吗?

    我垂了下视线,放弃刚刚的问题,带着点焦躁把松散的发丝连同马尾撇到颈後:「那你怎麽来了?」

    你竟然来了,你是为什麽愿意来的?

    柊澜很平静的说道:「其实几乎你的每一场演出我都来过。」

    我梳理着发尾的手停了下来。

    「你第一场戏以後名字就传开了,说是特别有灵气的年轻孩子。我听着就觉得是你,来看以後还真的是,我一直都认得的,你的姿态给人的感觉。」

    「只是我之前不太方便抛头露面,只能在你唱戏前後,在江楼的哪里远远看一两眼便走,远离人群。」

    「而我一直想好好看看,当年我救下来的小小孩过得怎麽样。现在可以了。」他平铺直叙的说道,没怎麽带情绪,期间又倒了一次茶,墨蓝se的眼睛抬起来直直看着我。

    七年了,第八个暮春,可以了。

    我僵了一下,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小小声的开口:「对了,柊澜,我可以请问一下你……年纪多大了吗?」

    他却是毫不在意的露出好看的笑容,抿了一下茶杯边缘:「长你三岁,小三月,我今年十九。」

    我没有执着於他怎麽知道的我的小名。十九岁到二十一岁,对於一般人多麽平凡的两个年岁,却是他最後的两分年华。

    「他们……终於放你走了吗?」我低着头问道。

    「毕竟七年还是到了,该把时间还给我了。虽然我也没有特别的地方想去,就想找你看看吧,毕竟也没有人认识当代理人以外的我了。」柊澜回答,指尖摩擦过茶杯上陶雕的纹路。

    我把他困在了,七年前的那一个雨夜,十二岁的他。

    那麽沉重的东西,我挣扎着甩开,被他义无反顾的接住了。

    「对不起,柊澜。」我脱口而出。

    「不要对不起,椿葭,这只是我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资格拒绝这份无理的牺牲,我当初如果把你带回去了,连人都不是。」柊澜很沉着的说道,小心的推开空去的茶盏。

    「可是你牺牲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我闭起眼,不大平稳的x1了一口气。

    柊澜轻轻摇了摇头,眸子因为认真而微微眯着,视线紧对着我的,接着说道:「不是牺牲,椿葭,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这才是成神的真谛,我们都没有做错任何需要惋惜的事。於我而言,我只是希望拯救你而已,且不负良心天地。」

    「如果说你那晚到底做了什麽,应该是你成功撼动到我了吧。仅此而已。你的眼神很特别,是能灼烧别人的颜se。」

    「如果能让你好受点的话,不妨以後一直记着我为你的神只也成,以作还愿。然後,或许告诉我这两年能去哪儿晃晃?代理人的生活也是忒没有变化和自由了。」柊澜放松了语气,潇潇洒洒的就带过他剩下时间的话题。

    「那谢谢你,柊澜。晃晃的话,我加减和你一起吧,楼里偶尔晾十天半月没问题,戏班子的日子也没什麽变化。」我说道,嗓子不慎压抑的低哑,眼眶有那麽点泛酸。

    「不客气,这就够了。」他轻声说道,颔首的时候发丝被风抚上他的面颊,赏心悦目的优雅。

    「而且我那时看着就特别喜欢你。」柊澜自然而然的说着,神se是带了点慵懒的笑意,在他身上的气质显得别为出挑:「该你的福分。」

    他用指尖点了点我的眼尾,清凉的嗓音包裹着一层层的温柔:「该你的福分,别哭,要红了。」

    我笑了,一点儿眼泪都不敢掉:「没,妆没卸好而已。」

    一直都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一直都是我的神。

    我很久没和别人这样相处了。

    应该说我从来没和谁是这种相处模式。

    该被形容为亲近吗?还是信赖?我和柊澜在一起的时候。

    我似乎一直都保持着和别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总觉得自己在追寻着什麽东西,而现在他终於来到了我的身边。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我之後并没有和柊澜去看什麽大山大水,我的生活范围一直都围绕着相似的地方,我也只拉着柊澜去做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仍然唱戏,偶尔逛市集、上视野好的馆子吃饭,午後落雨时待在园子里的亭下看书,应着季节赏花,天气好的时候在湖上撑船、等待落日。

    暮春後是夏季,然後很快的,夏天又要过了。

    季末惯例的祭舞我俩都很默契的没有去看,柊澜也一直没有提他到关於下一任代理人的事情,亲自t验过之後,那种折腾小孩的戏码我们是真心不感兴趣了。

    我和柊澜慢悠悠的晃去祭典之後晚上特别开张的夜市看看,童年的时候都没机会。

    「柊澜你看这花染得是不是太鲜yan了一点?」我皱着鼻子从摊贩卖的花团里悄悄揪了一朵出来。

    「挺红。」柊澜淡淡的评论了一句。

    「你想想,整篮全是红透红透的,还是大红,是不是太俗气了?又不是在过年,也不怕卖不出去。」我百无聊赖的和柊澜瞎扯,这种感觉很好。

    柊澜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眯成狭长的弧度,月光和烛火下的脸看起来b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柔和。

    四周的人群多而繁杂,我却有一瞬间觉得我们只有彼此掉进了彼此的眼里。

    一种淡淡的、搔痒似的波幅荡过心头的地方,我别开眼神打算再扯一扯那堆花团。

    他拉过我的手腕。

    「怎麽……?」我被他往前带的时候忍俊不禁,又眨了眨眼。

    「别动。」

    柊澜b我要高,此刻我只从视野里的边缘看着他下颚g至耳际的线条,和稍微抿紧的,拉出优缓笔触的唇形。

    他在笑。我也跟着笑得更开了一点。

    柊澜从我手里接过花朵,动作流畅的别到我的鬓上。

    「这样挺好看的,红se很适合你。」

    他垂下睫毛和我对视了一眼。

    就像蝶翅覆上水潭。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我偏着头轻声说道,发丝垂落我的侧颊。

    很清澈的,又好像很深邃的。

    好像可以透过眼睛,看进最深处的灵魂。

    「你的眼睛更漂亮。」柊澜用指节轻轻蹭了蹭我的耳鬓:「你当年的眼神,我现在都还记得。」

    我因为他的低语几不可察的僵住了,睫毛禁不住颤了颤。

    「我就想,这麽炽烈的颜se啊,禁锢起来太可惜了。」柊澜说着,愈发低柔,偏头轻吻了一下我的嘴角。

    他往後退开的时候,市集灯火跳动的光斑映照在他脸上是暖hse的,眼里的颜se闪烁。

    柊澜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一吐一息间的、这麽安静平和的几个秒,感觉却像是这辈子最难能可贵的一小段时间。

    我没说话,柊澜也没有。

    他还是拉着我的手,我没放开,一会儿後他微微一笑,特别柔和,就这样牵过我侧身继续走了。

    我们之後就没再进哪一个小摊贩看东西了,仅仅就这麽肩并肩的一路慢慢走回去。

    柊澜总是很细心的把我从过多的人cha0里面带出来,还会注意不让我撞到人,那麽温柔又温暖;他牵着我的手却相反的很凉,我特别想把那样温柔漂亮的它们揣进怀里捂暖,但是我知道,他的手只会愈来愈凉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在等的东西,只是不到两年的光y,短到我害怕。

    秋天来的很快。

    我不清楚柊澜知不知道自己这两年的生命t徵会有什麽样的变化,只是他花在室内的时间似乎愈来愈多,他经常待在江楼雅间一待就是一天,手里揣个暖炉什麽的。我也很默契的没有过问他的状况。

    柊澜通常待着就坐着看书,我有空的话就和他待一块儿。

    他偶尔无聊了就开始变着花样往楼里花钱,他卸任以後身上的盘缠意外的多,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和我耗在一起,我去哪儿他就玩什麽,但是看的出来柊澜吃穿用度到底都是很好的质量。

    至於怎麽变着花样洒钱吧,最近倒是经常轻轻笑着就在我上工的时段把我找进包间蹉跎时间。

    「我一会儿就得上台了,怎麽了吗?」我才刚刚把头发梳整齐就被叫来了。

    「我买了你们江楼戏团两个时辰,唱给我听好了。」

    我带上包间门的时候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样太超过了吧。」

    柊澜习惯x的用手撑着下巴,抬起眼帘看我。

    我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

    让人感叹明明长着一副冷静自持的面容,这种事做起来却是相当得心应手。

    「没人和我对台词,那唱点歌行吗?」我笑了笑,心情还是很好的拉开椅子坐下,上台多麻烦。

    「都好。」柊澜简单的说着,惬意的换了一只手撑头。

    我抬了抬眉毛。

    於是我拿他杯子啜饮了一口还温着的暖茶,认真的开始唱歌。

    都是很普通的民间歌谣,大部分人应该常听,柊澜我就不知道了。

    柊澜的神se专注,一直安静的看着我唱。

    我才唱完他就问道:「刚刚最後一曲是童谣对吗?」

    我笑开了花:「唉,还想说混进去一首你可能没发现。」

    「一直很期待小时候有人能唱给我听,就是不记得有没有这件事了。」我有点惋惜的说道。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开始轻轻的哼起了一段旋律。

    很舒服的音调,像是哄小孩子睡的。

    「我没听过呢。」我待柊澜声音淡去後说道。

    「应该是我家乡的民谣,异域那边的,但是也不记得是谁哼给我听的了。」柊澜淡淡的说道。

    我突然接不上话,我们都是莫名其妙就被带走的小孩。

    「反正是童谣,我唱给你听了,怎麽样?」柊澜却是看着我笑了。

    我愣了一下。

    忽然就好想哭,这样不行。我扯开了一道微笑,不知道看起来如何就是了。

    夕yan余晖里,柊澜半边身子都是暖金se的。

    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他隔着桌子起身靠了过来。

    柊澜很小心的捧着我的脸吻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椿葭,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外边好好的,心里也好好的。」

    怎麽一直都是你在安慰我呢?

    「柊澜。」

    「嗯?」

    「我们去你的家乡看看好吗?」

    「其实我也不记得确切在哪里。」

    「那我们就一块儿出去,走走停停。我明天去和师傅告假。」

    「好啊。」

    此时此刻的夕yan和他的回答,我一直记在了心里。

    我和师傅道别、表示要从江河流暂时离开的时候,他倒是表现得意外的豁达。

    近年来老态愈发明显的他只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臂膀:「唉,nv大不中留啊。」

    我没敢像吼师弟那样凶老人家,只是语调温和的提醒:「师傅,你带我进戏班子的时候咱们就说得很清楚了,我是小子不是丫头。而且我会回来的。」

    「嫁出去的nv儿泼出去的水,不用回来了,大年初二的时候记得来封信就好。」

    「师傅!」我忍不住叫道。

    「得了,走吧走吧,我的椿葭小乾旦江楼小福星。」师傅看着我笑:「长大了。」

    是腊月,我和柊澜一路往西走,他的身t不太好,天气那麽冷,我实在担心他赶路不舒服,藉口说想看看这阵子开的梅花,便在一处有园子的客栈里住下了。

    我找了一处风景好的房间,在一楼,卧榻旁木头雕花的窗子打开,外边就种了一颗梅树。

    刚刚安顿下来,为了开着窗子看花,柊澜还没脱他的外衣和狐裘,我就赶去和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可以放在卧榻上。

    我进房间的时候果然是冷的,窗子已经打开了,梅花开得正好,柊澜就坐在卧榻上靠着窗台看花。

    我的视线仔仔细细的,由上而下扫过他的侧颜,眉心、鼻梁、唇形、下颚、颈线。

    柊澜回身看到了我:「脸都冻红了。」

    我的唇角忍不住的翘起,走过去把被褥放在蹋上。

    「手伸出来。」柊澜说道。

    「唔?」我歪了歪头,伸出双手。

    他把我拉过去了一些,让我的手埋进狐裘里,环着他的脖颈。

    他弯身把我像捧小孩那样抱起来,让我坐进他的怀里。

    我咯咯笑了出来:「你这动作,抱的是大姑娘还是抱闺nv啊?」

    「这样就不冷了。」柊澜轻轻的说道,嘴角g着笑。

    风里面,他靛青的,细小的蓝se耳坠闪呀闪,和他的眼睛一样。

    我抬手轻触柊澜苍白的脸颊,细致如画的眉眼因为喜悦而带上鲜活的生气。

    为什麽,只能待到二十一岁呢。

    「成何t统。压着你了吧。」我垂着眼呢喃哼唱。

    「我就喜欢这样看着你。」柊澜的声线一向很柔缓,低语的时候会带上一点点嘶哑。

    「你躺回去,梅花漂亮多了,好好看一看。我唱会儿歌给你听罢。」

    「那我更想看着你了。」柊澜说道,微风带起他披散的发丝,清冽的眼睛和神态让他看起来像只优雅又漂亮的豹子。

    「不许。」我推搡着他把身子又转过去。

    我站起来之前顺手0了他手腕一把,又瘦了。柊澜慵懒的靠回窗台,单手支着下颚。

    初春的yan光透过亭子的屋檐洒在他脸上,g画出美好的剪影。

    柊澜想看着我,我却愈来愈不敢看着他了。深怕我眼底的悲怆流泻而出,担忧於哪一天我会突然看着那些丰富的流光溢彩从他的眼底消失。

    他伸出手,轻轻接住一枚飘落的花瓣。

    我的神在凋零。

    我心里的人在凋零,他为了我而凋零。

    忽然的,我完全唱不出歌来。

    我这几天怕柊澜睡着了会冷,晚上已经习惯的靠着墙躺进他的被褥里。

    他就躺在离我不过半个身子远的地方,我们的睡姿都是很规矩的那种,此刻只有彼此的黑发披散在床上,夜se中好像完全交织在一起。

    我陷在柔软的蚕丝被里,整个人暖洋洋的,昏昏yu睡,只希望这份温暖可以多少分享给柊澜。

    「柊澜,我还记得你说过,你的生辰是在初春对吗?」临睡之前,我迷迷糊糊的想起。

    「是初春,正月十六。」他清冷的嗓音缓缓的说道。

    「我煮长寿面给你吃吧……你以前应该没有机会吃到……」

    「好。」他的声音,好像上扬了一些些。

    我安心的闭眼睡去。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感觉到有什麽东西,从我的额心,到眼睛、鼻翼、脸颊,最後是唇瓣,很轻、很慢的滑过,带着微温。

    我想伸手去碰,又好像有什麽东西托住我的手腕,仔仔细细的放回枕上。

    我是带着泪渍醒来的,不知道为什麽。我用指尖碰了碰眼角。

    我慢慢的偏头,看向旁边,柊澜不在。

    「柊澜?」我轻轻唤道,侧身坐起。

    我0向他的床铺,已经凉了,我这下终於完全醒了,爬过去就要下床。

    我压到了一个东西。

    我从被褥里拉出一柄收在鞘里的细剑,我缓缓睁大了双眼,这是柊澜跳祭舞的佩剑。

    一纸信从上面掉了下来。

    噗嗵、噗嗵、噗嗵,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在加速。

    呼x1好像停顿了一秒。

    我把信纸摊开。

    被褥里带出来的热气全冷了,一gu颤抖从下腹、一直一直蔓延到x膛,还有手臂,传递到指尖。

    连泪水好像都在发抖。

    「柊澜……」我听见自己念出了他的名字。

    好痛、好痛,心脏好痛。我用手揪住x口的衣服。

    「柊澜。」

    脑海里全是他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垂下视线叫我小三月的样子。

    我发着抖放下信纸,爬过床铺,平衡不住跌到地上。

    我爬起来,完全没管自己现在的样子。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门。

    鼻头凝涩的酸意蔓延过我整个脑海。

    「柊澜,柊澜……柊澜!柊澜!!」

    我躲开跑过来拦我的店员,冲出客栈,七年以来从没这麽狼狈过。

    「柊澜!」我禁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喊。

    外面在飘雪。

    我摀住自己的眼睛,蹲了下来。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

    那麽冷、那麽冷,柊澜可怎麽办?他那麽怕冷。

    「别哭,小三月,我特别喜欢你,如果可以,我愿化作梅树、窗外的夕yan、你鬓上的一朵红花,想起来的时候你脸上带笑;而不是一具骨瘦嶙峋的将si之躯。我知道你很担心,我留有足够的盘缠好好照顾自己,直至下个初春之前,我保证。不要自责,春天遇见你,道别在冬末,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足以让我回味至来年雪梅花开花谢。」

    「缘已逝而情难止,生有涯而思无尽。柊澜笔。」

    腊月之後便是开春。

    听说,城里最着名的花旦被他师傅嫁出去了。

    听说,遥远遥远,在中原边境的山脚,有一个西域人盖的小村子,二十来年前丢过一个小孩子。

    听说,那村子最近来了一个穿红衣的标志男孩儿;後来他住到山上,看落日最好的点,种了一片yan红se花海和一棵梅树。

    来年孟春,他把一柄剑埋在了梅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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