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仅睁眼看了看,便背过身,脸朝着内测继续睡。
屈修燃睡得也不算深,这些日子修为进步的快确实会有些疲劳,但顶多就是让屈修燃不想坐着,到哪都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室内一直很安静,偶尔有些说话声也不至于让屈修燃起身,只是偶尔总是能感觉到一些视线,屈修燃是两个时辰以后感觉睡得有些腰酸了才爬起来。
师尊和两个师兄,还有两人的书童都在桌边坐着,看起来是在研究什么阵法,偶尔才会沟通两句,平常就沉默不语。
氛围有些安静,但倒挺舒服。
如果能忽略尉迟渊手上还有一道屈修燃留下的牙印的话,不仅仅是牙印,袖子里面他也戴着和屈修燃脚腕上一样的红绳,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两人佩戴着一模一样的饰品。
只不过大师兄并不是个心细的人,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
屈修燃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地走到尉迟渊身边,拿起放在桌上的灵果一边吃一边看这几个人忙活,他视线也挺在纸上,只是桌子底下脚丫并不老实。
光着脚的屈修燃脚趾踹了踹尉迟渊的鞋子,后者头也没抬,什么反应都没有。
于是屈修燃又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他一把。
这次尉迟渊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屈修燃,却发现桌子对面的澹台安也正看着两人。
澹台安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察觉到了异动的好奇而已,而屈修燃连头也没抬的样子看起来单纯无辜极了。
屈修燃还想再掐他一把,却被尉迟渊从桌子底下抓住了手腕,后者力气不小,屈修燃几次想把手拽出来都没成功,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半晌。
尉迟渊的手很凉,静静拉着他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相反却有种特别的亲近感。
屈修燃并不喜欢这种亲近感,但也并不算特别排斥。
“师尊,徒儿不明白,这处阵眼应该怎样处理?留下缺口妖兽不就有了出路?”
这时候大师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毕竟也习惯了屈修燃一直在这边捣乱,他应该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走到尉迟渊身边请教问题。
尉迟渊的手这才松开,屈修燃抬头的时候,刚好和对面的澹台安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的目光不再是平静如水,冷静自持,有种说不出的哀切,他静静注视着屈修燃的眼睛,丝毫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屈修燃对他笑了笑,他才终于起身:“师父,徒儿今天先回去了。”
尉迟渊没有抬头:“和你师兄将阵法布置一遍,今天就留在宗门,明天再走。”
澹台安没有说话,人已经走出门。
大师兄这时候才察觉到澹台安似乎情绪不太对,抬头看了看,示意自己的书童也跟着出去,一边对尉迟渊劝道:“师弟应该是因为家里的事情烦心,听说方父认他回方家的条件是让他将他母亲送去边境。”
澹台安的母亲?
屈修燃想起系统给他的画面里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女人,因为苍老和病症常年卧床不起,早已经没有了自理能力,如果送去边境,恐怕半路都熬不住。
对于方父来说,和这女人发生关系是一件耻辱,方家的主母更不能接受,所以提出这种条件并不是没有理由。
但澹台安和那女人的感情很深,应当是舍不得的。
只是不知道一个有野心的无情道,究竟会选择将他养育大的母亲,还是会选择权势。
没过一会儿大师兄人也出去,尉迟渊忽然抓起屈修燃的手,抓着他的下巴将人按在墙面上,他静静审视屈修燃,眼中的侵略性和警告好像有实质一般。
这人什么都清楚,屈修燃和任何人有什么关系,他都清楚。
包括前一世和澹台安那些扯不清的过往,读取的记忆里面甚至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屈修燃也抬手捏他的下巴,手上劲也不小:“谁让你动我的?”
他拍打尉迟渊的脸,并不在意这人究竟有什么想法。
“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尉迟渊。”
两人是利用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所以永远也不应该要求屈修燃对他有任何感情。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屈修燃喜欢上任何人,他都没有权利去管。
后者松开屈修燃,可两人的位置还是很近,他贴近这人的脸,轻轻吻在鼻子上。
可恶的家伙。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去而复返,却在门口停住。
脚步声太清晰了,哪怕是普通人眼里也是很清晰的程度,而修真者耳朵里就更加清楚,尉迟渊却丝毫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微微低头,带着点报复意味地咬在屈修燃嘴角,而后又是细致地舔舐,屈修燃理也不理他,也没看他,手上抓着细绳,绕在指尖玩。
偶尔又风将桌面上的纸吹的沙沙作响,清凉的室内和交叠的人影,除此之外安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门口又一次传来脚步声,一直在门口的人离开了。
屈修燃觉得无聊,睡也睡醒了,捉弄人也捉弄的差不多,他从书房离开,回自己房里看了会儿书,天色将暗的时候准备起身去瞧瞧那个什么阵法。
那三人在纸上研究的时候,屈修燃就有好奇,这阵法布局很复杂,三十多个阵眼,需要三十多位修士协同运作,每位修士之间的距离又很宽,看起来应该是很大的一片区域。
这么大的阵仗一般都是遇见大群妖兽突袭的,这是要应用在什么地方?
他出门前往幻境试炼场,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路上人很少,看起来这次的试炼也是半保密的,除了一些必要的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因此也没有人围观。
天气有些冷,看起来是快要下雨了,风也凉嗖嗖湿漉漉的。
屈修燃是到假山附近忽然察觉到背后的声音的,来人修为应当很高,还未等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拖住了手捂住嘴,到假山背后。
屈修燃立刻运作灵气发起攻击,一掌打在身后人的手臂上,却被那人灵巧躲避了伤害。
“屈修燃。”身后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能听出来是谁。
澹台安叫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
“你来干什么?”屈修燃有点惊讶似得,“你不是想回家吗,干嘛还留在宗门?”
身后是一股子药味,很熟悉的味道。
他终于转过身看到了背后的澹台安,这人眼睛很红,看起来也很憔悴。
在师尊身边的时候,澹台安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子的,起码还有些灵气。
他看着屈修燃,看着他的脸:“你答应我要利用我,为什么又去利用其他人?”
“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送上门的,我总不能不用吧?”
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在屈修燃眼里,似乎没有激起一丁点同情,他依旧说着让人心寒的话:“而且利用你和利用他,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吗?”
“当然了。”
他抓住澹台安的肩膀,帮他把有些皱了的衣服整理好,说出的话却凉得让人心惊:“你以为呢?你觉得我应该爱你爱的不可自拔吗?”
“好不好笑啊。”
屈修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和母亲一样对待澹台安的人,可上一世他并没有珍惜,这一世的屈修燃依旧愿意喜欢他,只是这份喜欢的多少只建立在他有用的基础上。
他有多大的能力,屈修燃就愿意多喜欢她,那份温情再也不是无条件的。
“山上阵法结束了吗?我还想去看看。”屈修燃从他身前转身,往山上看,此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空气中的温度更低了。
身后那人想要碰他,可却不敢靠近,只能抓住屈修燃腰腹处的衣服:
“别这样对我。”
“我已经对你很好了。”屈修燃回头,“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剩下的事情你得自己努力才行,总求别人同情算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留情将澹台安的手甩开,远远看着这人的脸:“尉迟渊给了我一瓶心头血。”
而澹台安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话也不需要屈修燃说了,他背后身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我要上山了,二师兄。”
身后那人就站在雨幕中,雨越下越大,打在身上很凉,到处都凉嗖嗖的。
之后一段时间屈修燃都没有见到澹台安,直到他母亲被接到宗门一段时间才忽然又听见了这人的消息。
“澹台安他娘上吊自尽了。”左樱和屈何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屈修燃就躺在他娘腿上。
和屈修燃不一样,屈何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对澹台安有一点点印象,也都是正面的印象,都是关于小时候在方家澹台安对屈修燃的照顾。
后来没有再多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屈修燃和澹台安没有了联系以后,她也没有再关注那个孩子,之所以会提起澹台安还是因为方家的方司正已经被废,澹台安快成为方家继承人这件事在宗门里传得太多。
“病了这么久,也许死了也算解脱了。”左樱坐在桌边,不像宗门里的其他人,这人在屈何面前并不像是属下,要自在很多。
屈何却不认同她的说法,“她病了那么多年,每天都被折磨,想死早就死了,一直活到今天就说明是想活的。”
“自尽应该是不想拖累澹台安,方家不接受她,为了澹台安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