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玫满意地看着秦飞鹤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对了,你妈怎么样了?”
秦飞鹤的脚步微顿,“已经回英国了。”
“她的精神状态……”
“很不好,她已经答应继续接受心理干预了。”
秦玫松了一口气:“诶,那就好,你也这么大了,她还是那副性子,去看看也好。”
秦飞鹤背对着秦玫,秦玫并未发现秦飞鹤语气平和,眼底却冰冷黑沉,“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秦玫离开,秦飞鹤关上门,看了一圈屋里的摆设。
上次没有机会进来看,现在,他可以随意触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
宋家搬家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但这里但摆设好像和他离开之前那间房没有什么区别,简约明亮的风格,一面隔断墙摆满了各种小摆件,转角书架上,从小到大的所有教材都好生收藏着,阳台是坐卧式的,摆着一张白色的小桌子,以及两盆养得很好的龟背竹。
秦飞鹤的眼神恢复平静,一点一点研究着宋佳宝的房间。
宋佳宝实在不是什么善于隐藏东西的人,不到三分钟,秦飞鹤就从床下找到了快递盒。
秦飞鹤打开快递盒,一打关于宋佳宝的照片印入眼帘。
秦飞鹤一张张看过去,视线在宋佳宝洗完澡后站在门口擦头发的照片上停留了许久。
佳宝,现在会在哪里呢?
·
宋佳宝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房子。
房间宽敞而明亮,整个地面、墙面甚至桌面、床脚,都被裹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毯子。
李开朗,是打算把他当成猪一样圈养了吗?
宋佳宝怎么也没想到,他破釜沉舟似的扔掉手机、身份证,辗转换了几辆黑车到了以前去过的一个小县城,刚安置下来没多久,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求求你,帮帮我吧。”段流鸳瘦弱得几乎脱相,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泪水憋在眼眶里,憋到整个眼球都在发红,宋佳宝开门的瞬间,她的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砸下。
她许是生了什么重病,浓郁而刺鼻的香水味都无法完全掩盖住那股子药味,两种味道中和在一起,让人有点头晕。
宋佳宝没心情细思那股香味,莫名被人找上门的刺骨寒意裹挟了他的身体,他尽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段流鸳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抓住了宋佳宝的手,祈求道:“求求你,只有你能救我哥哥了,他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他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你哥哥了,他受到什么惩罚和我无关,我也救不了他。”
宋佳宝感到非常不安,说罢便想关上门,段流鸳却不怕死地将皮包骨的手腕卡在了门框上,迫使宋佳宝不得不停下。
段流鸳埋怨地道:“怎么和你没有关系?是你,是徐寒池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十年前,你明明亲口答应不追究我哥哥的事情,后来,徐寒池却用邱莹莹的事害得我哥哥被开除。前几天,我哥哥回来看我,无意中碰到徐寒池……他、他又诬陷我哥哥故意伤害,我哥哥的前半辈子已经被毁了,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们非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段流鸳说到「诬陷」的时候语气有些弱,但结尾底气又回来了,眼中的恨意不似做假,说完之后,更是控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显然,就算前半句有些水分,最后的痛恨也绝不作假。
宋佳宝被那样但恨意吓得浑身僵硬,几乎想要伸手扶住咳嗽但段流鸳,“我并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
段流鸳趁机抓住宋佳宝但手,身体靠得更近,干枯的指节几乎扣进宋佳宝的肉里,混着着药味的香水味更加剧烈地扑向宋佳宝。
“我得了尿毒症,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求求你看在我马上要死了的份上,放过我哥哥吧,他为了帮我凑医药费,只要有钱,什么活儿都干,是我拖累了他,我不能再继续拖累他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宋佳宝被段流鸳身上的味道熏得头脑发昏,因为段博奥的事情心情复杂之余,不知不觉中有点放下了警惕,问道:“你得先告诉我你哥哥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对于你来说,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段流鸳说道。
宋佳宝摇了摇头但却觉得头脑昏得越发厉害了,“什么事情?”
“你只要……去见他一面就好了。”
宋佳宝不觉得他见谁一面有让谁起死回生的奇效,段流鸳口中这个「他」,肯定不是指段博奥。
那个被他无意中略过去的疑问再次冒了上来——段流鸳是怎么找到他的?
宋佳宝惊愕地睁大眼睛,却发现他连段流鸳的脸都看不清楚了,脑子一阵阵地发沉,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段流鸳,跌跌撞撞地跑到走廊上,隐约看到尽头的电梯门开了,来不及喊救命,便一头栽倒下去。
现在他知道了,段流鸳能找到他,因为她背后是李开朗,他竭尽自己所能地销声匿迹,实际上只是李开朗眼中小孩儿过家家般的稚嫩反抗。
宋佳宝眼中逐渐弥漫上绝望,不由自主将自己裹进被窝深处。
监控拍到他是自己离开的,没有人会相信他失踪了,也没有人会来找他。
妈妈,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在沙发上坐着,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偶尔回头看看手机有没有电话打进来吗?
第29章 身死 ◇
本章高能,慎买
宋佳宝算得上一个标准的宅男, 平日里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他能十天半个月足不出户,在沙发上躺到世界末日。
他曾经也荒唐地想过, 如果可以一直待在家里, 有吃有喝,不用烦恼钱,该是一件多么快活的事。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到,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朝一日会到来, 可惜是以如此不堪的方式。
每天都会有人准时给他送来饭菜,像探望囚犯那样, 把饭菜从门上的一个小平台递进来。
最开始宋佳宝不肯吃, 后来被饿得实在没办法了,还是只能把饭菜吃了下去。
饭菜都是他爱吃的,这反倒更加让宋佳宝觉得恶心。
剩余的时间, 宋佳宝无事可做, 这间屋子里也没有手机电脑之类的娱乐设备, 只有满柜子的书。
宋佳宝翻开书打发时间,什么书都看,而且他无意中发现, 看书的时候, 时间反倒过得极快。
在这个地方,他没有对于昼夜的区分,总是吃了看书, 困了睡觉,慢慢的, 连他究竟被困在这个地方多少天也没了概念。
宋佳宝开始变得颓废, 连书也不愿意看了, 面对墙角坐着,翻来覆去地回忆那些快乐的时光。
日子漫长得像是过去了十年半载,实际上,只是半个月而已。
这半个月里,徐寒池终于找到了东躲西藏的段流鸳。
在此之前,他当然先去找过段博奥,不过段博奥的嘴硬得很,徐寒池用撤诉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后来反而被段博奥拒见了。
他自己不在乎进监狱,总有人在乎,有人在乎才有可能撬开嘴,所以徐寒池不得不想方设法去找段流鸳。
段流鸳一个生病的小姑娘,按理说踪迹应该很好寻找,但实际上却是,她的行踪被抹得很干净,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徐寒池不得已找人蹲守在各个医院,蹲了半个月,才总算蹲到了来透析的段流鸳。
徐寒池把身边的人都叫走,一个人去见了段流鸳。
段流鸳看起来比之前送来的资料上的照片还瘦弱,脸上一点气血也没有,完全是皮包骨的状态,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的身躯,能支撑她完成一次透析。
“段流鸳,又见面了。”徐寒池坐在了段流鸳旁边的椅子上,双腿闲适地交叠起来,优雅而又贵气。
段流鸳费力地睁开眼睛,转动眼珠瞥了徐寒池一眼,立马闭上了眼。
徐寒池并不介意,直截了当放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可以撤诉。”
段流鸳微微侧过头,看着徐寒池:“想要、什么?”
这样的动作她做起来也显得有些吃力,虽然每个月的透析并没有落下,但太多的事情,还是拖垮了她的身体。
“我已经查到了,你半个月前去找过宋佳宝,我要知道你怎么找到他的?又是谁,把他带到来哪里去?”
“我、不知道……”
徐寒池站起来,“那只能改天再聊了。”
“等……”段流鸳却出声阻止了徐寒池。
徐寒池回过头,“是想起什么了吗?”
“是我……连累了、哥哥。”
拖着这么副残破的身体,段流鸳还不如死了算了,但她不能,她哥哥希望她活着,并且想尽方法赚钱也要让她活着,所以她再痛苦,还是撑了下来。
事到如今,段流鸳能感觉到,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起初,段博奥是一个很不着调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