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如果真的有缘
朱童客气地问候一番后，突然想起来了。章语缳曾提过有一个学长以及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感情。他想到这里心中有一种不知所措的失落。"朱童，你今天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好像情绪不太好喔？"朱童的情绪变化总是放在脸上，章语缳虽然看出他的不对劲，却不明白他心里想些什么。"没有，没什么。"他对章语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了，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出院，你知道吗，你不在公司我可忙死了，而且副经理又丢了一个新案子给我，有你在我就比较轻松一点。"章语缳知道就算朱童心里有什么事，也不会当着陌生人说给她听。"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对不起害你这么忙。""只要你身体好起来，我这一点儿忙也不算什么，老实说你不在公司我还真觉得不习惯呢！"朱童听到她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一时间又感觉像是要飞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她心中应该是有一些份量的。"朱童，你明天下午会来上班吗？""会，我会去上班的，反正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就先回去吧，不然你学长在这里会很无聊的。"何英风看着章语缳，笑着说不会。"好吧，朱童你早点休息，我就不吵你了，那我先走啰。"朱童笑着点点头。他看见两人往门外走去，章语缳又突然回过头，对他说："对了，你以后可不可以戒烟，这样对气喘很不好喔！"朱童听了心中一阵感动。就在章语缳开门准备走出去时，朱童叫住了她。"章语缳，我妈说这礼拜六要请你吃饭，我希望……你能来我家……吃饭。"他说的是结结巴巴，章语缳却是满心喜悦地一口答应了。章语缳和何英风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俩人坐进车内，何英风转过头对章语缳说："好久没回学校去看看了，你愿意陪我去走走吗？""好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现在进入社会了，才觉得学生生活真好。"一谈起过去的学生生活，俩人的话匣子很快地打开了，一路上俩人有说有笑谈着过去的种种。"你现在还弹吉他吗？我还记得我陪你去参加民歌餐厅的招聘时，你在台上唱了一首我们创作的歌曲，台下的听众还大声叫好嘞。""对啊，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吗？"说完，何英风开口唱起那首歌。"你不说我不问，只要能守着这样一份心意，至少回忆里这一段始终最美丽"当他唱到这段歌词时，章语缳脑海中浮现出何英风兴冲冲地将完成的曲子交给她，请她填词时的情景。当他唱完时，章语缳很惊讶，都已经过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清楚记得歌词内容。"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苦闷或寂寞了，就会唱起这首歌。""……"章语缳无言，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这首歌对我而言有很重要的意义，它不只让我获得餐厅演唱的打工机会，更重要的是，这首歌成为我在美国读书时的心灵安慰。""辛苦总算有了代价，现在回来也能学以致用，在这家公关公司工作还愉快吧！"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因此谈起了现在。"还好啦，不过真的是很忙。"何英风是知道她的意思的，他知道当时的感觉在时空转换后，可能淡了，或是消失了，一切只有再靠时间才能重新拾回。隔天下午，朱童回到公司。章语缳见到他，兴奋地走到他的座位边。"你终于来上班了。""对啊，真不好意思让你公司、医院两头跑。""药要记得吃，你妈说你就是不定时吃药才会这样，还有喔，不准抽烟，你真是不要命，身体这样还敢抽！"朱童听着她念念叨叨的，笑着说："怎么才跟我妈相处几天，就变得和我妈一样爱唠叨了。"章语缳听了没好气地说："你猪头啊，懒得说你了！"她走回座位，拿了一份营业额报表交给朱童。"副经理说你提的这个方案让公司和活动的业绩都有大幅成长，总经理很满意，准备给你记个小功并且放三天荣誉假。""章语缳，其实我提出这套方案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至于记功放荣誉假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呢。""对了，你昨天说你妈要请我吃饭，是为什么啊？""没有啊，她说你照顾我很辛苦，所以要请你吃饭，这个礼拜六别忘记啰！"尽管朱童没说别的，但是从刚才他的谈话中，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是在乎她的。感情，不一定非得挂在嘴里。她知道朱童从过去就是这样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是勉强不得的，如果真的有缘，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只是，她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男人。怎么会笨到连这么明白的暗示都不懂？不过，她是真的喜欢朱童对感情的单纯，还有他对人的善良热情。朱童边看着资料，边想着如何对章语缳表白。他想到呆头跟他说过，"坦白"是他惟一的机会。他知道是一定要找个机会说的，只是该在什么时候提才最恰当，又或者该用什么方式才不会尴尬？他左思右想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个连他自己也称绝的方法，而最适当的时机就是在星期六她来他家时。于是这几天，朱童总是很准时地在下班时间一到便立刻回家。
第18节 笨鸟！只会吃
这个举动让章语缳觉得疑惑。她有些生气了，连下班打声招呼也不会就立刻溜走，更别说是送她回家。她也问过了好几次，朱童总是含糊其辞地说有事，却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章语缳只能生着闷气，却不能明说，这几天真是让她觉得闷极了。终于熬到了礼拜六。一大早，章语缳起了床。一整晚的辗转反侧，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先到美容院去洗个头，下午她开始在衣柜里挑拣着衣服，在一番细心的妆扮后，她依约定的时间，在家门口等着朱童接她去他家。才开了大门，就看到朱童坐在摩托车上等着她。朱童一见到章语缳，就瞪大双眼，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今天的章语缳实在美极了，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没看过她这么漂亮。"喂，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人家啊？"章语缳被朱童这么盯着，反而羞涩了起来。"你……你今天好漂亮喔！"他情不自禁，不经思考地直接冒出了这句话。"看你那个样子，好像色狼喔，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啦，我们走吧。"她小心地将裙子撩起来，侧坐在摩托车上。他发动引擎时，章语缳还特别交待："开慢点，不然风会把我的头发吹乱，会像个疯婆子。"他笑着说："呵呵，漂亮的疯婆子。""猪头，闭嘴，你再说我就不去了。""好啦，我不说，我慢慢骑啦！"到了朱童的家，他开了大门进入阳台。阳台上挂着一个鸟笼，里头是一只鹦鹉。这只鹦鹉是朱童父亲买的，当时朱童的父亲在鸟店本来是想买对金丝雀，但一进门就听到这只鹦鹉一直说："欢迎光临"，他觉得这只鹦鹉可人极了，本来老板是怎样也不肯卖的，但在他苦苦哀求下才勉强出让。当然，这只鹦鹉也没让朱童的父亲失望，它学说话的速度可是快得很。朱童走到鹦鹉面前，只见这只鹦鹉顾着吃饲料，不理会朱童，甚至连头也不抬。朱童对鹦鹉说："笨鸟！只会吃。"鹦鹉还是自顾自地吃着饲料，无视他的存在。章语缳搞不懂朱童在玩什么把戏，怎么一进门就对一只鹦鹉大呼小叫的。朱童忍着对鹦鹉的懊悔，无奈地带着章语缳进入客厅，他的父母亲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爸、妈，我的同事章语缳来了。""伯父、伯母好。"朱童的母亲很热情地牵着章语缳的手往饭厅走去。饭厅的餐桌上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章小姐，来尝尝我煮的糖醋排骨。"朱童的母亲说着一口方言浓重的南方话，并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内。章语缳才刚吃着排骨，朱童的母亲又夹了一只蟹脚："我跟你说喔，这螃蟹哦，我买的是活的嘞，这个蟹脚最好吃，给他们父子吃是浪费啦，你是客人要多吃一些喔！"才夹完蟹脚，她又夹了一些高丽菜："你吃吃看我炒的醋炝勾丽菜"朱童见章语缳碗里满满的菜，连忙出声阻止："妈，你一直给人家夹菜，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什么不好意思，人家是客人嘛，像你喔，那么笨都不会帮她夹菜，还要我来，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笨儿子，难怪你朋友都要骂你是猪头嘞。"朱童的母亲又开始犯起了唠叨的老毛病。朱童的父亲见她念叨，笑着对章语缳说："章小姐啊，朱童他妈就是爱唠叨，你可别见怪！""不会啦，伯母煮的菜真的很好吃。""嘿嘿，就是说嘛，人家章小姐哪会见怪，想当初哦，朱童他爸在追我的时候喔，吃饭的时候就会一直帮我夹菜，我就是这样才会嫁给他的。"她洋洋得意地说着几十年前的恋爱史，却反惹得朱童的父亲急了起来。"你在章小姐面前说这个干什么啦！"朱童也忙着附和。"唉呦，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跟你说喔章小姐，我那个老头子才不像我那个笨儿子嘞，他很浪漫喔，有一次请我去看那个梁山伯与祝英台喔，我看得一直流泪，他就拿他的手帕给我擦眼泪，结果你知道他也哭得跟我一样喔，好丢脸喔，可是也很好笑吧！"朱童的父亲见她搬出那段陈年往事，又笑又气地说："你还说俺，你自己还不是很丢人，在戏院里哭得那么大声，最丢人的是还很大声地擤鼻涕，很多人一直往我们这边看，真是丢人喔。"章语缳笑着看这一家人互相斗嘴，她总算亲眼见识了朱童所说的家人个个是宝，难怪朱童也是一个样。饭局结束后，朱童要送章语缳回家。"章小姐，如果你不嫌弃，要常来我们家吃饭啊，我很喜欢你喔，我们家朱童也很喜欢你喔！"朱童的母亲挽着章语缳的手，送到阳台。她这番话倒是说得让章语缳有些不自在。朱童跟着章语缳后头一块走到阳台。他看到那只鹦鹉，心头一把怨气又冒上来，他用力拍打着鸟笼，骂了一声："笨鸟"！这个举动显然吓到了这只鹦鹉。章语缳和朱童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鹦鹉拍动着翅膀，大声地一直喊着："猪头爱鱼丸"、"猪头爱鱼丸"、"猪头爱鱼丸"连喊了好几遍还不见停下来。章语缳起初是愣在那里，接着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朱童见鹦鹉总算开了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注视着章语缳脸上的反应。章语缳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地转过头和朱童的目光撞个正着。
第19节 猪头爱鱼丸
"猪头爱鱼丸"、"猪头爱鱼丸"，那只鹦鹉依旧喊个不停……猪头语录：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连鹦鹉也成了猪头。朱童和章语缳步出家门，朱童打开摩托车的座位厢，拿出两顶安全帽。他将安全帽交给章语缳："你要戴好喔！"也不会帮人家戴，真是猪头，章语缳心里嘀咕着。俩人坐上了车，章语缳轻轻抱着他。朱童有一种微微兴奋的感觉，他喜欢章语缳这样抱着他，就好像她从此是属于他的了。朱童放慢速度，他知道章语缳不喜欢他骑快车。章语缳似乎也感觉到车速比往常平稳了许多，晚风轻轻地拂在她的脸上，她想起那只鹦鹉在她离开时，还不断喊着："猪头爱鱼丸"。她侧着头贴在朱童的后背，伸出右手在他背上写了："鱼丸爱猪头"这五个字。朱童随着她的指头笔划，想努力地辨识章语缳到底写了哪些字，可是笔划太多了，他根本猜不出来。"你在我背后写什么字啊？"他拉大嗓门问着。"我才不告诉你咧！"她贴在他耳边温柔轻声地回话。"你一定是写'我爱你'这三个字，对不对！""才不是呢，我写了五个字。""那你一定是写'我非常爱你'。""你少臭美了！"朱童仍不死心，想了半天，他突然高兴地喊着："我知道了，'鱼！丸！爱！猪！头！'！"往来的路人看着他们，让鱼丸感到丢脸极了！章语缳捶着他的安全帽："臭猪头，你这样嚷嚷着很丢脸咧！"尽管如此，她在心里仍一直默念着：猪头爱鱼丸，鱼丸爱猪头。她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了。到了市区，经过夜市口，朱童想起了雪克大妈和泡沫红茶。他把车停下来，摘下安全帽，回过头对章语缳说："我们再去喝雪克大妈的红茶好吗？""嗯，好久没喝她的蜂蜜绿了。"夜市内满满的人潮，他们来到摊子前。雪克大妈见到他们俩人，立刻咧着嘴笑了开来。"帅勾，你好久没来啰，要喝什么啊？""我要一杯泡沫红茶，还有一杯冰块少一点的蜂蜜绿。""帅勾，她是你的女朋友？"她边问边用力地舞动着屁股，双手握着雪克杯不断在他面前摇晃着。朱童先是一愣，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对啦……她是我的女朋友。"章语缳看着朱童，听着他亲口承认了俩人的关系，那一刻，她整颗心涨着满满的喜悦。雪克大妈将饮料递给他时，特别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朱童说："你吕朋友长得不错喔！""还好啦！"朱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回答着。什么话嘛，好像我长得见不得人一样。章语缳一旁听了，捏了朱童一把。"唉呦，干嘛捏我啦！"章语缳白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俩人接过饮料后，并肩边走边喝饮料，拥挤的人群让他们越靠越近。朱童突然有一股冲动想牵着她的手。他鼓起勇气慢慢伸出手，才准备要牵她的手时，章语缳抬起手撩了一下头发。他紧张地立刻缩手，僵直的手臂像抹了一层厚厚且发硬的石膏。他的左手在拥挤的人潮中，无意触碰到章语缳的手指。他感觉到她那微温而细滑的手指，仿佛带着电流从他的手心直达心底。他用力吸了一口气，两眼直视，不敢看章语缳，左手却悄悄贴近章语缳的右手。章语缳感觉到朱童手心贴在她的手背的温热，手一缩："朱童，你干嘛？"朱童吓得一阵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哪有干嘛！"章语缳噗嗤一声地笑开："你……想牵我的手对不对？牵个手也紧张成这样，好啦，人家给你牵啦，不要偷偷摸摸像小偷一样喔。"章语缳大方地伸出手，却见他没动静。"……你到底要不要牵啊，现在不牵以后就不让你牵啰！""牵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才没紧张得像小偷一样呢。"朱童死硬着嘴，也不肯让她这样给看扁了！他放胆握紧她的手，就在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恋爱的那种软软甜甜的幸福触感。恋爱，真好！他微笑着喝了一口冰凉的红茶。他觉得自己真的又恋爱了。他庆幸自己听了呆头的话，虽然他是借着那只差点坏事的鹦鹉传话。他们牵着手，走出夜市。章语缳喜欢这种被握在手心的贴近感觉，她要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着，不要断。"我不想坐摩托车回家，我们走路吧，从这里到我家只有十分钟而已。""好啊！"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俩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突然俩人同时开口叫了对方："猪头……""鱼丸……"俩人相视笑着："你先说……""也没什么啦，我只是想问你，这个礼拜你都赶着下班，是不是……""是不是什么？""唉呀，就是那只鹦鹉嘛！""什么鹦鹉啦，说得没头没脑的！"他搞不清楚章语缳究竟想问什么。"气死我了，你这个超级大猪头，我是说你是不是都赶着回去教那只鹦鹉说那句话？"他恍然大悟，"喔"了一声，随即流露出羞涩的表情："对啊！"她倒是兴致盎然地追问："你怎么教的，它说得还蛮清楚的，可是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山东腔？""我教了三天它还是只会说'猪'这个字，我很急啊，然后……"
第20节 只有我可以亲
"然后怎样啦？""然后我就问我爸，我爸就告诉我要软硬兼施，只要它开口说对了，就喂它饲料，如果它一直不开口，就要拍打笼子几下，让它知道你在生气，可是……"章语缳见他话又顿了下来，有点不耐烦地说："喂，你可不可以一口气说完！""好啦，你不要那么气好不好！可是那只鹦鹉吃了我一大堆饲料也只会说'猪头'这两个字，更气的是它一看到我就'猪头……'一直叫个不停，有一天早上我爸带它去溜鸟时，这只鹦鹉一见到人就猛喊'猪头'……"章语缳憋咬着嘴唇，不敢笑出来，她怕这么一笑又会打断他的话。朱童似乎没发现她的反应，喝了一口红茶又继续说："我爸很生气就骂我怎么教它说脏话，害他在鸟友面前没面子，我就只好把原因跟他说啦，结果我爸竟然……竟然就自己每天都在教它说那句话，就在昨天它终于会说了，可是我爸乡音很重，所以它的那句'猪头爱鱼丸'就变成'主豆矮芋丸'了！我想要改掉它的山东腔也来不及……"话一说完，章语缳看了朱童一眼，一阵狂笑爆开，笑到浑身抖个不停，连手中的蜂蜜绿也抖翻在地上。"我就知道你会笑我，别笑了好不好，你笑得好像发情的巫婆，别人看你这样还以为遇到傻仔！"他嘟着嘴，无奈地看着章语缳像是中了笑弹似的狂笑个不停。她吸了一口气，尽力憋着。只是她一想到朱童和他父亲那模样，还是无法抑止地笑个不停。朱童这回倒是有些生气了，他嘟着一张脸："你笑够了没？"章语缳见朱童一脸羞恼，立刻收起狂笑，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啦？好嘛好嘛不要生气啦，人家不笑就是了。""我没生气啦，只是被你笑成这样很丢脸，而且又是在大马路上。"朱童勉强露出笑脸。"那你刚才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事？""你……你有带手机吗？""有啊，你要干嘛？"她一脸狐疑。"你拿给我啦！"她搞不懂朱童要她的手机做什么，但还是从包包里拿出那一支银色的GD92给他。朱童接过手机："你不要看。"朱童边走边按着手机上的按键，并且左闪右闪地就是不让章语缳看他在做什么。"……别弄坏我的手机咧，我家到了，手机快给我啦！"她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朱童把手机交给章语缳，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背对着她拨了电话。章语缳听到手机铃声，发现手机的屏幕上跳出"猪头爱鱼丸"以及他的电话号码。她没料到朱童竟把他的电话输入到自己的手机电话簿里，而且还留下这五个字。章语缳心中一阵激动，然后声音颤抖地对着手机说："鱼丸爱猪头"，说完，她转回头紧紧抱着朱童……朱童惊讶得像尊木乃伊似的任她抱着。好一会儿章语缳才松手，低着头走回大门前。就在朱童一时还回不过神时，章语缳又小碎步走回他身边，然后抓起他的手臂。朱童傻愣愣看着她，任她摆布。她缓缓地，缓缓地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嘴前，然后，用力一口咬下去，"啊……"，在一声惨叫后，朱童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齿痕。章语缳抬起头看着他："你，只有我可以咬，不能让别的女生咬你，否则我就咬掉你的猪头。"朱童看着臂上的齿痕，然后左顾右盼地张望，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吻了她的唇："你，只有我可以亲，不能让别的男生亲你，不然我会把你煮成鱼丸汤……"这回换成章语缳惊愣地站在原地。她还在小心翼翼守着并感觉着他那温暖的唇的热度。她不敢相信连牵手都会紧张的朱童，竟会主动亲她。虽然不是一个深深的拥吻，但是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她凝视着朱童，想着刚才手机屏幕跳出的那五个字，想着朱童飞快地亲着她的嘴唇，一抹红云飘上她的脸颊。她娇嗲地骂着："色狼！"，可是在她心里却是反复喊着：鱼丸爱猪头……猪头语录：我就是想对你说："猪头爱鱼丸"。朱童终于向章语缳表白，并轻吻了她。章语缳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打开电话簿，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和"猪头爱鱼丸"那五个字。这个臭猪头，喜欢人家还要这样拐弯抹角的，那张嘴真是笨，怎么就不会亲口说"我爱你"呢，还得那么费事靠着鹦鹉和手机，不过，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她想着朱童紧张地牵她的手的那一幕，甜蜜地笑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朱童应该早就回到家了吧，都这么久了，也不会给人家打个电话报平安，臭猪头。她才在心里叨念着，手机就响了，屏幕跳出"猪头爱鱼丸"。是朱童打来的。呵，还真有默契，才刚想到他就打电话给我。她开心地接起电话。"猪头，回到家啰，我刚才还在心里骂你回到家也不会打个电话给我，你就打来了！""鱼丸，我还没回到家啦，我还在路上。""不会吧，两个小时了耶，你还没回到家？""我……我迷路了啦，因为车子快没油啦，我就到处去找加油站，结果忘记原来的路怎么走了……""天，你不只猪头还路痴啊，你现在在哪里？""我也搞不清这是哪里，好像一直在附近绕，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章语缳听了差点没昏倒，她实在想不通哪有人会路痴到这种地步。
第21节 花心大萝卜
"鱼丸，你知不知道怎么走，我现在停的这个地方好可怕咧！"朱童害怕得坐在摩托车上，头低低的不敢四处乱看。"猪头，你是停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了，你说……是停在什么地方很可怕？"章语缳想了一会儿，然后尖叫了起来："你该不会……不会给我骑到山上公墓去了吧？""不是在公墓啦，可是也差不多一样恐怖，我……我是在一家医院的殡仪馆旁边，我绕了半天老是回到这里，我不会是碰到鬼挡墙了吧，我现在也不敢乱绕了，只好赶快打电话给你！"章语缳一听是在那里，再加上现在也快十二点了，要坐计程车到殡仪馆，还有朱童跟她提了鬼挡墙……立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的妈呀，那种地方，我才不敢去找你咧！"朱童一听气得在电话中大吼："你这不顾道义的烂鱼丸，刚才还说的那么好听要来找我，现在又不敢来了，好啦好啦，那你知不知道怎么走啦？"鱼丸把电话搁在床上，在书柜、抽屉中四处翻找。朱童见电话那头没出声，马上急得叫着说："你怎么不出声……你……你可别告诉我去殡仪馆向里面的人问路咧，星期六了，可没活人可以问路啊！"鱼丸像是找到了宝物，高兴得大叫："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朱童冷不防地被话筒传来的叫声吓得跟着叫了起来。随后他气得忍不住骂出口："哇咧靠，我在殡仪馆这边已经是够怕的了，他妈的，你还突然鬼叫鬼叫的，想吓死人啊！""我找到地图了啦，你再骂我，我就不告诉你怎么走啰！"朱童被她这么一恐吓，连忙低声下气地说："好啦，我不骂你了，赶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鬼地方！"章语缳翻着地图，在密密麻麻的街道图中，仔细找着回朱童家的街道。朱童见章语缳又没了声音，紧张得开始结巴："鱼丸，鱼丸，你……你怎么……怎么不出声了，拜托，讲讲话……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猪头大路痴，不要吵啦，我刚才在找路啦，我跟你讲你就直直走，然后……""我知道，我知道，我要赶快走了，拜拜！""等一下，如果又走错了，要快打电话给我，我手上有地图，你可别又给我乱走啰！""好啦！"朱童怕得没顾上说声再见就急着挂了电话。他照着章语缳的指示，总算回到家里，走进房间，他拨通了电话给章语缳。"鱼丸，我到家了，谢谢你喔！""我真是被你搞疯了，我第一次见到男生这么路痴的，BAGA！""这也不能怪我啊，路线我也不熟！""你也真是够了，上次送我回家，结果给我骑到桥上的汽车专用道，这次更离谱，竟然给我跑到殡仪馆，要是我说给别人听，铁定笑掉人家大门牙！"朱童听她这么一说，非常担心地说："你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咧！""嘿嘿──那就要看你怎么封我的嘴啰！""你说什么都好，我都听，这样总可以了吧！""好，这可是你说的喔，第一，不能在公司叫我鱼丸！""好，可是你也不能当别人的面叫我猪头喔！""大家都知道你叫猪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没说完，第二，你不能在公司里牵我的手，要等到离开公司大楼才可以。""为什么？""拜托喔，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你不知道办公室恋情容易惹来一堆闲言碎语吗？而且万一我们要是分手了，那不是更让人看笑话，说得更难听吗？""鱼丸，你也想太多了吧，说就让他们说啊，还有啊，我们才刚开始你就讲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朱童听在心里顿起不舒服的感觉。"哎呀，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样公开让人家传来传去，而且你能保证我们将来一定会在一起吗？搞不好你嫌我没人家美眉漂亮又看我年纪比你大……"朱童不等她把话说完，立刻打断反驳道："才不会咧，我不是随便的人，如果嫌你，我就不会想和你在一起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没事想一些没用的！""那是你现在这样说，等到你遇上另一个让你喜欢的人，你就会想和我分手了，而且你又这么帅，你自己也说以前在学校有很多学妹倒追你！说不定就这样被人家勾上了。"怎么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好像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朱童是越听越生气，但他还是按奈着心中隐隐冒出的火。"我跟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就不是，你为什么要一直说我会跟你分手，还有你现在又来翻我旧帐。"章语缳一听，不禁恼怒地说："我哪有翻你旧帐，那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好，就算我翻你旧帐，没错，以前就有人倒追，你能保证以后不会有人倒追你吗？你敢说你不会动心吗！女追男隔层纱，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别告诉我说你是柳下惠！"朱童气极了，不耐烦地说："我都还没翻你旧帐咧，你就一直翻个不停，你讲够了没有。"章语缳光火了起来："你给我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好啊，你想翻我什么帐，我有什么好让你翻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朱童再也忍不住了，提高音亮大声吼着："要我说我就说，你还不是有个大学学长，你不是以前也很喜欢他，他现在回来啦，说不一定他又想要追你，你难道就不会想和他旧情复燃吗？""你……没想到你是这样小心眼的人，我把你看错了。"章语缳激动得挂上电话，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第22节 从朋友变成情人
朱童，你不该这样拿他来伤我的。我现在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早在你向我开口前，我就在心里拒绝了他，你不该提起这个人的。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子，我怎么会愿意和你在一起。过去，我是真的喜欢他，而且也一直惦记着他，可是那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让它过去。我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不是他，你还搞不清楚吗？章语缳知道刚开始是自己不对，她也不知道怎么讲到最后就闹成了这个样子。原本还沉醉其中的喜悦和甜蜜，刹那间就跌入又悔又怨的谷底。朱童挂上电话，不禁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完了，我真的完了。我不该翻她的旧帐，不该把她的学长给扯进来的。我怎么会这么冲动，她一定很生气，她会不会因为我说错话，就真的要和我分手。如果她真的要和我分手，我该怎么办！我真他妈的猪头，什么话不好说，我讲这个干什么咧！我怎么会这么冲动，鱼丸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把我逼急了，我才一时情急胡说八道嘛。朱童后悔且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踱着步。他知道是伤她太深太重了，所以她才会气得挂上电话。这句话是真的说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可是已经收不回了！猪头语录：我不只猪头，还有个猪舌头，一开口就说错话。这一夜，两人辗转难眠。中午，朱童被她母亲叫起来吃饭，他揉着惺忪的双眼，无精打采地走到餐厅，坐在餐桌前，对着眼前的一碗饭发呆。朱童的母亲见状，试探问道："我昨天晚上听到你讲电话好大声，吵架了？你是男生就让她嘛，等会儿去找她，跟她道歉就好了嘛！"朱童没吭声，饭吃到一半就丢下一句："我吃饱了"，转身走进房间。"他和那个章小姐怎么啦？"朱童的父亲好奇地问道。"你喔，睡得跟死猪一样，只会打呼，你还会什么？你儿子快失恋了啦！"朱童母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章语缳醒来，昏沉沉地走进浴室，看见镜中的自己，浮肿的双眼还带着血丝。其实也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先去翻他的旧帐，或许他也不会这么生气。她拿起梳子梳着头发，梳着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会打电话来跟我道歉吗？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手机还没开，于是跑回房间将手机打开并拿进浴室。她坐在马桶上，打开手机里的电话簿，看着"猪头爱鱼丸"，她有一股冲动，想按下拨出键。为什么要我打电话给他，又不全是我的错，他是男生还这么跟我计较！随即她按下取消键。章语缳将手机搁在一旁，梳洗完之后走出浴室。她看见窗外天气出奇的好，她不想窝在房里，出去走走总比在这里闷死好多了。朱童呆坐在床沿，想了许久，一直犹豫该不该打个电话给她，但又怕自己笨嘴拙舌说错话，于是他决定亲自到她家向她道歉。路上他一直在心里反复练习着该如何向她道歉。章语缳搭上公交车，望着窗外的风景。如果昨晚没有和他吵架，现在我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了。到了她家门口，朱童拨了电话给她，久久没有回应。他又再拨了一次，还是没回应。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她看到电话应该知道是我打来的，难道她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本想留言，但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于是挂上了电话。章语缳下车从包包拿出零钱准备投币时，才发现手机还留在浴室，忘了带出来。朱童会不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我还是回家好了，也许他会打电话给我，甚至搞不好还来找我，我现在人在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回家也许会接到朱童的电话，或当面跟我道歉，然后我们又和好如初，坐着他的摩托车到处去逛……章语缳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车道，站在站牌前。朱童连拨了三次电话，听着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心也跟着一直往下沉。鱼丸，你真的不想理我了吗？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快接电话吧。电话依然没人接。他沮丧地坐在摩托车上，挂了电话。章语缳等了许久，才见到一班公车过来。她心里急着想赶回去，却碰到路上发生车祸，整条马路像是打了死结一样动弹不得。她一直看着手表，从等车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五十分钟。朱童会不会跑来找我？他现在还在吗？真是急死人了，早知道我就坐计程车回去！鱼丸，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也不是故意的，干嘛要跟我生这么大的气，是你先翻我旧帐的，而且还讲一些让我很生气的话，我都已经要打电话向你道歉了，而且我就在你家楼下了，我想不通哪有那么大的气好生的。朱童又怨又气，难道女人从朋友变成情人后，个性就全变了吗？他抽着烟，来回跺着步，前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你能保证我们将来一定会在一起吗？搞不好你嫌我没人家美眉漂亮又看我年纪比你大……"鱼丸，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没信心，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想翻我什么帐，我有什么好让你翻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第23节 只有旧帐不能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气急了就胡说八道的。你那个学长是硕士毕业的，你自己也说过很欣赏他，而且也很遗憾那段若有似无的感情，我只不过是大专毕业，和他条件差那么多，我当然也会担心，可是我不是要翻旧帐来伤你的。一路上停停走走，总算快到家了。她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觉得这条路变得好长好长。她不确定朱童会不会打电话给她，也不确定会不会来找她，惟一能确定的是，她真的很在乎朱童有没有找过她，因为她知道朱童的，她知道朱童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伤心难过而不闻不问的。再拨看看，如果她再不接，我还在这里等什么呢。朱童决定再打最后一次电话。响了一声、两声、三声……响了十几声，还是没人接。他把烟扔了，关上手机，放回背包，黯然离开。章语缳冲回到家门口，没见到朱童。他没来找我，还是他已经走了？她非常失望，却仍不甘心。她一进家门立刻冲进浴室，拿起手机，按键进入留言信箱。朱童没有留话。他没打电话给我，他真的没打电话给我……她无力地走回房间，关上手机。朱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次电话也没打来，你打过吗？那为什么不留言给我，至少你留话了，我也好知道你在乎我的感受，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也不关心我，难道我真的看错你了吗？章语缳扑倒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放声大哭了起来……猪头语录：什么帐都能翻，只有旧帐不能翻。一早还不到八点，朱童的母亲就把他给拖下床。"死猪起床啦"她尖着嗓门边喊边拍打着朱童的头。朱童抓起棉被盖住头，翻过身背对着她，她一把掀开了棉被，强拉他坐起身来。"妈，我十点才上班，这么早叫我起床干嘛啦！"朱童两眼无力睁开，只有嘴巴勉为其难地张口嘀咕埋怨……"早点起床，去语缳家接她上班啊，人家生气不接电话，你就更要用行动表现你的诚意啊，我可是警告你喔，我很喜欢她，你要是没给我把她追上，你啊，就不用给我交其他女朋友了！"朱童一听，想想也对，哪有人谈恋爱不到24小时就吵架分手的，要是让呆头听到，他一定会骂我不会做人，干脆当一头猪算了。他赶紧换上衣服，出门前他母亲又把他给叫住，并且交给他一盒快餐。"妈，公司有餐厅，不必给我带饭啦！""你少臭美了，这是给语缳的早餐，我才懒得帮你做咧！"朱童惊讶地看着她，他想，要是鱼丸真的原谅他，那老妈铁定是首席大功臣。章语缳一早就被走道上的脚步声吵醒。她走出房门，正好遇见隔壁室友。她的室友是个在校学生，因为有着一张方正的脸形，所以她都叫她小馒头，是标准的罗曼史迷，只可惜空有满脑子的浪漫幻想，爱神却从未眷顾过她。"章姐，这么早就起床啊！"她揉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还说咧，都是你走来走去那么大声，我哪里还睡得着啊，小馒头，以后走路拜托别跟恐龙一样，秀气点儿，不然男生都被你吓跑了！""没办法啦，我就是这个样子，章姐你放在浴室的洗面乳蛮好的呦，我用过之后脸变得好滑嫩咧！"章语缳对于这种事早已习惯了，常常是放在冰箱的蜜饯、客厅的小说或是浴室的各项用品，她总是先斩后奏。她走进浴室关起门，准备梳洗时，又听到小馒头跑到门口，隔着门对她说："章姐，我昨天用了你的大哥大……"话还没说完，章语缳立刻开门，惊讶地问："你说你用了我放在浴室的大哥大？""对啊，我昨天下午上厕所时，听到手机铃声，我就拿起来看，哇，银色的耶，好炫喔，好像是有一个叫猪头爱鱼丸的人打给你的，他总共打了……打了好像有四次喔，我都不敢去接，我怕你会骂我，后来我就用它试打了一次别人的电话，只有打一次喔，本来昨晚要告诉你，可是我出去唱KTV，回来太晚了，所以就想今天遇到你再跟你讲，好奇怪喔，怎么会有人叫猪头爱鱼丸！"章语缳耐着性子听完，差点没气昏。是我错怪了朱童，他打了四次电话给我，我怎么那么笨，怎么只顾着查信箱没去翻来电记录呢！她冲回房间，拿起手机进入来电显示记录，果然有四次电话都是他打来的。她终于懂了，是因为小馒头在那四次电话之后，用了她的手机，所以才没看到来电未接的讯息。"啊──"她高兴得大叫了起来。朱童真的打过电话给我，我就说嘛他不是那种人，他一直都是很在乎我的人，连我爱喝卡布其诺他都会记在心里，他怎么会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但章语缳念头一转，才想起这个小馒头坏事了。如果不是小馒头在那四次电话之后，用了我的电话，手机一定会显示来电未接的讯息，朱童会不会认为我故意不接电话，反而更怨恨呢？她看了手表，现在已经八点了。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颗鸡蛋和两片吐司。"章姐，做早餐喔，你不是都在外面吃吗？"章语缳想到这回和朱童的阴错阳差，都是小馒头害的，正色地转过头对她说："听好，以后什么东西都可以动，就是我的手机你不准碰，听见没有？"
第24节 温暖的拥抱
小馒头见她如此严肃正经，嗫嗫低语："章姐，我下次不碰就是了，你是不是在等那个猪头爱鱼丸的电话啊？""少费话，听懂没？""好啦！"小馒头摸摸一鼻子的灰，轻手轻脚地躲回房间。朱童，人家不是故意的，你可别生我气耶。她一想起朱童打了四次电话给她，心情好得忘了锅上煎的荷包蛋，直到冒出一丝焦味，才急忙熄火。打开冰箱想再重煎荷包蛋，发现蛋没了。一定又是小馒头。她拿起锅子里的荷包蛋。还好只有一面有一些焦黑，将就一点好了，朱童不会那么挑的。她把吐司抹上了奶油，夹上了荷包蛋，又从橱子里找出了快餐盒，然后拿了一些小蕃茄。看来还蛮丰盛的，就拿这早餐向他赔罪，再跟他好好解释，希望他不会生我的气。朱童一路很顺畅骑到她家楼下。他看了手表。现在还不到九点，我还是在楼下等她出来好了，不然吵醒了她，或许她就真的会气得不想理我了。她准备好了早餐，回到房间刻意化了一点妆，换了一件裙装，她知道朱童最喜欢看她穿裙装了。我要趁他还没到之前，先到公司，把早餐放到他桌上，然后再写一封Mail给他，让他惊喜一下，这样他一定会消气的。她打定了主意，立刻带着早餐，往外走去。当她打开楼下大门，一眼就看见朱童坐在摩托车上，她愣在门边久久没有反应。朱童看到她，有些尴尬地说："你早！"她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傻傻回道："你早！"朱童不确定章语缳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一时找不到话说："今天天气很好喔！"她看不出来朱童是不是真的气消了，也只能小心翼翼顺着他的话："是啊，今天天气真的很好！"一个是坐在摩托车上，一个是站在大门边，这两句话对完了之后，两人各自在心底揣测对方的情绪。他看起来好像不再生我的气了，不然为什么一大早就来等我。章语缳低着头偷偷用余光瞄着他。鱼丸心情好像不错，如果她真的生我的气，一定会气呼呼跑开不理我。朱童拿起了车架上的快餐盒，鼓起了勇气，向大门口走过去。章语缳接过快餐，心中满满的喜悦，轻声而带些羞怯地说："这是我给你做的早餐。"朱童小心问道："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喔！"章语缳点点头："我……我没有生气啦，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是我出去忘了带手机，唉呀……说来话长，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啦！"朱童听得似懂非懂，但这时他已经知道章语缳气消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章语缳："你到公司再看吧！"她握着手中的信和沉甸甸的快餐盒。她知道他的心意，不用说她都懂了。这男人从来不知道花言巧语，但是行动中所表现出的感情，只要有心就会明白的，这就是朱童，这就是我爱的朱童。真的，男人的花言巧语远不及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她知道朱童给她的，就是她要的。猪头语录：今天天气真好，因为我又见到了你。章语缳坐上他的摩托车，一路上搂着他的腰，脸紧贴在他的背上。她万万想不到朱童竟然会一早就在门口等她。是我太小心眼了，朱童这么在乎我，我竟然还错怪了他。她想起那天在电话里跟他的约法三章，还有那些不信任他的话，觉得后悔极了。朱童感觉到来自章语缳的温度。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是我误会她了，她根本没生我的气，而且还亲手做早餐给我，其实鱼丸根本没有变得不可理喻，都是我在胡思乱想，她是爱我的，我没事拿她那个学长来比什么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还这样计较。到了公司楼下电梯口，朱童依约定不去牵章语缳的手。章语缳见状，反倒是主动牵着他的手。朱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朱童，我那天跟你说的都不算数，要说就让他们说吧！你都不怕了，我怕什么！"朱童一阵感动，紧紧地，有力地握着她的手。我再也不要松手了，我再也不要放开她了。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到了办公室，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时打开了快餐盒。当章语缳看到快餐盒里，放着两条切好的寿司，还有一个用锡箔纸包的马铃薯泥，想到自己做的早餐，只有两片吐司，几颗小蕃茄，还有一个煎煳的荷包蛋，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她站起身，对着朱童说："我的那个早餐不好吃啦，你跟我一块吃这个好了！"朱童咽下最后一口吐司，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吃完你的早餐了，只剩蕃茄还没吃，我吃饱了，你要多吃一点！"她吃了两块寿司，又站起来说："朱童你做的寿司好棒喔，看不出来你手艺那么好！"朱童低声地说："那不是我做的啦，是我妈弄的早餐！"她见朱童一脸的羞涩，开心地笑着说："没关系，至少你知道叫你妈帮我准备早餐，这样也不错了！"朱童脸涨得通红："我没叫我妈准备，是我妈自己主动要帮你准备的！"章语缳气他嘴怎么这么笨，连个善意的谎话也不会说，她没好气地说："你喔，真是的，骗我一下你会死啊，你可别告诉我说要来接我也是你妈的主意咧！"
第25节 如果这世界真有天使
朱童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章语缳没想到她随口说说，他竟然真的也承认了。超级大猪头，气死我了，原来你根本没打算要来接我，全都是你妈的主意，就算是这样，也不必全都承认吧，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比猪头还猪头的男人，我的妈呀。她想到这里，从桌上抽出一个文件夹，站起身来就往朱童头上打下去。"猪头，你这大猪头，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打你脑袋，看你会不会变聪明点！"朱童摸着脑袋，不敢吭声半句。她想到他早上交给她的信，在放着又是小钱包，又是化妆品的包包里翻找着。她拆开信，仔细读着。鱼丸：今天下午我到你家找你，我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十三分钟，打了四次电话给你，你都没接，我想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自从昨天挂了电话之后，我一直很后悔。我知道是我说错话了，我也知道你一定很伤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这样，说话总是不经过脑袋，甚至越说越错，所以我才想今天下午当面和你解释，因为我怕又在电话中说错了话，惹你生气伤心。晚上我一直守着电话，等到凌晨两三点要睡了，我还不敢关机，我怕万一你真的打电话过来，我就接不到了。我等着你的电话，等得心里很急，可是我不敢再打电话给你了，我怕你会像下午一样又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非常生气，所以我只好等，可是越等越害怕。我怕你气得从此不理我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才能让你安心，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玩爱情游戏的人，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更害怕失去你。或许是我自卑吧，学历不高，年纪又比你小，怕别人的条件比我更好，委屈了你，我不是要翻你的旧帐，我只是怕我真的不如别人，高攀了你。你不是我的初恋，可是却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我想，如果这世界真有天使，我多么希望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天使。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的无心而要和我分手，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分手，我也不会怪你，只能说我笨得不知道把握手中的幸福。你还在生气吗？可以原谅我吗？如果能收回我所说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这是真的，来自我内心的话。祝永远快乐天天幸福想爱却不知怎么说的猪头──朱童章语缳看完之后，眼泪滑过脸庞，落在信纸上，将幸福两个字慢慢晕开……这封信不是用电脑打的，是他一个字一个字亲手写的，看着这封信，一阵幸福，一阵感动，在心里翻覆着。她拨起内线，哽咽而颤抖地说："朱童，我爱你。"朱童久久才慢而有力地说："语缳，我也爱你。"章语缳终于听到他亲口说我爱你，她终于听到了！这几个字，对章语缳而言更胜过钻石、珠宝，因为她从不敢奢望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挂上电话，吃了一口马铃薯泥，那软绵绵而甘甜的滋味，慢慢地从嘴里流进心坎儿……猪头语录：如果这世界真有天使，你一定就是我的天使。
章语缳不知道朱童会不会浪漫得常写情书给她，但是这封信对她而言，是如此地珍贵，她还特别买了一个看来非常精致的盒子，只为了存放这封信。这段日子，朱童每天早早就会到她家楼下，等着载她一起上班，下班也更是如此。回到家俩人还不舍地抱着电话，一讲就是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由于朱童的工作已告一段落，而章语缳也只是初步与公关公司协调活动的合办方式，因此在这段工作空档期，章语缳就会写些Mail给朱童，到最后竟成了一来一往的笔谈了。这一天，章语缳发了一封Mail给朱童。朱童：今天我做的早餐好吃吗？^_^朱童一手抓着三明治，一手回信给她。语缳：好好吃喔，你做的都好吃！^o^章语缳看了回信，轻轻地笑了起来。朱童：当然啰，我很早就起床做早餐咧！你敢说不好吃？朱童又咬了一口三明治。语缳：好辛苦喔，我要是敢说不好吃，你一定会剁了我的猪头！我现在正在享受一份幸福的早餐！章语缳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着。朱童：如果你喜欢吃，我愿意天天帮你做早餐，虽然要很早就起床，但是看你吃得开心，这点辛苦就不算什么了。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该做些什么早餐你才喜欢，我又在想，能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份早餐，其实是很幸福的。你在信中说祝我天天幸福，我要的就是这样小小的幸福，而这样的幸福，没有别人，只有你才给得起！懂吗？朱童看了信之后，视线一直停留在"这样的幸福，没有别人，只有你才给得起！"一句上，就是这句话化解了他的自卑和不安，小小的字迹在眼里和心底全都涨得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了。语缳：我吃着这份早餐，想像着你为我忙碌时的身影，那滋味有着一种被爱的感觉。当你坐在摩托车上，紧紧拥抱着我时，我感觉到自己会有一股爱一个女人的男人力量。我终于知道爱和被爱的感觉，大多数的人只能求其一，而我却幸运地拥有这两者。
第26节 爱骂人的小鱼丸
你的这封信，让我知道我要像个男人，虽然我年纪小你两岁，但是拥有一颗保护你的心却不是年龄可以限制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愿意让我保护一辈子吗？章语缳微微感觉到眼角的湿润。朱童：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会一直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吗？朱童从隔板中隐约听到章语缳吸鼻的声音，他站起身来看见她正抹去眼中的泪。章语缳一时羞得轻骂着："猪头，看什么啦，讨厌，不要看啦！"朱童傻笑着坐下来回封信给她。语缳：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一直保护你的。爱哭的小鱼丸，爱骂人的小鱼丸，别哭了，有卫生纸吗？我免费提供猪头牌卫生纸给你。章语缳不禁笑了起来，朱童每次都这样让她又哭又笑的。电话铃声响起。章语缳接过电话。"你好，我是章语缳。""我是何英风，我现在在你们地下一楼美食街的费里尼咖啡馆，现在可以下来吗？想找你谈一谈合作的内容。""好啊，之前我已经先和我们副经理讨论过了，合作应该是没问题，只剩下一些细节要和你谈，我等会儿就下去。"章语缳从桌上整理出一份资料，拿起笔记本就往包包里塞。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时，朱童抬起头说："要出去啊？"本想告诉他是与何英风讨论合作案的事，但一想到朱童似乎蛮介意何英风这个人，于是就随口说了个理由："我要去厂商那边开个会，我马上就回来，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等我喔！"朱童笑着点点头。章语缳步出办公室，在等电梯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这感觉就像说了谎，随时怕被揭发一样的不安，甚至是一种对朱童不坦白所产生的罪恶感。她很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对他撒谎，但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其实她还不是那么确定，朱童是不是真的能泰然面对她与何英风过去的往事。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她不想再起任何波澜，所以就以谎言来换取平静。然而，她却忘了谎言往往是谋杀爱情的原凶……猪头语录：谎言是把剪刀，会把爱情剪得支离破碎。章语缳来到咖啡馆，何英风见到她，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她拉开椅子，与他面对而坐。"语缳，要喝点什么？"说完，他向Waiter招手。她连Menu也没看，就直接对Waiter点了卡布奇诺。"最近还好吗？"何英风边说边搅动着咖啡。"很好啊。"她礼貌性地微笑。或许是相隔太久，时空背景的改变，彼此的关系总是有些陌生，又或许是这段重逢来得不是时候，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次的活动企划案，可能要麻烦你一阵子。""别这样说，这是我的工作，也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何英风注视着她，发现她今天显得有些冷淡，不似刚见面时的热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的客气让他觉得陌生得无法理解。章语缳从背包拿出笔记本时，看到内袋里的手机还没关机，她随即按了关机键，才拉上背包拉链，她想了想又打开拉炼，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万一开机，朱童打电话进来，我该不该接？接了会不会就让谎言揭了底？她看着手中的电话，心里一阵翻覆。说了一个谎，就得再开第二个谎言来圆，她怕只是无心而单纯的谎言，到最后被误会成有心而复杂的背叛。"语缳，你好像有心事？""没有，没有，嗯……今天不是要谈一些合作细节吗？"她连忙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笔记本。"你真的没事？"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事的。毕竟他们两人在大学时期，不管是生活或社团活动中，有着极为紧密的交往，这不是一天两天的相处，而是三年累积下来的默契，他怎么可能不懂得她。过去，她有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总会找他。他还记得有一次章语缳为了系刊的事，被主任骂了一顿，那天晚上她沮丧地来找他，于是他陪着她在系办，一起骂主任，一起骂总编，什么人都骂，就这样骂着骂着最后她居然笑了，那一次他们两人独处到凌晨三点钟。反正女生宿舍是回不去了。他提议去郊外看日出，她竟也兴致勃勃地坐上他的摩托车。他记得那个凌晨月色朦胧，一路上冰凉的风袭过她的头发，发丝撩到他脸上，感觉痒痒的。那时她是长发披肩的。他和她并肩坐在沙地上谈天谈地，就是不谈感情。其实在当时那样月光隐约，凉风轻拂，等待日出的气氛中，他怎么会不心动？只是他隐隐感到一种距离，好像怎样也无法越过那条线，或许是怕越线之后，连最起码学长学妹的关系也不保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当时会有这样的顾忌。也许是那条心中的线，彼此都不肯跨前一步，所以很多话就这么隐忍着不说，成为彼此都懂却不肯说破的心事。
第27节 失去他想爱的人
三年过去了，他毕业、当兵，人都还在国内，只要是放假回到台北，两人就会见面。见了面，谈生活、谈过去、还是不谈感情。直到出国留学，他被功课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信慢慢少了，然后音讯从此断了。这一断，就是两年多。在国外的这几年，他和章语缳那段日子的回忆，是安慰异乡寂寞最好的良药。在回忆和现实的交替中，他熬过来了，拿到学位，立即飞了回来。尽管在国外有不错的工作机会等着他，但是他还是回来了。他多么盼望还能和过去的章语缳，在现在和未来的日子里接上线。只是回来后，和她接触的过程中，他感觉出一些变化。就像在之前车上的交谈，就像今天的陌生对话，他总能感觉出章语缳有意无意地在拉开和他的距离。如果，她说出这段时间心境上的改变，也许会释然一些，只是她什么都不说，他为怎么样也走不进她的心里而苦恼，然而他并不后悔这段重逢，他相信时间可以扭转这一切。久久的沉默当中，章语缳先开了口。"英风，你在想什么？你好像也有心事喔！"章语缳知道刚才的态度冷漠了些，其实她很想把刚才翻覆不安的心情告诉他，只是，话太长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并无意要对他如此。"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我们都变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吧！不说这些了，有关上次合作的细节，我list了一些Point……"他将合作说明书递给章语缳，并从西装口袋拿出一支钢笔，打开笔盖，然后在说明书上标示了一些重点。"你和你们副经理讨论一下，最重要的是这一点，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开始进行了。"章语缳看到何英风手中的那支钢笔，还有笔身上的刻字。那支钢笔，似曾相识。是送给他的毕业礼物吗？"英风，你这支钢笔可以借我看一下吗？"他将笔递到她面前。她打开笔盖，看到那一段刻字：英风愿这支笔，记录彼此永恒而美好的回忆。语缳赠她轻触着笔身的刻字。她还记得当时为了该刻些什么字而苦思许久。这一支笔，见证了那一段青春无悔而纯真的岁月。这么多年来，他将这支笔保存得这么好，那是怎样的心意，可以如此珍惜善待。"语缳，这是你送我的毕业礼物，我一直都放在身边。""你一直放在身边？""没错，我一直放在身边，从不曾离开过。""这支钢笔看来还是那么新，连刻的字还很清楚呢。""是啊，就像过去那段日子，好像还是昨天那样的清晰。"章语缳轻轻摸着那些刻字，百感交集。"那的确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我在美国读书时，看到这支笔，就会想起过去，当时好像觉得微不足道，现在想来却觉得分外珍贵，一个人在国外读书，打工的日子，苦的不是身体，是一颗寂寞的心。""现在看到你，觉得比以前更成熟了，你一毕业就回国工作了吗？""嗯，尽管在国外有份还不错的工作等着我，但我还是决定回来。""为什么呢？""为了你。"他说的一派风轻云淡，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章语缳惊讶地看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猪头语录：你选择爱谁我不能管，我知道我只选择你。过去何英风不曾对章语缳如此坦白自己的心意，其实这些话，是早该说的，只是到了国外，才更明白章语缳在他心中的分量。"为了我？"她无法置信她所听到的。"没错，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他说得斩钉截铁，他不想再用暧昧的做法失去他想爱的人。章语缳轻轻叹了一口气。"回来后，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只是总慢一步，你不是辞职了就是搬家，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知道你找过我……""我从没放弃过要找你的念头。""你为什么现在才要跟我说这些。""因为我终于知道你对我而言是重要的，重要到不只是朋友。""所以过去你一直只当我是学校的伙伴、谈心的朋友还有学长、学妹的单纯关系？""也不是，我很难说明那一层无法界定的模糊关系，我曾对你动心过，但我顾虑很多。""你顾虑些什么？""我怕那只是一时的动心，我也担心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自在相处的自由和轻松的氛围中，我甚至害怕万一我们分手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更重要的是……"他停顿下来看着章语缳，他悔恨当时怎么会对感情如此地优柔寡断。章语缳注视着他，等着他的答案。"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我们彼此之间有一段跨不过去的距离，我不敢确定你是不是只当我是你的学长和你的朋友。""英风，听你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现在的感受。""语缳，我不知道现在说了会不会太晚，但是如果我再不说就怕真的太迟了。"是真的太迟了。只能说这一切都是有缘无份。如果还没和朱童在一起之前，听到他所说的这一番话，这段感情还有余地吗？章语缳也不敢肯定。毕竟学生时代的那份相知相守，在各自不同环境的粹炼下早已不同以往，而这些成长和改变，往往是爱情所最不容的。"英风，自从你毕业之后，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对我开口，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只是你的朋友，自从你出国读书后，我还是一直挂念着你，不管你是如何看待这个缘份，但我曾有过对你的期待，我只想等你开口，也许我们早已同时爱上了对方，只是我也和你一样，怕开了口就什么都没了，我知道我们非常珍惜彼此的情份，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深怕谁先说了或做了，就失去了原来所拥有的。"
第28节 爱情如果太满
"其实我们都懂这样的害怕，所以总是在最后的关头死守着分寸不放，这样处在感情的灰色地带，我们快乐吗？现在我回头看那段过去，我真是太傻了，这种害怕其实只是懦弱的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英风，那你现在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了吗？"章语缳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当一个人确定自己所爱的，就会有勇气和力量承担感情带来的挫折，以前我不敢面对这种失败，现在我不想逃避，语缳，我决定面对自己的感情，你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吗？"这句话问得章语缳哑口无言。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两个男人同时进入她的感情世界，她更没想过，当何英风要她面对他的感情时，会是在今天这种场合，早一点或晚一点也许还能找出个答案，只是现在她宁可从来没听到何英风对她的表白。她看得出来，他正为感情决定奋力一搏，可是她依然没有勇气，她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那三年的感情，当然不会因为一份新的恋情说断就断，只是这样藕断丝连的，又怎么能长久，如果拒绝了何英风，就怕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英风，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觉，可是……"她一时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来说明自己现在的感情。"我们分开太久了，可能彼此都需要再重新温习一下从前的感觉，我会慢慢进入你的生活，我们都需要时间，快三年没见面，我知道今天所说的会让你一时无法接受，现在我只想把过去那段空白日子给补回来。"是的，这么长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历练，如果只靠那段学生岁月，彼此的爱情都只能活在过去。何英风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打在章语缳心头，可是对她而言，何英风越是深入她的生活，越让她感到不安，甚至罪恶。毕竟在这段日子里，是朱童带给她快乐、带给她感动、带给她想爱的勇气。她想到朱童，想到这段日子，想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章语缳知道不管曾经对何英风有多少无法说出口的少女情怀，但是那都只是生命中一场最美丽的记忆了，重要的是，她活在当下，她活在朱童给她的幸福之中，虽然朱童的单纯和不经世事的孩子气，是比不上何英风的稳重成熟，但是爱情不是用来衡量谁轻谁重的天平。"英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希望我们就维持这样的关系，我相信以你现在的条件，会找到更好的女孩的。""你可以当我是好朋友，对我来说却不是了，这是在我回国时就很清楚的。"章语缳从何英风的态度中，清楚地知道，现在只剩一条路，就是彻底拒绝何英风。如果不能断然舍弃昔日的情份，只怕将会面临更大更痛苦的两难。章语缳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冷了，苦了。她知道一旦开了口，何英风必将成为永远的回忆。为了爱情，为了朱童，真的就得这样断绝和何英风所有的关系吗？她猛喝着冷掉的、苦苦的咖啡。她低头看着那支钢笔，轻轻抚着笔身，慢慢抬起头，用力吸了一口气。她开口了。"英风，我想我必须告诉你……"猪头语录：爱情如果太满，溢出来的就是割舍与无奈。她才开了口，桌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朱童打来的。她侧过身，背对着何英风，接起了电话。"语缳，你还在开会吗？""喔，会已经开完了。""对嘛，12点多了，我在等你吃饭，好饿咧！""我都忘了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何英风看着章语缳的背影，他脑中不断地想着章语缳刚才那句未说完的话和当时的神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啊，不用啦。"此时突然从广播系统传来百货公司的播音。章语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谎看来是被戳穿了。朱童一定知道她现在人就在百货公司内。"语缳，嘿，你想给我个意外惊喜对不对，其实你已经回到公司了，呵呵呵，你不用上来，我下去找你。"章语缳一时语塞，久久无法出声。"语缳，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嘛，是不是厂商刁难你，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在一楼大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她听了，心里一阵难过。"朱童……我……我没事啦！"何英风隐约能感觉到章语缳内心的波动。基于过去的默契，他知道此时才对她说这番话，可能是时机不对，也可能是她心中早已另有其人了。他明白这几年，他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因为不在她身边，因为不能陪着她一起渡过从校园进入到社会的心情转折，所以连他自己也没把握在未来的日子里重新面对她。断了要再续的感情，不是一时或一厢情愿就能再来的。他不想知道章语缳现在的决定，因为他怕她话一说尽，就什么都尽了。他留了些字在咖啡馆的面纸上，拿起帐单悄悄离开。她挂上电话，转过身发现何英风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张纸条。语缳：当暧昧开始明朗，是不是从此拨云见日，在还没得到答案前，只想告诉你，你始终在我心里不曾离去！英风她反复看着面纸上两行短短的字句，她能体会在那潦草的字迹里，有着最真实的感情力量，只是这样的力量，对现在的章语缳却是落在肩上的沉重压力，重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第三章 第29节 难言的郁闷
人生，总是在不断的选择中矛盾挣扎，然后可能因为一个念头，就再也回不去了。毕竟，对爱情而言，多一个人就真的太多了。章语缳走到一楼，远远就看到朱童兴奋地向自己招手。她勉强露出微笑，她不想让朱童无辜地卷入这场纷乱中。她快步走过去，朱童也向她跑来，并紧握着她的手。看到朱童的笑容，她却有着难言的郁闷。"语缳，心情不好喔？笑一个嘛！""朱童，你也饿了，我们到楼下美食街吃饭！""对对对，吃饭最重要，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两人牵着手来到美食街的日本料理店。服务生向两人递了MENU。章语缳看了一眼，只点了一个手卷。"语缳，怎么吃那么少？""这样就够了，早餐都还没消化呢！"她是没胃口的，早餐不过是个借口。朱童点了一份海鲜什锦拉面，并将MENU交还给服务生。"怎么开个会回来，脸就长长的，都没笑容，不，应该说是很郁闷的样子！""没有啦，没事一直笑，人家不把我当疯子啊！"她想故作轻松，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我今天可不猪头喔，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服务生送来餐点。朱童一看到美味的拉面，低头闻着浓浓的香气，忍不住大口吸了起来。由于吃得太急，加上大量热气直冲进他的喉咙，呛得他喷出满口的面，朱童想捂住嘴已来不及了……面条喷在她的眼镜和衣服上，章语缳愣得不知如何是好。朱童想笑，可心里知道这下铁定会被她追打。他咬紧着嘴唇，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挤得皱巴巴的手帕，趋身为她整理。章语缳回过神，没好气地拿着筷子用力敲他的头："你喔，这件外套才新买没多久就被你给毁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章语缳身旁，一边拿掉他肩上的面条，一边嗫嗫低声说着："好嘛好嘛，我赔你嘛！""很贵咧，五千多块啊！"她低头擦着外套和袖角被喷上的汤。"……那我可不可以分期付款。"话说完，朱童看到还有一根面条正好挂在她左胸部。他的手停住了。"猪头，还不快帮我擦，你看你喷得我身上到处都是面条。"朱童指着她的胸部，憋着笑不敢出声。"色狼，你指我那里干嘛。"她低头一看，一根长长的拉面黏在她胸前。她又羞又气赶紧脱掉了外套，只见汤斑点点，眼看着一件心爱的外套如此惨不忍睹，她心疼极了，抬起头看到朱童像犯错的小孩，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模样，突然想起他手拿着两只猪血糕，追着公车喊叫的那一幕，她轻轻笑了起来。"呵呵，你笑了喔，没事了啊！""朱童，你耳朵靠过来一下，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朱童乖乖将耳朵凑过去。章语缳慢慢拿起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伸出右手，用姆指和食指掐住他的左耳，再用力往下捏，就好像在搓揉卫生纸。"啊──"一声惨叫，惊动了邻座用餐的人。章语缳很优雅地放手，好像没事一样拿起桌上的湿纸巾擦着额头。朱童摸着又红又热的耳朵，满脸羞红地回到座位上，嘴里嘀嘀咕咕："我又不是故意的，好痛好丢人咧……"章语缳将嘴唇向上一翘："你现在才知道吗？笨喔！真是猪头得没话说！"朱童见章语缳心情似乎好了些："被你骂被你打都没关系啦，反正我皮厚得很，只要你开心就好，现在不会郁闷了吧！"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事，这么一句话又被勾了起来，她想，还是跟朱童承认早上的谎，不然怎么样也是无法开心起来的。可是她想到吵架那天，朱童是那么在意何英风才会翻那些陈年旧帐的，如果告诉他今天不是去厂商那里开会，而是和何英风碰面，他会怎么想呢？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他误会？该怎么说，才不会让他伤心？"喂……语缳你又发什么呆？"她转回神，正色看着朱童："朱童，我今天早上不是到厂商那里开会，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唉呀，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不是有时候也会骗副经理说我们去市调吗？"他一派不在乎地笑着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她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奇怪，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什么不是故意骗我的，哦……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SHOPPING！"章语缳知道还是必须得说清楚，不然她会一直放在心上的。"我……我是和以前的学长碰面。"说完，她紧张地注视着朱童的反应。朱童听完，收起笑容，这是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原来说是去厂商开会，结果竟然是……章语缳见他吃惊的表情，知道这次是真的伤了他。猪头语录：有时候坦白比隐瞒更伤人，特别是爱情。"朱童，你别生气好吗？"章语缳小心翼翼地看着朱童。"……""朱童，你别不说话，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或误会，所以我才对你说谎的。"朱童抬眼看着章语缳，眼神中有着一看就懂的落寞。"语缳，我宁可你什么都不说。"章语缳听了一阵心惊，原来想解释的话全都忘了。朱童见章语缳欲言又止的样子，勉强挤了一个微笑。"吃饭吧，我饿了。"他话一说完，章语缳低着头，眼泪立即滑过脸庞，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第30节 对方眼中的砂粒
她想解释，却哽咽得无法开口。朱童吃了一口冷冷的面，怎么也难以下咽。他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章语缳。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学长就满身不舒服，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苦苦追着不放，不是都明白了语缳的心意吗？怎么还会这样不听也不理就任猜忌占据自己。章语缳怨自己，怨何英风，怨朱童。人不能有过去的，因为过去永远也过不去的，摆在眼前的不只是朱童的不谅解，何英风的藕断丝连，还有这两个男人的感情加诸在她肩头的压力。"语缳，别哭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的。"她知道朱童只是因为见她落泪心软而压抑内心的不信任。"我只能这样说了，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在你心里还是对我的过去有顾忌，现在你只是嘴里不说而已。""语缳，你想跟我吵架吗？""我不是想跟你吵架，我只是后悔了一件事。""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后悔我把过去的事说给你听，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骗你？""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意的是你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骗我。"章语缳一听，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不必解释了，反正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朱童，我不想说了，你先回去吧。""语缳，你到底想怎样嘛？""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朱童无奈地起身走到柜台付了帐，再转过头时，章语缳已不声不响离开了。朱童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楼梯，一层一层绕过各层的百货楼面，是经济不景气吧，各层的客人显得稀稀落落的，他想起刚来公司的时候，章语缳很热心地陪着他走过每个楼面，介绍各楼层的商品特色。"来，我们过来看看吧！我跟你讲喔……""章语缳，我们可不可以直接跳过这一层，到下一个楼面？""为什么呢？副经理交待我要让你在最短时间内了解公司商品及楼面特色。""……你带我来看女人的这些胸罩啊内裤的，很尴尬的咧！""长那么大还怕羞，我都不尴尬了，你尴尬什么，不要废话，快来啦，这一层是专门卖女性内衣用品及淑女装的，这一款水蓝色系的胸罩，是这次商品DM主推的产品，不论是材质、设计或颜色，都是目前最流行的……你不抬起头来看我，怎么跟你介绍嘛！""章语缳，客人一直在看着我，很丢脸啦，别人还以为是我要买的。""不会啦，人家会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男朋友陪女朋友买内衣不但人家不会觉得奇怪，反而会认为你很体贴咧！"几个月下来，从同事到朋友，最后成为情侣关系，这样的转变是不是太快了，是不是彼此都还没适应这样的改变，或者是一旦朋友成了情人，就会紧紧地抓着不放，连过去的也不肯松手？每走过一层楼面，他就会想起章语缳。回到办公室，他特意瞄了章语缳的位子一眼。空的，人不在。他失落地回到座位，看见电脑上有一封来信讯息通知。打开信，是章语缳寄给他的。朱童：我下午请假，麻烦你跟副经理讲一下，理由随你编。还有不用打电话给我，我已经关机了，也不必来我家找我，我想到外面走走。我是骗了你，这是我的错，我更不该瞒着你去见他，只是，我终于知道，你始终忘不了我的过去，我以为你都懂了，我以为你都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我现在知道原来你还是一直放在心上的，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们总会因为这个人而不愉快，这感情要如何谈下去呢？我得冷静地想一想，这样下去好吗？做朋友，再多的过去都可以说了就忘了，做情人，往事只会成为对方眼中的砂粒，真要除之而后快吗？我们才刚开始，就是一片风风雨雨的，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可曾想过，毕竟我年纪比你大，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可以拿自己的幸福，陪你去赌无法预知的未来。我们都想一想吧，是不是做朋友比当情人来得更轻松自在。语缳朱童反复看着这封信。当他看懂了，明白了，缓缓移动着滑鼠把信杀掉，关上电脑，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猪头语录：猜疑，是毁灭爱情的撒旦。章语缳失神地走在街上，站在十字路口，迎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她一时也没了方向。想着朱童吃惊、落寞、无奈、压抑的神情变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份感情真的再也走不下去了吗？她其实是后悔的，后悔写了那封信，后悔把信寄到他的信箱。现在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这大街上，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是越走，心越凄凉。她拿起手机，开机翻着来电记录，朱童并没有打电话找他。这次是我伤他伤得彻底了，他不会来电了。她关了手机。走了46步，她开机。再等等吧，也许他还没看到那封信。走了39步，她关机。都这么久了，他应该是看到了，是我叫他不要打电话的，我等什么呢？她抬起头，厚厚的化不开的乌云，像是就要压在她的头顶，重重压着，感觉有种快要灭顶的悲伤……天空开始飘起微微细雨，她并没有拿出包包里的雨伞。雨丝飘过她的脸，飘过她的眼，泪水，跟着滑落。
第31节 让爱情走进死胡同
朱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在原地打转踱步。办公室内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像困兽，挣扎却动弹不得。他走到一楼，看到广场旁一个卖小杂货的摊子，他买了一包烟。自从那次气喘病发，章语缳劝他戒烟，他为她一句话，辛苦地戒了95天，现在全都破了。他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一根烟抽完，隐约地烧出了一个念头。他发动了摩托车，沿着街道，以极缓的速度跑在慢车道上，他左右搜寻着章语缳。穿过了熟悉的街区，来到以前一起去吃鱿鱼羹面的小吃店，来到一起逛过的那家书店，来到多少次曾促膝谈心的咖啡馆，来到每一个可能她会去的地方。然而，他和她却是走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他看不见她，她也没遇到他。你到底在哪里？朱童在雨中颓丧地停下了车。他发了疯似地拚命拨着电话、留言，章语缳关机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只要找到你，我什么都不过问，什么都不在乎了，语缳，我们才开始，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什么都好，我好想见你，现在真的想见你……章语缳慢慢走到了车站。她买了一张车票，进入车厢，她走到车尾的最后一排座位坐了下来。公车一站一站地停了又走，她的心跟着车厢一起晃动。一幕幕眼前的风景，换成一幕幕过往的记忆。想着想着，有时脸上露出笑容，有时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如果我是朱童，我能忍受他对我说谎吗？我能忍受他的过去吗？如果不能，我凭什么怨朱童不懂自己的心意。是的，我没办法接受这样善意的谎言，我也同样无法以平常心，看待过去和现在互相牵扯不清的感情。是我不对。朱童啊，什么都可以认真，就是别对那封信认真。我对他究竟做了什么？我怎能这样对他。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错，我不仅不该骗他，更不该反过来怨他对我的过去紧抓不放。是我太敏感了，敏感到连朱童的好意安慰，也要一口咬定他就是不信任我的感情，是我自己让爱情走进死胡同的。两人在两地，各自怨责自己，并挂念着对方。朱童走进那家他们常去的咖啡馆，他这次又要了章语缳最爱的卡布奇诺。他右手托着腮，凝视着窗外。似乎，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见到章语缳走进这家咖啡馆，希望见到章语缳给她一个释然的微笑，然后什么都不算、都不想地再紧握她的手。喝了一口刚送上来的咖啡，细柔的奶泡，在舌尖化开。他想起章语缳喝着卡布奇诺的模样。这咖啡多不真实啊，特别是这奶泡，经不起一点温度就会溶进咖啡里。他又点了一根烟，如果忧伤能随着烟圈飘去散开，那就多抽几根烟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上午才说要一辈子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结果，又是我，又是我让她伤心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让我觉得不安，让我觉得惶恐，我知道那些事都不该再提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是她的学长对她旧情复燃缠着她，还是她为了我去和他当面说个明白，或者是只纯谈公事，依然只是朋友的单纯关系？也许她是无心的善意谎言，而不是蓄意的背叛，否则她又何必对我坦白。我怎么能怀疑她的感情？章语缳走出汽车站，进了一家有海景的咖啡店。她顺口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当服务生转头离去时，她又将他叫回，并改要了曼巴咖啡。她想尝尝曼巴是怎样的滋味。服务生送上咖啡，她浅浅啜饮一口。那滋味，微微的酸，微微的苦。如果真的和朱童分手，她想她会记得这咖啡的滋味的。她小心地再饮了一口，还是苦的、酸的，都流进了心里。她几乎要喝不下去了。她想起朱童曾对她解释为何只爱曼巴，也许只有尝过这酸和苦，你才能真正体会到后面的甘醇。她再喝了一口，这样的心情是适合喝这样的咖啡的，她想起朱童喝着曼巴的模样。他们各自在咖啡馆，喝着对方偏爱的咖啡，想着相同的心事，尝着爱情调制的酸苦滋味。她再次走回车站，他又回到办公室，两人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到哪儿去，就像他们也不知道，这份感情又会走到哪里……坐在公交车上，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开机并在来电记录中，看到朱童的号码，她打开语音信箱，听着留言。"语缳，我是朱童，听到我的留言，回电给我。""语缳，我是朱童，这是第二次电话，快开机吧。""语缳，这是第三次电话，生气就骂我吧，等你来骂我喔！""语缳，我是朱童，这是第四次电话，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我的气，好吗？"章语缳侧过头，看着窗外。"语缳，这是第五次电话，我在等你的电话。""语缳，这是第六次电话，你真的不理我了吗？""语缳，这是第七次电话……"她用手背抹去眼泪。"语缳，第八次，我一直在等你回电。""语缳，第九次。""语缳。"听完，她关机。她要见他，现在就要见他。出了汽车站，她冲到公司一楼电梯口，眼看电梯一直没下来，她等不及了，于是由楼梯间一鼓作气地跑进办公室。
第32节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朱童下班了。她若有所失地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在楼梯间，她想着朱童连续打电话给她，却没有任何回应的失望心情，不禁怨着自己的残忍，也心疼着朱童的慌张无措，她决定要在他家门口等着他，是的，就是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不管等多久！朱童骑着摩托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背脊一阵清冷，后座少了章语缳的拥抱。他多么希望此刻她倚靠在自己背上的那份温暖，然后听到她笑骂一声"臭猪头！"。她逛累了，总会回家的，就在家门口等她吧。这个念头牵引着他往章语缳的住处骑去。好几次章语缳想拨电话给朱童，总是在号码拨了一半就关机，她怕听到他的声音，她会开不了口，更重要的是，她要感觉着朱童当时的感觉，她要惩罚自己的冲动，她要让自己记得今天这个教训。朱童坐在摩托车上，不断地左右张望着；章语缳在骑楼，不断地来回踱步着。两个小时过了。朱童抽掉了一包烟；章语缳来回踱了624步。三个小时过了。朱童又多抽了7根烟；章语缳多走了492步。四个小时过了。朱童烟越抽越急，章语缳步伐越踱越慢。朱童看看手表，快十一点了。语缳在躲我，他沮丧地弹掉烟尾巴。他想大叫，痛快地大叫。他戴上安全帽，发动摩托车，油门越加越大。时速表由40跑到50、60、70，他几乎把油门加到底，一路呼啸而过。不到二十分钟，他回到家。他停好摩托车，走进骑楼，拿出钥匙。章语缳看见他的背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朱童开了大门，转身进去准备关门。章语缳哽咽地喊着："朱童，朱童。"朱童愣住了，他又推开门，侧身往外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定住了。是章语缳。俩人慢慢向彼此走近，然后在三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好像分开一个世纪这么久，他们只是无言地看着对方。久久，朱童开口："你，一直都在这里等我？""我一直都在这里，在这里等你回来。""你等多久了？""很久了……""晚上你去哪里了？""我去你家，等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因为我想见你。""你为什么要到我家等我？""因为我一定要见你。""下午你去哪里了？""我去一家咖啡店，喝着你最爱喝的曼巴。""下午你去哪里了？""我打电话给你，我骑车找你，我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喝着你最爱喝的卡布奇诺。""你抽烟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写那封信。""不，是我的错，都是我……""你哭了。"章语缳帮朱童擦去了眼泪，她也哭了。朱童冲向前去，紧紧拥着章语缳，热烈地吻着她。他们在泪水中吻着。骑楼旁的唱片行正播放着《蓝色生死恋》的主题曲──《祈祷》。章语缳抬起头，哽咽着说："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朱童紧紧抱着她，他知道她回来了，她还是他的，他在心里祈祷着，一辈子只要这样就好了。他再度吻着她……猪头语录：你是我的，你一辈子都是我的。这天，章语缳特意请何英风来办公室。她要让何英风清楚地知道，朱童，是她的依靠，从现在开始到以后都是如此。她要何英风心里有数，人，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忆中的昔日模样了，感情也是如此，以前说不出口的，就留给回忆吧，现在只想听到一声："祝你幸福"。她也要朱童明白，现在，她要和他在一起，是一辈子的，然后手牵着手一直到老，当老到不能再老的时候，她还是叫着他"猪头"，他还是唤着她"鱼丸"，然后告诉孙子们，有一个"猪头爷爷"和"鱼丸奶奶"的爱情故事，她只要这样的平凡人生，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何英风在来的路上，经过新公园前一家卖酸梅汤的老店。他记得在几年前，那是一个蝉声高鸣的夏日，他和她，喝着冰镇酸梅汤……"学长，这家酸梅汤很棒喔。""你很喜欢喝这家的酸梅汤吗？""嗯，非常喜欢，会上瘾的呢。""我想喝喝看'上瘾'是什么滋味！"他买了两杯酸梅汤。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他喝了一口，她很专心地看着他喝酸梅汤的表情。他第一次喝酸梅汤，第一次觉得那冰镇的酸，是有些承受不住的，他的眉毛扭成一团，头和肩膀都缩到一起。她笑着说："学长，你也太夸张了，你那表情好像吃了一颗柠檬。""真的酸啊！我从来不喝酸的。""不，不酸的，你再喝口看看嘛！"他再喝了第二口，才慢慢尝到酸中带甜的滋味。"嗯，还不错，难怪你会上瘾。""你知道吗？这老店应该有超过十年了吧，从我高中时，就很爱喝这家酸梅汤，到了夏天，就一直想着，到了冬天，还是想着。""一杯酸梅汤，就看出你的个性啰！""什么个性啊？听你口气好像算命的！""执着。""执着？""是的，就是执着。""有吗？我怎么从来不晓得，照你的说法，那些抽烟上瘾的人，早也想晚也想，不也都成了执着的人啰！"
第33节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你就是喜欢抬杠。""想和我抬杠，也要看对不对盘！""所以，我们很对盘啰？""当然啊！"说完，她觉得自己爽快的回答没了矜持，羞着脸低头喝着酸梅汤。他看着她，想接话，却不知怎么接下去。……何英风走到那家老店，买了两瓶酸梅汤，一瓶是给她的，一瓶是给自己的。好久好久，他没再来到这个地方，他不知道，她还喝这店的酸梅汤吗？但至少他还记得第二口的滋味。他想温习那滋味，他喝了一口，还是酸哪！或许，太久没喝了，一时间真得很难习惯或者说是再尝不出后面甘甜的感觉。他这么想着。朱童不知道章语缳安排何英风和他见面，趁着偷闲，他上网翻阅着信箱里又是图片，又是笑话，又是游戏，又是心理测验的转寄信件。他看到其中有一封信，夹着图档，标题是："窝的妈呀，好多小强强耶"，他好奇地打开图档，结果他被吓得哇哇叫。章语缳听到朱童的叫声，站起身来。"朱童，你在叫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啦，看到一个很可怕的图档。""什么图档让你吓成这样？我也要看。""不要啦，你一定会吓死的。""我才不信，我要看。"她不信邪。"我跟你打赌，你一定会被吓死的。""死猪头，快转寄给我，别吊我胃口。""是你自己要看的喔，到时可别怪我。""好啦。"朱童转寄这封信到她的信箱，寄出去之后，他竟有些窃喜，他等着看章语缳的反应。"我已经寄出去啰。"章语缳立刻打开信件。她呆愣在电脑前，像是被点了穴，整个身体僵硬着。她看到好多好多好多的咖啡色小蟑螂，在电脑屏幕上到处跑来跑去，她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万万也没想到，竟是这令人作呕的东西。她是最怕蟑螂的，特别是那种会飞的大蟑螂。朱童压低着头躲在办公屏风后，他在等她的反应。没多久，只见章语缳拿着文件夹，站起身来，直往他头上用力敲着。"臭猪头、死猪头、烂猪头，你给我看什么鬼东西，要死了你，你……你不知道我最怕这玩意儿，你……你……还传给我看，我今天不剁了你这个大猪头，我……我不姓章……"朱童抱着头，东闪西躲："喂，是你自己要看的，你还怪我，我早就警告过你了，而且你不姓章也没关系啊，那就跟我姓朱嘛！""你去死啦，我哪知道是这种图片，我还以为是拍到什么鬼魂之类的灵异照片，真气死我了，你……你还好意思叫我跟你姓朱，你别臭美了。""嗯，你不姓朱也好，不然不就成了'猪鱼丸'，呵呵呵。"他说完便大笑起来。她一听，气急败坏地伸出右手，狠狠捏住他左脸，使劲地转着。他痛得啊啊直叫，连声求饶。她放手之后，朱童捂着脸，伸出右手食指，抖动地指着她，然后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你……你……你竟然捏我……好……好……我会永远记住你捏我，将来我会十倍地奉还给你。""好啊，那我就趁你还没奉还给我之前，再多捏你几下。"说完她伸出双手追着要再捏他的脸。朱童双手捂着脸，被追得到处跑。被他这么一逗弄，章语缳气是没了，反倒玩出兴趣来了。她觉得自己突然像个十岁的小女孩，和青梅竹马的小冤家玩着扮家家的游戏。都二十来岁了，这样打打闹闹的，非但不觉得是幼稚，反而找回了曾经遗忘或失去的一些什么。大概再不会有一个男人会玩这样的游戏的。她还是追着他，而且还加快了速度。"我……我要捏烂你个猪头、猪耳朵、猪鼻子、猪嘴巴……"朱童只顾躲着跑着，就这么与何英风撞了个满怀。他抬起头，发现是何英风，感觉一阵窘慌。章语缳一脸尴尬，她不知道会这么巧，被他看见自己和一个男人打闹成一团。何英风还是很有风度地维持着笑容。只是他真的不知道，章语缳还有这样孩子似的一面，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是这孩子气的男人吗？他仔细端视着这男人，他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人的，是在医院，他陪着章语缳一起来探望他的，人想起来了，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章语缳是和这男人在一起吗？是这男人切断了他和她复合的那条线吗？还是他成了多余的第三者。这时，何英风觉得手中的酸梅汤变得好重好重……猪头语录：爱情过了保存期，味道就变了。何英风主动上前与朱童握手："你好，我是何英风，语缳以前的学长，请多指教。"朱童有些羞涩地说："你好，我是朱童，刚才……很抱歉撞到你了。"章语缳惊讶何英风的稳重与风度，时间……真的让他脱胎换骨，不再是以前学生时的青春骄气模样了。相较于朱童的青涩孩子气，何英风更显十足的男人味。"英风，让你看笑话了，我跟你介绍，朱童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章语缳说。朱童听了很感动，他懂她的心意。何英风什么都明白了，这就是章语缳今天找他来的目的。他微笑地看着章语缳，然后转过头很认真地对朱童说："你很幸运，要好好把握，如果你敢欺负她，我这学长可是会捶人的喔。"
第34节 不要他给的幸福
章语缳低着头，不敢也不忍看何英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也希望你能成为我和语缳一辈子的好朋友。"朱童双手紧握着何英风。"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一辈子的好朋友，语缳，我也祝你幸福。"朱童笑着用力地点头。章语缳缓缓抬起头看着何英风，她收到了他的祝福，只是想来这样的祝福令自己心中有些酸楚。何英风看着她，抿紧的嘴唇，勉强弯成一道弧线，轻拍她的肩："语缳，这是你以前最爱喝的酸梅汤，客户还有事要找我，有空我们见面再聊。"他将手中的酸梅汤递给章语缳。她无言地收下，忘了和他说声再见，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感觉他受伤了，甚至连那背影看来都是绝望的。晚上。何英风坐在书房，翻着以前的相片，那些前尘往事，随着一张张照片，如初冬的雪飘落在心上。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新生注册那天，当时印象并不深刻。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学生会的干部会议上。她是系刊的编辑，他是学生会的活动组组长，他们依然没有交流。第三次见到她，她为系刊企划了名人讲座系列，她来找他请求支援，他们有了开始。因为这个开始，他更了解她，更欣赏她。他们常为了学生会的活动朝夕相处。久了，他发现，对她，不再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了。然而他只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不想带给她困扰和压力。因为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总是成为学妹的话题，包括他的恋情。他也明白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一群男孩子，大多都是仰幕她的文采和才华。她对他，让他感受不到有何特别之处，他不过是许多男生中的一个。他一直不清楚她究竟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如果什么都说开了，真的就能在一起了吗？他总觉得，俩人不是这样一厢情愿就能如愿地在一起的。他把这心事放在心里对谁也不说，然后借着吉他、借着写歌，为无人可知可解的寂寞找一个出口。有一回，他应征民歌餐厅的歌手，在应聘前两周，他谱好了一首曲子，请她填词。他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从词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她花了十天，才将谱本交给他，她在谱本上填了词。他看着歌词，反反复复看着，读着，在心里。那一晚他喝醉了，醉得让所有的室友都莫名其妙，没人理解他压抑过久再也无法抵挡的崩溃。演唱当天，他看见她坐在第二排的最角落。他开始颤抖，前奏的好几个和弦还弹错了。他强作镇定，他只想把那首歌唱完后逃离现场。当他唱到那段歌词："你不说我不问只要能守着这样一份心意至少回忆里这一段始终最美丽"他的歌声抖得越来越厉害，音也有些走调，他控制不住了。他眼中有泪，俩人隔着小舞台相望。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场上只有她，只为她唱这首歌。期末考试结束后，他们谁也没找谁。寒假结束，他们没见过一次面，没通过一次电话。他是留过电话给她的，可是她一次也没打来。他哪里也没去，待在家里，等了一整个寒假的电话。或许她是视他为哥儿们的，从没想过要跨越更进一层的关系。他常常会拿起她亲笔填词的谱本，一遍遍地看着。寒假过后，他绝口不提了，念头也没了，他明白了。也许她喜欢他，只是那种单纯的喜欢吧。他想，就是学长学妹了吧，没别的了。直到毕业前，他和学生会里的学弟学妹轮流合影。换到他和她合拍时，他突然难舍这一切。时间都过了三年，她还是叫他阿风学长。学弟学妹嫌他们分得太开，起哄叫他搂着她，他顿了一会儿，才僵硬地搂住她。毕业典礼当天她来看他，她送他一只钢笔。他看到笔身刻着"英风"两个字，心底不禁抽动着。三年来，她始终唤他阿风学长。他多希望听到她亲口叫他一声英风，而不是阿风学长。分离前夕，他仍没开口。收音机传来一首王菲的歌曲──《红豆》。他打开皮夹，看着里面一张夹了四年多的相片，照片里，他搂着她，俩人开心地笑着。每当夜深人静，他总是会翻起皮夹看着那张相片。是真的太晚了，晚得连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现在开了口，她却不要他给的幸福了，而她给他的，就是那一段越不想偏偏越清晰的回忆。以前是她的好朋友，现在他还是，而且还是要一辈子的！四年来，早想晚想，想通了，结果什么都没了。他喝完瓶里最后一口啤酒，将罐子捏得变形，连那一颗心也变形了。猪头语录：爱情最磨人的，就是早也想、晚也想的思念。只能是朋友了，他只能无奈地面对这个事实。他刻意和章语缳保持一种客气的距离。他知道此刻，他能做的就是不打扰她，让她不再为难，从今以后，只要她快乐，只要她幸福，这就是他能为她做的。这一天，他将客户的产品资料交给章语缳，他简单交待了一些重点，没有多余的交谈随即离开。他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第35节 你不要命啦
他不说，章语缳心里全明白。她感谢他，却也不免怅然若失，那感觉像是和过去彻底告别。她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英风，我无意伤你，原谅我追求幸福的自私。写完，她看了一眼，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晚上她还在公司加班，朱童等着等着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完成了一部份的文案，看看时间已很晚了，她站起身来，看见朱童睡得香甜。章语缳静静看着他，她从没想过会爱上这"男孩"。因缘际遇，怎么会在茫茫千万人之中遇见你，然后又爱上了你，这些是不是都早早注定的。她轻吻着他的脸，他醒来，一双惺忪的眼，见章语缳坐在他身旁。"加班加完了吗？"她笑着点点头。"我载你回去。"出了公司，外头风大天寒。他打开车座，拿出一件挡风外套。"这件外套是用来挡风的，天慢慢冷了，坐摩托车风大容易着凉。"朱童笨手笨脚地帮她拉好拉链："拉链要拉到脖子这边，可能会有点不太舒服，但是这样比较保暖喔。"然后他把后面的帽子套在她头上："这帽子一定要戴，风才不会从安全帽灌进脑袋。"她静静地看着他为她穿衣，静静地听他说话。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就是要一份这样的感情，一份平淡中见真心的细水长流。她将皮包转到身后，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上了桥，风一阵阵刮得凶猛。朱童将车子速度慢慢降下来，希望能减低些风速，他知道车子急速行驶引来的风，打在身上脸上是很难受的。下了桥，在等红绿灯时，章语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摸着皮包，发现塞在皮包的资料不见了，其中还包含着一份最重要的磁碟片。她立刻大声对朱童说："朱童，完了，我的资料夹不见了，一定是掉在桥上了，怎么办？"他见她如此心急，温柔地安慰着她："别急，别急，我们再回到桥上去找。"他将车回转到对面的桥上，左看右望："语缳，帮我看看有没有警察躲在桥边。""没有警察。""抓紧，我要冲过去啰。"他以极快的速度违规回转、上桥："YES！闯关成功！"一上了桥，他放缓到时速二十公里的牛行速度，两人一路张望寻视着遗落的资料夹。他看到前方散落一地的纸和一个透明夹："语缳，是不是那个透明夹？"她顺着朱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快停车，就是那个没错。"她心急地催促着朱童。朱童把车停下来。"朱童，我拣这边，你去拣前面的。"由于风大，不少纸张被掀起来到处乱飘，俩人手舞足蹈般地追着资料跑。"朱童，那边那边，快，还有好几张。"她紧张地大叫着。"在哪里？""在那边，快啦，又飞走了。"他身体前倾，伸出双手，一路追着飞起来的纸片。"朱童，前面还有。"她一边拣着，一边大声指挥朱童。朱童又蹲又跑地追着，他气喘吁吁地恨不得这时成为八爪章鱼。"糟糕！"她大喊着。一阵大风刮起，又将一些资料吹到汽车专用道上。"你留在这里，我去拣那些飞起来的资料。"章语缳眼见朱童冲进快车道，紧张地喊着："朱童，小心，危险啊。"看着他在飞奔的车群中，章语缳心里祈祷着，眼也不敢眨地盯着朱童。朱童身手灵活、左闪右躲，看他手长脚长的，动作又大，活像是马戏团里猩猩被驯兽师牵出场时的夸张模样。只剩最后一张了，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为了抓住快到手的最后一张资料，他并未注意一台货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冲过来。章语缳看到后，吓得死命尖叫："朱童，有货车，有货车，快闪开。"他似乎并没听到，仍旧往前闯过去。她被吓得一脸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眼看货车从身后冲过来，她急得快哭出来了。"朱童，有车有车有车……"然而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的车阵中。她的一声惨叫混着尖锐的煞车声同时响起。她下意识闭着眼，她不敢看眼前的景象。朱童摔坐在地上，手还紧紧抓着那叠资料。"快车道上跑来跑去，你不要命啦。"货车司机余悸过后，见他没事，一股火冒上来，跳下车，口嚼着槟榔对他破口大骂。他缓缓地站起来。章语缳重重吐了一口气，虚软无力地坐在隔离岛上。朱童猛揉着屁股："司机对不起啦，我的东西飞到这边来，我如果不拣起来，会被老板开除，你也知道嘛，最近不景气，工作很难找的耶。"司机听他叽哩咕噜说了一堆，没好气地说："你没事吧，命要紧还是工作要紧，你傻啊你！""可能屁股撞青了，没关系啦，我回家热敷一下就好了，对不起啦！"他走回慢行道，将章语缳扶起，并把手中一堆凌乱的资料交给她，受到严重惊吓的她，久久才回过神，她大哭着捶打着他。"臭猪头、死猪头，人家吓死了，我一直叫你都没听到吗？你不知道刚才多恐怖啊！"女人怎么回事啊，不是都没事了，应该是要高兴才对的啊，她竟然还一个劲地哭，真搞不懂。他愣愣地看着章语缳。"没事没事，不哭不哭，只是撞到屁股而已，乖乖别怕，我是天上派来保护你的，所以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这么猪头，傻人是会有傻福的。"
第36节 我愿一辈子都让你咬
他像爸爸一样地摸着她的头。她将头塞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猪头，不准你有事，听到没！""是，小鱼丸，我们快走吧，万一被警察叔叔看到了，又要开罚单了。"他搂着她的肩，走到摩托车旁。回到她家门口，他摘下了安全帽，为她脱下外套。"屁股还痛不痛？""不痛了。""真的不痛了？""嗯！"她用力捏了朱童屁股一把。她捏到他伤处了，他痛得大叫。"还说不痛，爱逞强。""哇咧，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拣资料，你还恩将仇报。"说完，他用手掌拍打她的额头。"喂，你很粗鲁暴力咧，还打人家的头。"她顺手抓起朱童的胳臂，一口用力地咬下去。"你喔，不仅爱哭，还有暴力倾向，对我又捏又咬的。"她松了口："就是好想，好想咬你嘛！"猪头语录：我愿意一辈子都让你咬，只要你愿意。这段期间，何英风几乎每天去找章语缳，讨论即将到来的彩妆走秀活动细节。常常是一整天耗在她的办公室，总是到了吃饭时间，经由朱童的提醒，两人才结束讨论，三人一块去吃饭。久了，朱童和何英风两人的关系也由陌生到熟识。相处过程中，朱童见识到何英风的专业和自信风采，每次一起吃饭时，他只是静静听着。朱童不是一个沉静的人，然而很多工作上的话题，他很难插上几句话，甚至连专业的英文术语，他也听不懂，他想，他毕竟不是科班的，所以半调子只有听的份，开了口只显得自己更无知。章语缳有时发现朱童过于沉默，她会体贴地将话题转到生活的细节，这样才不会冷落了朱童。尽管如此，朱童还是心知肚明的，他知道在专业的领域上，是不及何英风的，甚至连成熟的翩翩风度，也是他所欠缺的，这些他都明白。就因为明白，开始有了困惑。章语缳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在一起，何英风真的比我好太多。朱童的问题并没有找到答案，他始终不敢开口问章语缳。爱一个人，总有理由吧，他总是这么想着。这天，章语缳累得趴在桌上，朱童见了便走上前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地说："工作很多喔，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反正我现在也很闲。"章语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疲惫得又趴回桌面："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我的事你也帮不上忙。"一句无心的话，朱童听来却有些不是滋味。"对啊，我也不能帮什么忙，我不吵你了。"说完，朱童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章语缳发现说错话了，立即从桌上拿了一份资料给朱童。"朱童，别误会我的意思，实在是有很多文宣要处理，因为你不太了解整个状况，而且东西又很赶，所以必须我自己来，你是不是可以帮我连络模特儿经纪公司，请他们带适合走秀的Model照片，还有也请负责走秀的导演，一起来公司看一下现场，你也要在场听听整个活动流程。"朱童接过资料后，微笑着对她说："好，马上办！"下午四点左右，经纪人、导演来到公司，章语缳还在忙着，朱童见状主动带他们到会议室并陪着他们闲聊一会儿。随后，章语缳和何英风进入办公室。朱童听着何英风和他们谈着走秀的内容，导演不断对着何英风点头笑着。"何先生，您的点子棒极了，你所提的RUNDOWN我回去会再顺一遍，还有Model人选你们看一下，挑定了，下回我带他们过来让你们再做一次确认。""另外，这次彩妆秀已设定好主题，我希望导演在挑选走秀音乐时，特别注意对曲子的选择。""没问题，我们去看一下场地好吗？"一行人来到一楼中央区，章语缳将舞台设计图交给何英风。导演热情地一把拉着何英风到他身边，就这么朱童一个踉跄被挤到一行人的最后方。副经理从地下一楼走上来，见朱童也在，便拍拍他的肩膀。"朱童，看看别人办活动的专业，你可要向何英风好好学着些，自己也要多找机会充实，别没事打混。"朱童抿着嘴，尴尬地微笑点头。副经理上前和何英风打了声招呼："何先生，辛苦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说，你们忙，我先走了。"朱童心里一阵强烈的挫折感。他悄悄地走到一楼外的广场上，靠着柱子，从身边摸出一根烟。他知道他是比不上何英风的，那些人的眼光、动作和言词，不断反复提醒着这个一眼就看穿的事实。我什么都不是，能力、学历种种外在条件，怎么比都是输了一大截，就算语缳不说，外人的闲言闲语我受得了吗？感情真的就只要两个人相爱，可以什么不问都不管了？他吸了一口烟，想到刚才副经理说的那句话，他重重地将烟从口中喷出。何英风将图面解释完毕后，章语缳才发现朱童已经离开了。其实，副经理对朱童说的那番话，她是听到了，她想等到经纪公司人走了之后再和他谈谈，谁知他却什么也没说地就先默默离开了。她四处张望，见不到朱童。她想去找朱童，但是导演与何英风还有一些细节要讨论，一时无法分身，这么一耗，竟耗到了下班才结束。回到办公室，章语缳见朱童在座位上发呆，她故作轻松地说："朱童，你跑到哪儿去了嘛，人家找你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