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字:
关灯 护眼
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29节

第29节

    马兖原担心城里要乱,才出来接母亲,如今见街上人虽少了许多,处处有卫兵巡视,却不见踩踏、嘈杂,暗暗佩服林征的本事,也不忍母亲担心,听话地爬上了马车。

    “如今局势你知道多少?”蒋氏斟酌着语气,“要是不能说,也罢了。兹事体大,你要处处小心。”

    “我也是刚得到信。”马兖道,“母亲宽心,如今京里不是有林兄守着吗,出不了什么差池。”

    他这话其实已经包含了很多意思了。上皇那场声势浩大的寿辰庆典还没完全结束,皇后坐镇后宫,永宁王的表兄林征守着京城,捉拿反贼家眷,三族内全部拿下,雷厉风行,连给亲戚朋友帮着喊声冤枉的余地都没留。忠顺王人虽在京城,却因王妃病逝而闭门谢客,他的王妃也姓袁,是不是巧的很?

    虽然木兰那边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但皇后、林征临危不乱的动静,无一不说明了,皇帝早有准备。

    彻底变天了。

    “二弟能给永宁王做侍读,实是祖宗保佑。”他后怕道。四王八公当年一道征战封爵,外人看来同气连枝、休戚相关。修国公府这次折了,谁知道其他几家有没有掺和进去?他们治国公府倒是因为马亭和刘遇的关系,半点风声也不曾听闻,就算皇上事后算起来,也能全身而退,“我今日回家前,见林徹也是一无所知的模样,但还强撑着当值,他比我还年轻几岁,就已经这样冷静自持了,是我不如他。他

    们林家能起来,绝不因外戚之便。”

    蒋氏赞同道:“从前还有人与我嚼舌头根,说林家的两个侄女儿,都是病秧子,脾气也不大好的。如今看来,都是嫉妒的胡话了。南安府这次是亏大了。”

    马兖冷笑:“云渡和林征是同一年的武举入仕的,他家底蕴还比林家深呢。南安太妃不舍的他外放,求到了太上皇的后宫去,派遣书都下了硬是撤回去了,如今比不上了,怪谁呢?林大姑娘嫁了他多少年,他自己护不住,又能怪谁?”

    蒋氏忽然问:“我一直在说他家的那个小姑娘,你为什么一直在提大姑娘?”

    “林家那个小姑娘, 未来,贵不可言。”马兖这么说。

    他素来不是神神道道的人, 这话说的自然不是什么算命箴言,只是推测。不过蒋氏也是一点就通:“当真?”

    “便是不当真, 也不是咱们能议论的。”马兖道, “日后那位王爷说话, 可比他的叔叔们都有分量的多了。”

    他要是不当真, 那好好一个姑娘岂不是要因为他的暗示,没人敢要,自己也不敢嫁, 蹉跎了一生?蒋氏不敢说出口,她从前觉得那些王权争斗离她远的很, 今儿个亲眼见方才还一起说着话、赏着花的人就那么被抓了, 不觉一阵后怕。

    说到底,成王败寇, 皇上也酝酿了多少年,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自然也要扶持自己的人手。永宁王要是败了, 林家自然没有好果子吃,但皇上既然成了,那自然要培养自己的人, 外戚之中,也唯有林家出了好用、能用的苗子,他们与永宁王, 本就是互相成就,皇上用了林家的人,那永宁王的地位就更进一步,而皇上要培养永宁王,就自然要给林家好处。可说来说去,人家是君,林家是臣,人家发了话,可由不得你替他改主意。

    “忠勇侯夫人还说,当年我要是听了她的劝,给你相一眼林家大姑娘,也省得她在她姐姐那儿和林太太那儿都做不了人。”蒋氏试探着说。

    “那咱们可就要和林家结仇了。”马兖不动声色。

    “你知道,你要是掺和进了西宁王府那事儿,说不准哪天,我也跟今天襄阳侯的妹妹似的,听着曲儿说着话呢,就被拉走了,死了被埋哪儿都不知道。”蒋氏冷着脸道,她没提昌平公主的名字,但言语里已经有了厌恶,“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依着你,不为别的,因为你是我儿子,我不想伤你的心,不然,就一个‘孝’字压上来,你以为你能撑多久?多少过得不如咱们家的,就指着编排你压心里那股酸气呢。我出来一次,要是遇到个不对付的,人家能从头到尾拿你的亲事嘲笑我,我逼过你了吗就是家里,你婶娘觉得充哥儿娶的媳妇不好,是不是都要说句你这个做大哥的没开个好头?我都不敢反驳她,回回只能赔笑脸。我同老爷是替你着想,我们不怕丢人,可怕丢命!”

    她说的话,马兖不是不懂。他为着当年的的愧疚,一直强撑到今天,要不是有父母支持,实在不可能。襄阳侯、修国公好歹还是为了家里的前途孤注一掷呢,昌平公主所谋之事对他却百害无一利,他便是有什么儿女私情,也不该连累父母亲眷,当下道:“母亲教训得是,此事应由母亲做主,儿子一切听母亲的便是。”

    “既然如此,你也别怨我心狠手辣。”蒋氏道,“我也给那位留足余地了,她要是再逼我们,她的名声和死活,我是不管了。”

    母亲作为马家族长夫人的手段,马兖是知道的,昌平公主刚回京时,林徹就提议过:“怕她做什么呀,心虚的该是她才是,你要是舍不下面子,让将军夫人来管,保管她吓得从此再不敢回来。”他只觉得没必要做的这么绝,不料昌平公主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明知他不在,还要往马家送信。她当初走的时候就极其年轻,西藏土司又敬她是中原贵女,好生待她,竟是让她空有野心,天真如昔,忘了京中女眷的雷霆做派。

    马兖闭目道:“早知如此,当日我又何苦故作情深,早早地娶妻生子,也没了今日这些事。”

    “现在也来得及。”蒋氏立刻道,“只要你肯松口,什么样的姑娘我不能替你找来?正好在帮你弟弟相看着,你虽年纪比他大些,到底是咱们家的长子,便是比姑娘家大几岁,想是也有愿意的。”

    马兖扯开话题:“亭哥儿听见了,又要说母亲偏心。”

    蒋氏道:“你又何必拿你弟弟说事?他巴不

    得你早日成家呢。我给他说亲,人家都犹豫着,怕是女儿到我们家来做媳妇,你什么时候突然娶个厉害媳妇进门给他们闺女当大嫂,心里悬着。你就不能让他们有个底?”

    “厉害媳妇”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马兖明明仕途坦荡,人品相貌都不差,说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却一直不肯娶妻,谁心里都要嘀咕两声的,万一他是那种话本子里为了什么风尘女子、或者妾室离经叛道的,自家女儿跟那种人做妯娌,不是要膈应死?不过他们要真知道马兖心底的人,怕是更要胆寒,惦记和亲的公主可比什么扶妾为妻、养戏子养外室的吓人得多了。

    “林家的小姑娘贵不可言,他家大姑娘呢?”蒋氏忽然问。

    马兖一惊:“什么?”

    蒋氏轻声道:“你祖父为治国公,别人眼里,咱们家天生就要和修国公扯上点关系的,如今也就是靠亭哥儿给永宁王当伴读讨一点圣心。亭哥儿的斤两,我做母亲的能不知道?永宁王听你们说来,是个公私分明的,将来他用人,虽然会记着亭哥儿,可是又能用他做什么?荣国府宫里已经有了一个贵妃,林小姑娘还是他们家的外孙女,他们倒是不愁,我可是愁得慌。”

    马兖知道父亲和贾赦是有些不对付的,两家互相比对着也好多年了,母亲的心思亦不难猜:“何必如此。”

    “自古姻亲,本来就是结个两家之好。咱们这样的人家,看媳妇也就看个岳家了,林大姑娘是出过一次门,可咱们也就这样,你同她弟弟又交好,又能攀上永宁王,何乐不为?”

    马兖自然不是嫌弃馥环,只是觉得没必要:“咱们就不能小心着行事,哪边都不站吗?”

    “你天天和林小学士在一起,还去他家住了几天,谁信你哪边都不站?既然已经站了,站在边缘上算怎么回事!”蒋氏年轻时也算是一个奇女子,胆识魄力都不缺,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便是一家之主的马尚德,也多半是要听她的意见的。

    马兖素知母亲胆大,只得苦笑道:“林家未必乐意。”

    “乐不乐意另说,我向他家提亲,给足面子,林大人憋着一口气,想打南岸郡王府的脸好久了,我替他打了,他们家总要记着这份好。声势弄出来,让南安王府、西宁王府听见就行。再者说了,拒了咱们,他们心里愧疚,以后有什么事,能帮一把,总会搭把手。至少你想要宋子宜宋老先生的字画,要比平时容易了。”蒋氏算盘打得精明极了。

    林馥环好好一个媳妇,被云家打上了“无子”、“妒妇”、“不孝”之类诛心的标签,虽是和离,多少碎嘴舌头偷偷说她是被休回去的,也就是云家后来和夏家牵扯不清,不然更多人要议论的。倘云渡最后真舍了夏金桂,娶个大家闺秀回去,馥环怕是更要被踩进泥里。林滹夫妇两个也是把侄女儿当亲女儿一样娇养大的,能忍得下这口气?马兖正儿八经科考入仕,这几年起来得快,治国公府又是数得着的人家,他还是马家下一任家主,条件比云渡只好不差,且先前尚未娶妻,若是求娶馥环,不管成与不成,那些声音就可以压下去了。

    治国公府这两年颇有些“墙头草”的架势,他们毕竟是上皇旧部,马尚德也在义忠老千岁,他们和其他几个国公府一样,妥妥地要听着上皇指示行事的。如今都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儿了,一宗族的人仰着你过日子呢,家里走没走下坡路,当家的只要脑子清醒,还能感觉不出来?可是子弟出息不出息纯看运气,眼见着要没落,少不得冒冒险。马家比他们家好些,起码有个

    马兖,能充充门面,便不愿掺和进他们那些腌臜事里去。墙头草当久了,风险也大,所幸如今局面明朗了,能挑一条看得见前景的路走。

    马兖叹了口气:“还有我拒绝的余地么?”

    “你硬要拒绝,我也不会勉强你。”蒋氏道,“我到底是你母亲,能拿你怎么办呢?”

    她这话一出,马兖就知道完了,再没有回旋的可能了。

    黛玉和宋氏回去的路上, 发现事情远比她们想象得要大。道路上随处可见井然有序、列队前行的士兵,她们自然是不认识士兵们的品级和归属营地, 但这个阵仗已经是不同寻常,倒下的大约不止襄阳侯和修国公两家, 中间又不知有多少她们曾一起谈笑风生、暗暗较量过的熟人。

    她忽然想起一些别的事儿。襄阳侯和修国公的家人都曾经为外祖母家东府上孙媳妇的丧事设过路祭, 他们和贾家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 即使外祖母家有一位贵妃在当今的后宫, 也没法说明全部的立场。他们会被这次行刺事件波及到吗?随即又苦笑起来——外祖母常说家里子弟不成器,没一个能在朝堂上立足的,当年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 哪次狩猎不伴驾?如今舅舅们进官场也有几十年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回, 如今无能倒成了好事了, 好赖就算外祖母家有脑子不清醒的,应该也掺和不动。倒是上回永宁王特意来家里说过的王子腾的事儿······若是韵婉能大仇得报, 她自然该感到欣慰, 可是王子腾和外祖母家,那就更近了, 他们那几家是真正的唇亡齿寒,同气连枝。王子腾若败,贾王史薛四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贾母当日把父亲下聘之物退还给她的模样犹在眼前, 不论舅舅、舅母们如何,起码外祖母这份慈爱之心是真的,哪怕比不上宝玉和荣国府, 对她也比对亲孙女们都了。她那样的年纪了,还在为家里小辈们操心,想想便觉得不忍。可是再想想王子腾对韵婉父亲做的事,他为了帮薛蟠脱罪对那个被无辜打死的公子哥儿做的事,又觉得,倘若不付出代价,天理又何为?

    林徹还没下值,他的小厮东元已经先回了家,看见宋氏和黛玉回来,忙来求见。宋氏立刻道:“快别管那些虚礼了,过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回太太话,二爷让小的回来,给太太和大奶奶、姑娘们报个信,老爷已经随圣驾回京了,不日便到,如今城里倒也不至于多乱,但是人心难测,太太还是闭门谢客为好。钱家那儿,二爷已经派了人去接了,如今情况不对,也顾不得看什么日子了,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的,住在客栈里,不大方便,也怕老人家担心害怕,要是他们家还介意日子,那咱们家的人留在那儿守着,也有个照应。”

    宋氏听到林滹要回来的消息,立刻松懈地坐回椅子上,捂着胸口道:“阿弥陀佛。”她从来不是吃斋念佛的人,但知道丈夫平安,还是要念一声的。她担心的事有了着落后,脑子便立刻转了起来:“圣驾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皇家做事一向稳妥,尤其是当今圣上,他起驾的消息传回京里的时候,说不定人已经只离京城几步远了。忠顺王妃“病逝”,林征提前回京······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现在不过是尘埃落定。

    她吩咐道:“春绿院今天有人打扫过吗?被褥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黛玉道:“刚给那里安排了一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正巧去看看她们有没有躲懒。”又说,“便是准备得不妥当,家里别的院子空屋子也有,这几天客栈怕是最乱的地方了,确实不如来和我们挤一挤的。”

    她一向知道二哥办事极为妥帖周到,才能一路高升,但今儿个又见识了一次,还是和之前一样感叹:“也亏得是二哥办差忙,他要是帮着管管家里的事,我要被比得无地自容了。”从前外祖母家的贾琏表哥虽不肯读书,但操持荣府内务是一把好手,直到娶了凤姐才“倒退了一射之地”,可林徹这个在官场如鱼得水的,偶尔插手家事,无不稳妥。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不喜居人下的,也是难得才认个人比她强。

    宋氏道:“怎么说起这个了?哦,是为了去接钱家人这事?咱们今天遭多大罪啊,眼睁睁看着人被你大哥抓走了,吓都吓坏了,想得不周全,他好端端地在衙门坐着,知道信还比我们早那么多,准备得充分些,周到些,也是应当的。”

    黛玉不禁道:“大哥在外面,竟是这么威严么!”

    “今天不算什么,他在外面真刀实枪地操练了这么多年呢。要是上了战场,他要把脖子拴在裤腰带上吃人血的。”宋氏闭目道,“人人都夸我有个好儿子,但我真希望永远不要有需要上战场的那一天,哪怕他是个武将,这是他本来就该做的事。玉儿被我说的话吓到了吧?咱们林家祖上,也是军功封的侯呢!”

    是啊,林家当年因武功列侯,封袭三世,到黛玉的祖父,又多袭了一代爵。林海高中探花,林滹和他父亲也是正儿八经地科考入仕的,世家子弟里读书的独一份了,林家门第,真真的文武双全,配得上先皇御赐的白玉双鼎。外祖母家有不少老人喜欢追忆当年老国公爷追随先皇的荣光,甚至悄悄地盼着再有一次机会,能让贾家的子弟光耀门楣。可黛玉想,这天下还是永远太平着罢!如今不过一场说不准已经平息了动乱,京里便已乱成这个样子,真打起仗来,恐怕连关着门安居一隅都做不到!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犹不能自保,何况寻常人家?为着一家子的兴起,要多少人跟着陪葬呢。何况,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真有了战乱,谁能保证自家人会是最后的赢家?瞧瞧今天的襄阳侯府、修国公府,说出去当年还不是战功赫赫的大豪杰,如今子弟可成事了

    韵婉曾说,林征在晋阳几年,他手底下的兵,吃的苦比别处的兵多得多,为的是军威远扬,震慑四方,让人不敢妄动,好叫这些跟随了他多年的将士不必有马革裹尸的那天。她以前只关心自己院子里的那片天空,寄人篱下的酸楚和对父亲的思念也让她无暇去思考别的,如今倒觉得眼界开阔了些许,便更是向往婶娘曾描绘过的那些名山大川。

    “要是钱家妹子以后真要做四处游历、悬壶济世的仁医,我能跟着她一道出去走走就好了。”她说出口后,又觉得自己十分天真可笑,自己先摇了摇头。

    宋氏却笑道:“那也好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常常这么想。当时我觉得教人家家的女孩子念书也能养得活自己,谁知道老圣人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那阵子没有女孩儿敢说自己想念书了,我继母笑话我,心比天高,怕是不能如意。气得我收拾收拾包袱,就嫁人了,居然也这么多年了。”

    她说的当然不是实话,不过以宋子宜书画双绝的名声,当年她嫁林滹,称得上“下嫁”,宋子宜一向最心疼这个元妻留下的女儿,给她选了这么一门亲事,自有他的缘由。也是如今上皇退位了,她才敢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她当年是远近闻名的才女,甚至父亲还愿意把那处文坛风雅之所的藕舫园赠与她做嫁妆,却要因上皇一句话,被那些不学无术的人耻笑。她当然知道黛玉出不得远门,这世道,女孩子能走出自己家去庄子里转转,都算是不易了,何况去更远的地方?但她并不愿打破侄女儿的幻想:“钱姑娘家学渊博,又精于此道,还有钱老太医悉心教导,将来医术定有所成。婶娘也盼着她能有所成就,我自己是没希望了,也盼着认识的姑娘们扬名立万呢。”

    她看着黛玉,忽然想,若是这个小姑娘,真嫁给了永宁王,以后能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吗?

    钱家人暂居的客栈确实人多口杂, 又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完全不得安生, 林家的车来接的时候,连钱老太医都吓坏了, 倒是几栀还仔细问了车夫、小厮的姓名、家人, 又问了林家的情况, 确认了他们真是林家来的, 才同意祖父母与母亲上车。前何氏担心她这般不信任,林家要恼,她却道:“妈妈好生糊涂!咱们不问清楚了, 贸然上了车,要是遇到歹人, 不止自己生死未知, 林太太岂不要内疚?”钱老太医惊魂初定,说道:“栀丫头说的是, 只是我们年前就去, 少不得要麻烦人家了。”

    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孤儿寡母的,除了寄人篱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几栀安慰道:“咱们住过去以后自己知趣, 事情都在自己院子里解决了,少麻烦林家太太几回也就是了。这节骨眼上还能想到咱们,人家尽心了, 咱们心里得有数。”

    钱家人口简单,行李也不多,林家派去的板车都没装满,一家子坐在马车上提心吊胆的,看到林家的门匾才彻底放下心来。林福带着人等在门房,看到他们来,先念了两声辛苦:“太太和姑娘盼了一会儿了,命我先带钱老爷、钱老太太、钱太太、钱姑娘去春绿院,把东西放下来,歇歇脚,喝口热茶。”又问,“事出突然,也不知道你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要是有什么缺的漏的,外面现在乱,也不便再回客栈拿了,跟小的说一声,小的帮着置办。”

    钱老太医忙道:“我们就这几个人,能有多少东西?该带的都带了。”又忙着叫家里帮工的婆子和小丫头帮着归置行李。他上次没过来,这次亲眼见了春绿院的布局,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屋子还没进,瞧见那个可开医馆的前厅,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如今老了,看不动病咯,早知道,早几年就退下来的。”

    他家祖传行医,他少年时便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夫了,后来入了太医院,都说他光宗耀祖了,步步谨慎地熬着资历,没敢出过差池,最后全须全尾地从太医院退下来,自己都觉得不易。但是仔细想想,一身医术,却也没真的救过几个人,和他同辈的那些在乡野行医的,虽医术不及他,家底子也没他攒得丰厚,但说起悬壶济世四个字,却比他当得。

    他把目光投向几栀,心里暗道:“难得栀丫头肯学,好学,还有天赋,万不可让所谓的‘甘于卑,伏于弱’之类的闺训束缚了,我便是拼着这张老脸天天被人指指点点,也要把她养成一个医者,真真正正地以医技普济众生,光我门楣。”

    林家给春绿园安排了两个守夜的婆子和帮忙做事的丫头,林福一一介绍了,道:“太太让我替她给钱老太医打声招呼,原该等您看好日子,都收拾妥当了,家里几个小爷去接你们的,只是现在京里有些乱,怕是客栈里头更乱,只好让你们匆匆忙忙地来了。”

    钱老太医看出林家也是突然才得到的消息,屋里的炭火才刚烧了尖尖的一点,床明显是刚铺好的,桌上还有新擦过的水渍,小厨房一开始还锁着,林家的那个丫头问了一圈才找到,开了门,开始烧水——柴火都是刚搬来的。小丫头叫阿璟,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伶俐:“太太准备了接风宴呢,说是这几天也不知道买菜方不方便,好在家里还备了不少肉和菜。”

    钱母忙道:“可使不得,不过不过是租你家的房子,又是用你家的人,又是吃你家的菜,我们成什么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我们老爷这些年也是一直在太医院当差的,可不敢尽占你家的便宜。”她心里有数,林家调教好了的婆子、丫头,自然比她们自己出去找的要好,而且和林家其他人也熟,日后办什么事都方便,但他们借住林家,怕被看低了去,等闲并不打算麻烦人家,更别说占这些便宜了,因此早与钱太医商议了,春绿园的一切开支,包括婆子、丫头的月钱,都要走自己家的

    账。阿璟还要说什么,钱母拦住她:“一会儿我去和林家太太说一下,钱的事不是大事,也不是小事。”

    阿璟也不过是个丫头,既然钱老太太说要和宋氏讲,她也没有了劝说的立场。

    钱家人有自己的原则,不过他们到底一家子都靠钱老太医这些年攒的俸禄过日子的,虽说不上拮据,但也要精打细算的。钱何氏悄声问道:“虽然老太爷说要教栀丫头学医,但也没说要她一辈子就这么孤零零的,她要是嫁人了,总得给她置办嫁妆吧?就是老太爷想招个孙女婿回来入赘,那也得留些银钱给她办婚事?前面我们爷看病、办丧事也花了不少,咱们自己家已经有一个婆子和丫头了,再有两个婆子、一个丫头,还是他家的大丫头,月钱总不能比他家别的大丫头少?这会不会太浪费了?人家是一片好意,但我们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呀,母亲看看,能不能回掉一两个?菜妈和小汤圆也是跟着我们好几年的了,我们爷病的时候,也多亏了她们娘俩熬夜帮着服侍,她们也是孤儿寡母的,是辞不得的,林家这婆子丫头的,母亲还是同林太太说一声,咱们回掉些吧。”

    钱母知道儿媳妇说得有道理,遂道:“我晓得,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跟林太太说清楚了就好了。虽显得有些扣扣索索,也没法了,总要过日子的。好在我看林家太太和姑娘都是好心肠的,断不会因为这个就瞧不起人。”

    钱何氏心里虽心疼钱,不过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占人家便宜更要被小瞧的,但她到底担心掉面子,推脱道:“还是母亲说罢,我跟着您后面学学待人接物。”

    钱几栀听到她们推辞,笑道:“要是妈妈不愿意,我去说去。”

    “你安生读你的书去。”钱何氏道,“如今可不是在客栈,时时刻刻有人吵吵了,你自己住一间屋子,还有书桌书橱的,和那些上学堂的哥们也差不了多少了,人家把阵仗摆出来了,回头开了春,你和她家姑娘一起念书,被人家比到山沟里去,我看你脸往哪儿搁。”

    几栀知道母亲好面子,她倒也不是多看重自己读书,就是看林家也注重女孩儿上学,不想自己被比下去,不过搬到春绿园来确实比从前住的地方舒适不少,屋里整一面墙的大书橱,从前她爹爹都想有一个,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喜悦之情已经弥漫在肺腑,应道:“妈妈放心,不给你丢人。”

    钱老太医看了自己的屋子出来,站在院子里,呼出了几口白气,忽然叫几栀来:“丫头啊,看见那个前厅没有啊,开医馆多合适啊。”

    几栀自然是听出祖父的弦外之音的,她道:“这里是林家的院子,住在附近的非富即贵,把医馆开在这里,扰乱了林家的安宁不说,寻常百姓也找不到这里来。我要是真学会了爷爷的哪怕一点皮毛,我也往外头走去。”

    钱老太医愣了一愣,拍了拍孙女的头:“快进屋去吧,外头太冷了,你奶奶看见我拉着你在外面说话,又要怪我了。”

    “林家的两个姑娘,看起来都有些不足之症。”几栀一边搀扶着钱老太医进屋一边道,“他们家虽养得精细,药没少吃,但我总觉得,好像药吃太多了。”

    钱老太医道:“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身子会更虚一些,不过我没见过她们,到底怎么样,也得好好切个脉才知道的,个人的身体不同,你不好随便看两眼,就拿以前听过的病例去套的。”他心里也知道,林家客客气气地请他们一家子过来,也是为了帮自己家里人调理身子的——林馥环和林黛玉身子骨弱是出了名的。他们以礼待他,他自然也义不容辞。

    几栀开开心心地道:“要是爷爷能给林姐姐调养好了就好了,她也想出去转转的。”

    林徹晚上回来得不早, 给钱家的接风宴都已经散了,他问了声, 知道人都安全接来了,先去给宋氏请安。今天这样得兵荒马乱, 宋氏自然是还未歇下的, 听说次子回来了, 赶忙叫他进屋:“你大哥还没回家来呢。”

    “大哥这几天怕是都抽不得身了。”林徹道, “不过也快,最迟三天,陛下的銮驾就能到京了。”

    宋氏喜道:“这么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热门推荐
多面人夫(肉合集,双性,**,乱X等) 沉淪的兒媳 系统宿主被灌满的日常【快穿】 骚浪双性拍摄记 一滴都不许漏!(高H 调教) 艳情短篇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