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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74节

第74节

    “林二爷、林三爷都是什么年纪定下的亲事?你儿子多大了?”马尚德道,“兖哥儿这么多年没带人出去交际过,也没见谁瞧不起他过。面子要靠他自己挣,其他的都是虚的。”

    蒋夫人虽心有不甘,但马尚德毕竟是一家之主,虽然平时不常管事,可是他开了口的事,家里其他人可不能反驳。加上她自己琢磨着,要是娶个大家闺秀回来,她也难免拿人家和林馥环比较,反倒落个不痛快,倒不如一开始就换个标准。

    马兖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他的条件摆在这儿,闻得说他终于放弃了林馥环,许多媒婆上门来说亲。尤其是蒋夫人也一改往日的挑剔,说女孩儿家家境她也不看,就只看女孩儿自己的品性,一时也有许多人家图治国公府的富贵,动了心思。马兖虽推说一

    切由父母做主,但媒人上门来,少不得要去应酬接待,本来就忙得头昏脑涨的,这下更是不知东南西北了。偏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以娶妻了,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同僚们少不得要拿他打趣,又有与林徹交好的,连着他们一起玩笑:“怎么这林二还没走,你就不想他当你小舅子了?”

    林徹人前还同他们开玩笑,人后倒是一本正经地恭喜他想开了,倒不是说馥环,而是恭喜他放下了昌平公主:“要成婚还是趁早一些,听说宫里有一位太妃凤体抱恙,若是有什么不好,又要守国孝的。”

    这事儿马兖也听过,而且听说病的并不是什么太妃,而是皇太后娘娘。宫里已经连着好几次大宴是皇后娘娘主持的,没见太后出场了。只是太后虽然地位尊崇,但毕竟不是太上皇,她若病了,有什么好隐瞒的呢,要说是太妃?马兖也是满腹疑虑,只是不敢揣度皇家的心思,因此把嘴闭得牢牢的。

    黛玉如今是数着日子过, 只觉得事情太多, 时间太少,就怕进宫前还有什么事儿没完成,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此知道了马家在择媳, 她也松了一口气,对林徹道:“二哥好速度。”

    林徹原本就和马兖交好,也知马兖有苦衷,如今见他听了自己的劝,也放心下来,道:“本该我自己察觉的,却一直没觉得不对, 还得妹妹提醒我, 是我的疏忽。”

    黛玉笑道:“二哥那么忙, 不像我成日里在家里坐着, 喜欢东想西想的。”所谓的旁观者清罢了, 马兖既是林徹的至交好友, 林徹心里恐怕之前还存着让姐姐嫁给他也不错的念头, 所以才带着点乐见其成的私心, 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一被点醒, 就立刻知道了不对, 赶紧把事情解决了,也算是雷厉风行了。

    内务府已经把大婚的朝服送过来了。林家人曾以为黛玉能在家里过完这个年,但显然钦天监看的日子是在年前,繁琐的礼服一层一层地穿上身后, 黛玉才发觉,先前宋氏对她会冷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这些衣服层层叠叠地覆在她的身上,甚至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凤冠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沉重,但她依旧站得笔直,比礼仪嬷嬷要求得还要昂首挺胸。

    宋氏亲自唱着十梳歌给她梳了头,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地酸涩。她当年也是这么送走馥环的,现在又要送走另一个侄女儿了。她养了这个小姑娘几年,亲眼看着这个敏感又爱哭的小女孩儿一点点地长成现在这个令人骄傲的模样。也不是没想过她做王妃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在亲眼见了,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从此君臣有别,他们再见到这个侄女儿,也只能叫她一声“娘娘”了。

    她们明明这几天唠唠叨叨地叮嘱了黛玉许多话,把所有的事情都翻来覆去地交代了几遍,可是临到了这时候,又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怕她到时候会手忙脚乱的。紫鹃和雪雁也已经换了宫里的打扮,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像宫里的女官了。宋氏想起她们刚来时因为不熟悉林家的规矩而冒冒失失、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地笑了起来。以后,这三个女孩儿就要在宫里相依为命了。

    门外礼官大声报了时辰,林滹领着儿子们跪听天使传制,黛玉又受册、宝,而后升舆入宫。

    东宫比她想象得还要大,大礼的流程嬷嬷们耳提面命了多日,她早已倒背如流,然而一步步地走下来,从清早忙到了天黑。还是被冷汗打湿了脊背。二哥娶二嫂的那天,她还看到融山的小丫头偷偷给她塞了些点心让她吃着垫肚子,可是宫里的规矩却容不得这点小机灵了。但是黛玉紧张地攥着手心,一时竟忘了饿。

    外头乐声沸天,屋里却静悄悄的,明明站了一地的宫女、嬷嬷,却连一声咳嗽也不曾听闻。每个人都屏息凝神,虽不时有人走动,可还是静得呼吸声大点都格外瞩目。黛玉虽已经和宫里派来的嬷嬷们住过一阵,可到了现在才切身体会到了宫里的规矩有多大。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进荣国府的那一日,看什么都紧张,步步小心,生怕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也不知等了多久,屋外传来了拖长了音调的“太子殿下到——”,然后紫宸宫的大门终于敞开来,刘遇带着冬日的寒气和沸腾的热闹来到了她的身边。

    盖头被掀起的时候,黛玉也不禁叹了叹,她一向知道刘遇生得好,然而此刻灯火辉煌下再一看时,丰神潇洒,器宇轩昂,端的是眉若远山,目似点漆,还是有种见了仙人似的恍惚。刘遇想来在外间宴席上饮过不少酒,脸上已经有了些许酒气,然而端起合卺酒的手还是稳得不见一丝醉意,他引着黛玉一起完成了合卺的仪式,然后干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地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们应了声“喏”,便低着头依次退下,

    无一人敢如林徹成婚那天那般玩笑讨赏。黛玉便更加紧张,坐在床上,左右手的手指互相捏着,几乎要捏得发白。

    刘遇轻声道:“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我叫人准备了杏仁酪,吃一些再睡,不然明早起来胃疼。”说罢便来牵她去桌前。

    他的手暖和得不像话,手心里却也有些汗意,黛玉一下子红了脸,半是紧张半是害怕,只觉得手脚都僵硬了。麻木地吃了几口杏仁茶,才觉得整个胃都已经紧张得绞在了一起。

    “往后,咱们就在一起了。”刘遇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忽然放下了所有规矩似的瘫着,对她展颜笑道,“我从很久前就在想这一天,真到了今天,却除了累和紧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外头别人问我在想什么,我还想说,想着能不能不喝酒了,吃点什么好。”

    他这个姿态,倒又回到黛玉在林家见到的那个清贵皇子的样子了。

    “明日一早要先去给皇祖母请安,再去拜见父皇与母后。”刘遇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皇祖母最近生了病,可能有些认不得人,要是她明天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害怕。”

    黛玉愣了一下,也不敢问太后究竟是什么病,只好应了一声:“是。”

    “从前在舅舅家,你可以没有这般拘谨。”刘遇苦笑了一声,“是,以前是在你自己家,现在是在宫里了。”他站起来,伸出手去,“别怕,你好好的,没人会无缘无故地给你下绊子的。要是有人看你不顺眼,你也别怕,你是我明媒正娶抬进宫里来的,就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我也不能任由你被欺了去。”

    幸好他没说那些海誓山盟的话,不然黛玉还真要被他绕进去。她进宫前,也是难得的,大哥二哥分别来与她谈心,说得竟是同一个意思——她可以相信她的丈夫,刘遇会保护她,她可以像敬慕兄长一样依靠她的丈夫,但最好不要以为丈夫是她一个人的。

    这种道理谁会不懂呢?甚至在她还没进宫的时候,在很小的时候,贾敏、贾母就潜移默化地和她说过不少所谓的为妻之道,要贤良淑德、大度忍让,但她到底也只是个这个年纪的女子,倘若是刘遇一直把情爱挂在嘴边,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幸好,刘遇话里话外,更多的是说责任,她也轻松了不少,点头称是,怯生生地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刘遇伸在她面前的掌心。

    “去歇息吧。”刘遇不禁笑道。

    他第一次见这个表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神韵有点像自己的母亲,还感叹过不愧是姑侄,隔了这么几辈还有些像。然而多见了几次,又觉得一点都不像了。林黛玉就是林黛玉,姑苏水土养了这么多年,也只养出了一个林黛玉,他见过她哭,见过她笑,见过她无可奈何,也见过她意气风发,他们相遇得不算早,但也不算晚了,他一直都知道,她该是做他妻子的。

    而今得偿所愿,此后相携一生,只盼一声“不辜负”罢了。

    不辜负怦然心动的那一刻,也不辜负此刻由心而生的欢喜。

    黛玉被他抱进怀里,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有些是由不得她,然而既然进了宫来,她也还记得组训家训,还记得答应林徹的那个宏伟的梦。

    此生相伴罢了。

    次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 宫女们便鱼贯而入,先唤醒黛玉,为她梳洗打扮。黛玉原就有些认生, 又甚为紧张,一夜没有睡好,坐在镜前,有些担心自己的脸色。紫鹃毕竟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周围的女官们都不说话,她也不敢直接开口安慰。还是刘遇起来, 一面唤人伺候着更衣, 一面笑着问:“玉儿是在等着我给你描眉么?先等一等, 我去洗把脸就来。”

    他的乳母罗嬷嬷忙道:“娘娘今日还要去给皇上和几宫娘娘请安呢, 殿下可别开玩笑了。”

    “无妨, 她眉眼生得好, 我也不是没学过绘画, 就着这么好的底子, 怎么就画不好一个眉毛了?”刘遇竟真的拨开宫女们走过来, 拿起桌上的眉笔, 偏过头来细细打量着黛玉。

    黛玉怕他真要上手,耽误了时辰,忙轻声央求道:“殿下……”

    她眉眼是真的生得好,眉心似蹙非蹙, 眸光带水,天生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刘遇笑了笑,将眉笔放了回去:“这样就很好,我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

    他都开了口,紫鹃也不敢再动黛玉的眉毛了,给她敷了粉遮掉眼下的青色,又仔细地梳了头,擦了胭脂口脂,看着气色好了很多,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嬷嬷们又来催,说是辇乘已经备好,该起驾去德寿宫了。黛玉忙起身,看了一眼刘遇,刘遇也笑着站起来,又低声叮嘱了一句“别怕”。

    直到亲眼见到了皇太后,黛玉才知道这声“别怕”是为了什么。

    自从上皇去世,德寿宫便只有太后带着几个太妃住着,当今以孝治天下,德寿宫的炭、冰每年都供得比养心殿还早,老太后年纪大了惧寒,宫里的火盆烧得极旺,饶是黛玉自小体虚,一向怕冷的人,踏进内室的一瞬间也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气。太后虽然在上皇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但在上皇的后宫里可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这几年对皇后也颇有不满,只是自上皇驾崩后,她也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如今反应力大不如前,说到什么事儿,转头也就忘了,还要颠来倒去地说,别人稍微提醒一下便勃然大怒,喊打喊杀。皇上虽然孝顺,但后宫中太后若是传出了暴戾、苛待宫人的名声,对谁都不好。太医说老人家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这样,往后会越来越不记事,帝后无法,便命人牢牢看着,借口有太妃得了重病,宫外的命妇们进宫请安时,不让她们去德寿宫,免得传出风言风语罢了。然而太子娶太子妃,却怎么也得来给皇祖母请安敬茶的。偏太后知道了帝后不让命妇来给她请安后,便一心觉得自己是被软禁了,甚至疑心皇后早就看自己不顺眼,想趁机弄死自己,每日便在德寿宫里叫着皇后的名字骂她,太妃们敢怒不敢言,又不敢去找皇后告状,又怕皇后听见了,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却不料皇后早就知道了,只说了句“太后年事已高,我做小辈的,不听就是了”。连服侍了太后几十年的蔡嬷嬷都被狠狠发落了,再没人敢去劝她一句。刘遇一向得太后宠爱,却也连连吃闭门羹,如今不得不劝妻子一句,怕她被吓着。

    太后果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不接刘遇与黛玉的茶,反而笑着问:“咱们太子殿下终于记得来看哀家这个老糊涂了。哀家还当你一心伺候皇后,忘了德寿宫的路往哪儿走了呢。”

    这话说得可就不讲道理了,刘遇别的不说,孝道是真的做得好,太上皇还在的时候他就雷打不动地来请安,太上皇驾崩后,他也从没漏过,太后当年爱看《玉山亭》,也是他从宫里带进来,印社还没开印呢,他就能弄到手稿,给太后送过来让她先睹为快。甚至太后病了,他也是天天来的,只是太后自己不肯见他,把他拦外头罢了。如今说他不孝,却是倒打一耙了。

    蔡嬷嬷虽然前几天刚被发落过,一把年纪了还被当着人

    的面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但眼看着太子和太子妃的手颤颤巍巍的都要端不住茶盏了,也不得不劝了声:“娘娘要骂孙子,也看在孙媳妇的面上,先喝了茶罢。”

    太后冷哼一声,接过茶来,又看了一眼黛玉,道:“愁眉苦脸的,看着就叫人不高兴,怎么选了这么个太子妃,是嫌后宫里苦脸不够多,再找了一个吗?以后大家索性对着哭得了。”

    黛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皇太后厌弃,她本该心凉上半截的,可不知是刘遇先给她提过醒,还是太后说的这话实在有点好笑,她竟是心平气和的,低着头不说话。

    刘遇倒是笑着开口:“闲着没事做哭什么呀,宫里又没沙子,又没风眯着眼睛,我又不欺负她。”还问,“皇祖母看《玉山亭》的续作没有?”

    林徹都忙得看闲书的功夫都没有了,还有空写什么续作?黛玉微微睁大了眼睛,就听见太后道:“虎头蛇尾的,出了续作哀家也不看。也就是不知道玄机客是谁了,要是知道了,哀家肯定不饶他。”

    黛玉吓了一跳,却又听太后问道:“续作是写什么的?”她先是一愣,而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怪不得都说太子殿下最讨老圣人和太后的欢心,确实会投其所好。

    那厢刘遇胡诌了一段,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好像真有那本书似的。皇太后虽是嘴上说着不感兴趣,却也还是听到了最后,点点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能弄来,哀家也就随便看看。”

    刘遇一口答应,又有太监来报,该去坤宁宫了。

    太后不悦地挥了挥手道:“去吧。”

    刘遇笑道:“那明儿个孙子带那本书来给皇祖母读。”便领着黛玉出了德寿宫。

    别人不知,黛玉却是知道玄机客根本没写什么续作的,不觉好奇,只是拜见帝后要紧,周围又有那么些宫人围着,她也不敢去问。

    先帝丧事期间,她就来坤宁宫抄过经书,皇后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但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对她也不可谓不客气了,叫她起来一起用早膳。皇上却比她想象得还要再和气许多,甚至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对皇后道:“我倒是不觉得像林妃。”

    皇后笑道:“也不是说像,只是乍一看,神态有点像。毕竟是姑侄呢。”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刘遇:“太后身体如何?”

    刘遇叹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总算答应了我明儿个去给她请安了。”

    皇帝笑道:“你就会哄她。”

    “我那几册书准备了好久了,皇祖母总是不肯见我。”刘遇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声,“明儿个要是她还不肯见我,我就要扒着德寿宫的门哭给皇祖父听了。”

    原来皇家也是可以这么撒娇的,黛玉默默看在眼里,忽然有些动摇了。

    林家人一向因谨慎、守本分而深简帝心, 即使林黛玉做了太子妃, 也没有改变一丝一毫。许是长辈教得好,许是这家人就是这个性子,黛玉在宫里也是谨言慎行, 连秦嬷嬷都觉得她小心得过了头。刘遇毕竟是实权太子,对她也是毫不掩饰地宠爱,可她一举一动还是挑不出半点错来,谨小慎微得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了。

    刘遇自己在宫里看似撒娇卖痴,闯了祸就求饶,高兴了就讨赏,如鱼得水, 自在得不行, 但实际上却是整个宫里最聪明最小心的人, 他知道每个人的度, 把握得好好的, 从不越线, 所谓的调皮捣蛋, 也不过是彩衣娱亲的方式, 他能有今天的地位, 除了皇帝确实偏爱外, 自己也是下了功夫的。至于黛玉,听说在娘家时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但宫里嫔妃们看着,却想不出她在宫外给表姐打官司时是什么景象。周贵妃先前不满儿子地位不如刘遇, 背地里说了不少话,很是得罪了陛下,如今大局已定,二皇子再无上位的可能,又有周昌敬托周康定的夫人给她传话:“娘娘先前虽多有得罪太子之处,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抱怨两句,并无实际举措。陛下盛赞太子孝义仁厚,太子殿下若是对庶母、兄弟做出不义之举,对他自己的名声可不好,故而娘娘倒也不必担心礼亲王。只是这官场种种,可不是一句不会下手就能概括的,娘娘若是为礼亲王前程着想,倒还是想法子缓和与太子的关系为上。”她确实也不担心刘遇继位后会真的杀害刘述,只要刘述自己不造反,他要是弑弟,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但正如周昌敬所说,打压人的方法可多了去了,何止是杀害一种?是以听闻太子妃颇得太子欢喜后,倒是有想过从黛玉入手,也不必多亲密,横竖她也知道刘遇和她不可能交心,但处个面子上过得去,让陛下看着后宫其乐融融的也就行了。可是这位太子妃娘娘却也不是个容易讨好的,每回见面,都是乖顺地坐在一旁,问什么就答什么,但对别人的示好、奉承、拉拢却是什么都不吭声,滴水不漏的。周贵妃本以为她心里已经是向着皇后的,但仔细观察,却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只是皇后这个人本来也跟谁都淡淡的,看不出来罢了。

    周贵妃原是以为黛玉和贾家还有些情面在,贤德妃最后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但其实是因宫里彻查伤身体的“补药”那事儿,贤德妃犯了皇上的忌讳,可说到底,是她逮住了抱琴,黛玉忌讳这事儿,才不与她交好,但这事儿毕竟是皇家秘辛,传出去丢脸,故而从帝后起,要所有人咬紧牙关,要是传出去风声,知道内情的几个都脱不了干系。连周贵妃自己干成了这事儿,都没敢跟任何人炫耀过,黛玉更不可能知道了。

    她却是不知,不要和皇帝的任何一个妃子——包括皇后娘娘交好,是刘遇对黛玉的要求:“你也去过德寿宫,恐怕不知道,如今太上皇都驾崩了,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们都这个岁数了,还是有数不清的麻烦事儿。人际关系本就复杂,要是能拿来做学问,怕是能出一本比枕头还厚的书来,何况是这宫里呢?她们倒是不敢对我说什么实话,拉我进那些漩涡里去,可是要怎么对你,就不好说了。你年纪小,容易相信人,在这宫里不算好事。初来乍到的时候,最好谁都不要信,人要相处久了才知道好坏的。”

    黛玉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太子的意思。况且东宫上下人也不少,事也挺多,刘遇当年封永宁王的时候又得了不少封赏,他又忙于公务,没空去打点那些事务与产业,如今自然落到了黛玉头上,处理这些已经要花去不少力气,她也懒怠得去处理皇上后宫的那些人际关系。等来年选秀,要是东宫进了人,或者是现在刘遇就想抬举哪个宫女,她忙东宫的女子们都忙不过来呢,自然不愿意去掺和皇上的后宫的暗流涌动。况她心里有数,如今这后宫里,刘遇和她,和她当初进荣国府的处境还挺像,林妃就

    像贾敏一样,是皇帝这个当家的心里念念不忘的人,连带着整个东宫都颇受宠幸。像皇后、贵妃们,对已故的皇贵妃都是交口称赞,可心里会是一点嫉妒都没有吗?看着东宫受尽好处,她们会是乐见其成吗?虽然刘遇更像是那个最受人瞩目的“宝玉”,可黛玉心里知道,没有母亲的爱护,他实际上比别人想象得更孤独,也更小心。

    林妃薨逝的时候,他多半真正见识过了这个表面一派祥和的后宫里真正的风起云涌吧。

    至于为何连皇后都不让黛玉亲近,这就是刘遇自己的猜测了。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有些事儿,他真的做出过可怕的联想。多年来,后宫各位妃嫔们都给皇帝进过汤药,有的是纯粹补身体的,有的就有虎狼之效了,法不责众,况一时也难以细辨,故而当年的事,皇帝也没追究,只从那以后小心谨慎,并命皇后彻查宫中违禁药物,倒是揪出了以贤德妃为首的许多人来。不管是谁都觉得,皇后当年嫁给皇帝数十年都无子嗣,时任忠平王的皇帝才丧气地放弃了嫡子的念想,允许庶子出生,皇后已经板上钉钉地不能生育龙嗣了,这进药得子的事儿,她自然犯不着做。可是,谁说的准呢?

    他其实一种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念头,林妃当年最为受宠,又有他这个长子傍身,宫里的娘娘们都恨她恨得牙痒痒,可是她一病去了,谁是最得益的呢?他也知道这种猜想毫无依据,甚至杀人诛心,有时候想想,自己这多疑的性子,还真是太上皇的亲孙子,上皇晚年因为多疑,弄出了多少事端,史书上可好好地记了一笔呢,他一直把这教训刻在心里,故而谁都没有告诉,只默默叮嘱妻子留个心眼罢了。

    好在黛玉是真的对后宫那些争宠和暗斗没有兴趣,如今得了太子的嘱咐,就更乐得远离了。况她蕙质兰心,也看得出来皇后也是个不交心的人,对她虽好,却是客气为主,她便也礼貌和气地应对着,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倒是刘遇,明明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按时去德寿宫晨昏定省,太后喜怒不定,他常常要吃闭门羹,也不在意,进去了给太后读书说笑,逗一会儿乐才走。自上皇去世后,德寿宫的太妃娘娘们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尤其是之前给过皇后难堪的,如今都自觉地缩起脑袋来过日子,连当年最受宠爱的忠顺王都不常进宫请安了。皇上毕竟政务繁忙,也难顾及这边,皇子们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出宫分府了,刘遇每每过来,也算是替皇帝尽孝。只是宫里上上下下,连太妃们都要嘀咕,太子殿下究竟图什么?倒不是不信他孝顺,只是说到底,帝王家的情分,也就那样了。太妃们宁愿信他与他舅舅——如今也是岳家——的情谊,也不觉得自己同他能有多少情面可讲。太后虽有痴病,待清醒的时候,又不免要琢磨琢磨这个孙儿的用意。等自以为琢磨透了,便越发地抗拒他来了。但是深宫大院又有什么意思呢?有资格住在德寿宫的太妃们都是老面孔了,几十年勾心斗角下来,谁都清楚谁。太上皇驾崩后,皇后是越发懒得装样子了,但说白了,太后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虽是上皇驾崩后,她们没有了争斗的理由,可对那些人的厌恶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反而是连宽容大气的样子也懒得做了,横竖人人都以为她疯了,借此出了不少气。只是等出完了气,又索然无味,也只有刘遇来的时候,给她讲讲宫外的事,读读闲书,勉强有几分乐趣。故而她是又怕又盼,自己也矛盾得很。

    幸好刘遇新娶的太子妃十分怕她,却要时常跟着刘遇一起来给她请安,她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就得到了全天下女人求之不得的东西的女孩儿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一面有些得意,一面又不免要感叹岁月不饶人。

    太子妃虽胆小,却不是那些人家培养出来专门往宫里送的无趣的性子。有时书社里话本实在太粗糙,或是故事她不喜欢,黛玉还能现场

    照着她的意思改一改,行文还有点玄机客的意思,据她自己说,是玄机客教过她写文章的缘故。

    玄机客本就是林家的门生,太后也不疑有他,只道:“孰湖一向爱玩爱闹的,怪不得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但他是一国储君,关系重大,你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更不能陪着他贪玩躲闲,若是耽误了国事,哀家可饶不了你。”

    这种话谁听了都不好受,只是刘遇早提醒过:“皇祖母年纪大了,她说什么话,你听着就是了,倒也不必辩解,横竖解释了她也不信,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黛玉也只得左耳进,右耳出,继续替她念书罢了。不过太后听书时却是极投入的,时不时还有自己的见解,她年轻时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黛玉有时听她说话,不免想起外祖母来,加上太后又不反对她自己改改话本,时间久了,她也乐在其中,太后不肯见他们的时日,不觉得如释重负,反倒有些可惜了,甚至留了个心眼,每回读书的时候算着时辰,卡在精彩的地方回去,第二日总能见着太后的。

    刘遇自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每每只看着她笑,倒也不揭穿她。

    因临近过年, 皇后忙于宫务, 每月命妇进宫请安的活动便停了。嫁进皇家,君臣有别,自然没有什么回门的规矩, 黛玉也没见过宋氏与嫂嫂、姐姐们,情知她们惦记得很,自己也担心家里的事,但也无能为力,只能想法子把自己日子过好,待下回婶娘进宫请安时见到能宽慰些。

    这日因是三皇子刘巡的生日,因不是什么大生日, 又临近年关, 也没有大操办, 不过刘巡也年纪渐长, 太子又成了家, 他多半开了春也要出去开府的, 算是在宫里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皇帝便给几个儿女们放了假, 命他们晚上去给三皇子庆生。

    黛玉睁开眼, 迷茫地先过了一遍脑子, 想到今日不用去德寿宫和坤宁宫请安,微微松了口气,紫鹃在帘外极小心地问她要不要起身,她刚准备说是, 刘遇在她旁边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声:“还早呢,再睡会儿。”

    紫鹃吓了一跳,忙应道:“是。”便躬身退了出去,问守夜的几个宫女:“太子殿下怎么在娘娘这儿?”昨儿个可是她亲自服侍黛玉歇下的,竟然不知道刘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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