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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79节

第79节

    罗嬷嬷道:“殿下的心思,老奴哪儿敢妄自揣测呢?娘娘倒不如直接问他。”

    这个黛玉倒也听林徹说过。刘遇这个人,不想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但是好处是,他也多半不会骗你,同他说话虽然你得小心一点,但也不用担心他会因为你的口误就对你有意见。总的来说,只要不触他的逆鳞,还算是个好相处的人。但知道是这么回事,也不代表她真的敢直截了当地去问——她当年借住在外祖母家的时候,还知道贾政绝不会像对宝玉一样地冲她发火呢,可还是一看到二舅舅就束手束脚的。有些害怕,哪里是一句“不要紧的”就能抵挡过去的?

    好在刘遇想要什么的时候,一向手脚麻利,他昨日嘱咐了黛玉不用在皇后那儿多说什么,他自己会去对皇上说好,今日回来时便道:“侧妃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了,这两年东宫不进新人了。”

    黛玉皱眉问:“这样不要紧么?”她倒是不怕别人说她嫉妒爱吃醋什么的,有馥环这个姐姐在,林家女儿总

    免不了要被议论这点。但是没人敢说刘遇是个任由妻子拿捏的男人,所以对她的议论也不会多严重。她其实一向在意别人说她什么,但如今竟然已经到了别人不敢说她的地步了,也算是叫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的结果了。

    刘遇咧开笑意:“有什么要紧?我能有今天,难道和哪个秀女的父亲、祖父有关系么?既然从前没有给过我好处,如今想来采撷现成的果实,也未免有些贪心。”

    这话可说得有些直白了。黛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轻轻摇了摇头:“殿下……”

    “我今天有些生气。”刘遇深呼吸了几口,像是在平复心情,“朝廷上的事,就不说出来叫你也跟着头疼了。只是有些事,我退让了以后,总有人不知足,以为自己哭一哭,跪一跪,想想之前的功劳,就觉得自己能有几分体面,体面到可以威胁我——我哪里能让他如愿了呢?”

    黛玉听完这话便知果然有人拿他的侧妃位子做文章了,其实有些事儿真的不好说。他一个年轻气盛的王公贵胄,从小就被皇上当继承人栽培的,从十二岁入朝以来,也算轰轰烈烈干了几场大事,就算他不是皇子,靠这些功劳也够位极人臣了,只是当年那些差事,若无朝堂上众多大臣的协助,也确实不好办,并不能算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那些臣子们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自己的功劳,如今也有了新的说法。况她进宫后才知道,皇上的龙体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康健,竟是和她一样,一年三百六十日离不得药的,要是哪天发作了,刘遇还得挑起大梁来。现在皇上还在,便有人不服他,待到了那日,事情只会更棘手。

    所以其实已经不是东宫要不要添新人的问题了,刘遇如今在把这事儿当一场仗打,他要给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子们好好算一下账的。

    故而黛玉眼珠子一转,只递上茶水,笑道:“既然殿下这么说,那我也心里有数了。”

    刘遇轻笑了一声:“皇后那儿今日又是闲话了一天,最后什么都没敲定吧?”

    黛玉默默点了点头。

    “你且看着吧,以后不管去多少次,都是这样。”皇后不爱管事,但并不愿意放权,其他人又迫不及待地想管事,也亏得是父皇的后宫人不多,不然,早晚会出大乱子。

    皇后那儿的“议事”, 确实就是浪费时间。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虚与委蛇,又想谋点好处,又不想别人看出来。皇后么,因为跟她的利益并不相关, 也懒得在这些事上做决定、得罪人。甚至一开始, 皇上、太后也没有给她在后宫足够的说话的分量。几次下来,连黛玉都想问,大家凑在坤宁宫干什么呢?反正说个一上午的话,也和什么都没说一样,最后留牌子撂牌子都得皇上决议,给皇子们选妃也得皇上做主——那她们坐在这儿,只是为了把秀女名单翻翻熟、背下来吗?

    可惜她人小言微,并不好去劝, 只是自己在东宫时吸取教训,倘若底下人为着自己的小心思在她面前故意客套谦虚, 她也不戳破,只是自己敲定主意后,不再更改罢了。久而久之, 下面的人也摸清了她的态度,有什么说什么了。东宫的事务虽多,这番精简下来, 倒是轻松了不少。刘遇索性命原先开府时的管事、长随皆听命于她, 自己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朝廷里去, 管户部的账比管他自己的账尽心尽力得多。就连皇帝看到他,也觉得他锐气比从前更重,仿若刀又打磨,锋芒出鞘。

    其实刘遇前两年还不是这种过刚易折的性子,那会儿他还算得隐忍圆滑,连办戴权都是等证据确凿之后才捅到了皇帝面前,他从来不是缺乏耐心的人,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得让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

    “殿下这次敲打,可是让我得罪狠了人啊!”忠顺王不免抱怨了几句。说实话,到了这位子,谁能真正干干净净、一枚钱好处没收过?便是自己洁身自好,家里人一点好处都没收过?忠顺王甚至不用费多少力气就找出来不少,刘遇把这些人的把柄直接摊开,叫他们仔细看过了,才把参他们的折子扔进了火盆。

    忠顺王心里也明白,他早就上了刘遇这条船,当时不上是死路一条,如今想下当然也没那么容易。每个王朝都要出两个骂名冲天、朝廷里怨声载道的酷吏的,只是他以前从没想过,竟是自己来担这个名。但也没办法,他天生爱弄权,又不幸输了,想要回到权力中心,也只能依附着刘遇,给他鞍前马后地操持着,谁让他当年没当上皇帝,后来又输得一败涂地呢?他如今越是心狠手辣,怕是刘遇才能越放心。至于以后能不能善终,也只能看各自造化了。毕竟就连太子殿下自己,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果然,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会越发地不服气,想要更多所谓的“尊重”,刘遇的敲打没让有些人偃旗息鼓,反而让他们更疯狂起来。蔡客行拜相后,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殷又恺可谓是春风得意,只是今年年关他的日子可不好过,因年底考核官员出了差错,被皇帝责骂革职后,他不免以为是太子的“功劳”,门生们倒也不敢直接挑太子的刺,只是一纸状书告了林徹在平州罔顾礼教、欺辱师长,且上任来对平州官吏的任免过于频繁,数次先斩后奏,有任人唯亲之嫌。连皇帝看到这纸参状,都笑出了声。

    殷又恺被革职后,吏部还是蔡客行兼管,皇帝遂把参状扔给他,笑道:“你派个人去平州看看,林徹到底干得怎么样。”

    平州地界偏远,民风彪悍,宗族势力十分深厚,林徹上任来,发现这几家族长间相互通婚,亲密无间,族人们却时常有争吵隔阂,只是隐忍不发,以赵家女嫁入钱家后偷拿婆家粮食补贴娘家兄弟、活活饿死公婆的案子为引子,挑起钱家族人对族长不愿得罪赵家、不肯替族人出头、包庇犯人的不满,之后又陆续翻出几起旧案来,该平反的平反,该判刑的判刑,证据确凿,公正周到。几大家族自然是不愿自己的宗族权威受损,然而苦主与苦主的亲戚们好容易见了公道,哪里肯依,闹了几次,如今几大家族的宗家们威信大减,他趁机申请了款项,雇佣民工兴修水利、道路,又放话出去,开山修出的梯田按劳所得,出多少工得多少地,立时有人不满族长分配工事的做法,自己跑去衙门报名。数令并行,已然可见成效。于是他趁热打铁,开始清算那几大家族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枉顾律法的事儿。巧了不能再巧,孙家的族长偏是他当年的启蒙老师,于是一顶欺辱师长的帽子便扣了下来。

    蔡客行在吏部任职多年,对林徹的人品、行事还是知道一二的,看皇帝这态度,也多少猜得出来。平州之疾,深在骨髓,别说林徹一向做事端正,不大可能会犯大错,便是他犯了,只要他这次能把平州的事儿办成了,皇帝也多半不会计较。故而道:“是与不是,派御史去平州一探便知,小林大人年纪尚轻,办事急躁,不修边幅,也有可能,只是以微臣对他的了解,他却不像是这样的人,如今平州刚有了新景象,便有这折子奏上来,倘若若言非实,那约莫是吏部之失,是微臣无能。”

    皇帝道:“行了,蔡卿也不必给自己身上揽事。这折子怎么回事,朕心里有数,这样,你吏部派个人,朕让御史台也派两个人,工部再派几个人,一起去一次平州,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林徹找朕要了这么多银子去开山修路挖河,朕总得看看办得怎么样了。”

    其实平州要了这么多款项去修水道,却无人敢奏林徹贪污腐败,就挺能说明问题了,吏部、御史台的人去是再正常不过,工部也派人去,皇上哪里是担心林徹的人品呢,只是去看看他活儿看得怎么样,山上是不是真能采出矿石、辟出梯田来,修的水利是不是真方便播种、有利收成,倘若有用,在别地能否也跟着推广,蔡客行心知肚明,便荐道:“吏部员外郎祝知叶本是农户出身,自己寒窗苦读才考取了功名,他老家离平州也不远,地貌接近,言语也通,臣以为,派他去更为便利些。”

    “好。”皇帝点头应允,又问,“吏部左右两位侍郎,你以为如何?”

    殷又恺原先还是个踏实肯干的人,皇帝甚至特特地派他给刘遇办差,也算完成得不错,才提拔了上来,谁知这吏部尚书的位子冲昏了他的脑子,后来办事越来越不像,去年年底的官吏考核充斥着私心,看得皇帝想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当傻子。原本爱惜人才,想看他悔改,没狠狠发落,谁知他倒先反了天了,这人既然留不得,吏部又不能老让蔡客行管着,他事也多,忙起来,实在难以兼顾。

    蔡客行琢磨道:“张大人沉稳踏实,柳大人更有冲劲,微臣不敢妄言。”

    这就是他的老道之处了。

    皇帝道:“行了,你下去吧。”又召了工部尚书与户部尚书过来,说了要派人去平州看工程进展的事儿:“平州兴修水利,田道,又开山开矿的,用了不少银钱,你们这次派人过去,好好地核算一下,若只是在做无用功,及早叫停,若是当真有利民生,其他地方少不得也要施展开来,提前做准备。”

    户部尚书徐驰道:“自看到林大人奏折起,微臣便做了预算,只是梯田、河道等,需得因地制宜,有的地方其实并不适宜,都需得工部派专人实地考量下后,才好做决议,这预算日后变数颇多,只目前来看,户部粮饷是够的。”也是多亏了太子前几年狠抓了一批贪官污吏,抄出来的家产充了国库,又逼着欠了户部银两的功勋们还钱,收拢回了不少现银。

    定好了去平州巡视的人选,皇帝吩咐道:“此番去平州,所见所得,如实禀报,若有隐瞒,朕绝不轻饶!”

    钦差们不敢怠慢,即刻出发,快马加鞭赶往平州罢了。

    黛玉在宫里,自然是不知有人参了二哥一本,还闹得满城风雨的,宋氏进宫请安时对这事儿亦什么都没说,只道:“迎春来找我,说往后栀丫头把医馆开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我寻思着,栀丫头将来不定去多偏多穷多远的地儿呢,迎春身子又不好,何苦跟着去,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也不能向你交代。只是她去意已决,说是我们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她在我们家住着,别人总有由头找上门来。栀丫头要是不嫌弃,她也会做些针线活计,没有什么受不了的。我也没办法,只能进宫来讨娘娘的示下,好回去劝她。”

    迎春说的“别人”,其实也就是荣国府的人了。她又不是惜春那样冷情冷性,可以嫌那边丢脸就完全不来往的人,王夫人又确实待她有恩,一来二去的,少不得要心软,再接济接济。可是只她自己的月钱自然是不够的,且她把月钱给了出去,自己自然就要吃、用林家的,她心里有愧,方才想躲出去。

    黛玉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可惜馥姐别的生意,多半也是在京里的。”她问道,“我在苏州倒是还有两个庄子,若是迎姐姐实在不想待在京里,也只得往苏州去了。馥姐最近在忙什么?”

    “昭昭如今话已经说得很多了,天天说个不停,馥丫头成天带着她疯呢,这几天在藕舫园。”宋氏提起孙女儿来,脸上明显带了笑意。

    馥环喜欢小孩儿,自己却一直没能生,她离开云家回来,一直伤心,迟迟不肯振作,也有这个缘故。如今有昭昭这个侄女儿在,总算高兴了起来。她对迎春想要出去的决定,倒是举双手赞成的:“怎么女儿家就不能出去走走了呢?连我都想出去呢。”气得宋氏道:“你以为栀丫头去游学行医,是去游山玩水么?倘若是这么想的,那你可没有她的境界,不配同她做姐妹了。”

    黛玉听说了,却只是笑道:“确实是馥姐说得出来的话,如今她这样看开了,我也就放心了。婶娘其实也不用说馥姐,她做事一向周到,几栀出去的时候,跟着的人、一路的食宿,她定是都打点好了的。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难处,婶娘千万同我说,我多少也能帮上些忙。”

    宋氏忙道:“哪儿用得着娘娘呢?若是这事儿都安排不好,我也不配被几栀叫这声先生了。”

    科考如约而至, 学子们苦等数年,终于到了下场一试的日子。黛玉正在宫里和紫鹃她们说着林徥考试的事, 忽的听见刘遇回来了, 还叫她去换衣裳:“现在回去也不怕打扰到三表哥温书了, 咱们过去舅舅家看看。”

    黛玉一愣,然后想起之前他就说过,等过了年带她回去一次, 她也没敢问过,加上最近刘遇也忙忙碌碌的,她也没指望过他会想到这事儿。一时也慌了神, 倒是见刘遇自己一身便服,忙叫紫鹃把自己的常服找出来,赶紧换好了, 跟着刘遇一起出了门。

    刘遇也没打算偷偷摸摸地出宫,同罗嬷嬷道:“要是有人找太子妃,就说我心情不好,她陪我出去散散心。”罗嬷嬷也习惯了他时常出去,笑道:“殿下放心,这几日皇后娘娘在斋戒,各宫往来也少些,要是有人来找娘娘, 老身按殿下吩咐的回话就是了。”

    黛玉跟着他大大方方地坐轿子出了宫门, 只见林征亲自带着人候在一辆马车边, 见了她, 也半是欣慰半是嗔怪地行了个礼,刘遇笑道:“行了,天还怪冷的,快让我们上车罢。”说罢也不要人肉马墩,自己纵身一跃上了车,又回过身来要抱黛玉。黛玉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却也不忍叫刘遇一直弯着腰等她,便张开手臂,借他的力上了车,刘遇直接揽着她坐到车内,这马车是他在宫外出行常用的车辆,哪哪儿都熟得很,直接翻开暗格里的手炉等递给她:“舅舅家不远,我也没叫人温酒,你稍坐一坐,咱们就到了。”

    大婚那日,黛玉盛装坐在轿中,沿着京城的主要道路游了一圈,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其实也不知道从林家去宫里到底要多久,只是再远又怎么样呢?哪怕要再坐一个时辰的车回去,她也甘之如饴。车里温暖舒适,车外稳健的马蹄声也叫人分外安心,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刘遇嘱托她:“我去要和舅舅还有些朋友谈点事儿,恐怕无暇关照你。只是回到宫里去,别人要是问到咱们回去了干什么……”

    黛玉心领神会,忙道:“我省得。”皇帝并不忌讳刘遇养自己的门客亲信,但刘遇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培养过自己人。一来皇家的父子亲情本就不该过于肆意,他也不会有恃无恐,二来,他也是个喜欢留上一手的人,并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全部底细。林家是他毋庸置疑的亲信,然而林家之外,他到底培养、拉拢了多少人,就是个迷了。黛玉虽然从不过问朝廷的事,也不代表她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嫁进宫里的时候,二哥希望她好好地辅佐太子——虽然当时她还不明白打点好内务如何算辅佐了,但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了。

    “不只是你,也许会有个看着天真无害的小宫女随口与你身边的人拉拉家常,”刘遇点到即止,“如果有,你帮忙查清楚后头的人。”

    黛玉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是。”

    林徹拜托的、她所能做到的辅佐,其实就是让刘遇在后宫里没有后顾之忧罢了。

    马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林征在车外唤了一声,黛玉眸光一闪,坐直了身体,掀开车帘一看,果真已经到了家里,林滹、宋氏等正领着儿女们候在院中,待见了她钻出车来,也不由地眉开眼笑。

    “你同舅母说话去,我们赶在晚膳前回去就是了,到时候我去叫你。”刘遇这次来当真是有事要办的,看林滹的眼神也知道人都到齐了,便省下了寒暄的功夫,直奔他的书房而去,林滹、林征父子俩忙跟上了他。黛玉握住韵婉、馥环的手,笑道:“婶娘还能在宫里见到,大嫂子和馥姐我可是真好久没见了!”笑着笑着,又不由地抹了一回眼泪。

    韵婉已经显了怀,倒还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笑道:“娘娘快进屋吧,大家伙儿凑在外头吹风做什么呢?有什么话去屋里说,不是更熨帖些。”

    黛玉亦喜道:“大嫂子说的是,咱们进去说话。”

    刘遇这次来,并不想惊动他人,林家自然也没法早做准备,钱家的医馆今日还是照常开着,只是把来林家的那个小门锁上了罢了。黛玉估摸着今日是难见到几栀和迎春了,虽有些遗憾,但见她们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也算是有些熨帖了。待进了屋里,瞧见昭昭,果然又大了些,竟还记得她,躲在馥环身后偷偷冲她笑,不禁更是惊喜,忙抱到膝上,逗弄一番。

    宋氏说道:“早上我们都懒懒散散的,征儿忽然说太子殿下和娘娘要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什么都没准备。”

    黛玉道:“要是大张旗鼓地说要回来,兴许就回不来了。”她其实还记着元春当年得罪周贵妃、吴贵妃的契机——娘娘们省亲,她是头一个回家去的,贾家的排场也做得最大最漂亮,大观园修得比周家、吴家的省亲别墅更胜一筹,周贵妃、吴贵妃自以为丢了面子,又被个新人越了次序去,因此分外地恼怒。虽然如今太子宫里没有旁人,不必和谁比这个次序,但难免皇上的娘娘们实在闲的没事做,也想和儿媳辈的比一比。她心思一向敏锐,谁真心对她好、谁是不想得罪她也不想拉拢她的客气、谁心里其实在忌惮她……都感觉得到,皇宫没有她一开始料想得那么举步维艰,但说到底,人心如此,她早有准备,也说不上失望难过。

    她能信任、依靠的,其实也就只有刘遇,其他人本就没可能会是她的盟友。

    家中一草一木,都还是旧时景象,漱楠苑里仍有专人打扫,还留在家里的丫头们听说她回来了,也纷纷赶来请安。她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姐妹们出去后的生活,自己都觉得惊奇:“原来我都进宫这么久了。”

    宋氏也不由地感叹:“中间过了个年,才觉得时间久。仔细想想,其实也才几个月,冬衣还没完全脱下呢。”她早上听林征说后,便安排厨房里的人赶紧把黛玉在家时爱吃的点心、菜品都备好了,此时一一端上来,都热气腾腾的,她道,“可惜原来你漱楠苑小厨房的秦伍家的年纪大了,被她儿子接回家去了,不然你还能尝尝那时候的菜。”

    黛玉道:“只要一起吃饭的人还在,菜有什么要紧?”她环顾四周,又觉得遗憾,问道:“二哥二嫂在平州,可有信回来?”

    自然是有信的,林徹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这些信不外乎写了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衙门一切安好,官邸是什么模样,融山在院子里种了什么花,他养了什么鸟儿,最近新得了什么书之类的琐事。黛玉也知道他有许多辛苦与难处,只是信里只字不提罢了,把信都看完,笑道:“二哥这字可没落下,越发地洒逸了。”又问,“三哥下场前心情如何?这几天身子怎么样?我听说考场里头冷得很,棉衣带了吗?”

    宋氏道:“自然是备齐了的。大考之前,总要紧张的,他也念了这么多年书了,成败在此一举。他自己得失心也重,这个也不是我们能劝得好的,横竖现在考试去了,成与不成都看天意。他还那么年轻呢,不管考的如何,我是不怕的。”

    其实也是这个理,如今林徹不在京里,林徥少了这座大山在眼前盯着,不知道压力会不会小点。黛玉还记挂着宋氏之前进宫时说的话,问馥环:“怎么迎春姐姐忽然提起了要跟着几栀出去的事?难道栀丫头开了这一年的医馆,就不满足于在京里了,这就想出去了?”她自然是觉得几栀的医术已经不错了,但别人看来,和她祖父恐怕还有些差距,现在就出去,怕是要遇槛儿。

    馥环笑道:“还早呢,她不学到出神入化的程度,钱老太医也不敢放她出门啊。再者说,‘父母在,不远游’,栀丫头再特立独行,她祖父母也这个年纪了,她如今这些病人,都是街坊邻居的,风湿骨痛的哪个不是长期要她看着的?她也不放心就这么走了。所以我才说,不必担心,婶娘没听我说明白,就听了一半儿的话,骂我不懂事,还进宫找你告状呢。”

    黛玉松了一口气,道:“亏我还酝酿了半天,想着要怎么请动你去劝劝栀丫头。欲速则不达,多练习几年,有钱老先生看着,也是好的。要是迎春姐姐不想待在京里……”

    “我正想同你说这事呢。我打算过两天去桐城看看叔外祖父,婶娘已经同意了,想请迎春陪我同去,一来一回的,也要几个月。”馥环道,“叔外祖父年纪大了,他从前在京里时,对我格外照顾,虽不是我的亲外祖父,也差不离了,我去看看他。”

    宋氏也沉默了起来。她虽与继母不和,但宋子宜这么些年来对她的宠爱,却是实实在在的,她早已与继母和解,但除了书信往来,竟也多年未曾与父亲相见了。宋子宜年纪是很大了,桐城路途遥远,指望老人家进京是不可能的,她身为林家主母,琐事缠身,要回去一趟,也是十分不易。馥环愿意替她走这一趟,是她的孝心,可做女儿的,谁不愿亲眼去探望自己的父亲呢?有一次少一次了。怪不得全天下的父母都情愿把女儿嫁在身边。她养育了黛玉几年,如今还能时时进宫请安见到,今日都觉得十分心酸,何况是远在桐城的父亲?只是她又想到,如今这屋里一堆侄女儿、媳妇儿,竟只有她这个做长辈的还有父亲,怕她们伤心,赶紧掩盖了心情。

    黛玉把婶娘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微微叹了口气,想起林海来,亦是十分的心酸。林海为官、为人、为夫为父,俱是没得挑,可天妒英才,他去世的时候,她甚至还是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地跟着族长、林滹,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做,到京里头回过神来,才知道林海最后的安排是替她挡住了多少险恶风雨。

    人言、人心,怎么能做到仿若刀尖锋利的?当年的种种,若再细想,怕只会遍体生寒罢了。

    她微微蹙眉,转移了话题:“馥姐怎么忽然要去桐城?”上次宋子宜过寿的时候,馥环就提出过要去给他祝寿,当时是她刚回来,和云家的事儿弄得满城风雨,她自己也心烦意乱,想要躲出去。如今风平浪静的,她怎么又提这件事?莫不是最近又有了什么闲言碎语?

    馥环看出她的疑问,宽慰道:“娘娘放心吧,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叔外祖父年纪大了,住在老家,婶娘放心不下,又走不开,我过去看看,若是老宅需要修缮,或者是什么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去一下总是让人放心的。再者桐城山清水秀,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出过京城呢,效仿婶娘年轻时,游山玩水,也是自己的见识。”

    黛玉这才松了口气,又羡道:“早知道那时候就该帮姐姐劝婶子,然后我也跟你同去。”她知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两次从苏州坐船来回京里,都让她的身子不大受得住,桐城山高路远,走的还是陆路,马车颠簸,她更要吃不消了。

    馥环劝道:“我从桐城,带叔外祖父的山水墨宝回来,请婶娘带进宫里给娘娘。”她心里清楚的很,太上皇几次南巡,把国库消耗了个干净,如今皇上、刘遇,都不可能再南下了。黛玉这一世,除了木兰行宫,可能就只能待在宫里了。

    宋子宜的画的确非常写实,使人如临其境,黛玉也是见过的,她笑着点了点头,嘱咐道:“馥姐到时候路上一定要十分小心才是。”

    但直到刘遇来找她,告诉她该回去了的时候, 她还是有些不解——倒不是说馥环不能去桐城, 只是以她的性子, 不大可能忽然放下京里那些铺子的生意去游山玩水。宋氏放不下家事,难道馥环就放得下那些生意了?刘遇今天和他的幕僚们谈得应该不大顺利,回去的路上还蹙着眉在想什么事,她也不愿打扰他, 自己歪着头琢磨着。

    他们进宫换轿子的时候, 刘遇还皱着眉,但黛玉已经想出了个大概,她冲着林征的背影喊了一声:“几栀是要去桐城了吗?”

    林征的身子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看来是真的了,她叹了口气, 微微摇了摇头。

    就像其他人不敢想象她在宫里的生活一样,她也不敢想象几栀那么小年纪,在外头会是什么样子。但不管家人们怎么担心, 她已经开始在宫里的生活。而几栀, 也得去过她一直想要尝试的人生了。

    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 一句话就能命令几栀改变她的计划了。可她也知道, 改变得了计划, 改变不了主意,钱几栀就不是一个会在舒适的地方平静生活的人。

    所以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叹息着上了轿子, 刘遇好奇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但也什么都没问, 他今天在林家待了整整半天,按他的效率,该归出不少事情的章程来了才是,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不算轻松。也幸好如此,他没有来过问黛玉的心事——尽管他帮她解决难题的时候总是那么地快速有效,但几栀不是什么难题,她的梦想不需要被解决。

    只是等到他们回到宫里,她又被拉进了现实。今天她回了一趟娘家,和婶娘姐妹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说了好些时候的话,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说实话,她情愿一直这么给刘遇打掩护,如果能多回家几次的话。当然,作为回应,她得帮刘遇把所有事情掩盖过去,应付掉那些试探和妒忌。

    皇后照例是不过问这些事的,只是吴贵妃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她甚至不遮掩,正大光明地打量着黛玉,笑着道:“我昨儿个听到了一个笑话,说是咱们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娘娘回了趟娘家。”

    黛玉深呼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笑得清浅礼貌、挑不出差错来:“是,回去了一趟。”

    “到底是年轻人,可真有闲情逸致。”吴贵妃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似乎在等她说句话。太子老爱往宫外跑是出了名的,还曾经带着皇帝也出去过,美名其曰“微服私访”,但是宫有宫规,太子妃可不当这么明目张胆地触犯。

    皇后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左手的护甲指套:“太子早两个月就求了陛下了,只是一直没得空,昨儿个也派了人来跟本宫说过了。他们还小呢,束着不放,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起玩也没什么意思。本宫像太子妃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忠平王府呢,也时常回家去,后来我母亲没了,才不回去的。吴贵妃是也想家了吧?”她道,“若是想家了,就也回去省亲罢,皇上会准的。”

    吴贵妃脸涨得通红,她倒是也想回去,可回去省亲一趟,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娘家积攒了多少年的家底子都花在上次的省亲别墅上了?这次虽然不用另外盖园子,但花钱是免不了的,又有那么多宫娥、彩嫔跟着,想说两句体己话都不行,哪有太子妃这样由太子亲自领着,轻车软轿,悄无声息地回去一次便宜呢!

    皇后不知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有,还是正巧说到这里,道:“只是有句话本宫要说在前头,要是还省亲,可不好像当年那样大张旗鼓的了,当年贤德妃第一个回去,没开个好头,太过铺张浪费了,你们的娘家呢,看到人家这个样子接待,也怕落了你们的面子,少不得有打肿脸充胖子的。皇上主张勤俭,咱们在宫里,平日里衣裳上绣朵花都要提防着被说奢靡,何况省亲时的排场?可再不许了!”

    她这打一棍子给个枣儿的,吴贵妃一时也琢磨不透她的态度了。贤德妃的娘家不就是太子妃的外祖家?当年那省亲该怎么省,都是上皇时留下的规矩,也不是贤德妃娘家能定的。皇后这先是替黛玉出宫开脱,又找贤德妃的不是的举动,真真令人纳罕。

    黛玉垂下眼睫,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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