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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78节

第78节

    几栀笑道:“她要是个知廉耻的,也做不出卖孙女儿那事了。要我说,还是得迎姐姐自己下定了决心才好,否则,你能拦一次两次的,能天天盯着这儿吗?”

    馥环冲她挑眉道:“你且放心吧,自然会有人替我管着她的。”

    谁会管着邢夫人?自然是如今家道中落, 但宝玉好容易开始念书、心里有些盼头的王夫人。她素来就看不惯邢夫人的做派, 如今贾母也没了, 家里整个都一团糟, 什么丫头、小厮的都跑了, 一家子在典当祖产度日, 还摆着那份和气给谁看?王夫人从前是最不喜欢黛玉的人, 如今也不得不低头。林家不肯借钱, 难道她不怨?可是倘若林家彻底地和他们撕破脸面, 吃亏的是谁?邢夫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她的宝玉可还是要光宗耀祖的,现在和林家闹翻,立这么个敌人,多不划算?官场上人情练达皆文章, 不求别人拉一把,只求到时候好容易能出头的时候,没人踩一脚。王子腾当年就是,上得太快,得罪的人太多,最后的结果可说不上好。王夫人是没胆量猜测王子腾那场风寒背后的故事的。但眼下他们的亲朋谁不是在走下坡路?多少人家求着要和林家攀亲呢,他们反而在这节骨眼上把这大好的亲戚放走?

    但王夫人想着和邢夫人划清界限,贾政却不是那种会放下面子和责任的人,王夫人与宝钗商议:“大太太委实不是个聪明的人,我也是才知道,她竟然去林家闹了一场,没见着迎丫头,是和林家那位厉害的大姑娘闹的,这可太不像话了。我们就不说别的,她对迎丫头做出来的那些事,是如何好意思自称迎丫头的母亲的?要是琏儿的母亲还在,大老爷何至于此呢!”

    其实别说迎春的生母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姨娘,连王夫人如今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了,而贾琏的母亲张夫人虽然也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的,但可劝不住贾赦,甚至她最后病逝都有人说是被贾赦气的,只是王夫人此刻为了抱怨邢夫人,拉这位宝钗压根没见过的大太太出来说话罢了:“我也不说别的,单说你蝌兄弟的媳妇儿,还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呢,住在大观园里的时候,大太太是怎么对她的?如今她都不管大太太,大太太竟然还指望着迎丫头管她?那可真是说笑了,最后还不是咱们在过日子?当初分家的时候,老爷想着大老爷回来的话,得有钱过日子,可没和他们大房争过什么,咱们这拖家带口的,都不如大太太拿得多,她守不住,又能怪谁呢?老爷还怪琏儿呢,说到底是她母亲,要我说,还真不能怪琏儿,就巧姐儿那事儿,就不是祖母做得出来的事儿。”

    宝钗心领神会,叹道:“老爷就是那个性子,咱们如今这么多人一起过日子,倒不如珠大嫂子过得爽利了。”

    李纨在巧姐儿被卖的时候袖手旁观确实引来了许多不满,她也懒得辩解,只道:“真正发卖她的人当土匪去了,我竟不知我们孤儿寡母的是犯了什么罪。”直说的人哑口无言。她和贾兰孤儿寡母的过日子确实不易,当年贾母在的时候,也是怜惜她,给她的月钱、赏钱都是媳妇儿里头最高的,和太太们一样了,但真要说全家人的眼珠子,那还是盯着贾宝玉的。就是王夫人这个亲祖母,也时常不记着贾兰。再者说了,不说那如今恐怕已经落草为寇、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的贾环、王仁,连邢夫人都还在舔着脸在家里过活呢,哪里就轮得到她来忏悔了。她既然当初没管,眼下就不会后悔,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贾兰身上。如今宝玉也开始看书了,一大家子都指着他考学升官。只有李纨充耳不闻,心里冷笑着想:“便是宝二爷当真是文曲星下

    凡,又与我有何相干?兰儿用功了这么些年,还能比他临时抱佛脚的差?罢了,他们便靠着宝玉发达吧,我也不和他们争,要是兰儿争气,他们也别来抢就是了。”结果反而因祸得福,贾环等人勾结土匪回家扫荡、奴仆们偷抢变卖的那些事儿,她这儿反而是损失最小的。宝钗等看着,说不羡慕,其实也是假的。

    王夫人道:“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个道理?大太太这回确实做的过分了些。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就说林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往常咱们朝中有人可以不在乎,如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他家大爷、二爷,哪个不是实权在手的?别说出了个娘娘了。”心里又恨,林黛玉他们家也养了那几年,早知道她能有这样的福分,说什么也不会让林家带走的。但是扫一眼家里这光景,黛玉留在荣国府,还真不一定能进宫。况且当年就是刘遇亲自来接她走的,这么说起来,莫非当年在船上就……王夫人那会儿总是操心,万一宝玉和黛玉私定终身,宝玉的前程就毁了,但现在想到黛玉也许的确是个多情坯子,可是人家嫁的是太子殿下,成了宝玉高攀不起的人物,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宝钗知道王夫人这番抱怨,实际上是希望要个说法去说服贾政,甚至是希望她这个做媳妇的去劝劝公公,心里暗暗叫苦。只是现在她已经成了贾家的媳妇儿,宝玉的事儿还真就成了她的事儿,再不好像从前做客那样置身事外,一问摇头三不知了。倘若让邢夫人真把林家得罪狠了,耽误了宝玉的仕途,她这几年吃的苦可就白捱了。薛宝钗有那样一个哥哥,薛姨妈又不大会做生意,还为了捞薛蟠出狱散尽家财,哪里还有“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气来,眼下薛蟠问斩,薛蝌虽然可靠,到底不是亲兄弟,她能依靠的,也只得一个宝玉。先前宝玉痴傻,那样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好容易宝玉上进,她也容不得别人去拖后腿。故而狠狠心,问道:“不要让二老爷知道不就行了?”

    王夫人立刻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

    宝钗轻声道:“鸳鸯是怎么死的?她人缘那么好,姐妹们一点意见都没有?鸳鸯虽然只是个丫头,但她服侍了老太太一场,最后我和二爷也是愿意叫她一声姐姐,给她摔灵,可她要是不是自己想死的呢?老爷、太太一心向善,不想查查那天大太太对鸳鸯说了什么?”

    王夫人一向吃斋念佛,如今听了这话,不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宝钗的主意其实很简单,简单得甚至不像个主意了——邢夫人年纪也大了,又众叛亲离,本就疑神疑鬼的,宝钗放出风去,说鸳鸯来托梦,哭诉自己不甘心,求太太给她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她也没指名道姓的,只跟琥珀道:“我也奇了怪了,鸳鸯姐姐不是自己上吊,跟着老太太去的吗?可是她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我,她在下面,必然是连老太太都惊动了的。想来也是得了老太太的准儿,才来找我诉苦。当时她陪着老太太去,我和二爷是给她磕了头的,就当她是我们的亲姐姐了。如今少不得是要查查的。”

    琥珀恨恨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

    宝钗道:“鸳鸯姐姐也说是,然后我跟她说,如果真是那一位,那别说我了,就是老爷、太太,恐怕也不便替她主持公道的。她说,你不用慌,这世上是有阴司报应的,赵姨娘当年和马道婆勾结着害人,如今可不就在十八层地狱受罚?她自去禀报了阎王爷,拉仇人下地受罚去。只叫我们躲着远些,免得到时候被鬼差误以为是同伙,一并抓下去了。这听起来有些太邪乎了,太太问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做这种梦,叫我去抄佛经。”

    贾家就从来没有过秘密,宝钗和琥珀也没刻意避着人,没多久全家都在传,鸳鸯其实是被人害死的,想要回来索命了。邢夫人自然也听见了,发了一通脾气

    ,回自己屋里,又忍不住心里发毛,想道:“与我有什么关系?鸳鸯不是自己吊死的吗?我便是说了她几句,也没拿绳子拴在她脖子上啊。她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还敢造反不成?”只是这几天她亲眼见着造反的下人可是太多了,鸳鸯当年就不听话,不肯从了贾赦,如今死了,只怕心思更多。上一个不信阴司报应的王熙凤最后是什么结局?更别说赵姨娘的惨状就在眼前了。邢夫人一时也着了急,病急乱投医,请了两个佛像在屋里拜。这可更坐实了心虚,连尤氏都听说了,佩凤、偕鸾这两个年轻姨娘如今也跟着尤氏住在西府,悄声地议论,尤氏忙道:“咱们眼下依靠着二太太过活,可不敢议论他们家的人。”

    佩凤笑道:“奶奶也太小心了。倘若二太太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儿,也传不到我们这儿来。”

    邢夫人同王夫人的不对付,那可是不需要旁人挑拨就明了的事。但她们说是依附着荣府二房,其实依附的是唯一没犯事儿的贾政,贾政这个人,说他迂腐也好,说他纯良也罢,倒确实不会因为妻子的倾向就对大嫂子怎么样的。所以尤氏也看得出来,这风言风语的,必然不是平白无故传出来的,所谓的鸳鸯托梦,想来也是无稽之谈,当年鸳鸯和宝钗的关系也就那样,怎么托梦就托到宝钗那儿去了?和她关系更好的平儿如今可被扶正了,她找平儿诉苦,不是更方便些?只是尤氏心里虽明镜似的,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邢、王二夫人斗法,本就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当年贾珍还在家的时候,她都不敢和两位太太说什么,凤姐都能找上他们家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老娘和妹妹,如今贾珍被流放,就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

    宝钗这主意虽然简单,却是立竿见影。不多时,阖府上下都听闻了鸳鸯还魂的事儿,都等着看这一出好戏,更没人敢去伺候邢夫人了。王夫人也体恤下人,道:“之前那一通乱,现在还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实忠心的,何苦为难人家。难道要把他们也逼走为寇不成?”邢夫人虽然恨她,但连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都躲得远远的了,她还能说什么?天气又冷,她又这个年纪,又有心事,吃不好睡不好的,没几天就病倒了。

    邢夫人这一病, 底下人也不肯用心服侍, 加上现在贾家也请不得太医,库房里的药材更是被恶仆、贼寇打劫一通,贾政虽命尽力医治, 可奴仆们谁肯去服侍?互相推脱罢了。邢夫人又夜夜噩梦,没几天便药石无医,不省人事。

    宝钗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想道:“平儿说得一点不错,凤丫头那会儿看着风光, 背地里动了多少心思、背着多大的担子, 也没人看得到。这么多张嘴吃饭,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要是没点算计, 早就撑不下去了。”又苦笑着想, “甭管凤姐最后结果如何, 起码她当家的时候, 确实是风风光光的二奶奶。那时候家里的光景多好, 哪像现在, 过得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就剩这三俩忠仆,也叫我一声二奶奶呢,我自己都羞得应。”她一向温婉端庄, 长辈们都以为她无欲无求,实则心里还是有些念想的,可惜摊上那么个兄长,什么都毁了。甚至嫁给宝玉,都是母亲和姨妈筹划许久、费尽心思的结果。只是如今见宝玉走了正途,她也松了口气,发现贾母当初偏疼宝玉也是不无道理的,除了他长得像已过世的老国公外,资质确实非同常人,才看了几天的书,问答起来已经十分像样,连贾政这样严厉的,也时常欣慰不已。宝钗也指着他一举高中,封妻荫子了。

    正巧莺儿来说茶汤煮好了,宝钗便端了一碗,先送去给宝玉。如今家里是烧不起官煤了,好在还有不少老旧家具,那些贼子们搬不走,值钱的好木头卖了些换银两度日,还有些卖不掉的,也只能劈了做柴烧炭了。那炉子放在屋里委实呛人,宝玉从来娇生惯养的,身子一向不好,宝钗怕影响他温书,特特的把炉子放到了廊下,寒冬腊月的,莺儿和麝月顶着风烧东西,也实在辛苦。若是搁从前,宝玉少不得要心疼,嘘寒问暖的,如今待丫头们却比从前更客气温文了些,但显见地疏离了。莺儿大约是有些失望的,宝钗却只觉得宽慰,把茶汤端到他桌上,轻声道:“二爷,屋里冷,吃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宝玉道了一声“辛苦了”便放下纸笔,收到一边,端过碗来喝了一口。

    宝钗估摸着他的心情,道:“袭人的哥哥今儿下午来了,送了些年礼,二爷听说了吗?”

    宝玉“嗯”了一声,也没说话。

    宝钗叹了口气。袭人虽然没有妈了,但她哥哥是个有良心的,打听到贾家不行了在发卖下人,赶紧来把妹妹赎回去了,打点干净了,嫁了个戏班子的老板,名叫蒋玉菡的——那又是宝玉的老熟人了,袭人本是十分不愿,整日里以泪洗面,后来见了蒋玉菡身上竟有自己的汗巾子,方知是故人。他们夫妇如今操持戏班,倒是有田地有屋舍的,甚至袭人还有个丫头跟着伺候着,也算是翻身了。蒋玉菡也还惦记着和宝玉的旧交情,并不计较她的从前,也像是不知道宝玉先前出卖他藏身之所的事似的,听闻贾家遇难,还想着尽己所能地帮他一把,只是怕宝玉难堪,没有亲自来送,请了花自芳出面罢了。袭人走的时候,宝玉还发了一回烧,宝钗难免要担心,如今见他一派平静,也不知他是真不在意还是装的,也不敢问,兀自烦恼了一会儿,想道:“罢了罢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呢?袭人已经嫁了人,二爷在意不在意的,也没什么用。”况她心里也清楚,宝玉这么个人,能愿意去考功名,都算是十二万分的妥协了,还想着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可不是要这种东西的不切实际的少女,便是曾经有过一些遐想——她可是用“掉包计”才嫁进来的人,就是有什么火苗,也在宝玉疯疯傻傻的那几天被扑灭了。

    幸好……她看着宝玉的身影,不无欣慰地想,家里的巨变总算让他清醒过来了,开始往“正道”上奔,便是如今过得艰难些,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她并不是那种容易

    知足的人,但在连续的挫败和无可奈何里也学会了自我安慰。说到底,她们身为女儿身,能改变的本来就不多。探春不比贾环强百倍千倍?可是贾环如今坏事做尽,和土匪勾结,坑害了家里一堆人反而跑了,如今是死是活不知道,但这世道,兴许真让他这种没有心又不要命的人闯出什么名堂来呢。而探春呢?只能远嫁海外,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她自己若是个男子,薛蟠再怎么混账,影响她也有限,就算家业败光了,带着妈妈也能过活,可她偏偏是个女儿家,除了指望丈夫外,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便是如今一步登天的林黛玉,她纵使再漂亮、再有才情,倘若没去她叔叔家,而是继续留在贾家,恐怕抄家的时候就坚持不住了。好在宝玉虽然原先没有林家的哥哥们争气,现在也上进了,他们都还这样年轻,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宝钗来京里的时候,其实黛玉已经去了苏州,后来再回来,就去了自己叔叔家,真要说起来,宝钗并没有和她真正地一起长大,但是架不住贾母喜欢她,宝玉也成天把她挂在嘴边上,连荣国府的下人们都喜欢把两位“表小姐”放在一起比较,虽然都是说她和善,比林姑娘大方之类的好话,但她也知道,这些人当着林姑娘的面,又是另一种说法了。况便是最嘴碎的人,都会说一句“林姑娘的模样和才气是没得挑的”,宝钗再老成稳重,也难免起了比较的心思。只是后来,越来越没得比,也就罢了。

    现在想起来,甚至觉得当年小心翼翼地在心里吃醋、计较的时光甜丝丝的,至少那时候,她发愁的只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而不是现在的柴米油盐、生计未来。

    她当年做过的最坏的坏事也就是在背后说说别人的闲话了,现在呢?已经可以不动声色地把邢夫人吓病在床上,随时一命呜呼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凤姐那样面不改色地做出那些大胆得吓人的选择?想到这里,宝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宝玉看了她一眼:“冷么?要不把火盆端进来吧,让她们在外面烧火,实在太为难人了。”

    宝钗估量着呛到和冻到的危险,看着宝玉冻得通红的手,还是叫麝月把火盆端了进来。几个人一起围着火盆烤手,想到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都恍若隔世。麝月想着想着,甚至落下泪来,心里想道:“从前二爷走到哪儿不是十几个人跟着?林之孝家的女儿原来在怡红院院子里喂鸟的,进屋里来给二爷倒杯茶,都能被晴雯说呢,现如今就剩了我们几个,宝二爷这位爷,日子过得也是越发地难了。等家里卖无可卖、当无可当的时候,二爷又怎么办呢?”

    宝钗虽不知麝月在哭什么,但看她的表情,多少也能猜出一二来,忙拍了拍她,道:“你别急,科考在即,等二爷中了举,自然就好起来了。”

    宝玉听了,神色却莫名起来,也没有顺着宝钗的话继续说下去安慰麝月,众人只当他担忧自己考不上,反而说了些“二爷放宽了心去下场一试,祖宗会保佑的”之类的话来宽慰他。宝玉也没说什么,只是当晚就在书桌旁的贵妃榻上睡了。宝钗只当他要用功,也不敢来打扰,只帮他把被褥铺好,灌好汤婆子,才自去睡了。其实看着宝玉看书的样子,她心里清楚得很,宝玉还是不爱这些八股文章,眼下用功,大约也只是想叫她和王夫人放心罢了,有时候甚至想冲口而出“二爷歇一歇吧,若是不喜欢考学,也不必这么勉强”这样的话,但想到家里的样子,又狠狠地憋了回去。在宝玉的妻子这个身份前,她还是贾家的媳妇儿、薛家的大姑奶奶,宝玉考学可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一大家子,这世上谁能一切从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连丫头们都牺牲了这么多,眼下家里的光景可由不得宝玉任性了。

    考学的也不只是宝玉一人。林徥头悬梁,锥刺股了这么些年,恩科取消了,又多捱了这么久,才逢上这次

    考试,自是勤奋得紧。连对钱几栀的那份情愫都放下了,这次考试有不少熟人,如二嫂家的族弟、族侄,郁家的次子郁启等,便是宋氏等从没提过,他也在心里暗暗比较,怕自己不如人。况他心里也清楚得很,考过同年的考生不算,若是能中进士,等到了殿试的时候,皇上是要拿他和二哥比的。因而这个年,他也是过得匆匆忙忙的,把一概应酬酒席都推了,安心看书。

    好在父母也体谅他,并不叫他出来应酬。加上二哥外放,二嫂也随他去了平州,家里并不如想象中的热闹。幸而韵婉这时查出又有了身孕,阖家上下无不欢喜。宋氏正月里去宫里请安的时候,自然也告诉了黛玉这一喜事。

    黛玉听了,果然欢喜,又担忧韵婉安胎,昭昭无人照料。宋氏道:“你放心吧,馥丫头如今成天往征儿婉娘那儿跑,有她看着,婉娘也放心。再者说,我不在家吗?到了这个年纪,我也没力气忙别的了,有的是时间含饴弄孙。”她怕黛玉误以为自己在催她赶紧诞下皇嗣,忙转移着话题,问道:“娘娘在宫里一切可好?”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对我颇为关照。”黛玉斟酌着用词,而后又觉得好笑,冲宋氏笑道,“好不好的,婶娘现在也看到了。昨儿个量尺寸做衣裳,紫鹃说我比之前胖了点儿呢。”

    “冬天是要长点肉,不然太冷了。”宋氏习惯性地说了句,又反应过来如今身份不同了,好在宫里的人也只是笑着,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她又说了些闲话,眼看着到了时辰,也不待女官来催,便自觉地要告辞。

    黛玉虽想留她,但宫规如此,她也不能做这个特例,让皇后难做,只能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拉着宋氏的手要送她出去,宋氏忙请她留步。二人正在道别之时,太监来报,太子回来了。

    宋氏忙给刘遇行礼,刘遇一路赶过来,脸上还有些热气腾腾的汗意,他摘下狐狸毛围脖,递到黛玉手里,笑吟吟地道:“我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母后说舅母来宫里了,叫我早些回来,留舅母吃顿饭。我怕赶不上,还催了一下他们,幸好赶上了。”又叫身边的太监,“去摆桌子罢。”

    黛玉欣喜若狂,直道:“一会儿用完了饭,我陪婶娘一起去谢皇后娘娘的恩。”

    “你怎么不谢我?”刘遇与她玩笑。

    宋氏看着他们小夫妻说笑, 心里百感交集。平心而论, 皇后对太子算得上优待,话里话外到处都是偏袒之意。不论她是出于本心还是利益,在这个后宫里, 她是摆出了“太子与其他皇子不同”的态度来的。刘遇对皇后也称得上尊敬,但这对整个王朝最尊敬的嫡母庶子,却还是各有各的心思的。当年林妃去得早,刘遇小小年纪,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心里本就隔着一层,他也从不对人说自己对各宫娘娘真实的看法, 别人更不敢猜了。幸好皇后这个人, 也不是什么热络的要与庶子交付真心、情同亲生母子的人, 兴许刘遇这种和她带点疏离、互相利用的态度反而让她更自在。

    席上自然比在林家的酒席更拘谨些, 刘遇提起林徹到了平州后, 凳子还没坐热就开始改革的事儿, 宋氏忧心道:“只知宗族长老而不知太守这种事, 也确实不好管, 有的地方, 就是老祖宗的规矩比律法大, 你想破陈规陋习,那连受害者都要骂你。阿徹年轻,还有股拼劲,只盼着别在平州被磨平了就好。”

    刘遇笑道:“我确实想见识见识二表哥的手段。”其实这种情况也不只是平州才有, 只是平州格外严重些,倘若林徹真有本事改善平州的风气,那造福的也不只是平州一方百姓。只是平州民风强悍,那么多人都折在了这儿,最后要么老老实实地充作地方豪绅的傀儡,要么闷头装傻,干到任期满就一走了之,这次派林徹去,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着这个人一向乖张,素来行事不怎么走寻常路数,又有太子撑腰,兴许他放手一搏,还真能见到些成效,也好威慑其他地方。

    其实有些话,并不好跟女眷们讲,林徹出发前,上书皇帝,称是前几年没有起色,除了当地民风外,还有一点便是平州当地的兵改实行得不够彻底,如今的守备与当地豪绅们皆是姻亲,刺史不能干涉军事,军官们却能施压刺史,实在是不合理。因而他人还没到平州,兵部特使已然到了,持虎符而来,从涿州调了名将谷子柏来任平州守备,幸好当年为了从太上皇手里夺回皇权,皇帝实行了兵改,平州驻军本就是外地调派的,换帅并未受阻。等林徹带着御赐金锏走马上任时,平州几大家族的族长便相约去驿站迎他,整个年节,家家都请他吃过席,各怀心事,小心试探。在刘遇看来,林徹已经比旁人高了,要是做不出什么成绩来,可真是有些丢人了。

    “对了,马兖定了蔡相的孙女,你们听说了吗?”他想起今天在坤宁宫听到的消息,不由地感叹了一句,“蔡姑娘比他小了十岁有吧?他要是成亲成得早,生个女儿都不会比蔡姑娘小多少的。蔡相怎么舍得?”

    宋氏可不敢说自己当初给黛玉择亲的时候也考虑过马兖,是林徹告诉她长平公主的事儿她才丢掉那心思的,笑道:“马大公子年轻有为,家世也好,为人也正派,又没成过亲,蔡家的长辈中意他,再正常不过了。”要不是馥环不愿意,哪怕知道马家是想用求亲来断了昌平公主的念想,她也是想答应的。可惜馥环不高兴,此事只能作罢。蔡相家的孙女本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只是刘遇另有打算,在大选前就定下了黛玉,但以那位蔡姑娘的品貌出身,大选时被指给哪个皇子做王妃都当得的。谁料蔡相竟在大选前给孙女定了下来。

    只是想到那天周昌敬对蔡相的态度,实在不难猜出蔡相的心思了。倘若是寻常人家,孙女儿哪怕做不成太子妃,给别的皇子做王妃,也是莫大的荣耀。但是蔡相已然位极人臣,并不缺这份体面,反而要担心被牵扯进皇子的争斗里去。倘若皇上乱点鸳鸯谱,把他孙女儿许给二皇子,好停一停朝中所谓的“周蔡之争”,那他可就真的有苦说不出了。蔡嫔明明是他的族人,他尚从不提这曾亲戚关系,何况是要利用亲孙女的婚事?

    周昌敬还真别不服气,就冲这份爱惜羽毛的架势,所谓的周蔡之争,一定会是蔡客行大获全胜。

    黛玉进宫前才拜托了林徹去与马兖说清楚,请他不要再拿馥环做挡箭牌了。治国公府的蒋夫人实在是动作迅速。她笑着问道:“已经定下来了么?年前都没听说呢。”

    刘遇道:“就算才只是说说,今儿个皇后问了,当时又没人否认,那就肯定定下来了。”哪怕皇后只是闲着无事,好奇随便问问,这事儿也非得办成了。好在正如宋氏所说,马兖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模样、性子都不差,和蔡姑娘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想来蔡相也是满意的,否则,以他的行事老辣的作风,这事儿压根不会传出半点风声来,更别说传进宫里来让皇后知道了。

    馥环如今名声在外,都晓得她厉害、有钱,但是也都知道她打算孤独终老了。不少替她可惜的,也有暗自在背地里说她傻,不知道在傲个什么劲儿的,等马兖当真和蔡姑娘定下来,怕是她又要成为一部分人的谈资了。刘遇小时候常去舅舅家玩,也是和这位表姐一起捣过蛋打过架的,如今提起来尚有些难以自制的不平:“馥姐自己打点铺子,难免与些闲人接触,倘被冒犯了,以她的脾气,我也不担心她会被欺负,只是她若是还嘴了,舅母该体谅一二,莫要责备她才是。”

    宋氏忙道:“哪里有人敢欺负她呢?她不欺负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黛玉却知婶娘这个人其实最是护短的,并不担心,反而问了些几栀医馆的事儿。以前其实后宫里还是有女医官为娘娘们调理身体的,只是她们看得病多极为私密,涉及了不少后宫秘辛,前朝的女医官们无一例外,都涉足了娘娘们的明争暗斗里去了,太上皇动了火,说女医官们宫人不算宫人,太医不算太医的,不好管束,索性废了这个职位,皇上也没改过来,几栀断了女医官的路后,何氏一直劝她别再学医了,安安心心地找个人嫁了,过太平日子,她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医馆也有些名气了,此刻怕是宫里重新招募女医官,她也不见得会来了。黛玉虽知有馥环在,医馆定不会出差池,还是不放心,趁着宋氏还在多问了一问。

    宋氏道:“说是小年歇一歇的,其实正月初二还是出了一回诊,也是实在没法了,当时钱姑娘还在我那儿吃饭呢,人家求到门口,跪着给她磕头,她放下筷子就去了,入了夜才回来,好在那家孩子最后救回来了。不枉她一整天只吃了那两口饭。”

    黛玉也跟着松了口气,叹道:“也太辛苦了些。”她和几栀姐妹一场,也不知还能再见几回。刘遇虽允诺了要带她回林家看看,可她也并不敢催促,更不敢同宋氏提,怕空欢喜一场,故而事无巨细,恨不得连林徥最近看什么书都问一问。宋氏也体会到了她的急切,一问一答的,处处是劝她安心之意。

    待宋氏走时,黛玉果真陪着她去向皇后道谢。皇后笑道:“特特地叫太子留一留林太太,怎么这么早就要走。罢了,以后每月都有机会,常来宫里才是,太子妃也不必惦记着。”

    黛玉应了声:“是。”

    “正巧你来了,略坐一坐,一会儿我有话同你说。”

    皇后特意要嘱咐的,自然不是寻常小事,黛玉便坐在一边,等着各宫去探望自家娘娘的命妇们都回来给皇后磕过头、出宫了,方听皇后提到:“等科考结束了便要选秀了,秀女名单方才递了上来,你看一看。”说罢便命嬷嬷取过一本名册来递给她。

    黛玉接过来,翻开一看,只见这厚厚的一本册子,用蝇头小楷写着秀女的名字、籍贯,父亲的姓名与官位,粗略一数,竟有几百人之多。

    “皇上有好些年没选秀了,加上前几年有国丧,也耽搁了这些女孩儿说亲

    ,今年秀女数量多了些。皇上的意思呢,是有些秀女并不是京里的,要是不远千里赶过来,舟车劳顿,也不好,她们的小像已经送过来了,今天晚了些,等明日你到我这儿来,我们一起看看,先看着画像剃掉一些,也省得她们过来辛苦。”

    黛玉知道选秀是后宫头一等的大事,今日命妇们来得齐齐整整,多半也是有所相求的,要么是想给自己家的女儿、侄女们求个前途,或者是想求个指婚,各宫娘娘们这几日,大约就要带着娘家人的请求来皇后这儿吹风了,她一个晚辈,还真不大好掺和进这些娘娘们成群结队、话里有话的大型活动里。但皇后开了口,她自然只能答“是”的,又想到之前宫宴上提到的封太子良娣的事儿,约莫也猜得出皇后的意思。只是上次回来后,刘遇便提过:“庶妃也罢了,真纳了侧妃,她们的娘家也会被叫一声我的岳家,到时候牵扯得可就多了。”她也说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得先答应着,回去与刘遇商量。

    刘遇果然皱眉道:“我还当这次没我的事呢。”

    黛玉道:“与其到时候皇上、皇后娘娘指婚了,殿下不满意,不如现在殿下先想想,哪家的女孩儿好,我去同皇后娘娘说去。”心里也知道,此刻刘遇哪里是要挑太子良娣呢,更像在挑女孩儿背后的家族了。她也算过目不忘,问道:“我今日在皇后娘娘那里看了名册了,要不默下来,殿下先看看?”

    “不必。”刘遇弯起指节来敲敲自己的眉心,“明日我同父皇说去。”

    黛玉次日一早还是去了坤宁宫, 今儿个本该是皇后带着众妃嫔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不过容袖说,太后这几日肠胃不好,不便起身, 便索性招了妃嫔们来说选秀的事儿。虽说这次主要是为了给礼亲王和三皇子娶亲,但皇帝的后宫相较于先帝来说,也确实简单了些,他的皇嗣也就这几个,礼部提了好几次,皇后一向可有可无的,这次也说:“咱们是老了, 这次宫里来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照顾陛下, 也热闹些。宫里添点人, 也省得老是我们几个坐在这儿, 几十年了, 有多少话都说光了。别说皇上觉得无趣, 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大有精神。”

    周贵妃等跟着笑了起来。其实这几年宫里确实没怎么进新人, 嫔妃们熬着资历按部就班地升迁, 比朝廷官员的升降还没有波澜。上次大规模封妃已经有些时候了, 那时候贾元春无子而封妃, 很是震惊了后宫,周贵妃、吴贵妃等也如临大敌,只是到头来,元春香消玉殒, 而她俩,也是到现在都没见过贵妃册宝。如今听皇后说起新秀女,面上陪着笑,心里也就不知道怎么想的了。

    远的不说,就说如今坐在那儿的太子妃,和秀女们一个年纪,一同进宫的秀女,兴许也姐妹一场,有的赏给皇子,有的皇上收了,那可就差了辈分了。皇上一直以来对后宫都不冷不热的,当年那么宠爱林妃,也不曾为她破了规矩,还等皇后生嫡子等了那么些年,照理说,按皇上的性子,她们只要不犯什么大差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谁知道皇上会不会转性呢?看他如今宠爱太子的样子,若新人得了他的眼,再来个一飞冲天,直接封妃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有先例了嘛!除了皇后正儿八经的一国之母,不用担心宠妾灭妻外,其他人实在算不上高枕无忧。

    吴贵妃攥了攥帕子,微微抿着下唇,她娘家有几个小妹妹也在这次的秀女名单里,论姿容才学,都不比她当年差。在皇上的后宫里,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年轻的,直到自己进宫时还是小孩子的妹妹、侄女都要进宫了,她才察觉,原来时间过去得这么快。谁愿意容颜老去?谁愿意荣宠不在?便是正宫皇后,如今一副悠闲自在看好戏的样子,也不过是因为真正能威胁她地位的人已经不在了,倘若林妃还活着,皇后怕是比谁都要紧张。可惜太子识人不清,还和皇后打得火热,一口一个“母后”,保她皇后的位子越发牢固。

    周贵妃倒是比吴贵妃看得开些,她是忠平王府时就跟着皇上的老人了,早就过了靠自己来争这后宫地位的年纪了——即便是年轻时,她也不是最讨皇上喜欢的那种型,之前几次出手,也没捞着多少好处,还惹了一身的腥,如今倒是安分了些,知道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礼亲王和娘家了,故而这次一心操持刘述的婚事,周家的秀女她非但不妒,反而多次关照,一定要选才情出众的进来,若是笨手笨脚的,不若直接她求情撂牌子自行婚配,或是指婚去,也省得进了宫来吃亏,还连累她,但若真有才貌双全、性子伶俐的,能助她一臂之力的,倒也不用担心她会吃醋,还是送进宫来为好,一来为皇上开枝散叶,二来周家儿孙们入仕的虽多,出挑的也没有几个,再不想些办法,周昌敬告老还乡后,周家的地位也要不保。娘家自是感激她的体量、大度,十分尽心。

    唯一叫她不悦的也就是蔡客行匆匆忙忙地赶在大选前把孙女儿许配了人,她心里不免觉得这是不想把蔡氏嫁给礼亲王,不悦道:“那会儿想嫁给太子的时候多积极啊,合着除了太子,别的皇子就不是皇上的骨肉,他那想着攀龙附凤的孙女儿就看不上了?怕不是担心一个都选不上,直接被撂牌子呢,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只是心里也知道,像蔡客行这样地位的重臣,皇上肯定会给他面子,绝没有撂牌子一说,不过是自己心里想想出气罢了。因此更加不满,只恨不得礼亲王能挑个家世、模样都胜于蔡氏

    、太子妃的王妃来,好好打一打旁人的脸。

    其实按她的心思,从周家挑一个儿媳,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太子不也是这个心态,才挑了太子妃?可惜周家家大业大,不比林家人口简单,刘述每次过去,周家老小们按礼相迎,彼此都拘束着,他虽仰仗着外祖家,但要说和他们多亲近,还真没有,甚至还有些隐隐责备周昌敬、周康定待他严厉,不够敬重的意思。周家也没有哪个表姐表妹让他一眼荡魂,甚至在周贵妃提出这个建议时,刘述还表现出了些许不耐,说皇上自有看法。

    皇上当然有看法,只是他的看法竟是先说给皇后的。皇后对太子尚不算尽心,何况对刘述?周贵妃也是没办法,才一大早地就过来,对着秀女名册仔细琢磨。

    蔡嫔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只是同皇后商议,给刘巡指一名温柔小意的淑女先服侍着:“他比礼亲王到底年纪小了些,倒也不急着现在就娶妻,先给他几个服侍的人,照顾他生活也就好了。”

    皇子们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都是有规定的,刘巡再怎么样,也断不会缺少了服侍他生活起居的人,蔡嫔说的服侍的人,也就是那个意思了。皇后倒是想说太子要了个乐姬过去打算送给他弟弟,又怕蔡嫔细问起来,她还得解释,说不准周贵妃还得疑心为什么刘述没有,反倒惹了麻烦事儿,便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记得。你们自己放心的女官,倒也可以给他们,知根知底的,也不用担心带坏了孩子们。”

    蔡嫔道:“全凭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她这样说了,周贵妃也不便自作主张,只能跟着应下来。

    皇后倒像是看出来周贵妃的心思似的,道:“虽是这么说,到底他们是你们亲生的,不事事给他们安排好,你们也放心不下。”说到底,就像周贵妃担心的那样,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也没必要多上心,大差不差也就是了。再者说了,有些事,她管的多了,反而不讨好。刘巡她指个人也就算了,刘述倘若她真指了谁去,还不定周贵妃要想什么呢。

    黛玉在一边闷不做声地听着,好容易娘娘们说得差不多了,皇后问道:“太子妃看这名册,可有什么看得上的人,放到太子身边的?”她愣了一下,忙道:“昨日我回去后同殿下说过了,殿下说,自然是要先紧着礼亲王和三皇子的。”

    皇后知道刘遇主意大,别人给他什么,乱了他自己的安排,他反而不高兴,况且太子妃吃醋不吃醋,贤良不贤良的,其实也不干她的事,遂道:“到底是做大哥的,他这么大方,回头自己宫里冷情,可别来怪我。”

    黛玉颇是尴尬地笑了一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回去了以后问罗嬷嬷:“殿下是什么意思呢?总要回皇后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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