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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难为我还能笑得出来。我回道:“尚安。浅井队长近来如何?”

    他面露苦恼之色,眉头轻蹙,道:“不好。”旋又笑道,“不过,见到你就好了。”

    话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装疯卖傻,后背往沙发上一靠,摸出根香烟点上,又敬了浅井一根。我俩如厮熟多年的老友般,言笑晏晏,吞云吐雾,形如莫逆,一派和乐。

    浅井的举动是朦胧的,目的却是清晰的。静待我细细享受完一根香烟的快乐,品味了一番烟雾的余韵后,他客客气气地道:“依署长,请吧。”

    我连衣服都没换,顶着一身大背心子大裤衩子,踩着趿拉板,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车。

    幸而正值炎夏,虽不修边幅,但胜在凉快。浅井对我还稍有顾忌,正常情况下,押解像我这种已无官职在身的犯人,需得戴上筒帽,筒帽与竹篓子相似,只在偏下的位置开两个细窄的、长方形的口子,露出眼睛以看路。那破玩意儿闷得很,尤其在夏季,能闷死个人。他却没有给我戴上。

    行至警署,浅井让副官为我带路,他说:“我还要去参加邹先生的婚宴,恕我失陪了。”

    我喉咙一阵阵发紧,再也笑不出来了。

    副官给我分配了单人牢房,晚上的伙食竟是一等饭,这是出人意料的。上次关押,给我的也不过是三等饭而已。我不明白浅井葫芦里卖的什幺药,却也知道他不怀好意,便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了。

    及至第二日下午,我被带进了审讯室。

    浅井奉上一杯热茶,坐到我对面,笑道:“依署长昨夜睡得好吗?饭菜觉得如何?”

    我没有去碰那杯茶,避重就轻道:“我已经不再是署长了,您这样称呼不大合适。”

    “依署长不要见怪,一时改不过口罢了。”他说,“哦,这是昨日邹先生婚宴上发放的喜糖,我专门为您留了一袋,您尝尝看。”

    他还真从兜里摸出一袋子糖来。糖用红纱布包着,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盯着那糖发呆,这浅井一跟老子见面就三句不离邹绳祖,他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让门挤了?

    我发呆的模样似乎令他产生了误会。只听他长叹一声,既是怜悯,又是得意地说:“依署长,您现在的心情,我十分能理解,但是您大可不必。你们中国人有诗句,叫做‘天涯何处无芳草’,您的未来还很长,不要只局限在眼前嘛。”

    我更蒙圈了,便不答话,只听他自说自话。

    浅井继续道:“我们大日本帝国与满洲国相亲相爱,如果依署长您有意,我们日本也是有许多豪杰英才的。”

    我“哐啷”一声往后一氽,连人带椅子险些倒地上去!我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平时挺溜的嘴皮子,今儿全打了死结了!

    浅井了然笑道:“依署长,您不必大惊小怪,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您要万分当真才行啊。当然,您身体比较特殊,我们自然还是要为您先做一番检查,希望您能多加配合。”

    老子后脊梁生生吓出了白毛汗!颗颗黄豆般大小,单薄的背心霎时湿个透心凉!

    我嘴唇发紫,面色惨白,尽力稳住声线,说道:“浅井队长,甭跟老子整那些虚头巴脑文质彬彬的,有话直说。”

    浅井道:“依署长就是爽快,这男人嘛,莫名其妙能生了孩子,也算普天之奇事。正巧,我们曾对这方面有着一些粗浅的研究,您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为了科学。为科学贡献出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相信依署长这般乐善好施的人,是不会拒绝的。”

    我仅敢在心里破口大骂,面上只能懦弱地控制住表情,不多时,缓缓开口道:“我竟不知道,浅井队长的消息如此灵通,看来,什么也逃不过你的耳目。不过,我心中爱慕邹老板,依舸在此谢过,你不用再说了。”

    联想到最初,我与邹绳祖刚刚相熟的时候,他曾在西餐馆当着眼线的面儿亲过我,想来那个时候,日本便一厢情愿地认定我和他是对儿不要脸的兔爷儿了!转而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牵扯上刘国卿,便索性厚着脸皮将错就错。

    浅井苦口婆心:“如今邹先生已经婚配,依署长,您何必固执?”

    他既已得知龙族之事,虽知之甚少,但我仍担心他对安喜不利。脑筋又转了一圈儿,复想到,这事儿邹绳祖应该不知情,若是日本想要安喜,就要和邹绳祖提及此事,那么进来的就该是他而不是我了。而如果邹绳祖正是为了保住安喜,才与日本虚以为蛇,娶了赵巽,那么,那日派李四来,便不会不带“小心”的话给与我。

    估计日本也是顾忌邹绳祖的身份,考虑到安喜已过继到他名下,正式定名“邹可”,不好动作,便动脑筋到我身上,让老子再生一个,送去给他们做研究,还他妈得是他们小日本的种儿!

    他们当老子是个啥?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吗!

    我耐住性子连连推辞,浅井相劝几番未果,当即冷下脸来,道:“我们日本人向来讲究先礼后兵,您如果不予配合,我们也只好‘请’您配合了。”

    我已是怒极,遂冷笑道:“你们日本的礼当真可笑,我们中国讲究君子和而不同,你们这算什么礼?逼着个大老爷们儿生孩子?”

    “混账!”浅井换做日本话高声骂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昂首用中国话道:“嘿,巧了,老子老长时间没尝到酒味儿,你给巴巴的送来,真是再好不过!”

    浅井怒火冲天,抬手掀了桌子!适才奉上的茶浸润了水泥地,茶杯摔个粉碎!出了门,他对着两个日本看守怒气冲冲地说了些话,我虽听不清,但想也知道,老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未几,几名看守进来,为我戴上了手铐。接着,两人押着我,两人持枪跟在身后,生怕老子生变,且急且疾地向西而去。

    西边是刑讯室。与审讯室仅一字之差,待遇便天差地别。刑讯室幽深昏暗,不见天日,甫一开门,浓郁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环而视之,狰狞的刑具上残留着铁锈似的斑斑血迹,仅是看,便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们将我按在老虎凳上强行捆绑好,嘴里塞上“小枕头”。正当这时,门口进来一肥头胀脑的大胖子,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就是你这小白脸儿?上头特地嘱咐我不能在表皮儿上落了伤,”说着扯净我衣服,我睚眦欲裂,恶狠狠地瞪他,却说不出话来。他扬手扇了我个大嘴巴子,骂骂咧咧道:“你个被人操屁-眼儿的,还敢这么看我,你等着!你等着!”

    说罢又拿了根儿稍细的绳子,将我的两个大脚趾绑在一起,我半分动不得,全身上下也没个遮羞布,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大胖子仍觉不够,嘴上絮絮叨叨:“这开胃菜还不够垫肚子的,你以为不抽你鞭子,老子就整治不了你?”

    我虽为警署署长,但最多只深入到审讯室,刑讯室连个门牌都没见过,更别说那些狠辣手段,平日只知道概念性的“惨绝人寰”,而轮到自己身上,更多的是畏惧和绝望。

    大胖子扯出根埋了吧汰的胶皮管,拽出我口中的“小枕头”,不待嘴巴闭合,便将胶皮管硬塞了进去,简直插-进了胃里!我一阵作呕,带动嗓子收缩,越发的喘不过气。猛然间,一股凶猛强劲的水流顺着胶皮管直下进肚子里,那水冰凉,在水缸里不知存放了多久,由内至外浮着血的腥气,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落进肚子里的不是水,而是人血!

    水生生灌个不停,肚皮逐渐胀成个圆球,皮似乎变薄了,简直要炸裂开!而我挣扎不了,越是动弹,附着在膝盖上的压力便越大,几乎要将关节压碎!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捱到最后,只有气无力地呜咽几声。

    大胖子终于将胶管抽了出去。柔软的胶皮管像一条蛇,缓慢而蜿蜒地从肠胃游走出口腔。我则如同被开膛破肚的死鱼,早已感受不到羞耻,翻着浑圆的白肚皮,只能听见里面水花激荡的声音,却半点儿也排不出去。

    我难受地低低呻-吟,大胖子全然没有心满意足,反而一拍我肚子,听我哀鸣出声,方嘿嘿笑道:“有尿没有?”

    我没力气理他,刚灌下去水,又不是直肠子,哪里尿得出?

    他好似更加兴奋,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张扁平的木板,搁在我肚子上,得出平衡后,两只手一齐狠狠向下压去!

    五脏六腑好似被冲进了奇经八脉,几乎要破体而出!我大声惨叫,死命挣扎!与之相比,膝盖的痛苦仿佛只是被蚊虫咬了一口。大胖子欣赏着我的神态,抬起木板,再次下压!反复数次,我的嘴、鼻子,还有下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纷纷流出了血!

    我几乎要死了,快让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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