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是边境,但通缉他们的告示仍然张贴在街头巷陌。只是这里的人并不十分在意,估计对他们的行为不仅不恨,反而还在暗自窃喜,更有甚者说不定还在期待他们能真的杀了蔡京。
王小石正打算买下两双厚实的熊皮长靴,但是奈何身上的钱却差了些,他与老板讲价良久,但那老板少了三次后便再也不让步了。王小石看了不免觉得为难,此去北方,他们脚下这双鞋肯定是抵御不了这边的严寒的。
白愁飞买了吃的回来,见王小石还在摊子面前不走,便从怀里掏了几块铜板放到桌子上,“加上这些,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了。”
王小石看着那铜板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白愁飞,“这是?”
“你送的嘛。”白愁飞见那老板为难之余还是收了铜板,便松了一口气,“现在派上用场了。”
王小石本觉得有些低落,自己送的东西就这么用出去了。可转念一想,二人尚且算是逃难至此,身上能用的不多,还是不要再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
越往北走,出了宋境,天气便不只是冷了,而是苦寒。大雪纷飞之下,几乎难以看清前路。狂风怒号之中,荒雪平原中就像有恶鬼在哭。
索性,他们还是在几天后到了记忆里的白毛堡,王小石在见到天衣居士那一刻,差点忍不住地就要去跑过去抱着这位几十年不曾再见的师傅好好地哭一场。
天衣居士打量着他这位去年开春才离开白须园的徒弟,不过一年光景罢了,整个人仿佛完全变了个样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早不似在山上那样天真了。随后他又看到了白愁飞,身形修长,脸色略有苍白,气质冷清,眼神深不可测,绝非良善。
但他知道这个人,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甘冒大险的人,也是自己这傻徒弟不惜再入虎口都要救的人。
王小石将白愁飞身中噬心丹的事全数说给了天衣,闻言天衣不由得有些震惊地看向白愁飞,“什么时候吃的?吃了几次?”
白愁飞想了想,答到,“三次,最后一次已经过去半个月多月了。”
这下天衣居士更加震撼了,噬心丹这样磨人心志的毒药,往往一颗就能让人身不如死,神志不清。不过看眼前这人,却好像除了有些虚弱,倒没有别的大碍。
王小石见自家师傅一脸惊讶,只以为这个毒无药可救,连忙便问,“师傅,你有办法帮他解这个毒吗?”
“这毒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化解得了得,他中此毒前后算起来足有一个月了,虽然后面你给他用了宁心静神的药,但是却也只能缓解他的锥心之痛,噬心丹对神志的侵蚀却从来没有停止。不过我很好奇,普通人往往挨不到发疯就会先被疼死,你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王小石浑身一僵,转头急切的去看白愁飞。
白愁飞笑了笑,“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我就不会死。”随后他看了一眼王小石,又说,“而且我知道,会有人来救我的。”
天衣和王小石皆是一愣。天衣心里不免有些感叹,一个誓死要救,一个信会被救,到底是该说这两个人很有默契呢?还是说两个人都是绝命赌徒呢?
噬心丹的毒,中了多久就得喝多久的解药。于是,白愁飞每日都得喝下三海碗又苦又臭的药,直喝得他食不下咽,差点没有吐出来。他活了二十六.......不,如今是二十七年了!他活了二十七年,喝药的日子屈指可数,这还是他第一次喝这么难喝、这么难闻的药!
眼看着王小石人还没到药味便先飘过来的白愁飞不免哭笑不得,他不禁感叹,“小石头,你这师傅是故意给我吃这么难吃的药的吗?”
“不会的,良药苦口,师傅他也希望你早一点摆脱噬心丹的毒性。”王小石看着白愁飞喝完药,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他不免的觉得好笑,但又在白愁飞睁开眼睛之前赶紧收起了笑意,他从衣襟里掏出个小口袋递给白愁飞,“这个给你。”
白愁飞顺手接过来,打开一开,却是一袋子果脯。他捻了一颗放在嘴里,先是微酸,后又甘甜,味道不错。
“我已经给师傅说了,让他们带着你北进去找刘安世,明日就出发。”
白愁飞动作一顿,只问,“你呢?”
“过不了多久,方应看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王小石看着白愁飞眼中的疑惑,却并没有多做解释,“我得在这里等着他们,我和方应看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况且,他身上还有我想要的东西,那是可以扳倒蔡京,让我们重回京城的东西。”
王小石说得很淡然,这意味着他已经做了不容改变的决定。但白愁飞还是说,“你总是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你要一个人留下来,我不会同意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二哥,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但你现在药毒未解,如果你再被他们带回了京城,后果不敢设想,我把你救出来,就不会让你再去冒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允许。”王小石回答到,“明日一早,你和师傅北进,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会去找你的。”
这话,简直和他当初劝他分道而行的话一模一样。出息了,会用我的话来堵我了。白愁飞一声冷笑,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同意还是默认了。
——————待续。
圆得很努力了。
第25章
真白·从天而降·愁·疯子·飞上线,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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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没了人声,屋外狂风的嘶吼比白日里更凶猛了些。
王小石睡不着,他起身去看了看白愁飞,发现对方睡得还算安慰,在白毛堡这段时间,他也算渐渐把人的气血给养了起来。
王小石不觉勾了勾嘴角,他守了一会儿又朝屋外走去。
寒风如刀,吹得他脸麻木刺痛。他走了许久,来到曾经跪拜过的天石前。一如旧时一般,灵蕃在风中颤抖,发出噗噗的声音,就像神灵在用另一种语言回应苦不堪言的人间。
王小石双手合十跪在神位前,他想,世间之事,都是有定数的。此消彼长,纵然有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但白愁飞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让他死。
如果在这场生死之争里,一定要有人走向那个结局的话,那么他也愿意以命换命!
王小石围着四方拜了下去,拜到最后一下时他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王小石猛然回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师傅。”
“这么晚了,有心事?”天衣居士问到。
王小石笑了笑,他从地上起来,只说,“都说长生天很灵,拜一拜,总不会错。”
天衣居士笑了笑,只说,“你让我们带着白愁飞离开,是因为怕他再回京城吗?你怕这个,到底是怕自己挡不住蔡京的逼迫,还是怕他放不下执念甘愿回京?”
“师傅,我只想要他活着,好好的。”
“你的这份情,他真的会领吗?”天衣反问到。
王小石摇了摇头,“不会的。”他的二哥,自有一番心思,不愿意为人所控,他只会做他觉得对的事。而他在心里盘算时,他算计的是什么你猜不透也想不清。“所以,我希望师傅帮我,不要让他太早回来。”
天衣不禁叹气,自在门出来的人,有哪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第二日一大早,白愁飞用了药便和天衣居士的车队出发往北方而去。离开前他并未多说什么,好好的与王小石道了别,倒好像很是淡然,丝毫没有介意一样。
白毛堡一下了走了二三十人,烟火气一瞬间就消解了下去。
王小石等了几日,心里寻思着他到底要如何从方应看那里取回蔡京的调令。如今他也不确定狄飞惊是否还会寻方应看报仇,但雷损身死那日雷纯的样子的确有异,那天她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只是看今朝狄飞惊还能不能查到那件事的始作俑者。
如果狄飞惊没有查明,京城没了白愁飞的缘故,他也就没必要离开了。那么此次前来的就必然是方应看和元十三限了……还有那个许易安,之前树林里他们初次交手,许易安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这么看来,他可有得打了。
王小石坐在院子里,店里的小二端了茶来,只说,“王少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王小石笑了笑,“我等人。”走了几天了,也不知道他们到了什么地方,二哥有没有安安心心的吃药,师傅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那伙计也笑,只说,“白公子中了噬心丹,也不知道这么舟车劳顿会不会影响他解毒。”
是啊,要解噬心丹的毒,还得十多天呢,希望一切顺利吧。王小石想着,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猛然看向那还在收拾桌椅的伙计,心里逐渐泛起一股不安。
王小石当即一个后跃落在那伙计身后,扣着对方的肩膀就把人甩在了桌子上,他用剑鞘抵着那人的脖子,问到,“说!你怎么知道我二哥中了噬心丹!”
“我……我……”那伙计吞吞吐吐,憋了变天才说,“是天衣居士告诉我的。”
“胡说!我师傅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把我二哥中毒的事告诉你!”王小石眼神一凛,咬牙说道,“你是蔡京的人!”
“蔡京?谁是蔡京,我不认识!”
“赫赫有名的蔡相爷你不认识?”王小石当即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那人顿时口鼻流血,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倒还真的不像个会武功的人。可这天底下,也并非只有会武功的人才能当人的走狗。王小石在那人身上一阵摸索,终于在他的袖口中摸到了个寸长的小瓶子。
王小石连忙打开来看,里面尽是一粒粒的漆黑药丸,闻着苦中带涩,隐隐有一股白愁飞喝的药的味道。师傅说过,要解噬心丹之毒,需以噬心丹配方之中的一味天仙子以毒攻毒才能化解。可这个人,明显不能是来给他二哥解毒的,那这就是噬心丹!
王小石怒从心起,拔了剑就横在了那人胸前,“你给我二哥下毒了,是不是!”
那人被他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连脑袋都已经抬不起来了。他听见他的话,嘴里呵呵的笑了两声,便说,“白愁飞,一定会是相爷的一条好……”他“狗”字未说完,王小石手起剑落便直接砍了他的头。
这个人必定是蔡京早就安排在这里的人。是他大意了,旧时狄飞惊就曾警告过他,蔡京的眼线无孔不入。这次到了白毛堡,他只顾着那些身怀武功的人,却是对这个看似纯良的伙计没有动过猜忌之心!想来旧时他们那么悄无声息的寻过来,也是因为这里有他的人了!
王小石越想越是懊恼,这个人就在这里时间很久了,肯定将白愁飞离开的信息早早的传给了给蔡京的人!
王小石立刻便去牵了马,可刚走出去,就看见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已经将白毛堡围了起来。为首之人,正是元十三限和方应看。
许易安不在这里!他是方应看的贴身侍卫,如若不在,一定是去找白愁飞了。
王小石的心骤然紧缩,却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走不了了。他不禁觉得可笑,千盼万盼与旧时不同的事偏偏不发生,如今发生了不同却是自己的对手从一变作了俩。
“王小石,好久不见。”
“废话少说,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是要送死还是要我死,都直接动手吧。”
方应看听他这话,心下不免觉得好奇,这人从见他的第一面,就是说的一句“我知道你如何如何”,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这么说。他是看不清如今的形式吗?元十三限加上他,他还能全身而退吗?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还敢这么猖狂。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血河神剑的?”
王小石轻蔑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想啊。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应该没有什么契机可以得到这个信息的。包括一些其他的秘密,你都是如何得知的?”
“方应看,我不仅知道以前的秘密,这今后的秘密我都可以一起告诉你。”王小石淡淡地看着他,索性直接下马站到了地上,“我知道你因嫉妒杀了我父亲,我知道你装疯卖傻挑起江湖争端,我知道雷损死前的那一晚你干了什么,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有人因你之恶行剜掉了你的眼睛,而我送了你最后一程!”
方应看猛然僵住,元十三限看了他一眼,只说,“小侯爷与他废话什么?相爷只要他的人头,至于什么秘密,人死了,秘密也就不重要了!”
方应看不觉感到有些寒意,王小石说话的时候仿佛就是确有其事一般,让他不免心生惧意。可不管怎么说,就如元十三限提示的那样,人只要死了,他所知道的秘密就不重要了。
王小石看着元十三限已要去捞弓拔箭,顿时阔步一跃,手中挽留剑鞘顿时飞向了元十三限的马鞍,那剑鞘瞬间就卡住了马背上的箭筒,将里面的箭直接折断。元十三限并未多想,侧身又去方应看的马上取箭,但此时王小石已至身前,他反剑于手,当即便从马腿上横劈了过去。那马吃痛顿时人立起来,方应看见王小石还企图借此断他的腿,顿时跃起飞离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