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泽沐浴完,以内力烘干身体表面的水分,而后换上客栈备好的宽口靸鞋,赤裸来到床边。
他见李司翰正闭着双目,一动未动,担忧之色立马显露在脸上。
只一瞬间,李司翰的鼻息轻轻喷动淡薄的水汽,若有若无的气体飘旋在近处。武功高强的他即刻察觉,床上的人没事,也没睡过去,或许因体内伤势过重,正忍着痛楚,不想睁眼浪费精力。
荣泽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内视自身的五府丹田,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勉强给李司翰运功疗伤,可能会透支阳寿。
之前在悬江边,为了救李司翰,他内力耗费过多,又在受寒时,用轻功点足五十里,此时的内力仅剩一成。
他思考了下,针灸之术不可在运功前施展,麻沸散虽有弊处,但控制好药量,影响不大。
于是他从布裹里拿出个一指短的小瓶子,往茶杯中倒出些粉末。
“司翰,麻沸散可缓解你的痛楚,把这杯水喝了。”荣泽扶起人,端水喂到李司翰嘴边。
他原本不打算用此药,运功疗伤时,服了麻沸散,容易致人昏迷不醒。其次,习武之人吃多了此物,会产生抗性,对后续疗伤没有益处。
但他不忍心看李司翰苦熬伤痛。四肢筋断、内府重伤,饶是武功高强之人,也难以承受这种痛苦。
殷司翰睁开眼,对于他的打扰有些不喜,想起系统的那些日志,很快改变表情。
李司翰爱荣泽爱得死去活来,如今被对方如此对待,必定欢喜若狂。如果伤势恢复,此刻的他,应立即扑上去,百般勾引面前赤裸的男人。
他应该庆幸系统的恢复进度慢,否则还真不好入戏,接着已遗忘的剧情演。
殷司翰闭着嘴,说什么也不肯喝。
是药三分毒,这个故事世界的背景为古代,不仅有奇术武功这样的设定,还存在各种奇药,什么一闻就晕的迷香,一舔就毒发身亡的千虫汁,一摸就烂的鬼腐粉……
他不敢保证荣泽是想救他,还是想害他。最好的选择是,不喝!
万一着了道,再次死去,系统并不会让他回去,只会加长恢复时间,让他第二次诈尸,直至他完成主神的新任务,或者所有任务时间截止,宣告他失败,将他关进小黑屋里等待惩罚。
何况,殷司翰不需要吃什么麻沸散,有系统在,初次复活的疼痛会减少90%。剩下这点疼痛,对时常被杀、被报复的他来说,微不足道。
荣泽见他不愿张口,只好将杯子放下,上床抱着李司翰道:“也是,你现在喝不了水,我立刻为你运功疗伤。”
殷司翰虽然很感谢自己现在体不能行、口不能言,不消应对人设问题,但他很在意荣泽的举动,从诈尸到现在,荣泽和他是不是太亲密了点?
动不动就搂抱,且两人都没穿衣服,光溜溜地挨在一起,什么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碰的也碰了,连最危险的一步都有苗头。
荣泽那根巨屌,至今都没偃旗息鼓,好像在期待什么,不肯低下脑袋。
殷司翰有些紧张,这种情节,应该发生在两个主角身上,发生在他和荣泽之间,怎么想都不对。
随后,他仔细回忆与同事们的聊天、组长的发言,好像没听说过,恶毒配角成功上位的事。同事有聊过,如果主角和恶毒配角发展出了亲密的情节,通常恶毒配角会有更加凄凉的下场。
殷司翰想到这儿,稍微放下心来,生怕自己打乱重要人物的感情线。
而后想想,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他长相非形貌昳丽、一顾倾城,又兢兢业业,坏事做尽,重要人物在世界之力的影响下,绝不可能对他产生感情。
殷司翰看一眼系统,发现可能是致命伤治好了,后期恢复进度变快不少,这才过一会儿,就涨至20%。
他感觉今日恢复有望,半夜就能开始行动,做那些返工任务。
在荣泽的摆弄下,殷司翰渐渐觉得自己有了点力气,不再如弱柳般扶不起来。
他如同一个玩偶,被荣泽挪动四肢,盘坐在床中央。背后抵着两只布满老茧的手掌,一阵阵精纯的内力从荣泽体内抽出,顺着手臂经脉,走进他破烂的八脉、十二经络。
殷司翰感觉很温暖,如同置身于阳光久晒的海水中,被洗涤得舒畅惬意。
内府淤血活络,经脉接合,体内的伤势在绵延内力下,好了两三分,连李度九毒掌的毒都祛掉了一小部分。
但没多久,他感觉到了荣泽的吃力。
对方的内力绵延了一会儿,忽然不稳,开始断断续续,越来越薄弱,精纯的内力之中夹杂生机阳气,这明显是在透支身体为他疗伤。
殷司翰大骇,此刻一点不怀疑荣泽的目的,对方是真的想救他!
没有谁为了折磨仇人,做到这种地步吧,诓骗、做戏就罢了,还为仇人付出生机,这跟剜心救爱人、割腿治父母有什么区别。
摆在腿侧的手腕一动,殷司翰集中浑身的力气,往前扑倒。
比起自己的命,主角的命更加重要。他要是让荣泽折寿,难保故事世界不会出现差错,最终侵害主神。
他想不通啊!五星世界为何如此难打工,重要人物完全不把命当回事,算上最初的十年,他起码暗中救了荣泽七八次。对方怎么还是这样,一点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
“司翰!”荣泽声音不稳,明显用功过度。
他将李司翰扶起,说了声抱歉,误以为是自己疗伤太专心,不谨慎,将李司翰推倒在床尾。
李司翰努力滚动咽喉,忍住痛,艰难嘶哑地说了句:“不、不要运功疗伤……”
那声音比鸭子叫还难听,吐词不清,含糊略过,弱得像石子入水,咕咚一声就没了。
他看一眼系统,心里有了底气,浑身的力气也增加不少。
在荣泽的帮助下,身体发生了大变化:【身体恢复进度:39%】
除了手足难以动弹,内府与脖子还存在着大问题,其他地方已经无需小心。
借着荣泽的双臂,他勉强坐起来,再次艰难嘱咐:“不要救我……我会好……”
荣泽不信,指腹压着他脉象一探,随即露出惊诧的神色。李司翰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刚才还气若游丝,现在竟然能动能说话了。
李度那颗宝丹的效果这么好?几乎快媲美淮花谷的回魂丹,仅次于活死人肉白骨的至臻奇丹。
“你真的没事?”荣泽再三把脉,生怕误诊。
殷司翰心想,有病的不是他,是荣泽。
他发现了,荣泽根本没想害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不再将他当成仇人,而是对待宝贝般,一会儿江中捞尸,一会儿透支疗伤。
这其中必有大古怪!
殷司翰神色复杂地盯着荣泽看,不顾脖子的伤势,小心问了一个问题:“喻柏羽如何?”
他内心千变万化,担忧荣泽遇到失忆之事,或者其他奇特的情节,导致荣泽误把自己当恋爱对象。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be故事世界提供的总体剧情只能作为参考,需要工作人员辅助,加以矫正,变成he世界。
这时候,世界之力作怪,总会衍生出各种情节。他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有时候会弄出各种风暴和阻碍,让故事世界的发展越发奇特、难以推测。
他询问喻柏羽,一是想知道荣泽还记得对方不,二是想知道主角受现状如何,和荣泽的关系进展到什么了地步。
他观察着荣泽的神态和表情,发现荣泽不像是失忆的样子,没有反问喻柏羽是谁,而是瞥过眼睛,轻拧眉头,脸上闪过纠结之色。
荣泽抬起双眸,冷峻的眼神让殷司翰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异思迁之事。
他心中暗想,自己这会儿确实没扮演好,作为李司翰,合该高兴,拉着人柔情蜜意地聊天聊地,绝不会提起情敌。
可是他真的好奇,主角的感情线到底怎么了,荣泽出了什么事,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
“为何要问他?”荣泽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让他感到憋闷。
东阳荣庄。
天下人皆知荣泽天赋异禀,年纪轻轻,武功便跃居武林盟第一,直指天下第一的宝座。却鲜少有人知,他从少年起,便有个朝思暮想的人,暗恋了好几年。
很少有人进入他的书房,即使友人、仆人看到壁上挂的那些画,也不觉得有异。荣泽既画男也画女,画上之人相貌不同,只是体型和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罢了。
直至荣泽与披着马甲的喻柏羽相识,开始称兄道弟,领着人到书房商谈武林盟之事。
喻柏羽在他书房绕了一圈,神色怔愣,对着某几幅画发呆,冷声问:“你和画上的人什么关系?”连荣弟都不喊了,语气也没之前熟络。
荣泽不觉有异,满面柔情,开始一一给他介绍:“这是我初次见他,立启二年,伏虎门追杀我,想夺我爹留下的天剑谱……这是我第二次见他,初始我没识出来,但隐山谷的武功一施展,那一招一式何其相像……”
喻柏羽静静听着他的讲述,表情越来越冰冷,望着画上熟悉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荣泽见他如此反应,停下了回忆,以为木兄不喜欢听这些。
一年后,荣泽才明白,为何木白羽看画时神情不对。因为对方和自己有差不多的经历,和自己一样爱慕画上之人,且和高人的关系比自己更亲近。
立起七年,喻柏羽摊开一切,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份,额外还要附加一句让荣泽锥心的话。
风流倜傥的公子展开银扇,笑眯眯地说:“你想不想知晓你画中之人是谁?他比我小三岁,是我师父,是今生要对我负责之人。”
而后喻柏羽讲了许多,比荣泽讲画时还要漫长,有心炫耀他和隐山谷高人的关系。
荣泽自那时起,心中便有隔阂。喻柏羽是他好兄弟,生平所遇,没有如此契合的友人,而隐山谷高人是他心头的软肉,自己碰不到,更不想被别人触碰。
“……”殷司翰张张口,心想跟荣泽说话怎么这般费力。
荣泽今日的话不是特别多么,回答一下自己的问题又不会死,浪费不了多少口水。
他现在脖子受伤,荣泽怎么没有眼力见,还要反问回来。难道不知晓,他现在说话很艰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