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安面无表情,似乎被打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屈修燃讨厌一个人的心思总是毫不隐藏,外人看起来他这行为是为了纪唐生出气,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看一个人不顺眼,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去招惹对方。
澹台安人长得很高,如果离得近了,低头刚好可以看见屈修燃的头顶和脖子,熟悉的脖颈上,此时露出一小节银白色的细链,再往下就是被衣服勾勒出的细瘦腰身。
所有人都知道屈修燃好看,但几乎没人知道屈修燃这样微微昂起头时,脖颈处会有一颗红痣。
和现在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同,原著中,也就是澹台安前一世的经历里,屈修燃经常会将澹台安绑在床上,然后掐住澹台安的脖子,在人喘不上气的时候,温柔的抚摸过澹台安的嘴角和脖颈,似有似无的触碰感带来的悸动和窒息的危险一起传来。
屈修燃总是带着点笑意去欣赏,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时候澹台安会眼神迷离,有时候会皱眉闭着眼睛忍耐。
上一世澹台安从来不去看屈修燃的眼睛,那时候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脖子上的一小颗红痣。
屈修燃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那颗最熟悉的红痣也被细链盖住,他就仿佛将过去全部的痕迹都抹掉了一般。
澹台安忽然低声问他:“这是纪唐生给你的?”
屈修燃原本以为澹台安会想和他打一架,听见问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扯了下嘴角刚想再嘲讽几句,澹台安却忽然抬手伸向他的脖子,屈修燃一瞬间以为这人要翻脸,提前抓住澹台安的手腕。
后者将手放下,目光有些凉薄:“师父说过不希望宗门里的弟子和纪家走得太近,你最好能好自为之。”
这时候还来拿师父压他?屈修燃冷笑一声:
“二师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道貌岸然,狗仗人势。”
这样被抓着一只手腕,澹台安另外一只手却还是伸手向屈修燃的脖子,可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他并没有动屈修燃,而是手指一挑将链子拽了出来。
指尖碰到脖颈的皮肤,与其说是挑衅,这动作更多了点冒犯,澹台安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在瞬间将他定在原地,有片刻的时间动弹不得。
这人倒确实如系统所说的,修为提升了不少。
眼看屈修燃动不了了,澹台安才重新贴近他耳边,用两个人才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话:
“你性子急,招惹太多人,师父让我多管教你是理所当然。”
“纪唐生只是个警告。”
他一直垂着头,故意隐隐约约在屈修燃皮肤周围,澹台安手指将那项链摩挲了片刻才重新塞回屈修燃的衣服里,还细心地帮屈修燃整理领口。
只是这贴心的动作并没有任何暖意,反而满是压迫感和警告的意味。
屈修燃也抬头看这人的眼睛,凉凉道:“轮不到一个私生子来管我。”
后者那张脸没表情,并不在意屈修燃言语上的攻击。
就在这时候,方家的正室之子也来了,远远看见了屈修燃和澹台安,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人名叫方司正,原著中给人唯一的记忆点,就是嫉妒心很强,早期经常打压澹台安,澹台安的母亲也是间接死在了他手里。
方司正是比屈修燃死相更惨的反派,澹台安得道升仙后将这人的舌头割了下来,手脚砍断后凌迟处死。
而在原著中,这一次山上历练也是方司正陷害澹台安,澹台安才会失足落到禁地里去。
提前知道了剧情的屈修燃不希望澹台安有这种机遇,于是方司正才刚一露头,他就让自己的书童将方司正带走,说是有要事详谈,从根源阻止澹台安找到禁地入口。
方司正面对屈修燃时一向是毕恭毕敬,也没多怀疑就跟着走了,临走之前还看了看屈修燃的方向。
这也相当于间接影响到了澹台安寻找禁地入口。
事情准备妥当,屈修燃带了三人上山,有两人是他母亲安排在他身边的护卫,还有一人是盛玉。
倒并不是想和这小兔崽子瓜分机缘,只是屈修燃觉得这种无人踏足的禁地一定有很多机关危险,他需要一个探路人,而且是不会死的探路人。
盛玉身为主角,剧情自然不可能让他无缘无故死亡,没有人比盛玉更合适。
只是想把这人弄上山却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平时历练的幻境基本上都是在山脚下和山腰,山顶是禁地,不允许宗门弟子们随便进入,有人说那里捆缚着顶级妖兽九尾白狐,也有人说那里是洪家灭门惨案里,洪家上上下下三千多人的坟。
就算一开始大家对禁地有好奇心,在十多人被赶出师门的情况下,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愿意踏入了。
盛玉这种人,更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他牵着鼻子走。
山里弥漫着一层薄雾,越靠近山顶就越浓,仿佛仙境一般。
路才刚刚走到一半,后方盛玉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马停了下来,忽然问屈修燃:“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地方合适寻私仇。”屈修燃说话非常随意,转头朝着盛玉笑道:
“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决定给你个逃跑的机会。”
他的修为比盛玉高上不少,更何况身边还带了两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如果想杀盛玉不是什么难事。
屈修燃声音轻,在这幻境中莫名空灵:“我忽然很想试试射猎人是什么感觉,想让你来陪我玩玩。”
“你现在往山上跑,要是一直跑到禁地入口还没被我抓住的话,我就放你回盛家。”
“相反,如果被我抓住,我就会杀了你,埋进这深山里,估计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人找得到。”
回盛家,这对于盛玉来说可算得上是诱惑,如果是平常人说不定要一口答应下来,但盛玉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反而淡漠问道:“你不怕被师尊知道?”
这威胁倒不是空穴来风。
要说宗门里真能有一个让屈修燃稍微顾虑的人,应该也只有师尊尉迟渊了。
尉迟渊在上一次世家之争中已经到了渡劫期,是为数不多能和屈修燃母亲一较高下的高人,他并不经常在宗门里露面,原著里是个不问世事的神秘人设。
但就算他不露面,在修真界依旧非常有名望,就连屈修燃的母亲也要顾及他三分。
如果不是有这么个人一直在世家之间主持和平,屈家估计早就已经称霸修真界了。
原著里屈修燃被澹台安重伤后,曾经回宗门求助尉迟渊,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念在师徒情谊上救他一命,却没想到他会被这个师尊废掉修为,关在了鸟兽笼子里。
在梦境中屈修燃没能看清这人的脸,他只记得每次师尊出现时都会将手伸到笼子里,抬起他的下巴问他:“你可知错了?”
那双手又凉又有力气,掐的他下巴生疼。
那时的屈修燃因修为被废大病一场,人比平常还更加清瘦惨白,脖子被迫扬起,下巴都红了,眼中有泪,一边点头一边讨好地用脸蹭对方的手指:“师尊,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让我出去吧……”
回想起原著中自己的结局,屈修燃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拽着马往前几步道:“你可以去告密试试,看看咱们两个谁活的更长。”
盛玉看了他一会儿,威胁人的屈修燃总是微微昂着下巴,狂妄的性格很搭配他那张脸。
盛玉忽然开口:“猎人也有可能会成为猎物。”
盛玉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随时等待着机会咬断对手的喉咙。
屈修燃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盛玉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也没有选择下山,而是当真按照屈修燃所说的走进了浓雾里。
等盛玉消失,彻底看不见影子,屈修燃也勒马跟上。
从小在山林中历练的盛玉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般娇纵,深山之中他行动异常敏捷,也能够很快摸清周围的情况,哪里有可能有陷阱,哪里的地形无法布置陷阱,他都了如指掌,因此行动更为迅速。
屈修燃带着另外两人也是越走越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快要到达山顶,屈修燃还是没看见盛玉的影子,只是越往山顶走,周围就越发昏暗,空气中有一股花香味异常浓郁。
他立刻警告身后两人:“捂住口鼻。”
这种地方只要有任何一点异样,都需要加倍警惕,好在从他母亲身边带来的人也绝非毫无经验,一行人才得以继续前进。
只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视线越发不清晰,屈修燃用手揉了揉眼睛,竟在同时感觉到一瞬间自己的内力灵气流失了大半。
“少主,这里不对劲。”
屈修燃不耐烦道:“用得着你说?”
护卫:“咱们得快些离开。”
屈修燃依旧坐在马背上,比起这两个年纪比他大的,他看起来更加有主意:
“一味逃跑有什么用?找不到丢失内力的原因,不管逃到哪不还都是一样危险。”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这花香味有问题,想要捂住口鼻屏息凝神快些离开,可这没能阻止他们的灵力散尽,甚至越到山顶,体内的灵力运转就越大困难。
与花香无关,更像是与地形有关,他们的内力也许从上山开始就一点点被封住,而他们的感官被麻痹,竟一点也没察觉,花香不过是一个触发他们感官的机关罢了,也可以说是让他们意识到灵力散尽,知难而退的警告。
“少主,既然您已经有了猜测,再往前走也只是徒增危险,而且盛玉很有可能在咱们失去灵力之时在前方埋伏,接下来一步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回头。”
屈修燃冷哼了一声:“死脑筋。”
连个护卫都能猜到他们遇到危险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回跑,难道盛玉会猜不到?
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人早就已经拐了个弯下山,准备在回程半路埋伏他们。
“不能就这么下去。”
两个中年人之中有个年纪大的,性子也急,追问屈修燃:“可不下山又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没有内力随时都可能遇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