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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51节

第51节

    皇帝原先没打算这么早就给刘遇指亲。在他眼里, 林海的女儿虽然不差,但是也不必就此就定下来。听说那女孩儿还是个体弱多病的, 便更要慎重。然而孰湖自己喜欢,况他说得有些道理, 任何一个皇帝的登基总是伴随着外戚的争斗换位的, 皇后出身普通, 所以曹国舅能掀起的风浪也有限。刘遇太年轻了, 他需要稳重的能臣扶持他撑起这座江山,但人总有私心的。周昌敬早年可是个血书进谏的热血文人,谁能想到他如今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 生怕给太子加了功绩呢?这么一想,蔡客行的孙女反倒不如林黛玉了, 横竖出不出王妃, 林家都是板上钉钉的外戚,林家兄弟都得用。虽是答应了儿子, 但这事本来可以再拖个两三年的, 也许大选的时候又有更合适的人选呢?但皇帝最近身体每况愈下,晕眩之症愈发严重, 盯着哪一处看久了视线里甚至会出现莫名的色块,事到如今,御医也不敢对他隐瞒他的病状, 他怕自己时日无多,越发急切地要把所有事都帮儿子安排好。

    倘若他还有大把的时光,对付王子腾的时候, 他也不至于用那种手段。倒不是嫌不够光明正大,而是王子腾做的那些事,险些伤到国本根源,多少将士因为周琼的私心战死他打尽的局了。

    刘遇担心王子腾这么莫名死了,边境诸国恐要生乱,也有点感叹曾经无往不胜的沙场枭雄竟然是这个死法。但皇帝知道,来不及了,王子腾如今对这个王朝来说早已弊大于利,曾经他还算是王之藤蔓,但如今,再会打仗也掩不住他的私心了。再让他为所欲为下去,再多的兵改也治不了根本,他虽然会打仗,但是被他这么折腾过后,还有多少士兵能上前线打仗?昌平公主摆的那场赛马宴还不够证明那些勋贵子弟的没用么?可王子腾上书推荐的时候,哪回少了那些人的名字?他聪明的是,在一群废物里,又荐两个真的有用的,让人一面恨得牙痒痒,一面又离不得他。上皇在时,用了多少王子腾一系的人,已避无可避,如今只得慢慢更换了。

    “若朕还有余力,一定把他这手下整个都揪出来,给你留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他看着刘遇,忽然就明白了秦始皇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长生不老了,他是皇帝,生杀予夺,在一出口,有多少人愿意放下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何况,站在最高处,遗憾也比寻常人多得多,他信任自己的长子,可孰湖毕竟还是个孩子,把这么多难题压到他身上去,他觉得由衷的愧疚。因此便对那些为求个皇子,就对他胡乱用药的妃嫔们,更是深恶痛绝。

    刘遇泣道:“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自古以来,想长命百岁的皇帝,都没什么好下场。”皇帝苦笑了一声,“天子天子,到底低天一头,哪那么容易逆天改命。”

    原本该是十分开心的事,但刘遇实在高兴不起来。他知道黛玉没那么想进宫,封妃封后的“荣耀”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连皇后都提醒过他,明珠族姬心思重,在后宫里不一定能心平气和、开心康健,他能应付得来宫的风起云涌,他的妻子也能吗?皇帝九五之尊,都忍气吞声了多年呢,便是他全力护着,黛玉就能不受委屈吗?二来,父皇的妥协也是另一种象征。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才真正掌权了多久,大限就要到了。

    不服老、不甘心放手的太上皇的结局就摆在眼前,年轻时再雷厉风行、经天纬地,也逃不过老糊涂的下场,偏还不肯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硬要与天斗,于是活生生地把几个儿子都立成了对手,如今他人已经没了,史官推崇“盖棺定论”,他中后期乃至退位后的一些决策的影响,甚至可能会盖过他年轻时南征北战的风光。当今圣上不信鬼神,更不会做出求仙访药的荒

    唐事,然而即便在提前做好准备了,他还是有些怨愤。

    太监来报,说是永安王进宫请安来了。

    二皇子刘适自封王开府后,也时时进宫来给皇帝与周贵妃请安,皇帝也已经习以为常:“让他先去后头见过皇后同他母妃去,朕与太子、陈卿还有些事儿要说,等他回来了一道用午膳。”说罢便宣陈贤。刘遇也取出了今日要奏的折子,只等兵部尚书来了一道商议。太监却道:“永安王说,此番进宫,是有要事需得与陛下当面禀报。”

    与当年刘遇卜一封王便入朝当差相比,刘适年纪更小些,若非皇帝自觉时日无多,怕还是要留他在宫里再住两年的,故而刘适虽开府了,也没被派什么正经差事,如今在礼部挂名,礼部尚书尤蕴衡是个老成稳重的,更是皇帝精心选来辅佐刘遇的重臣,刘适初时还听周昌敬与周贵妃的劝,时常去礼部坐坐,后来冒犯了尤蕴衡几次,反遭了责骂后,也懒得再下这番功夫了。如今他能有什么事?

    刘遇便笑道:“既然二弟有事要与父皇相商,那儿臣与陈大人先去偏殿候着,探讨出个大概,再来禀报父皇定夺。”

    “去吧。”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皇帝自己也承认偏心长子,但刘适也是亲儿子,他拢共就这几个活着的孩子了,不管当初是怎么生下来的,小孩子当年什么都没做错。

    刘遇便后退着出了养心殿,在殿外正遇着刘适,便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刘适到底年纪不大,脸上藏不住事,板着张脸同他见了礼。刘遇目送他进了养心殿,对守门的侍卫道:“陈大人在偏殿么?我找他去。”

    侍卫忙回道:“正在。”

    “那行,一会儿兵部的朱侍郎和工部的吴尚书来的时候,要是里头二弟还没出来,也让他们先来偏殿。”刘遇想到方才皇帝说要与刘适一道用午膳,怕朱复青和吴晶等久了,又无旨不敢轻易离开,如今天也热了,他们年纪也不小,实在不必受这等罪。

    侍卫忙应下了。

    陈贤是为如今边防布兵的事儿来面圣的,原也没想到连这样的事皇帝都敢让太子插手,但几番下来,知道刘遇不是那不懂装懂、随口乱说之人,又想到林征同他的关系,知道这兵权皇帝早晚会交给儿子,便也释然了。如今见刘遇先来见他,他倒替太子操心了一回:“臣在宫外,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殿下在后宫对周贵妃娘娘不敬……”

    刘遇“噗嗤”一声笑了:“宫里的事也敢胡乱说。”

    陈贤便噤了声。有关宫闱里的流言蜚语一向没停过,不独是家里有娘娘的,普通的臣子也会想方设法地打探打探帝王的喜好。周贵妃和永安王曾因在太子出天花时出言不慎,惹恼了圣上,沉寂许久,连周昌敬那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二皇子封王,周贵妃复出,刘遇入主东宫,自然有他与周贵妃不和的言论传出来。

    至于是真是假,又有谁在乎呢?能替他们达成目的便好。

    若是刘遇急急忙忙地否认辩解,陈贤还得替他担心一二,但如今见他气定神闲、不当回事的模样,便知此事不可能为真,且皇上与太子的关系依旧牢固,倒也可放下心来。为人臣子的,实在担不起站错了队的后果。虽不知其他几位皇子长大了会如何,但目前来看,太子殿下的能力、品性足以担此重任。不管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如今都算是上了太子的船,若是他轻易翻了,后果不堪设想。宫里的事虽然令人好奇,但也是最应讳莫如深的,他知道了刘遇的态度便已足够,不许多言。

    不多时,吴晶和朱复青相继来了偏殿

    ,他们为着边界的工事已经共事许久了,如今也省了些客套,刘遇笑道:“先前听说父皇要留二弟用膳,也不知是不是要等到那时候,我也不敢做主这时候传膳,怕父皇要宣各位大人们陪着,但是饿着肚子等也不好。”遂召太监来,让他去养心殿里问一声。

    吴晶笑道:“听闻殿下大喜了。”

    都知道刘遇偏林家,那毕竟是他亲舅舅家,林征、林徹两个又这样争气,但是太子妃也从林家出,就显得有点多此一举了。难道没出太子妃,林家兄弟就不会替他卖命不成?不过皇上既然下了旨,自然有他的深意,他们跟着贺喜就是了。横竖刘遇是太子,以后便是他的侧妃庶妃,也同其他人的所谓的“妾”有所不同,其他人家的女孩儿若是想攀龙附凤,也不是就此没机会了。

    刘遇也不见羞臊,道:“皇祖父过世还未满一年,早着呢。”

    吴晶、陈贤等大笑,纷纷来贺喜,又叹:“日光荏苒啊,殿下百日时陛下大宴群臣的日子恍若就在昨天,如今殿下竟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了。”

    刘遇揉了揉太阳穴,并不欲同人多谈他的亲事。正巧太监此刻来报:“陛下说,太子殿下与诸位大人稍等片刻,待永安王走了,陪陛下一道用膳。”他便笑道:“咱们倒是把折子再对一对,要是一会儿有什么差错,饭也别吃了。”一面又暗自嘀咕,已经到了饭点了,皇帝不留刘适用膳?莫非他们在养心殿里起了争执?倒也不应该啊,因着皇位要给刘遇,皇帝对其他几个儿子也有些愧疚,一直在想法子着补,如今这节骨眼上,便是刘适说得话再不中听,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况且刘适如今到了宫外,天天被周昌敬耳提面命着,收敛了许多了,便是听信了外头的谣言,也不会口气太冲吧。

    他是太子,周贵妃是父皇的妃子,连一起去给太后、皇后请安的时间都对不上,一年也就过节宫宴的时候能碰上面了,他有什么好对周贵妃无礼的?若是刘适连那种鬼话都信了,周昌敬这么多年心思也就白花了。

    不过,若是宫里的流言能传到宫外去,还让刘适都听见了、信了,说明源头定是个有些分量的人。难道如今宫里又出了戴权一般往外递信的人?倒是难怪父皇那么生气了。刘遇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是谁敢这么大胆?

    知道皇帝肯定心情不好, 陈贤、吴晶等进养心殿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谨慎,生怕一句话说错, 触到了皇帝的逆鳞。刘遇略略扫了一眼桌上,有两道刘适喜欢的菜, 不觉暗暗咋舌, 闷头吃饭。

    边境防线如今又开始重新巩固, 该派多少兵, 派谁守城,工事修建等都有条不紊地合计过数月,如今均已动工, 陈贤本着将功赎罪的心思,一气儿把全国上下大小近万名军官都统计了列出来, 汇报之时, 连刘遇都多看了他几眼。皇帝细细听过了,也连连点头, 道:“这才是做事的样子。”吴晶被压了一头, 又见皇帝给陈贤赏赐,不免要犯嘀咕。刘遇笑着随他们出去, 刚想说“今儿个结束得早,咱们再去喝一杯”,便听小太监追在后面:“太子殿下留步, 陛下叫你过去一趟,还有两句话要说。”也只得重回了养心殿。

    皇帝还在看陈贤的折子,见到他回来, 便问:“朱复青方才画的图,你看懂了没有?”

    刘遇也没瞒着:“方才在偏殿里朱侍郎便讲过一次了,有两处原是不懂为何要那么排的,问了他才知道。”

    “哪两处?”

    刘遇便指给他看。

    皇帝顺着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又细细看过,忽地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没底?”兵改已经进行了数年了,皇帝登基后培养起来的年轻将领们其实已经有过不少剿匪、平乱的经验,但把上皇当年发下的兵权重新收回并整合,给各地将领大换血,实在是一个大工程。此举究竟是成是败,关系重大。刘遇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更不知是不是皇帝自己心里有在担忧,于是只得道:“儿臣不懂兵法,对这些只好心怀畏惧地去看了。”

    “你不必懂,你知道怎么用人就行了。”皇帝指着沙盘,道,“此为朕之天下,日后便是你的河山。”

    这种话实在很容易让人豪情万丈,热血沸腾,刘遇着迷地盯着沙盘上的城墙,道:“这些墙护着数万万的黎民百姓呢。”幸好持续了两年的税改、粮改卓有成效,如今粮饷充裕,兵强马壮,倒不会出现上皇后期国库空虚、几线开战后继不足的情况了。

    “好几天没信过来了,不知南边打得如何了?”他开口问道。南海之乱是上皇驾崩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贼寇入侵,出征的是王子腾所荐的南安王府的亲兵,想来不只是朝野上下,如今北狄、茜雪等国,四王八公等,都在密切关注着这场战事的发展。如若云嵩在自己曾经征战过的底盘上都吃了亏,那实在有损国体,只怕本就蠢蠢而动的北狄更要得意猖狂。但是以南边的形势,受过训练的正规军和海盗,兵力还成碾压之势,要想打输,那除非云嵩脑子昏了。

    皇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这都能输,他们父子也别回来了,直接下地去陪王子腾来得简单。便是不及他们祖辈,也不能废物成那样。他们别说输了,多死几个兵,朕都要怀疑是不是云嵩知道朕要办他们几家,特意把由头递给朕了。”刘遇道:“确是如此,然而这次剿匪,也耽搁挺久了,原儿臣以为,辅国公一到南边,就该停了的,如今算来,就算算上路上脚程,也慢了些。况自辅国公到了那儿,便每日有捷报回来,这几天却一直没有,儿臣觉得有些奇怪。”

    他这话却也是实情。皇帝蹙眉道:“你这么一说,南边是拖得久了。”遂召人来问,“辅国公几日没信报回来了?”

    “回禀皇上,最近的一封是四天前的。”

    四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按着刘遇原先的预想,四天时间本足以将那些贼寇一网打尽了——非他不懂行军打仗,小儿天真之言,两边兵力悬殊,兵部早有人提出疑问,明言南边拖延得太久了。皇帝本就对王子腾推荐的人选心有不满,当年派云嵩出征,也不过是南安

    王府的老王爷确实在南海根基不浅,战功赫赫,所向披靡,才封的异姓王,云嵩从小跟着老王爷在外征战,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加上他也做过节度使,那批水军确是他熟悉,才放他去挣这个军功,如今见他迟迟未有捷报传来,也失去了耐性,道:“传令胶州太史与南海郡郡令,即刻前往海军兵营,查明战况。”

    刘遇提醒道:“父皇亲自推行的兵政分离,便是胶州太史亲至,辅国公也可拒不相见,父皇不若派苍梧郡守备前往。”

    皇帝即刻传命下去,又咬牙切齿道:“云嵩此役,最好打得漂漂亮亮地回来,否则,便是他老子此刻活过来,朕也不会放过他!”

    刘遇出了养心殿,想了想,还是问了声:“小林学士现在还在文华阁么?”

    林徹自然是在当差的,一身官袍穿得一丝不苟,发冠束得整整齐齐,可惜满脸愁容,正在拿笔头挠自己的脸,立刻把那副青年才俊的形象拉下去不少。

    众人见太子驾到,忙按品级列队相迎,刘遇一概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各自回去,自己坐到了林徹的位上,歪着头,笑眯眯地盯着他,也不说话。林徹无奈:“殿下,如今大家都忙得不知道是哪个时辰了,要说什么直说便是了,我替您办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刘遇笑笑。

    林徹脑子一转,便知道了他说的是昨儿个陛下给礼部、内务府下的那道旨,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要听我替我妹妹叩谢皇恩浩荡,也别在这儿,等我回家了?”

    “宫里的日子……”刘遇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叹道,“算了,不说了。但是二表哥,我从小就生在宫里。”他强调了一声,“一个人。”

    他没得选,林家当年没能拦着林妃进忠平王府,也没能拦着他出生,他从知人事起就知道宫里有多乱多凶狠,林妃去世后,更是尝尽了人间冷暖,看够了人皮面具下的丑陋。但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如今也不想改。放眼望去,全天下几万万的人口,都是爹生娘养,都要过日子的,他们在等着一个好君王,给他们个国泰民安。这担子如今他已背起来了,要再卸下,谁都不会答应。

    他注视着林徹,林徹被他看得发毛,更多的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谁不知道宫里苦呢?你们替你们妹妹委屈,就活该我孤家寡人地过完这一辈子么?谁又心疼过我呢?”

    这话其实毫无逻辑,还有点强词夺理,但林徹毕竟是他表哥,林妃、刘遇又切切实实地给林家带来了那么多好处,义忠太子正得意的时候,都以为忠平王这辈子就是个出不了头、忍气吞声的闲散王爷了,刘遇也没有皇孙的架子,来家里同他们玩得高兴,彼时也确实有过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时光,如今那些时光一股脑地涌到了眼前,让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们一直以来,都渴盼着刘遇将来做个知事理、辨忠奸的明君,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宫里勾心斗角,争斗不休,难道刘遇就一点都没被波及到?他也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地过了这么多年了。有那么多想进宫、想做妃子的女孩儿,但那些女孩儿不是他想要的,满脑子荣华富贵的女孩儿也不能陪伴他。

    一直以来,林家总说,如若刘遇不是皇子,那知根知底,又亲上加亲的,确实是黛玉的良配。可若他不是皇子,这大好的江山,以后又是谁主沉浮呢?倘若换别的君主即位,黛玉能安安生生地和她的夫君过好小日子吗?如果新皇是和他们有旧仇的呢?或者更可怕的,如果起了战乱呢?

    林徹道:“殿下的意

    思,我懂了,殿下放心。”

    “你懂什么懂。”刘遇笑骂了一声,又道,“近来你家可能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要是嫌烦,寻个由头,闭门谢客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林徹立刻明白过来是在嘱咐他们低调行事,忙道:“如今我母亲就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呢。”刘遇笑了笑,扫了一眼周围:“马兖今天不在?”林徹道:“他今儿个轮休。”

    “昨儿个马亭被先生骂了,说是破题狗屁不通的,我还奇了怪了,难道治国公府如今还真管起他念书来了,才晓得是他大哥托先生严厉一些。”刘遇道,“你要是见着马兖,就同他说,他弟弟如果不是读书的料,也别硬逼着,我看着他,不让他出去惹是生非,也就罢了。”

    林徹道:“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最近一直是这副腔调,我同他说说罢。”

    刘遇倒是笑道:“他们到底是治国公的孙儿,听说如今几个国公府都在削减开支,去除冗废,敲打子弟上进,他想是也跟着凑凑热闹?”

    马兖可是怕别人把他们家和其他几个国公府凑在一起说的,到底是这么多年的至交好友,林徹笑了笑:“兴许是想着马亭到底是殿下的侍读,怕给殿下丢脸,特意叮嘱他呢?不过小马还真的不喜欢念书,我前几天还说,他家又不是没钱,给马亭捐个闲职,也比让他忽然读书上进可靠些。”

    “让他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好做事,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把不相干的人拉下马的。”刘遇到底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钦天监又合过八字,只说了“天作之合”, 这事便彻底地定下了。黛玉虽早知道刘遇这样的王宫贵胄,若是想要什么, 谁都拦不住, 但真的接到圣旨, 还是有片刻的恍惚。她原先以为自己这样的孤女, 嫁进王府约莫是侧妃的身份,竟不知刘遇是如何说动了帝后。她曾想过去求一个长随,好保护几栀不受欺辱, 如今宫里倒是直接派来了一个教养嬷嬷,每隔三日便要来林家一次, 同她讲一些宫里的规矩。

    秦嬷嬷是宫里专门给秀女们立规矩的嬷嬷, 为人自然有些严肃,不过她也知道不该得罪未来的太子妃, 况皇后还特意叮嘱过:“太子年纪还小, 大婚也需得再等两年,明珠族姬的规矩可慢慢学, 不必急躁。”她也乐得轻松,隔几日过来一次,林家又好酒好菜地招待着, 她自然也犯不着为难黛玉。只是别的犹罢了,对荣国府的老封君隔三差五地就要差人来接黛玉过去玩,她倒是有些意见:“族姬莫要怪老身多管闲事, 那里是族姬的外祖母家,于族姬也有过几年的养育之恩,族姬要过去请安,本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族姬莫要忘了,他家是出过一个贵妃娘娘的,日后族姬进了宫,若以荣国府的辈分而论,且不合适,当以庶母之礼相待,如此一来,同荣国府的交际往来还是尽量低调一些为妙,也省得日后贵妃娘娘与族姬见礼时尴尬。”

    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且黛玉这几年来,也自己暗中下了决心,在林家和荣国府里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和站位。只是她把账本交给刘遇后不久,甄家便被抄了家,她虽不知未来外祖母家会不会被卷进去,但内疚是免不了的。况别的也罢了,迎春出门这样的大事,她再不过去,可就太薄情寡义了。故而回明宋氏、秦嬷嬷,便带了贺礼去荣国府送嫁。

    秦嬷嬷无法,遂道:“既如此,老身随族姬一块儿去,若有失礼之处,老身也好从旁劝阻,免得失了族姬的排场。”宋氏忙道:“辛苦嬷嬷了。”又使眼色,锦书心领神会,忙封了二十两银子,悄悄塞给秦嬷嬷。秦嬷嬷往日是从不收林家的好处的,这次却是宋氏不过略略一劝,就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黛玉知她这是觉得自己揽了一桩苦差事,因此心安理得地收些辛苦费,不禁觉得好笑,想道,不过是吃个喜酒,莫非荣国府成了刀山火海不成?

    然等到了迎春出嫁当日,她不由地叹道,姜还是老的辣,秦嬷嬷即便久居深宫,似乎也比她消息灵通些。虽然她一直好奇,迎春为何这么着急着出嫁,上回在藕舫园小聚的时候还没听说她定了人家,这才几个月,就要出门了?但也安慰自己,虽然大舅舅、大舅妈从不管二姐姐,但她毕竟是养在外祖母膝下的,难道外祖母会害了自己的孙女不成?故而她在库房里精挑细选了一套琉璃盏并一对羊脂白玉手镯、一对同心赤金锁、金银首饰若干,去给迎春贺喜,宋氏又给她添了一柄沉香玉如意同一块御赐的西洋怀表,一并写在礼单上,正要送去荣国府,黛玉道:“我自己带过去,亲手交给二姐姐为好。”

    宋氏笑道:“你二姐姐大喜的日子,难道她父母还能扣下她的嫁妆不成?平日里再怎么不闻不问,也是亲闺女,从国公府嫁出去的,嫁妆少了,丢的是整个荣国府的脸面,女孩儿在公婆家地位也不容易抬,哪儿会这么着抠,又不是和女儿有仇。”不过既然黛玉开了口,她也就不勉强,只道“你不怕麻烦就好”,吩咐人把贺礼用箱子装好了,多备一辆马车,又安排了两个下人到时候看着箱子。

    婶娘只当天下间没有会害自己女儿的父母,黛玉却是早知道贾赦与邢夫人的性子的,箱子抬到荣国府,直接送去迎春的妆奁车上,礼单也不要人大声念出来,塞进迎春手里,只道:“我也是个小孩子,手上余些银两,二姐姐别嫌少就是了。”迎春的乳母悄悄看了一眼礼单,眼圈泛红,

    背着人偷偷诉苦道:“林姑娘,你不知道,大老爷、大太太并没有给二姑娘准备什么嫁妆,若非我去求二太太,连子孙桶、龙凤被都打算捡着便宜的糊弄呢。哪里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出门呢!”

    迎春的乳母赌瘾颇大,连黛玉在林府,都听说她因聚众打牌被贾母撵出了大观园,后来还听探春提起过,她连迎春的攒珠累丝金凤都敢偷出去当了换赌资,可事到如今,竟是这么个恶迹斑斑的乳母来替迎春诉苦。黛玉也觉得不忍,见迎春虽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坐在喜庆的红色里,却还一脸木木的样子,看不出半丝喜气羞涩,顿时明白了大半,气得无法,见了贾母,也忍不住道:“老太太怎么就让二姐姐这么仓促地嫁了!”

    宝玉本就在替迎春伤心担忧,如今见黛玉开口,更是赞同:“是啊,前前后后,这才几个月?”

    贾母斥道:“休要胡说,她父亲给她定下的,你这么说,是在怪你伯伯不疼女儿?”又握着黛玉的手道,“婚姻嫁娶,本是父母之命,如今她父亲主张,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看她自己的命罢了,若迎丫头能有你的好命,我倒也安心了。”

    宝玉顿足,气得眼泪直掉。他前几日已经听说了黛玉的“大富贵”,想道:“自大姐姐进了宫,这十几年来,总共也只见过那么一次,连林妹妹也要去那不得天光的地方了,她素来不染尘埃的,那皇宫说是天下顶顶富贵的地方,却也是顶顶污秽浊人的,她哪里受得住!”如今又听贾母提起,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是说黛玉能嫁给太子是有福的,更是不解,哪回见了元春回来不是与王夫人抱头痛哭,怎么如今黛玉要进宫,她们又开始说她命好了?况黛玉进宫拦不住,迎春嫁给孙绍祖,这事本有回旋余地的。

    秦嬷嬷道:“此间既有外男,族姬当往别处坐去。”

    贾母等因问她是谁,听闻得是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忙道:“该让宝玉出去和他兄弟、侄儿们喝酒才是,嬷嬷勿怪,因他俩小时候一起玩耍,一时也忘了规矩。”王夫人更是对宝玉道:“平日里我就劝你,一年大二年小的,如今不是小时候了,和你亲妹妹们都该远着些了,何况是亲戚家的姐姐妹妹?非是不听,还不快出去呢。”

    贾母不悦道:“今日他姐姐成亲,一时忘了罢了,我看宝玉如今读书,比平时规矩得多,二太太何必当着嬷嬷的面这么说自己家孩子。”

    宝玉虽千般不愿,却也不敢违逆贾母与王夫人之命,只得讷讷地出去了,他又厌恶孙绍祖及来接亲的那些人的言行,不齿与之同席,便回大观园去长吁短叹,袭人讶然道:“今儿个是你姐姐的大日子,你不去前面跟那些宾客吃酒,回来干什么?”

    “要是我在前面晃悠,被逮着跟去孙家怎么办?”

    “这是什么话,有琏二爷这个亲哥哥在,也用不着你押轿,再说了,就是押轿怎么了?你同二姑娘一起住在园子里这么多年,她都要出门了,你送送她,也对得起这么多年的情谊了。不喜欢孙姑爷是一回事,你们兄弟们去孙家,给二姑娘长长面子也是好的,你要是不去,别的兄弟又是那个态度,少不得孙家该以为二姑娘在娘家是没人给她出头的,她又是那个性子,被欺负了怎么办?”

    袭人话说到最后,想起迎春确是在娘家没人帮出头的,一时也有些无言。

    宝玉被她说得更是心烦意乱,只得岔开话题:“今儿怎么不见宝姐姐?”连住在城里另一头的黛玉都过来了,薛家如今住得离荣国府也不远,却不见薛姨妈和宝钗,他不免有些惊奇,“难道是也不喜欢孙家,

    气得不想过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袭人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又叹了口气,悄悄地说,“你还不知道么,薛大爷娶的那个大奶奶,是个不省心的,专挑着宝姑娘怄气。前天还听太太说,姨太太在家,被儿媳妇气得肝疼。亏得是宝姑娘温柔大度,不同她计较,否则家里怎样都要叽叽咕咕,不成体统的,如今薛大爷为了避开大奶奶,又说要出去做生意,姨太太哪里敢让他出去?可是又如何拦得住?气得病了,宝姑娘照顾姨太太,也抽不开身,早早地就叫人来家里说过了。”

    宝玉早听过了“香菱”改名“秋菱”的事,这中间这么多弯弯绕绕虽是不清楚,却也晓得薛姨妈家如今肯定是兵荒马乱的,联想起宝钗素日温和,不由地道:“姨妈病了?我这几日被老爷盯着上学读书,在家的时候不多,竟然也不知道,倒是要去看看她才好,也看看宝姐姐,她如今有了这么个嫂子,该好好宽慰她。”

    袭人忙道:“你可看看时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想去看你宝姐姐,也要风风光光送了你二姐姐出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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