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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 第77节

第77节

    皇后又叹了一声:“她病着,又能怎么样呢。”

    本就是大权在握的人,如今又失了理智,可不是就要有人倒霉了。

    皇家本极要面子, 否则皇帝也不会因为太后这病, 就特特地不许德寿宫的宫人们像从前那样进出宫闱了。如今太后这事一出,他更是庆幸当年刘遇审戴权的时候,把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们在宫外置办的产业一溜烟儿查了, 如今太监们就是再得宠,没有旨意也不得擅自出宫,甚至宫里的娘娘们逢年过节的给娘家赏赐,太监们出宫、回宫都需得按规报备。虽则繁琐了些,但免去了许多后顾之忧,像戴权那样卖官卖爵的猖狂之象,再也没有过了。现在太后的病虽然骇人, 宫外却是半点风声不闻的。

    刘遇当年处置的可不止一个戴权, 皇上面前有头有脸的太监们都被他送去了大牢, 挨个儿查了个底朝天, 如今皇上身边得力的太监们全是后来调上来的, 刘遇断了他们往宫外去谋财的路, 倒是给铺了条宫里升迁的路, 因此对刘遇是又敬又怕。如今张福生得了德寿宫的这个差事, 虽是月钱又加了一等, 但等太后薨了, 养心殿里哪儿还有他当值的地儿?更何况,太后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病,回头皇上会不会嫌丢人,怕他嘴不牢实, 找个借口把他也打发了都难说。正长吁短叹着,刘遇却冲他勾了勾手。他情知太子是有事要吩咐,虽心底暗暗怪太子多事害自己到了德寿宫来当差,但哪里敢表现出分毫来,赶紧跟着他过去了。

    “德寿宫不比其他地方,该说的话,父皇、母后都说完了,我叫张公公来,也只为一件事。”

    张福生忙洗耳恭听。

    “你把德寿宫的差事做好了,等送走太后娘娘以后,就来我这儿当差,到时候我去向父皇要人。”刘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张福生这两年服侍皇上服侍得很是尽心,皇上用他也颇是顺手,他也因此水涨船高,一路做到了今天的大太监的位子,连太监总管都不定有他的面子,哪宫娘娘见了他,不客客气气地唤他声张公公?不过他心里也知道,有面子的哪里是他,不过是他离皇上近罢了,如今他不在皇上面前当差,就是级别比从前高又算得了什么?谁还会把他当回事?刘遇倒是犯不着为了怕他怨恨说客套话,这就是正大光明地挖墙脚。当下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客套一二,连声道:“殿下当下,奴才一定把差事办好!”

    刘遇“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皇帝说起来,文华阁里用得最顺手的林徹要外放,太监里用得最顺手的张福生也要到德寿宫去,正觉得浑身不自在,刘遇笑着同他说:“昨日吏部有奏,考校了今年各州各郡的长官,儿臣不该妄下结论,恳请父皇定夺。”

    那折子皇帝今儿个也看见了,几乎算得上是一派胡言,他正准备把礼部尚书叫过来骂呢,听见刘遇这么说,气得瞪他:“你以为你躲得掉这差事?”

    刘遇可不是个躲差事的人,他只是轻笑道:“父皇,儿臣今天休沐呢。”

    今儿个的确是他休沐日,过了这几日,朝廷又要有大刀阔斧的变动了。皇帝也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吏部对官吏调动的审核,竟然还敢搞这么明显的小动作。不管是吏部尚书徇私枉法,还是被底下人蒙蔽,这尚书的位子,他也是不能胜任了。皇帝想到这里,也不免动了肝火,吩咐刘遇道:“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儿个有你忙的。”

    朝廷上的事,后宫素来不得干涉过问。黛玉也没那兴趣,站在一边等刘遇那儿说完了话,一起目送帝后上銮驾离开了,才笑着问他:“二哥哥是年还没过,就已经出发了?”

    “可不是嘛,父皇倒是有心留他在京里过了年再走,他说,他自己是从小就入仕了,深谙偷懒躲闲之道,这个年,若是平州没个主事的长官,底下人不知道要自在成什么样,年后想再把人心收拢回差事上来,可就难办了。”刘遇摸着下巴,也得承认林徹

    的担心有道理,毕竟平州那地方,民风尚不知如何,但小官小吏的作风们可是叫人头疼的,整个年间都没有人管束着,还不知要作出多少事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呢。

    黛玉倒也不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不过想到宋氏这个年,过得得多牵挂,不免叹了口气:“好在今年大哥大嫂子在,又有昭昭,能热闹点,要不婶娘得多寂寞。”

    “征哥哪儿能热闹点儿?”刘遇哑然失笑,“他一个闷葫芦,长得又凶,小时候坐他边上我都不敢说话。小年的时候宫里摆酒,到时候你问问舅母,家里过年热闹不热闹。”

    宫宴对命妇的品级可有要求,黛玉虽一直期待着,但若是宋氏不能进宫来,她也心里有准备,如今听见刘遇这么说,不禁喜上眉梢,又反应过来,来谢他。

    “小年宴后,你记得去谢皇后娘娘,顺便向皇后娘娘要个人。”刘遇嘱咐道,“皇后娘娘身边有个歌姬,叫……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三弟生日那天吹笙的那个,你去问问皇后娘娘愿不愿意割爱。”

    黛玉愣了一下,虽然知道太子爷身边早晚要添人,但这么快还是没想到,也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动情了,点头道:“是。”

    “算了,我自己去说吧。”刘遇敲了敲脑袋,“要来给三弟的,万一你去问,皇后娘娘误会了,大张旗鼓地给个名分送我宫里来了,那就麻烦了。”

    黛玉想起三皇子生日那天,他们兄弟确实在一块儿嘀咕了一阵子,原来说的是这事?三皇子为何不自己与皇后说?还是刘遇要做这个人情?只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必然许多,她也不便开口问,点头应了声“好”。

    “他比二弟小几岁,亲事却要一起谋算,有周大人和周贵妃在,二弟的亲事不会多马虎的,不过蔡嫔向来是个闷葫芦,三弟的事,她多半也插不上什么话。难得三弟多看了两眼那个乐姬,我们长这么大,他从没开口要过什么,就让他知道,好歹想要什么的时候,能来同我说吧。”刘遇作为最得宠的皇子,其实已经没有拉拢弟弟的必要,只是他心想着,世事难料,义忠老千岁年轻的时候能想到老圣人后来会偏爱其他儿子吗?有些事儿真的说不准,他们毕竟是老圣人的亲儿子、亲孙子,他不能因现在看着地位稳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那个乐姬,三弟不一定喜欢,但肯定不讨厌,收回去是继续做乐姬也好,收了做侍妾甚至抬为庶妃也好,都是一片心意。上次他都已经开过口了,自然是要办到的。只是这其中的意思,还是不要让黛玉知道为好。

    这些官场上的人心纠葛,说到底上不得台面,无情最是帝王家,这话说到底也就是个借口罢了。他喜欢权力,喜欢所有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为此把兄弟情谊也看作可以算计的事情,虽不害人,到底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林家兄弟姐妹间极其和睦,互相扶持,黛玉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实在不必叫她知晓他的心思。

    他们回了东宫,刘遇闲来无事,命人把书匣里的书都拿出来,趁着日头好晒一晒。他从小到大,念书也说不上不用功,但谁也没指望他能把四书五经读到能去考科举的地步,他的书也杂得很,土木、水利、农作物、风土人情……讲什么的都有,黛玉看到其中有基本外头难寻的算术书,不禁拿起来翻了翻。

    “你手上那本书里,有道题挺有意思的。”刘遇出声提醒她,“我夹了一页算纸的那张,当时我没算出来,有个先生帮我算出来了,但我总觉得不对。”

    黛玉好奇地翻到那页,一眼便看到了他用朱笔圈出来的题,可惜道:“我不会这种算法。”

    “没事儿,前头有教,我这里书还算详细的。”刘遇笑道,“你拿去慢慢看。小时候没人喜欢学这个,又不是圣人学说,官家也不推崇,只说商贾人家才用学这些,所以

    我要这些书时,也没多少人和我抢,只是我时间有限,况且虽知它有用,然而学得深了,觉得吃力,也就不觉得有趣了,渐渐也就放弃了。如今倒有些后悔。”

    黛玉不禁问道:“为何会后悔?”

    “说出来你别笑。”刘遇道,“我从小就觉得,教我算学的那位先生,非常地聪明。即使如今我见着这么多人了,还是觉得他聪明。他如今年纪也大了,思路却还清晰得很,说话也快,和从前一样——我甚至觉得他脑子转的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快,若是我当初一直学下去,是不是也能这么聪明?”

    黛玉笑道:“都是用脑子的,那位先生哪儿就比殿下用的脑子多了?”不过刘遇说的那句“学得深了,觉得吃力,也就不觉得有趣了”倒是戳中了她的心思,她如今还觉得算学非常地有意思,横竖如今也算不得多忙,打算继续学一学,也算是打发时间了,便对刘遇道:“这几本书,我能拿去看一看么?”

    “你都拿去罢,不止这几本,我还有不少哩。”刘遇如今便是还有兴趣,也没时间去看了,便招过内侍来,同他道,“那个黄铜锁上我用笔写了陆的小箱子,你都拿出来给娘娘。”他说着不免有些得意,“前面那几套,我学得很不错。还自己写了解题的感悟,可惜后来越学越吃劲儿,又没时间了,那些题解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看了。你要是看见了,只作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就行了。”

    “殿下都说了,我又怎么装作不知?”黛玉轻笑道,“我才入门而已,也不知道能学到哪里去,殿下的藏书借给我,恐怕也是要浪费的。”不过她也心知肚明,难道刘遇还指望后宫里出一个算学大家不成?不过是闲着也是闲着,平日里找点事做,动动脑子,也省得她呆坐着胡思乱想罢了。

    “真的很有意思。”刘遇忽然道,“若你也这么觉得,我还能再去帮你弄些更深的书册来,不过,也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黛玉后知后觉地想起, 最开始, 刘遇来林府,便是以名士之琴春雷相赠。他不论出于什么心态,确实也从没拿她只当个深闺中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家应付了事。宋氏说刘遇当年也是个顶顶好玩、会玩、好学又会学的人, 他若只是个闲散王爷,全天下的公子哥儿加起来都不如他一半的有趣,这话实在不假。他和林徹,心性上倒像是亲兄弟似的了,原有机会当全京城最风流雅致的纨绔子弟,只是在他们眼里,江山社稷、国泰民安比斗鸡走马有趣也重要得多罢了。

    她忽然觉得宫里的生活, 好像没有那么难熬了。

    小年时宫宴名单上果然有宋氏, 黛玉记着刘遇的话, 私底下去谢皇后。皇后道:“小林将军给宋夫人请封了诰命, 她的品级原也应当请来宫里的, 哪里用得上这声谢字?”又道, “孰湖从我这儿要了个人走, 你可知道?”

    黛玉心知便是那个乐姬了, 笑道:“可是母后身边的那个善吹笙的女孩儿?我听殿下提过。料想着这几日就该向母后开口了。”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还当时太子脸皮薄, 拿他弟弟做借口呢。既然你也知道,我也就放心了。”

    黛玉一听,这是疑心她吃醋了,脸上一红, 忙道:“母后一向疼殿下,殿下哪里会跟母后客气呢?他说是帮三皇子要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还要请母后割爱了。”

    皇后倒是无所谓一个乐姬的,刘遇也成了家,他开口要,她自然乐得做人情,不过他却是要给三皇子讨的,刘巡尚未娶王妃、侧妃,做嫡母的赏两个服侍的女官恐怕都要被嘀咕,何况是乐姬?蔡嫔虽是个老实本分的,但爱子心切,也难免有想法。不过皇后心知肚明,倘若刘巡没有一点点表示,刘遇也犯不着来替他要人。故而直接让他把那乐姬领回去了,回头用什么明目安排,那就是他们兄弟间的事了。

    皇家安排宫宴,排场比寻常人家自然大得多,但皇后安排起来,所花精力甚至没有黛玉从前为叔父贺寿设宴时多,宫里什么人、什么菜、什么地方都有固定的规矩,原先还有太上皇是个喜欢热闹、爱一拍脑袋自己定主意的,会有些变动,如今更是直接按旧例来就行。从御膳房到宫女太监们都熟悉得紧,半丝差错也不会错。菜色都是固定的,可不用像外头人设宴要顾忌客人的口味同忌口,甚至比起宫里人要准备什么,恐怕还是来赴宴的大臣、诰命们要准备着的东西、礼节更多。

    黛玉扶着皇后站在高处,看着下面乌压压行礼的命妇们,不禁叹了口气,她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婶娘,不由地频频往那儿打量,宋氏穿着和周围人没有多大分别的朝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还是从前端庄和气的模样。

    皇后等她们说完了吉祥话儿,下令赐座,再赐饭。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爱好热闹的人,别人的奉承话对她来说也只是听着可笑,所以这宫宴再没法像从前那样,成为各位命妇大显神通的场合。连能出席的几个贵妃、王妃都小心翼翼的。太后没有露面,只在席间派容袖来赏了忠敬王妃,但皇后并没有要开口解释她缺席的缘故的意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问。忠敬王妃早就听说了太后病重的传闻,倒是有些担心——他们家明年嫁女儿娶媳妇凑到一块儿去了,要是太后有个什么好歹,又要耽搁几年,但眼下没一个人开口,皇后又与太后实在说不上关系好,怕得罪皇后,到底忍下了。

    皇上与臣子们歌酒正酣,后宫这席却鸦雀无声的,往常长袖善舞、能说会道的几位王妃、夫人们略说了些助兴的话儿,便也不再言语,好在皇后想起了什么,提醒了一句:“明年开了春,又是科考,又是选秀,少不得你们忙的,如今过年在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又叹道,“你们家的女孩儿们,我是不担

    心的,但是男孩儿们,可要争点气,都是簪缨之族,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可不行。先头昌平公主随老藏王来京里给先帝贺寿时设宴,最后拔得头筹的竟是个女儿家,太子回来的时候,脸都气白了。本宫劝他说,这武功不成,念书总要有点样子,到时候就看你们家的儿郎们大展身手了。”

    昌平公主设的那个宴席很是轰动,最后那匹宝马的归属也是让人目瞪口呆——哪怕是林馥环的大哥得了那马,都不至于那么打席上子弟们的脸。东平、南安王府如今是没法来了,西宁王又称病,北静王妃到底年轻,只觉得皇后这话夹枪带棒的,似乎在讽刺他们这些人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事儿出头,便安安分分地坐着。

    皇后见北静王妃安分,也叹了口气,想道:“我为难她做什么呢?说到底,北静王做了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能插手?他们朝廷上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便也不再说下去了。

    黛玉平日里并不大研究这些人情世故,但她天生敏感,方才皇后话里有话,一瞬间宴席上的剑拔弩张她都察觉得到,一时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劝一劝,幸好北静王妃并无出格之举,皇后也不曾继续说下去。她微微悬着心,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宋氏,只是这宫中规矩严明,宋氏与她隔着许多坐席,况婶娘从不是个喜欢在这种场合出风头的人,她与她也说不上话,只能远远地看着罢了。

    皇后倒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招她过去。

    黛玉忙走过去,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道:“今日散席散得晚,恐怕你并不能留林夫人在宫中说话了,不过也没几天了,正月初五她们又要进宫来请安,到时候你们说说话儿。她想来也想念你得紧。”

    黛玉听了,不禁心里一暖,忙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皇后却只看着她笑,林二郎已经出发去了平州,太子与这位表兄素来交好,临行前却未单独去送别,连皇后都觉得奇怪,随口一问,刘遇却道:“我倒是能去,太子妃怎么办呢?她与林二本是更亲近的兄妹,思念之情,应当比我更重,便是我替她带话,又能带什么?她也不敢说什么,索性我也不去了,他们自家家宴,反而更自在些。林家已经有女儿嫁给了我,并不缺我添席的面子。”她才知道,太子对太子妃的喜爱,可比她原料想的还要重一些,怕是民间夫妻也少有这般设身处地地去替她着想的了。眼下刘遇风头无两,她心里却还有一根刺,怕什么时候戳破,也只能在他妻子这儿着补着补,以此缓和与太子的关系了。

    宋氏去了宫里一趟,回来也是松了口气,同家里人说:“太子妃娘娘看来气色尚好,宫里毕竟有那些御医在,她的身子是不用操心的。”当初她们一同搭船去苏州,刘遇便是请随行的太医院院判来给黛玉把脉,查出了她的病症所在。钱老太医都说,无论什么时候,太医院给皇上、娘娘请脉的那一批都不会是庸医,若是精心给黛玉调养,对她的身子是有好处的,就是怕她心思太重,郁结于心,汤药的作用就小了。

    韵婉一向心直口快,道:“说到底,太子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还是要看父亲和大爷、二爷是怎么当差的。我们不出差错,明年选秀,太子四个侧妃全纳了,娘娘的日子也不会差。就是她心里求的,也不一定是日子好过。”

    黛玉心思敏感是出了名的,以前在家时,和姐妹们关系那样好,诗词歌赋上都要争个高下,在宫里用心思和其他女子们争夺宠爱,以她的心性恐怕是受不了的。林家上下也是怕她因此思虑过度,坏了身子。只是韵婉说完,才想到馥环当年也素有“嫉妒”之名,怕她生气,忙看了她一眼。

    馥环却笑道:“太子殿下如今身份尊崇无比,我

    却还记得小时候与殿下一起玩闹的日子。”她从小与刘遇一起玩到大,这几年君臣有别,林家的孩子们恪守规矩,不敢像从前一样与他玩笑嬉闹,但心里还是觉得,刘遇并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个讲义气又开的起玩笑的表弟。他把黛玉娶回去,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既然黛玉的身子无恙,这屋里的人也放了心,馥环起身道:“时候不早,明儿个我还得去医馆,得先告退了。”

    宋氏随口问道:“都小年了,医馆还要开张么?”

    “几栀说,开到大年三十。”馥环叹了口气,“婶娘是不知道,迎春娘家人又来找她了,她烦得很,同我说想躲一躲。我就打算明儿个去会会那贾家的人,怎么就不肯放过她了。她在孙家受苦的时候他们去哪儿了?如今迎春靠自己干活攒点儿月钱,重新过日子,他们倒还惦记起来了。”

    临过年,要用钱的地方是多,贾家在外头又欠了钱,如今人家也是要拿钱回家过年的。他家那一大家子老的小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钱,只是迎春到底是一个弱女子,寄人篱下的,便是在医馆帮忙,赚点辛苦钱,和贾家欠的钱比起来都是杯水车薪。贾家当年办老夫人丧事的时候,还硬撑着大家族的面子,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办得不大体面,但也看得出一开始,还是不想丢了份的。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这样了?

    韵婉的院子离春绿院近,无事时也会去坐坐,倒是听说了些外头的事,道:“他家大太太当了一阵子家,把那家败得是越发不像话,甚至家里旁族子弟做了内应,领着山贼到家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不巧姐儿也不至于轻易叫她舅舅卖出去了,贾家日子越发艰难,又有人状告他家奴仆赖大之子赖尚荣为官不正,贪赃枉法,贾二老爷怕连累自家,加上先头赖尚荣也得罪了他,赖大靠他家发家,甚至还修了园子,他便把赖大这些年的账查了查,果然查出许多亏空来,因此把赖大捆了见官,拿赖大家的家产抵了一部分的债。原也是应当的事,却不料他家已经多时没发出月钱来了,下人们早就生了怨,又有人挑拨,说是瞧见赖大的下场没有,谁都逃不掉。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的,如今也逃了,有的时候还不忘偷点主子的东西。现在的贾家,别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的话了,恐怕那些太太、奶奶的,连刘姥姥的日子都不如了。可不是连迎春的这点体己都要惦记么?说他家二爷明年也要考学,求迎春行行好,好歹让他把书读下去。”

    迎春在孙家受苦时, 也曾抱怨过娘家见死不救。只是她到底是个信命的, 况送她去孙家吃苦的是贾赦与邢夫人,二老爷还帮着劝过,她又怀念当年在大观园里的日子, 记着宝玉待她的好,于是头一回说是宝玉要考学,向她借点钱过年的时候,她还是把这几个月攒的月钱借出去了,谁知贾家的窟窿实在太大,她那点钱算是杯水车薪,王夫人没法, 只得托她向宋氏借钱。迎春再糊涂, 如今跟着馥环住, 耳濡目染的, 也知道轻重。她自己把钱借出去的时候, 就没指望过贾家还, 还要向林家开口?怎么开得了口呢, 当下便哭道:“我难道没见过邢姑父和邢妹妹住在贾家的时候是怎么过的?要是他们当时开口借钱, 大太太要拿他们当什么人呢?我又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那还是亲兄嫂、亲侄女, 我是林家什么人呢?”连她的绣橘嫁人的时候, 林家太太要给她办嫁妆,绣橘也是坚定地不要,拿着自己这几个月攒的月钱嫁了,嫁了人还在医馆帮忙, 攒着钱补贴家用。绣橘难道不知道拿着宋氏赏的银子能过好日子?还不是为着她自己和迎春的脸面着想。丫头尚且如此考虑,自己娘家人又怎么狠得下心?

    气得邢夫人大骂:“合着这是怪上我了?她自己嫌贫爱富的,不愿意离了林家去,还要怪我们对她不好不成?”她心里怨得很,林家的女儿又不是没在贾家白吃白用过,如今贾家日子过不下去,林家却成了人上人,谁能服气?

    王夫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还要扯上太子妃,怕她祸从口出,惹祸上身连累自己,冷笑道:“大太太也不必说这些话,咱们已经分了家,如今各过个的,迎丫头不肯借钱的是我们,怪我这个做婶婶的当年怠慢了她。兴许大太太开口,她是愿意借的呢。”

    邢夫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好容易老太太没了,她当了一会儿家,结果就闹出了土匪劫人的事儿来,灰溜溜地下来了。可是她觉得委屈——家里现在这乱相,难道不是二老爷一定要处罚赖大,惹了奴仆们离心导致的?怎么就赖上她了?也不过就是仗着大老爷被流放,她一个妇道人家无可奈何罢了。她其实分家的时候分到了一些,若是过日子,定是够的,只是她一来锦衣玉食惯了,二来也不会经营,这次贾家奴仆之乱,大房的丫头们竟是最先乱起来的,几个小丫头片子偷了她的钱跑了,还说什么“大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就是小心伺候着,也难逃一死,鸳鸯你们还记得吗?不如拼一拼,拼他个鱼死网破”之类的话,他们家乱是出了名的的,官府虽然帮着抓了两个,但和跑掉的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弄得如今她日子也不好过,贾琏又气她在巧姐那事儿上面的作为,加上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并不肯管她,邢岫烟那儿,薛蝌也不好惹,她也只能依附着二房过日子。现在眼见着二房借钱没借到,帮着说两句话,竟落了个不好,也是恨得牙痒痒,倒是想:“是啊,她是我们大房的姑娘,如今攀上了高枝儿就不管我们,哪儿有这个道理呢。”便动了心思。

    倒不是邢夫人不知道人家如今避自己不及,只是迎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向来忍气吞声,耳根子又软,威逼利诱一番,总是听的。况如今钱家开医馆做生意,一向和气生财,最怕铺面起事端的,她又不是王夫人那样的出身,到了这关头还要讲面子,怕弄得太难看,到时候她去迎春面前撒泼打滚的,大过年的,也让医馆里的街坊邻居们看看笑话,她不信林家坐得住。倒不是不怕丢脸,但是如今饭都吃不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邢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医馆里坐着的竟然不是迎春,而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林大姑娘。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世上的人本就是趋炎附势的多,林馥环当年和离回家时,一片骂声,哪怕是朝廷以她为例,允妇女们与夫家和离,也只惹来冷嘲热讽。谁知现在南

    安王府吃了败仗,林家又节节高升,林馥环的和离并没有影响她妹妹的婚配,甚至人家直接嫁进宫里当太子妃去了,于是话锋一转,现在哪儿还有嘲笑她回家的?只恨不得说成是她休了丈夫。

    邢夫人不是没听说过这位林姑娘的厉害,见她似笑非笑的,丫头婆子们一气儿排开,摆明了就是在等她似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林馥环这架势还真有些凤姐当年的意思,可对凤姐,她还能用婆媳间的孝顺来压,对这么个厉害的主儿,怕是就算她撒泼打滚,也落不到什么好。邢夫人向来是欺软怕硬的,如今见了这架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说:“想着快过年了,迎丫头毕竟还是我们贾家的人,接她回去过两天。”

    “她不回去。”馥环直截了当地道。

    邢夫人也是没料到她竟是连个弯儿都不转,直接拒绝,是半点不拿她当亲戚处了,气得头疼,直问:“迎丫头是卖给林家了不成?我是她太太,我来叫她回去都不好了,迎丫头借住在她家,她拿着当亲姐妹对待,怎么娘娘一进了宫,这话就不作数了吗?”

    馥环冷笑了一声:“她是没有卖给我们家,不过贾大太太,你以为你做得了她的主?这林家这么多人,我的弟弟妹妹,我确实做得了主,不用问迎丫头,就是我三弟弟,说是要去哪儿玩,我说了不许,你问问他还去不去?反正现在,我说了不准去,你猜迎丫头会不会听我的话?”

    邢夫人被她抢白,气不打一处来:“她既然没有卖给你家,那就还是我家的女儿,我叫她回去,她敢不听?”

    “你当迎姐姐是傻么?今儿个是馥姐坐在这儿,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眼下也没有病人,几栀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看热闹,帮腔道,“馥姐脾气再怎么样,眼下迎姐姐的月钱是她在给,贾太太最好别惹她太生气,要不然,你还得给迎姐姐再找一门差事——瞪我干嘛呀,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迎姐姐出门去孙家的时候带了多少嫁妆,你心里最有数,别拿太子妃娘娘说事啦,太子妃娘娘那天回来,可是气得差点病了,还是你以为迎姐姐在孙家的时候攒下钱来了?你是觉得她不用吃、不用穿,还是平日里一点钱都不能用,就攒着等着接济你们?”她年纪虽小,但是伶牙俐齿的,又开门做生意,见着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脸皮薄了这生意可做不下去,当年巧姐出事的时候,她就生气得紧,只是没能见着那位传说中的大太太,不能替巧姐说几句话,心里憋着,到今儿个可算是全倒出来了:“要我说,贾太太,这么多年了,您也没想起自己有这么个闺女,这时候,就索性别想起来了吧?真计较起来,损失的会是谁?太子妃又会向着谁?其实也不必拿太子妃出来说,有借有还,再见不难,你们要再借钱,要不先把迎姐姐前儿个借的那十两银子还回来吧,也够小门小户的过一阵子了,是迎姐姐攒了这好久呢,我亲眼见着,她都多久没添新衣裳新首饰了。你要是真拿她当闺女,你就养着她,要不,就别摆太太的谱啦。”

    邢夫人不敢和馥环来硬的,但见几栀一个小丫头片子,穿着打扮也就那样,竟然也敢瞧不起她,是真的动了肝火,赖在地上哭骂道:“好你们林家,说起来也是书香世家呢,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么?是什么样的教养?我还非得跟林太太理论理论不可了!”

    几栀问她:“这可真是稀奇了,教养教养,怎么叫教养?我五岁开始看医术,长到十几岁开了这医馆,这一年下来,救活的人也不多,但也有小十个了,如今过年,还有人来我家送农货,谢我当年救他性命呢,我治病救人,你家老爷杀人,如今你反而来说我没有教养了?那可真是,就是你说得出口,阎王爷也不肯答应的。”

    馥环站起来,对邢夫人道:“贾太太也不必在我们这儿耍赖,就像

    栀丫头说的,她治病救人,街坊邻居的都长着眼睛,不是你说我们坏话就有人信的。这事儿就是说出去,你又能伤到我?也就伤着迎丫头罢了。你硬把她接回去,我是不能应的。要是她自己愿意跟你回去,那我能有什么损失——只是,她又不傻。何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呢?闹得再难看点,你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跟你家里其他的人解释罢。我林馥环名声在外,多少人背地里说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呢,你真要替你家树我这么个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敌人?”

    她这话可算是说中了王夫人的心思。王夫人一来毕竟是大家出身,不敢太过拉下面子来胡搅蛮缠,二来她的宝玉还要考学,也不算全无希望,实在没必要得罪林家。但邢夫人小门小户的出身,而且爱财如命,现在丢了钱,正是觉得什么都不好的时候,脑子一热,也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林馥环这话,还是让她抖了一抖。

    是啊,大闹一场,然后呢?林家就是不愿意借钱,大不了就把迎春一起赶出去,谁还会怪他们不成?他们又会有什么损失?迎春既不是他家什么女儿,又不是他家媳妇,撑死了算在她家医馆做工的一个人,他们不养她,别说告到官府,就是让最没有见识的村妇们听着,也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林黛玉和迎春的交情,说到底也就那样,她难道真的会为了迎春去和自己的婶娘、姐姐闹不快?只会埋怨上贾家。到时候和林家连这点表面客套都做不到了,二老爷、王夫人又会说什么?邢夫人要是身上还有钱,也就不怕了,但她现在是什么底气都没有,被林馥环一问,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馥环打发走了邢夫人, 还是觉得头疼, 对几栀道:“我就盼着这一遭后,他家心里有点数,别再来了。我是想不到还有人在做出卖孙女儿的事儿后, 还有脸面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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