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远远称不上旖旎。
花宴宫天真地将嘴唇相贴当成了最亲密的吻,没有半点深入的打算,甚至仅是唇瓣贴在一起就足以令他紧张到忘了呼吸,不过数秒就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满脸涨红。
在快要晕过去之前,花宴宫喘着气和林以渝分开,碧蓝双眸水光淋漓地懵懂注视着他,呆呆地不知该作何解释。
林以渝早就在花宴宫亲上来的那一刻就收紧了怀抱他的手臂,以防对方突然后悔又逃开。
他心情很好地翘起一点嘴角,手指顺着花宴宫通红的脸庞摸上嘴唇,指腹轻轻按压水润饱满的唇瓣,刚想开口教导花宴宫什么才叫做情人间的亲吻。
两人间隐隐流动的暧昧氛围却被方苓的痛骂声驱散了:“操,你们他妈在干什么!”
林以渝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余光瞥向这个聒噪的陌生男人。
这人与花宴宫一同翻墙出来,大抵是互相协作的临时同伴关系……念及他多少帮上了花宴宫的忙,林以渝收敛了眼神中的攻击性,维持着外人眼中他们应有的身份。
“多谢你助家妻与我重逢。”简单感谢完后,林以渝冷淡地发出逐客之词,“若没别的事的话,我们江湖有缘再见。”
“家啥?妻……妻子?”
有面前上演的亲吻和拥抱作证,方苓完全相信了林以渝的说辞,他变得扭曲的表情里立马混杂了震惊与厌恶,先前对花宴宫的亲切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粗着嗓子含混骂道:“为了混入红城女装也就罢了,平日里你也这幅模样打扮?你还是个男人吗?”
“……实在是叫人作呕。”
花宴宫脸上的红晕不知不觉间褪去了,他的衣领间,前日林以渝赠予的小雏菊因为刚才动作太大的跃下而歪了出来,伴随着他心神动荡,毫无留恋地飘落到了土地上。
他近几日对这朵小雏菊百般呵护,每次换完衣服都会珍重地再将其放好,想着出城后一定要用其他方式将其好好封存起来,作为无价之宝封存起来。
如今它却如此轻易而意外地掉落,沾上灰尘。
为什么越是想要珍视的重要之物,越容易悄无声息地消逝呢?
思绪混乱的花宴宫丝毫生不起捡起的念头,不安地松开了攥住林以渝衣服的手,想要从他怀里离开,恢复到正常的距离。
他自己也就罢了,反正当初待在彩戏楼里女装被拆穿时这种难听的话也没少听,花宴宫早就不在意了。
但是渝哥哥不该被他牵连挨骂才对。反正他们如今的关系本来就是做戏,不伪装也没什么,之后私下里想怎么亲密就怎么亲密……
可到那时,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举止亲密吗?
胸口温暖的体温即将要分开时,想到此处的花宴宫忽然觉得心口空落落的,仿佛还有什么本该填满那里的东西也被遗落了。
他终究是不舍地停住了。
而林以渝没给他继续不安的机会。
就像故意挑衅方苓似的,林以渝反而把花宴宫抱的更紧,让他的鼻尖都快要埋进自己的肩头,语气却冷得像深冬呼啸而过的寒风。
“套着老旧裙装的男人说这种话,可没有什么信服力。”
“要说恶心,你的模样才比较令人不适。”
被凌冽的目光扫视而过后,才意识到自己装扮的方苓低声又骂了几句脏话,三两下扯下自己身上属于医师婆婆的装束,泄愤般将衣服撕成碎布后,转身快速离开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林以渝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思考着要不要追上去再教训他该如何说话,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了。
花宴宫借此从他的怀抱里抽离了出来,拉了下他的衣袖,低头没让林以渝看清自己此时的表情:“渝哥哥……别看啦,我们回去吧。”
林以渝这才收回视线,接过了花宴宫递来的琉璃剑,夸奖般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做得很好,小猫真厉害。”
花宴宫头顶柔顺的发丝被手掌揉得有些凌乱,但他毫不介意,轻轻地发出了一点满足的笑声。
拿到琉璃剑后,他们本该不留下一点痕迹地立即撤离,但花宴宫这两天精神过于紧绷,几乎没怎么睡觉,此时一松懈下来,浑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软趴趴地贴在林以渝身上根本不是能赶路的状态。
他被林以渝先带回了外镇的住处中勒令休息。将人塞进绵软的被窝之后,林以渝坐在床头陪了花宴宫一会儿,确认他放松地睡熟之后,方才离开了卧室。
合上卧室门的那一刻,林以渝周身温和的气氛骤然一转,凌厉气势如有实质地刺向窗边潜入的人影。
“你过来做什么?”林以渝冷冷地问道。
方苓双腿不自觉地发软了一瞬,差点从矮窗上不稳地跌落下来。他梗着脖子硬撑道:“我想来问你几个问题。”
林以渝姑且给了他个开口的机会:“讲。”
方苓是当真没想明白感到费解,才半途返回来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娶个男人当媳妇干啥?他能有真的女人好吗?”
林以渝并未拆穿他的误解,反而神色冷淡地为花宴宫回护道:“寻常女子有他的容貌漂亮吗?”
顺着他的话回忆起花宴宫恬静而不失瑰美的样貌之后,知晓了那就是本来面貌的方苓再一次哽住,觉得怪有道理却又不想承认:“男人硬邦邦的,有女人抱起来舒服吗?”
林以渝又道:“寻常女子有他的身段柔软吗?”
确实是没有的!方苓心里承认了,口头却不愿意承认:“和男人在一起,哪能体会到与女子欢好的滋味?”
林以渝垂眸敛去了目光中的冰冷:“也有人哪怕与女子欢好,也偏好走后门,有何异处?”
一番辩驳下来,方苓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半天勉强憋出一句:“那他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是,怪异的!”
屋内陷入死沉的寂静,林以渝罕见地没有对此动怒,双腿像生根般牢牢固定在地板上,任由方苓逃离室内的低气压般离开了屋子。
过了许久,林以渝才重新迈动脚步走回了花宴宫正睡着的卧室,坐在柔软的床铺边,替他拂开了因睡乱而贴到嘴上的几缕浅色的发丝。
若是尚未与花宴宫相遇的更久以前,林以渝的想法恐怕也是那般固执吧。
可他现在回味起与花宴宫曾有的几次亲密接触,望向对方充满信赖感的眼眸,再也感受不到最初一丝一毫的排斥心理,甚至愈发放任自己遵从欲望沉浸其中。
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想要将人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想要与对方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想要……让他们如今的关系更进一步。
两三个时辰后,睡饱了的花宴宫醒来时见到的林以渝与平常几乎无异,只是望向他的眼神略有不同,似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林以渝抚平了他头顶翘起的发丝,态度平和道:“走吧,四大宝物只剩司空欲星手上的最后一件了,我们先去找一趟杨世镜。”
最近一段时日,杨世镜都分外规矩地待在隔壁镇子里,以防花林两人达成目标后又要费心搜寻自己。
……当然,主要是他不想再体验一回被当场逮住的刺激感。
耐心等待了快两个月后,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进入红城的两人,他们没什么大的改变,一如既往地对彼此分不清距离感,唯独望向对方的眼神之间似乎多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乎丝线。
杨世镜谨慎地避开了感情话题:“你们拿到宝剑了?”
林以渝随意示意了一下腰间的佩剑,直奔主题道:“司空欲星现在在哪里?”
杨世镜道:“就算作为情报贩子,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意识到胡扯的老毛病又犯了,而面前人脾气并不太好之后,杨世镜立刻找补道:“不过司空欲星行事一向张扬,别说我了,就连路边的三岁孩童都可能听说了哪里又被他下了盗取声明的信函。”
林以渝耐下性子问道:“他看上了什么东西?”
“那物位于秋水城的彩戏楼。”杨世镜的手指划过摊开地图上的路线,吟咏般念道,“‘英勇大盗勇闯魔教,目标直指教主令。’……这是孩子们游玩时最近流行的一句歌词。”
时隔十年再听见魔教的名号,林以渝不免有些感慨。
魔教教主与武林盟主相似,自有证明其身份的信物,其名就为“教主令”。
教主令分为上下两块,持有其中任意一块便被视为教主亲信,而想要被承认魔教教主的身份,必须要在众人面前展示出合二为一的整块教主令。
不过……林以渝眉间带上了凝肃:“教主令为何会在彩戏楼当中?”
十年前江湖正派英雄人物辈出,当任的魔教教主行事保守,诸如彩戏楼一类的靡靡之音自然只能躲在暗处。林以渝出世时见到彩戏楼竟能做出如此盛大的声势,虽面上不显,心中倒是觉得新奇了一番。
“你一直没有听说吗?”杨世镜像是见到有人问太阳是从哪边出来那般,惊讶说明道,“现任魔教教主,正是彩戏楼楼主啊。”
听到这句话,林以渝在意识到其下的含义之前,最先做出的反应便是扭头看向了身旁始终保持沉默的花宴宫。
他亲自从彩戏楼里抢出来的头牌低垂着脑袋,不肯对上他们两人的视线。